她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少女笑道:“虽是品花。也是品人。陶家妹妹不知么?”这话声一落,众女同时打趣起来。隐藏在她们娇嗔中的,还有一阵阵笑声。
而随着她们的到来,那一侧,十几个少年都向这边看来。
卢萦抬头。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与众少年围坐在一块,正高谈阔论着的张丰,也向这边瞟来。
他没有看到卢萦,这时的卢萦,前面有婢女,身侧有恢复了矜持的少女们,她又有意地隐藏自己的身形,张丰看了一会,也没有从连婢女在内的二三十个姑子中发现卢萦的身影。
卢萦把花园中的众人看了一眼后,暗暗叫苦:这里还真没有她识得的。
不过,来到这里后,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显然把心思都放到了不远处的众少年身上,也没人留意她了。
卢萦脚步放缓,准备在不经意间落到后面,再悄悄离去。
这时,刚刚放开她的陶氏少女回过头来,她看着卢萦,格格笑道:“萧姐姐你怎么到后面去了,我们到那边看看湖水好不好?嘻嘻,更衣的地方就在那一处哦。”见卢萦停步,她凑上前又抱着她手臂说道:“萧姐姐,我三哥哥也和你一样老是板着脸哦,他对我最好了,所以我一见萧姐姐就喜欢上了。”
“是么?”卢萦苦笑了下。
无奈之下,她被蹦蹦跳跳地陶氏少女扯着走向一侧的湖水边。
看着围着一棵柳树转圈的陶氏少女,听着她的欢笑声,卢萦勾了勾唇角,四下打量着。
见她不专心,陶氏少女又唤道:“萧姐姐,你不是要更衣吗?我叫我的婢女来带你去。”说着,她扯着嗓子便准备叫唤。
卢萦连忙止住她,轻声温婉地说道:“小声点,我到了那里问人便是。”说罢,提步便走。
就在这时,隐约中,她听到身右侧有一个姑子在轻声问道:“今年品花会,也请到了萧府?”
“好似没有听到有人说起。”
“那位姑子说她姓萧。也不知是哪个萧府的?”
“今年不是新添了几个姑子吗?有萧氏的姑子来,也不算奇怪。”
“是哦。”议论中,众女似是转移了注意力。
卢萦暗叹。
刚刚走出十步不到的卢萦,突然被一个声音唤住,“你,转过头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转眼卢萦便记起,好似是那天在城门处看到的,那个对她动了主意的,名唤阿煦的青年的声音!
那人唤了声后,大步朝卢萦走来。而这时,后面的张丰在大叫着,“阿煦,阿煦,你过来一下…阿煦没有理会张丰,转眼间,他已来到了卢萦身后。
他的命令声传来,“这位姑子,你是何人?”命令声中,带着几分疑惑,分明是怀疑了她…依然是补昨天的更。接下来就码今天的了。RQ
☆、第一百零八章 脱身
第一百零八章 脱身
卢萦慢慢回头。
陡然对上她的脸,阿煦双眼一亮,迅速地,他上前一步,让自己的高大身躯挡住卢萦后,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卢萦抬头,低声回道:“张丰把我掳来的。”
声音一落,阿煦脸色大变。这时,卢萦又道:“是半个时辰前掳我前来,我打晕了婢女,走到了这里。”
卢萦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带着几分请求,“你可以送我出去么?”
想了又想,卢萦还是直接向他开口求助。
阿煦正要开口,张丰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阿煦,叫你呢,你在这里磨蹭什么!”竟是越来越近。
阿煦脸色微变,他低喝道:“你朝那边走。”
他指向右侧树林处。卢萦恩了一声,转身提步。
哪知她刚刚提步,张丰地喝叫声陡然响起,“站住!”
这喝声,又响又厉,一时之间,众人同时止住了喧嚣,转头朝这个方向看来。
今天真是失算!
卢萦苦笑了一下,她缓步走到一侧,右手从袖间掏出一个片,刚才在路上时信手摘下的竹叶。
然后,卢萦缓缓回头。
面对着认出她来,怒气冲冲大步而近的张丰,以及抿着唇一脸沉郁的阿煦,卢萦突然转身,只见她朝着众人福了福,声音一提,清冷地说道:“张家郎君误会了。小女子既然应承了来向各位演奏,又岂会临阵退缩?”
“你在说什么?”张丰听得莫名其妙。手已经朝她伸来。
卢萦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仿佛没有发现张丰那只伸来的手掌一般,把竹叶朝嘴里一含,吹奏起来。
她吹奏的。正是〈白头吟〉。
清亮中带着些许缠绵的竹叶音。在这喧嚣之中响起,四下一愕,连张丰也是一怔,停下了脚步。
这阵子,那一首琴和竹叶的合奏曲名传成都,可不管是哪个大户人家,都找不到真正擅长吹奏竹叶的人,现在陡然听到卢萦会吹,所有人都愣住了。
卢萦一边吹奏着白头吟。一边越过阿煦,朝亭台中走去。
竹音清冽,缠绵。缓缓而来,却带着一种任何乐器无比相比的冷和涩。这种冷涩,仿佛沧桑,有的时候听来,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可在卢萦吹来,却因这份冷涩,使得它独一无二,使得众人竟是同时体会到,当年卓文君在弹奏这首曲子时。是何等的沧凉,以及自我嘲讽!
这是无可替代的乐音!
卢萦越过了张丰。
这时的张丰,已放下了举起的手,少年的双眼发着亮,那愠怒的表情已换成了得意洋洋。如果在这样的场合。自己新纳的小妾给自己出了大风头。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一边缓步而行,一边静静地吹奏着。不一会,卢萦已来到了亭台处。
站在亭台中,她慢慢拿下竹叶,含着笑低头看着琴师,说道:“君子何不奏乐?”
那琴师抬头向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十指放在琴弦上,然后,一阵流畅悠扬的乐声飘荡而来。
正是〈凤求凰〉。
卢萦走到一旁,她倚靠在亭台栏杆上,目光微垂,信口呤诵起来,“临邛卓氏有女,名文君,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才学绝伦…成都有一子,名司马相如,年少无亲,擅琴,偶至县令家,知文君新寡,美貌无双,才华绝伦,于是奏以《凤求凰》以诉衷情。”
声音如刚才的竹音一样,透着种清冷,透着种低扬,婉转而来,流畅如春风。
慢慢的,花园中的众人都向这边走来,然后静静地坐下,静静地倾听着。
吟诵过后,便是乐音,琴声和竹叶音配在一起,中正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激的清冽,大雅中透着一种大俗,让人明明沉浸在那美丽的梦幻中,却不得不清醒,不得不从灵魂深处感受到,这是假的,这些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缠绵,都只是一时的虚妄!
乐音还在飘荡,清冷的吟诵声还在继续,不知不觉中,少女们的哭泣声却幽幽而来。
众人已然痴迷。
花园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支合奏曲到现在,已在成都流珩一阵了,可每一次演奏,众人只是觉得新奇,只是想道:原来乐音也可以用故事的方式表达出来。
同时,他们也会想到,听说原音是用竹叶音混在琴声中吹奏出的,只是不知那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现在,他们终于懂了。
原来,那似乎乡庶之民才会吹奏的竹叶音,配在琴声中,会让人泫然泣下。
原来,百数年前,那个胆大包天,视世俗于无物的绝代佳人,也会有这样的绝望和悲伤…
慢慢的,一曲终了。
在安静无声中,卢萦潇洒地拿出唇瓣间的竹叶,朝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盈盈一福,清声说道:“那日与文家郎君,尚氏阿缇,萧氏阿燕共奏此曲后,小女子一直闭门不出。竟不知此乐已唱遍成都。一时技痒之下,让各位见笑了。”
她坦坦然地说道,她之所以出头表演,是一时技痒。
不过众人注意到的,都不是这些。
而是,原来这支红遍成都的乐曲,便是眼前这个姑子所奏?
不知不觉中,众人看向卢萦的眼神都变了。这变化,不是因为卢萦奏了这曲。这下等之技,再了得,也只能得到教坊市井间的倾慕。真正让他们上心的,却是伴随着这乐曲流行时,那只字片语间藏着的,众世家子女对奏曲之人地维护。
一时之间。嗡嗡声四起。
于这些谈论声中,走廓处,丽娘急急而来,她在看到卢萦后先是一惊。转眼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安静地走到张丰身后,凑近他压低声音陪起罪起来。
丽娘的陪罪也罢,庆幸也罢,张丰都没有看到。
他只是盯着卢萦。
而卢萦,这时也在向这边走来。
她走得优雅而闲适,仿佛她的身份本来就高贵,至少不比眼前这些人差上丝毫。
转眼间,卢萦来到陶氏少女身前,她朝着她福了福后。抬头笑道:“妹妹见谅,刚才是我撕了谎,我虽与萧氏阿燕交好。却不姓萧,我姓卢。欺瞒之处,还请妹妹勿怪。”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朝着众少女团团一福,清声说道:“还请诸位勿怪。”
陶氏少女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说道:“我不怪你。”
声音一落,众少女都反应过来,她们一一回礼。
这时的众少女,还真是不怪卢萦。虽然信口撒谎真不是什么好事。可听了卢萦演奏的少女们,对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仿佛她道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的心事一般。
不过对卢萦来说,向众少女致歉,并不是重点。
她真正的重点是想告诉不远处的张丰那句话。“我与萧氏阿燕交好。”不仅是萧氏阿燕。还有尚氏阿缇等人…
卢萦知道,这些长年在权利中挣扎的人。对这样的话,是很敏感。那是一种宁可放过,也不可冲撞的敏感。
因此,她说完这话后,也不再理会张丰,转过身,便潇潇洒洒地朝外走去。
转眼间,卢萦便走出了花园。
看到她离去,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管事更是追了上去。
张丰和阿煦一直盯着,他们看着卢萦与那管事微笑地寒喧了两句后,再次转身离去。他们看到丽娘追上,依然是轻语了几句后,卢萦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不一会,丽娘回来了,她笑得很勉强,朝着张丰福了福后,丽娘说道:“郎君,卢氏娘子她,说是家有急事,不能停留。”
一阵嗟叹声和询问声四面而起。
卢萦走出了张府。
而且,她是被张府的大管事,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送回府中的。
在送下她后不久,另一个管事和丽娘也赶了来,他们搬下了六个箱子,里面全是首饰和锦缎等值钱的物事。
这是陪礼。
做为惊吓了卢萦的陪礼。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了,卢萦把张丰放在这里的玉佩还给了他们。
卢萦知道,这还只是第一波。等过两天他们把自己和阿缇,萧燕等人的关系完全调查出来后,还会有陪罪的礼物送来。
傍晚时,卢云回来了。
听到姐姐说了今天的事后,卢云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皱着眉头担忧良久,又问道:“姐,那你奏了曲,他们会不会把你看低?”
在大庭广众当中,抛头露面奏乐的,一般都是乐伎。
当然,也有世家姑子偶尔在人前表演一番的,可她们身份不同,便注定了她们做什么事,也不会被人看轻。
听到弟弟地问话,卢萦却不甚在意:“他们在知道我与阿缇她们交好后,便不会看低我了。”转眼她又晒道:“再说,我还真不想适人。世人赞我也罢毁我也罢,没什么好上心的。”
其实,还是好处远远多于坏处。
第一次听到姐姐斩钉截铁地说不想适人,卢云呆了。他愣愣地看着姐姐,突然间,泪水盈眶。
抿着唇,卢云沙哑地说道:“姐。你…我…”
他不知说什么的好。他想,要不是当初曾郎悔婚,要不是他还太弱小,姐姐也不于受这么多的委屈,今天还差点被人强掳而去,差点便被毁了清白,更不至于有了不想嫁人的念头。
卢萦瞟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卢云,忍着笑,没有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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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好象欠大伙五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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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朋友到来
卢云看着月光下面容清丽,身姿动人的姐姐,想到她要这样孤零零地过上一生,越想越悲。
他低着头,把脑袋埋在双膝间。
卢萦虽然不觉是不嫁人有什么不好,可现在看到卢云这样悲伤,忍不住还是安慰道:“阿云,别想多了,姐姐便是不嫁人,也不会孤单。这不是还有你和你的孩子吗?”
脑袋埋在双膝间的卢云胡乱点着头。
卢萦也知道,其实卢云主要是被自己给人掳走的事吓得狠了。当下她又胡乱劝了他一句后,姐弟俩才上塌睡觉。
第109章中,顺手购置了些家中需要的小东西。以及今晚的菜肴。卢萦继续提步向回走去。
刚刚来到自家院子前的那巷道里,突然的。一个惊喜地叫声传来,“阿萦!阿萦么?”
卢萦回头。
她对上了坐在马车中,正朝着她挥着手的萧燕和尚缇。
尚缇见到果然是卢萦,欢喜得不停地挥着手,哇哇叫道:“阿萦,你可叫我们好找!”
没有想到自己昨天才露出行踪,今天她们便找来了。
卢萦心中感动,她提步向她们走近,对上双眼亮晶晶的两女,卢萦笑道:“当时购了这房子后,我便向你们府中投了贴子。”
话音一落,萧燕便埋怨道:“定然是那些小人作崇。”她看向卢萦的眼神,比以前在路上还亲近些。弯着眼睛快乐地看着卢萦,萧燕问道:“阿萦,嘻嘻,昨天你在张府说你姓萧哦。”
她还没有说完,尚缇已经在一侧不高兴地叫道:“就是就是,阿萦,你也太没意思了。你怎么就不说你是姓尚呢?”
在别府看来,这般冒用姓氏,分明是极不敬的行为。可这两女却是高高兴兴,萧燕的表情中更带着几分得意。
卢萦眸中笑意流淌,心头暖暖的。
怪不得书上总是说,患难之交才好什么的,她对这些大家姑子,从不谄媚讨好,甚至与她们相处时,连圆滑周到都做不到。可她现在却用自己稍嫌冷漠的真性情,与她们交上了朋友。
弯唇一笑,卢萦回道:“这不是顺口么?”之所以冒充萧姓,自然是因为那一晚要不是她那把火,萧燕的性命不保不说,来自萧府的仆人,更会害了这些大家子女。有所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救了萧氏一族。所以,卢萦知道,自己冒用萧姓,便是传扬得最大,萧氏一族也不会怪罪于她。
尚缇不高兴地说道:“姓尚也很顺口。”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扯向卢萦,把她扯到马车上后,萧燕好奇地拿起卢萦手中的篮子,低头瞅了瞅后,她埋怨道:“好脏,阿萦,我给你送一个婢女来好不好?这样便有人替你做这些家事了。”嘴里埋怨着,她却是大大方方地把沾了泥的竹篮朝她干净的马车角落里一放,浑然不管弄脏了她家漂亮的马车。
卢萦笑道:“不要,我要自己赚。”
“真没意思。”
“你明明是个姑子,老想着赚钱干嘛?”
两女同时指责出声。
卢萦也不理会,她在一侧坐好,朝左侧一指,“朝那边走,我家在里面。”
萧燕连忙伸出头朝驭夫吩咐了一声。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中,阿缇在一旁叫道:“阿萦,这阵子我们老想你了。”她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次路上出了事后,我们一回去便找上了萧氏的那继母。阿萦,你一定没有见过那妇人,那话说得丝毫不漏,找的理由条条是道,扯到最后,都成了阿燕和她弟弟的错了。真好笑,难道阿燕还派人来杀了她自己不成?”
卢萦感了兴趣,她问道:“后来呢?难道就这样放过那妇人了?”
尚缇扁了扁嘴,道:“恩,现在根本扯不清了。有几家还真的相信是阿燕做的那事。不提那些蠢材,只要我和文庆等人认定阿燕是清白的,她那继母便害她姐弟不成。不过现在阿燕的父亲还是受了些罪,都赋闲在家了。阿燕这一房的生意,也被停了个七七八八。”
卢萦转头看向萧燕。这般近看,她是显得憔悴得多。看来这场风波,对她的刺激很大。
见卢萦看向自己,萧燕抿唇笑道:“是啊,那时候,我与阿缇老是提到你。想着,如果你也在,说不定便能分出黑白来。”
看来不知不觉中,卢萦在她们面前,已树立了威信。
卢萦微微一笑,心下想道:各大家族的人都生活在勾心斗角中,其中能人无数,比我强的多的是。两女这是把自己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