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洛列眉微蹙,肃容道。“辰洛自来便无心皇图霸业!庙堂之高,波语云诡,步步惊心口即便站在权利之巅,触手可及的除去寂寥的夜空,还能有什么?!人生在世不过百年,生前所有一切都幻如云烟,抓不住也带不走。辰洛此生,只想悠然南山,躬耕陇亩,怡然自乐。”

辰洛语气清淡,字字深沉,俊美的面上更是浮出一层憧憬的神往之色。

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却无波无绪x无欲无求,他只是随意一站,却似是站在九天云端,似乎随时都会乘驾彩云飘走。

邵千浔听到辰洛的言语,看到他面上的神情,心中不免怔住,纵使他知道辰洛的为人,但是邵千浔确定,若是辰洛一生只说过一次真话,那么便是这一次。

儒雅清淡如他,出尘如仙如他,的确有着风采绝代的一面,但是邵千浔的心中仍是有一抹疑虑,辰洛,绝对不似表面上看去的那么淡定洒脱。

邵千浔微微叹息一声,眸中光华暗敛。“辰洛王子所说的,何尝不是邵千诗心中所想。”

辰洛淡淡一笑,仿佛一道清泉流过林间山石,让人陡生幽雅宁邃之感,心中浮躁立消。

“东邵王子风采绝代,更多出一份辰洛所没有的洒脱,辰洛自是羡慕的紧。”

邵千浔黯淡一笑,嘴角轻勾。“辰洛王子此来,可有要事?”

辰洛闻言,眉宇间的清淡一扫而光,凝重之色渐浓,淡声道。

“如今凤枭公主已经进入邵城,定是危机重重,东邵王子率领十五万大军驻扎此地,若是公主真有危险,当如何?”

邵千浔剑眉紧蹙,静如深海的眼底掠过一丝异样,风云暗涌,隐约竟是杀机。

“若是公主有危险,邵千浔定当率领大军,杀进都城,纵然血流成河,九死不悔!”

辰洛闻言,嘴角紧抿,心中分明闪过一丝震荡,他羡慕邵千浔可以快意恩仇。但是,他不能!他仰头望天,黑沉沉的眸中透出入骨的峻冷和深沉,突然,他伦然一笑,嘴角带着几分苦涩,耐人寻味。

“东邵王子若有此心,辰洛自当帮你!”

邵千浔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笑意。

辰洛幽幽叹息一声,说道。“辰洛现在便带领军队进入都城!”

辰洛说着,转头对着邵千浔淡淡一笑,带着浅浅的惘怅,眸光中却带着几分邸然。

“东邵王子放心,辰洛定保公主无恙!”辰洛说完,便转身离去。

邵千浔闻言,心中暗潮涌动,更是疑雾重重,他实在捉摸不透,辰洛到底是为何!他凝立在原地,望着辰洛的背影渐渐走远,只觉得他俊逸的背影中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第三卷 万军鼓噪狼烟起 014 波谲云诡(下)

僻静的旷野,绿木丛丛,轻风带着热浪拂过,密林如海。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三名衣衫狼狈,浑身带血的骑士急急策马狂奔,为首一人面色绷紧,双眸幽深,紧伏马背上的身影沉稳劲郎,竟是纳兰冥枫。

嗖嗖,数十支利箭破空激射而来,冥枫身后的两名近卫急急抖动手中长剑,挽起一片剑花,将身后的利箭劈落,然而箭矢密集如雨,两名近卫身下的战马后腿、腹部全部中箭,长嘶一声,轰然挥倒在地。

两名近卫自战马上跃起,身形向前一扑,便落在了地上,两人并未朝前奔去,而是凝立原地,转身回望,将手中长剑横于胸前,做出拼死的架势。

“丞相,快走!”

马蹄狂乱,数十名黑衣人暴风骤雨一般扑上,那些黑衣人的身后赫然跟着数千精骑,直直朝这边而来。

纳兰冥枫见自己的近卫落于身后,陷入了黑衣人的包围因中,他猛然勒住战马,战马长嘶一声,便往回拨。

数十名黑衣人见纳兰冥枫折身扑来,纷纷提刀迎上,刀光横飞,厮杀再起。

“丞相,快走!不要管我们!”

厮杀中的两名近卫,急急朝纳兰冥枫喊叫着。

纳兰冥枫手中长剑劲舞,白光纷飞,他转头望了一眼包围因中,扬声道。

“本相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两名近卫闻言,便不再说话,只有漫天的刀光横飞,两人缓缓朝纳兰冥枫的身旁靠拢而去。数十名黑衣杀手的武功甚高,直把他们三人逼在中间。

纳兰冥枫仗创左冲右突竟是突围不出。

马蹄声骤响,那一千精骑竟是也围了上来。

刀光再起,冥枫肩头中刀,纳兰冥枫却一声没出,咬牙死撑,他长喝一声,身形骤然跃起,带着两名近卫朝包围圈外掠去,沽州一战,纳兰冥枫本就受伤不轻,如今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冥枫只觉得身休沉重,双臂乏力。

两名近卫自是望见了冥枫面上的神情,他们对视一眼,相视点了点头,便大喝一声,朝数十名黑衣人冲去。手中长剑狂舞,带着巨大的杀气,而两人身前的门户大开,只攻不守。

“住手!”

酣战中的纳兰冥枫望见两名近卫的动作,长喝一声,却是来不及阻止,只见两人狂暴似猛虎一般,以血肉之躯撕开一条血路,而他们身中数刀,血染锦袍,身影依然屹立不倒,手中长创不断挥舞,与黑衣人拼命。

“丞相!快走!”

纳兰冥枫瞪目欲裂,但是两名近卫已经受伤太重,不可能再跟上自己的脚步,他创眉深蹙,钢牙紧咬,便提创朝包围圈外掠去。

数十名黑衣人的阵型被两名近卫攻乱,来不及回阵,纳兰冥枫已经从包围圈中飞出,他手中剑光一闪,刺翻数名骑兵,便跨上一匹战马,朝前奔去。

“追!”

数十名黑衣人将两名近卫尸体斩为数段,长喝一声,便各自跨上战马,再次朝纳兰冥枫追去。

纳兰冥枫顾不得肩头的伤口,他回头望了身后的追兵一眼,眉宇间满是锋芒。一片密林赫然闯入他的眼帘,他掉转马头,便朝密林中奔去。身后的追兵紧跟而上。

“追丢了!”

数十名黑衣人驻马于密林中,望着不着边际的村林,叹息道。

“将这片密林包围,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纳兰冥枫溜回都城!”

“是!”

数十名黑衣人各自带领骑兵于密林北面散开设伏,马蹄声骤响过后,再

次归于沉寂。

而此时,都城葱兰宫中,百官云集,禁军林立,创拔弩张态势欲烈。

“父皇,母妃。”

书颜快步走进蕙兰宫中,正望见楚炎帝跟惠妃娘娘端坐在大殿中间。

楚炎帝望见书颜走近宫门,晶亮的眸中分明闪过一丝惋惜,他自椅上长身而起,快步走下,朝书颜迎了上去。

“书颜,你怎么回来了?”

书颜抬头迎上楚炎帝的眸光,淡淡一笑,面色隽永深沉。

“父皇跟母妃还在宫中,书颜怎么能不会来!?”

楚炎帝黯淡一笑,眸中光华渐渐暗淡,敛去了苦楚。

“回来便好,来,坐下让父皇看看。”

慧妃也自椅上起身,走到书颜的身旁,与楚炎帝一起,携着书颜的手朝位上走去。

“靖王驾到!”

一声嘹亮的通报声响起,纳兰云天一身王莽朝服,大步朝惠兰宫中走来,身后跟着一队黑甲侍卫,铁甲狰狞。

“恭贺陛下,父女团聚。”

纳兰云天走到大殿中停下,修长的身形站的笔直,并不躬身行礼,面上带着深沉的笑意,朗声喊道。

楚炎帝转身望了纳兰云天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原来是靖王,坐吧。”

纳兰云天点了点头,并不谢恩,便朝一旁的座位上走去。他在座位上坐定后,便对着殿门扬声道。

“让百官觐见陛下。”

“百官觐见!”

随着一声尖锐的喊声,楚国文武百官列队缓缓走进大殿之中。

“参见陛下!”

山呼之声响起,楚炎帝抬眸扫过殿中百官的面庞,只见他们长身挺立,竟然无一人下跪。楚炎帝面色微沉,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并未多言。

书颜见此,心底幽幽叹息一声,兀自摇了摇头,此时的皇宫已为纳兰云天的天下了。

恰在此时,户部尚书方远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朗声道。

“户部尚书方远,拜见陛下,参见惠妃娘娘、凤枭公主。”

方远说完,拂袖长身而拜,端端正正行叩拜大礼。

楚炎帝面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他凝望着方远,朗声道。

“方远大人请起!”

方远起身的时候,不忘对着书颜再拜一拜,满面恭敬。

书颜望着方远略显苍老的面庞,心中淡淡一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户部尚书方远,果然还可以用。

纳兰云天的面上早已变色,他冷冷的望了方远一眼,便转头对着楚炎帝道。

“陛下!如今西戎入侵楚国边塞,边关之民,苦不堪言,而冷家军又被公主调往了南萧,军情紧急,望陛下早下决断。”

楚炎帝苦笑一声,便转头朝书颜望去。书颜转头迎上楚炎帝的眸光,微微点了点头,便对着纳兰云天道。

“原来靖王集结二十万大军是为了抵抗西戎?”

纳兰云天闻言,剑眉微蹙,眸中分明闪过一丝锐芒,点了点头。

“不错,西戎扰边多年,已成为我楚国大患,此次西戎王更是携三十万大军亲来,形势紧张。望陛下早早发兵!”

书颜淡笑一声,嘴角勾起几分玩味,望着纳兰云天道。

“靖王既然已经调来了大军,为何不西出迎敌?难道是军饷不够?”

纳兰云天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楚国近年来风调雨顺,国库丰盈,军饷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还需要一样东西,调军兵符。”

书颜闻言,冷笑一声,纳兰云天的目的果然是要将兵符抢到手。如果他天尊军令牌到手之后,那么接下来便是夺位了。想到此处,她便淡声道。

“靖王忠心耿耿,父皇既然允许你调来二十万大军,那便已经许诺你可以出击迎敌,何必在乎一块兵符!?”

纳兰云天冷哼一声。“自古以来,哪有调兵遣将无兵符之理,若是陛下信任本王,为何不将兵符赐下!”

纳兰云天说着,转头朝大殿中的百官望去,百官望见纳兰云天阴冷的眸光扫来,急忙跪倒在地,山呼道。

“请陛下赐予靖王兵符,以击退西戎之兵!”

楚炎帝见此,面色一滞,眸中分明闪过几分无奈之色。

书颜望见楚炎帝的神色,心中微动,她静如深海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厉,自椅上长身而起,清喝道。

“你们是在逼宫吗!”

那一声清喝似响雷一般炸开,殿中的百官猛然愣在原地,凤枭公主雷厉风行,他们自然见过,不说平定南萧,只是景德宫前骂死李异、怒斩赵仓之事,现在想起来,他们仍然噤若寒蝉。

户部尚书方远望见书颜震怒,愤然转身,朝纳兰云天望去,怒道。

“靖王,你竟然敢以调兵为名,抢夺兵符,无耻!你煽动百官逼宫,更是无法无天!自先帝去时,将丞相之贵交与你,你竟然不思报答天恩,而行反叛之事,你良心何在!?”

方远此话一出,百官猛然怔在原地,他竟然敢跟靖王叫扳,是不是不想活了。而纳兰云天更是面色铁青,双眸阴沉如水。

“方远大人,说得好!”

书颜清喝一声,自御阶上缓缓走下,朝方远走来,殿中的百官不敢抬头迎接书颜冷厉的眸光,慌忙让开了道路。

方远闻言,转身对着书颜躬身行礼,又道。

“凤枭公主,靖王纳兰云天二十年来,在楚国倒行逆施,打压忠良,培植羽翼,早有不轨之心,沽州大旱,他竟然命令户部不得赈济分毫,违者一律斩首。方远愧为户部尚书,眼见天下苍生蒙难,却无力回天,请公主责罚

,”

方远说着,涕泪俱下,对着书颜深深拜了下去。

书颜急忙走到他的身前,将他扶起,淡声笑道。

“方远大人,国之忠良,楚国不亡!”

一旁的纳兰云天早已经看不下去,他自座位上猛然起身,厉声吼道。

“来人!将方远这只狂吠老狗,就地正法!”

“是!”

纳兰云天身后的侍卫朗应一声,便大步朝方远走去。

书颜细眉倒竖,眸中闪过一丝杀机,精致的五官上更是迸发出一股凌厉之势,清喝道。

“谁敢!”

听到她那声清喝,侍卫登时立在了原地,怔怔的转头朝纳兰云天望去。

只见他冷笑一声,道。

“公主莫要阻挡本王执行国法!来人,上!”

侍卫得到纳兰云天的许可,再次扑上。

书颜冷哼一声,眸光微沉,身形骤闪,便朝扑来的侍卫迎了上去,刀光横飞,鲜血四溅,不消片刻,十余名禁军便倒在血泊之中口

纳兰云天见此,剑眉微蹙,眸中闪过一分惧色。

“你”你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施暴!”

书颜盯着纳兰云天微微扭曲的面孔,朗声长啸,宫门外的禁军蜂拥而入,护在纳兰云天的身前。

书颜手提长刀,缓步朝纳兰云天走去,步伐沉稳,精致的面孔上带着凌然之气,让人一望之下,脊背发凉。护在纳兰云天身前的禁军望见书颜步步走来,微微变色,不禁微微朝后退去。

“靖王,你要在大殿中行国法,难道本宫便不可以吗!?”

纳兰云天钢牙紧咬,眸光愈发的阴沉,冷哼道。

“莫非公主要对本王行国法不成?!”

书颜冷笑一声,细眉微挑,心中不禁暗骂:老匹夫,若是这般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他人!纳兰家族势力极大,只杀你一人岂能稳住大局!?

“靖王多虑了,书颜怎会对靖王动手呢!只是,方远大人乃楚国忠良,靖王独具慧眼,怎能残害忠良!?”

纳兰云天闻言,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言。

恰在此时,一名禁军快步跑进大殿,在纳兰云天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纳兰云天淡淡点了点头,便从位上起身,冷哼道。

“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便不奉陪了。西戎大军压境,凤枭公主还是早些打算为好!”

纳兰云天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大殿。

大殿中的百官见纳兰云天离去,都愣在了原地,不敢吭声,深深埋着头,一些胆小之人早已经吓得两股战战。

书颜转头扫了大殿中的百官一眼,冷哼道。

“你们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