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饿了?将军怕饭菜冷了不好吃,加热又不鲜,因此吩咐厨房每隔半个时辰就为公主独做一次,这样公主一醒来就可以吃上了。”菊簪将托盘放置桌上,不过是三样小菜,一碗米饭,但清淡素凈,正是风倾雪喜欢的口味。

“咚咚。”又传来敲门声。

“想来是送水来了。”菊簪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手中端着一盆热水,一个端着嗽具。

菊簪让她们进来,两小丫头放下手中东西后即默默退下,眼睛也不敢瞟一下风倾雪。

兰佩已帮风倾雪梳好头发,两人便侍候着她嗽口凈面,弄完了扶她到桌前坐下。

风倾雪也不多言,静静的吃饭。吃完了,兰佩撤下碗筷,菊簪奉上清茶。

喝下半杯茶时,又传来敲门声,但这次不等菊簪前去开门,门便被推开,秋意亭踏步而入。

“将军。”兰佩、菊簪上前行礼。

秋意亭挥挥手,两人退下,房中便只剩他与风倾雪。

风倾雪捧着茶杯,抬首静静的看着秋意亭,神色平静,无惊无怒、无怨无恨。

秋意亭走过在桌旁坐下,轻轻握住风倾雪的手,也不说话。

“意亭,你想将我软禁吗?”风倾雪放开茶杯,从秋意亭手中抽出手。

“不,只是从今以后,我在哪,你便在哪!”秋意亭却又抓住她逃离的双手,紧紧握在手中。

“你在哪我便在哪?意亭,你不应是如此儿女情长之人。”风倾雪叹息。

垂首看着这一双握住自己的手,这一双手不同于意遥的。

意遥的手是书生型的,白晰修长,适合握一支画笔,或握一管玉箫,总是温柔的轻握着她,而他的手大而有力,手心还长着厚茧,这是握剑的手,是号令千军、杀敌夺命的手,总是紧紧的抓住她。

那一双眼睛也不同于意遥的,意遥的眼睛总是温柔澄澈如一泓秋水,看似清浅,实则深不见底,而他的眼睛却是明亮耀眼如太阳,总是闪着灼热而霸气的光芒……

他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人!

“倾泠,沙场、金殿、红楼、山水,我在哪你便在哪!”秋意亭云淡风轻的说出,却字字若千斤重石!

风倾雪别转头,任心中那颗石子跳上跳下。

“你用了什么手法呢?让我比一个普通人还不如,连走个路都需人扶着,意亭,你打算这样留我一辈子?”

“倾泠,‘拂尘手’只是封住你的内力,但不会伤害到你的。”秋意亭摩擦着她有些冰冷的手,“等回到京城我自会解除你的禁制。”

“回京城?回到京城就不怕我走?”风倾雪眉头轻扬。

“只要回到京城,你自然就不会走了!”秋意亭十分肯定。

“拂尘手?真的能拂尘吗?”风倾雪喃喃念着。

“这世间只有三人可解此手法,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师傅,另一个是意遥。”秋意亭抓住风倾雪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瞬间一冷,“师傅从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可以说这世上只有两人可解你禁制,但意遥……倾泠,你知道他来的后果对不?所以决不要希望他来帮你解开!”

 

“意亭,我们订婚有六年吧,我十二岁,你十六岁,那时皇上即赐下我们的姻缘,也许在所有人的心中,都认为这真是天赐良缘啊,不论人才与家世,彼此都是无可挑剔的。”风倾雪看着桌上的红烛,烛台上已积了一堆蜡泪,今天本来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只是……如意的人生总是很少的,不过眨眼间,便来了个大旋转,让人从天跌至地。

“当皇上赐下婚约时,整个侯府都是开心的,毕竟能取到皇家的郡主,那是每一个男人都盼望着的美事。”秋意亭看着她道。

“可是当时的你并没有开心的感觉对吗?”风倾雪回首看着他,眼中有着洞悉的慧光,“开心的只是侯府中的人,如你的父母,他们是真的开心,但你却不一定,因为我当时知道时也并没有开心的,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结婚,如何会开心呢。”

秋意亭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面对的是高坐金銮殿上的那个人,只有在那个人面前,自己内心的每一丝想法才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当时他知道了并不算十分的开心,在他的心目中,那个倾泠郡主不过是一个尊贵的皇家金枝,也许高贵美丽,也许刁蛮任性,并不是他想要的人,他想要的是能与他比翼齐飞的人!

所以,每一次婚期将近时,他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征,或许替意识的,他也在反抗着这门婚事!

“我十五岁时,我们本要成亲的,却因你出征古卢而取消,那是我们第一次错过吧?”风倾雪眼睛依然盯着红烛,语气平淡无波的叙述着,“我十七岁时,两府再次订下婚期,却又因你蜀地平乱而取消,那是我们第二次错过。”

秋意亭无言,只是握着她的手,静静聆听。

“人们常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决不能回头。”风倾雪目光从红烛上移回秋意亭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可我们错过了两次,上天却还给了我们第三次的机会,我们第三次举行婚礼时,你却依然不在,皇上却以‘弟代兄迎’之法让我嫁进了威远侯府,却直至我‘死’,我们都未能相见一次,意亭,那是我们第三次错过!”

风倾雪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意亭,你我三次婚礼,六年相系的时间都不能相见,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他人的错,而是无缘!”

“不!”秋意亭握着她的手猛然一紧,一双眼瞬间射出灼亮的火花,“倾泠,我从不信缘之说法,但既要说到缘,谁能说我两无缘的?若说错过,我们之间岂止错过三次,在大漠、在京城、在蒙罗我都与你擦肩而过,但这绝不能说我们无缘,只能说我们缘根深种,所以错过那么多次还能有今日的相会!无缘的话,那么在那场大火过后我们就不应该再有机缘相识相知。倾泠,你我之间的缘份是斩也斩不断的!”

“意亭,你我相见已太晚……太晚!”风倾雪看着他,语气间带着一丝怅然,手已被他握疼了,心头那颗石头越压越重,“在那一场大火烧起的那一刻,在我飞身扑进火海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将你我之间的缘烧成灰烬!”

“烧掉?”秋意亭闻言却是一笑,“倾泠,你我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说完就完,你我之间的缘份也决不可你断即断!我决不允许!今生你是我的妻子,这是永不可改变的事实,你是属于我的!今生你都是我秋意亭的人!”

“意亭,你的妻子倾泠公主已经死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现在只是风倾雪。”风倾雪看着他,心中深深的叹息,这样骄傲的秋意亭啊,是不允许任何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下的!

秋意亭却笑得更加畅意了,“倾泠,在我带你回来后我即修书快马送回京城,告之皇上,‘我找到了流落江湖的倾泠公主,她因那场大火而受重伤,为善心人所救,但也因伤势过重,以至未能回宫’,皇上一直希望你我能在一起,所以他决不会计较你之‘死’因,这次定会派人前来迎你回宫,到时天下皆知倾泠公主未死,我就让你从死变活!”

“意亭,你难道忘了,连展鹏当年行刺失败被押往京城,那一次为救他我即已见过皇上了,他早就知道我没死,所以这次决不会将消息外泄的,没有我同意,他决不会派人来迎我的!”虽是如此,风倾雪不由心惊他动作之快之狠之准!不愧是战无不胜的皇朝第一将!

“是吗?”秋意亭闻言却并不紧张,“他不来迎,那我将你带回京城也一样,到时活生生的倾泠公主出现,岂不更能让人震惊与信服!倾泠,我从来只信服一句话:只要你够强,便能拥有你所想拥有的一切!所以只要是我所想要的,我一定尽全力以付至拥有为止!这世间没有我办不到之事!”

“这真象你说的话啊,意亭。”风倾雪叹息的看着他,“睨视一切,掌控一切,为人上之人!不愧为皇朝第一人!可是这世间万物都有灵,何况是人。并不是所有都愿为强者所拥有,有些他不愿为任何所有,只愿自在无拘,只愿属于自己。作为强者的你,永远不知道为人所拥有的窒息之感!”

“倾泠,你是我的妻子,你便属于我,自古以来即是如此!”秋意亭眼中闪着灸热夺目的光芒,仿若一轮朗日,那般的不可一世,带着一种掌控一切、压倒一切的气势!

风倾雪淡淡一笑,却带着一丝苦涩,“意亭,你为何不明白,我已经不是倾泠了,我是风倾雪!”

“我只知道,你们是同一人!”秋意亭却坚定的说道,执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倾泠,你为何不肯承认?为何不愿与我回家?难道只因为意遥吗?只因为和你拜堂的是意遥,所以你便认定了他吗?”

“这个与意遥无关,是我自己,我是决不会回去的!”风倾雪摇摇头,长长叹息。

“我会带你回去的!我一定要带你回去!。”秋意亭同样语气坚定。

 

九、镜里花难折

 

第二天一大早,小院的门便被敲得砰砰直响,秋童去开门,刚一打开,江白便直冲了进来,径自往屋里走去,身后跟着摇头叹气的方灵灵。

而屋内,秋意遥正喝着白粥,鹿儿在旁侍候着。

江白一见秋意遥那平静从容的样子,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火便从心底烧起,“秋意遥!你竟还在这悠闲的喝着粥?!你老婆都被人抢了,你竟还能喝得下粥?!”

正含着一口粥的秋意遥只觉喉咙一甜,他闭紧唇,咽了下去,然后放下碗,抬首看向门口,温和的道:“江白,灵灵,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吃过早餐没?”

“砰!”江白大步走进,双掌击在桌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真的就这样任你哥将倾雪抢走?”

“江白,你还是这么爱发火。”秋意遥淡淡的看他一眼,“喝碗粥吗?鹿儿做的粥很好喝的。”

“你……你……你……”江白气得眼睛都红了,“我眼中无所不能的秋意遥怎么会是这样的!”

“江白!”方灵灵走过来拉住他,“你气什么,又不是你老婆被人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