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所有的举动,又让予修觉得他根本不像个孩子。

容陵沉默地盯着脚下慢慢融化的雪水,对身边的这个孩子始终置之不理,俊美却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是不是对公主姐姐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予修径自猜测着,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戒备,“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生出什么妄想,虽然我暂时武功不如你,但是以后我也会变得很厉害,我会保护公主姐姐,还有她的后宫。”

话音落下,也不知是那句话或者那个字眼触动了容陵,他淡漠疏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还处在懵懂单纯阶段的孩子,缓缓开口:“后宫?”

予修表情微顿,随即缓缓点头:“当然,公主姐姐以后会是南族的女皇,有后宫不是很正常?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嘴角变得有些僵硬,容陵敛了眸子掩去眼底涩然。

有什么不对?

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你是想通过讨好公主姐姐来达到什么目的,我告诉你,没用的。”予修人小,语气却很老成,“你可以脚踏实地读书习武,学习才艺,跟锦墨哥哥他们一样,用别的方式来博得公主姐姐的欢心,比如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这件事是他娘亲经常提起的,娘亲说,父王就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是南族朝廷的顶梁柱,是她和很多人都只能仰望的人。

予修也仰望他的父王,所以他觉得容陵的武功这么厉害,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那么就不必让公主姐姐这么厌恶了,这样不是很好么?

予修说完,见容陵似乎并不理会他,不由皱了皱眉。

第1763章 窗外的梅花好看么?

“我留在公主姐姐身边是为了保护他,如果你打着对公主姐姐不利的心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予修说着,站起了身,“而且公主姐姐就算以后即位成了女皇,要封三宫六院,也不会喜欢你这样总是会惹怒她的人,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所以还是早些打消自己心里的痴心妄想会比较好。”

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走了,完全失了继续一个人自说自话的兴趣。

这个人简直比闷葫芦还闷。

…自己的父王好像也是如此,予修突然想到了父王回到王府时,一般也是不怎么说话的。

但是最起码,自己和娘亲跟他说话的时候,父王都会回应,而且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就算没什么话可说,也会很认真地听着他们说。

果然这就是孩子跟大人的区别么?

予修想起来自己也是要跟父王一样的,要做一个威严的人,以后要让所有人都敬畏他,所以…

想到这里,予修敛了敛小脸上神情,觉得自己不该说太多话,也不该抱有太多的好奇,反正这个人要是自己愚蠢,被罚了一次又一次却仍然要去冒犯公主姐姐,那就算跪死或者被打死,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这样想着,他就不去管他了,专心致志地关注着眼前的战局。

“殿下觉得锦墨会赢么?”

静瑜又回到了窗前矮榻上,抱着暖炉看着窗外的雪景,开在枝头的梅花在白雪的点缀下,越发显得清冷美丽,清香中也染了一些冰冽气息。

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反而淡淡道:“漪澜,你觉得窗外的梅花好看吗?”

漪澜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窗外。

一大片的梅园,公主的寝殿正对梅园,这个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的梅花开得正盛,梅香扑鼻,气息沁人心脾。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一时之间竟只觉得,公主姐姐方才问的这个问题,似乎才是属于一个孩子该问的问题。

梅花好看吗?

就像说,我穿的这身裙子好看么?

两者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

漪澜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白雪映衬着梅花,红梅上点缀着白雪,红白相间,自然是好看极了。

于是她点头:“很漂亮。”

若不漂亮,古人又怎么会流传下来那么多歌颂雪梅的诗句?

“公主,午膳的时间已经过了,漪澜去给公主那些热食过来吧。”

“等等吧,暂时没什么胃口。”静瑜趴在窗口,托着腮,表情恹恹的,“本宫喜欢寒雪中的梅花,却着实讨厌这冷死人的天气。”

啊?

漪澜呆了一下,大概从未料到公主也会说出如此孩子气的抱怨,愣了一瞬,忙道:“那公主殿下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就别出去了,漪澜让人再送一盆炭火近来。”

其实公主的寝殿里本就接有地龙,殿中是跟暖和的,只要不出去,有没有炭火都无所谓。

但是漪澜看着公主这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以为她是真的不够暖和,所以才这般说了。

第1764章 小公主的地盘,不是个寻常地方

静瑜闻言,却是缓缓摇头:“把这盆炭火也端到外面去,殿内太暖了也不好,让人昏昏欲睡。”

漪澜点头:“是,公主。”

凤鸣殿外的比试进行到第三轮的时候,予修走进了内殿,看着还趴在窗前看雪中梅景的静瑜,恭敬地道:“公主姐姐,宣王叔叔,齐王叔叔,凛王叔叔,还有钰王叔叔都来了,在外面求见公主姐姐。”

静瑜安静地望着窗外,良久才转过头,“宸王伯伯没来?”

予修道:“父王没来。”

静瑜嗯了一声,起身下榻,拢了拢身上的貂裘大氅,往外面走去。

凤鸣殿外,那个始终一身黑衣的人还跪在那里,身体从始至终不曾动过一下,仿佛亘古不变的石雕。

另外一边的雪地里,另外四个孩子也跪着了,一二三四月在锦墨和霁月手里都落了下风,所以惩罚也落到了他们身上。

这些孩子还太小,虽文采武艺都不错,但显然还有些定性不足,稍稍打磨一下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现在是流裳和五六月二人在比,静瑜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却并没有过多关注,下了殿阶,往东宫大门外走去。

予修和漪澜左右贴身跟着。

四个王爷站在东宫大门外,生平第一次有一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

他们以前求见父皇和女皇陛下的时候也没这种奇妙的感觉,而现在,他们这位才刚刚七岁的小侄女,却能让这些已经三十好几岁的王爷们齐齐等在宫门外,且还是在冰天雪地里。

齐王看着眼前朱漆色宫门,沉沉叹了口气,“以前我们不常来东宫,所以不知道东宫的情况,如今看来,小公主的地盘似乎真不是个寻常地方。”

“想也能想得到。”钰王微微一笑,“若是寻常地方,怎么会把我们都挡在宫门外?”

凛王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即便成了亲有了孩子,他的性情跟以前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而宣王…

宣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宫门已经被打开,穿着一身雪白貂裘的静瑜从里面走了出来。

四位王爷停止了交谈,俯身就要去行礼,静瑜淡淡道:“几位皇伯伯免礼了。”

于是四人也没再坚持。

小公主是储君,他们是臣,见到储君行礼是应该的,但严格算起来,静瑜的年纪还太小,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是他们的侄女晚辈,并且尚未登基为帝。

所以这礼,她若不计较,便都无所谓。

静瑜淡笑:“四位皇伯伯是为了衍昭他们而来?”

四人点头。

孩子们的下课时间刚好在午时之前,他们平常下朝之后忙完了政务,刚好顺道接自己的孩子回王府,但是今日到了上书房却被告知,四位世子犯了错,被小公主罚跪在上书房的暖阁里。

他们各自的孩子都不大,被罚跪两个小时还被太傅打了手心,这个惩罚对于一般孩子来说绝对不轻,让四位王爷心疼之余却忍不住生出疑惑。

毕竟小公主殿下对这几个弟弟,似乎从未放在心上。

第1765章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今日怎么会因为跟伴读之间的一点冲突,就给了这么重的惩罚?

当然,身为几个孩子的父王,他们虽然心疼,心中却并无任何不满,毕竟小公主是储君,东宫又是她的地盘,而这些孩子在上书房挑起争端影响太傅上课也是事实,小小年纪寻衅滋事本身就该罚。

“四位皇伯伯回去吧。”静瑜淡淡道,“明日开始,几个弟弟的功课我会再做些安排,你们不必担心。”

…就这样?

齐王和宣王有些讶异地看着小公主,他们本来以为小公主应该会解释一下前因后果,毕竟小孩子之间发生冲突虽然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冲突之后,四位世子被罚,那些伴读却被带走了。

这件事她不应该多说几句?

比如说,“四位伯伯不必担心,本宫的伴读犯了错,本宫同样会处罚,不会委屈了几个弟弟。”

或者说,“本宫会公平对待,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重新安排功课?

“他们都还小。”始终不曾出声的凛王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小公主,“公主殿下不必对他们太过苛责。”

其他三王闻言,瞬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他说的是衍昭他们,但以凛王的脾性,不可能如此不知进退地在公主面前公然维护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说的…其实是那些伴读?

静瑜点头:“我心里有数,伯伯们回去吧,傍晚来接他们回去就行了。”

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径自转身入了宫门。

齐王几人盯着很快在眼前关上的大门,沉默间面面相觑。

这位小公主…还真是个特别的脾性,以前的乖巧安静似乎早已经不复见,现在的静瑜虽然依然安静不多话,但跟以前那种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齐王看了钰王一眼,转头又看了看凛王和宣王,四人一时都有些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很多话想说,却委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萦绕在心头的只有一句话,小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四王离开之后不久,御林军方统领也罕见地登门求见。

“御林军统领?”静瑜蹙眉,“怎么今儿都凑到一起来了?”

四王是因为孩子们被罚的事情而来,这位方统领又是因为何事?

静瑜不想再出去了,便朝予修道:“你去问问,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必禀报本宫了。”

“是,公主姐姐。”

此时已经是未时三刻,公主的午膳还没有用,漪澜命人去膳房传来了一些小公主喜欢吃的素菜,朝神情倦怠地静瑜道:“殿下先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吧。”

静瑜道:“外面的比武到了第几组了?”

“第六组。”漪澜道,“现在是云影跟十一、十二月在比。”

说完,她补充了一句,“锦墨、霁月、流裳和萧寒四人都赢了,所以一到八月都自觉地去跪着了,瑶华起初跟九月十月打成了平手,持续了半个时辰,体力有些吃不消,输了一筹。”

第1766章 乱臣贼子

漪澜把几盘小菜都放在案几上,静瑜坐起身子,在漪澜端过来的盆中净了手,擦拭之后,伸手拿过盘中一块梅花糕,小口吃起来。

“但是九月十月虽然打赢了,却也跟着瑶华一起自觉地去罚跪了。”

静瑜面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径自吃着梅花糕,赏着窗外的梅景。

予修回来时,盯着静瑜倚在窗前的纤细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觉得公主姐姐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而且梅园里的风景虽然很漂亮,但一直看一直看,好像也就没什么好看的,公主姐姐怎么好像一直看不够一样?

纠结着眉头看了漪澜一眼,他小声道:“公主姐姐。”

“你们一起吃点吧。”静瑜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等比试结束之后,漪澜,你让锦墨他们自己去用膳,不必请示本宫了。所有被罚跪的人,今日的膳食就免了。”

漪澜低声道:“是,公主殿下。”

“公主姐姐。”予修走上前,恭敬地道,“方统领说,女皇陛下和帝君在离开天都城之前,曾让他详细地调查过容陵的身世来历,这半年以来他让人严密地调查过了,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前些日子方统领派出去的人才偶然听到,有人无意中说容陵是个很乖巧上进的小少爷。”

很乖巧上进的小少爷?

漪澜讶异地转头看向予修,心里下意识地想着,乖巧这个词绝对不该用在容陵身上。

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个可以冠在孩子身上的词汇都不该用来形容容陵。

静瑜闻言却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淡淡道:“所以方统领派出去的那个人又去问了别的人,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所有认识容家小少爷的人都觉得容陵是个乖巧上进的好孩子?”

予修点头,眉眼间明显有些疑惑,“是,但是我觉得他们嘴里所说的这个乖巧上进的容家小少爷,跟进宫的这个容陵,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皱眉想了想,他迟疑地道:“公主姐姐,有没有可能…那个容小少爷在来天都城途中被掉包了?这个容陵不会是假冒的吧?”

果然是小孩子。

静瑜扬了扬唇角,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

啊?

予修一呆,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居然真的就让他说中了?

然而,予修随即小脸一冷,恼怒地道:“乱臣贼子,接近公主姐姐一定是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应该让父王派黑翎卫直接把他剁成肉碎。”

漪澜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乱臣贼子,容陵再厉害再心怀叵测也不过是个九岁的男孩子,算得上是臣,还是称得上贼?

静瑜深深地叹了口气:“予修,让宸王派黑翎卫对付一个小孩子,你不觉得有点浪费么?”

而且,很侮辱了大名鼎鼎的黑翎卫好不好?

予修一静:“那怎么办?总不能还让他继续待在公主姐姐身边,以后他要是对公主姐姐不利…”

第1767章 公主姐姐的话,你们要听

女皇陛下和帝君已经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前或者离开之后,有没有想起过曾让方统领调查过容陵这件事,都并不重要。

静瑜对于容陵身份上的可疑似乎也完全没放在心上,予修担忧焦虑了半日之后,静瑜只给了他一句话:“衍昭他们罚跪的时间已经结束,你去告诉他们可以起来了。”

“是。”予修走出凤鸣殿时,视线里看见那个白色雪地里一抹黑色的身影,眼神变得冷漠了许多。

但是想到公主姐姐都没把他放在心里,予修知道自己暂时也做不了什么,转身往上书房的方向去了。

冬季很冷,在雪地里罚跪的滋味更是无法言说。

十五月加上比武输了的瑶华和碧霄,一共十七个孩子齐齐跪在雪地里,不出一会儿功夫就体会到了寒冷刺骨的滋味。

坚持了一个时辰,就个个冻得小脸铁青,瑟瑟发抖。

而容陵,却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样,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曾动过。

予修去上书房告诉传达了公主的命令,四个孩子脸色苍白,小小的身体跪得笔直,听到予修说可以起来的时候,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站起身的时候,四人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揉着自己的膝盖,但是两只从未被打过的小手今天也遭了殃,红肿着呢,稍微动上一下就钻心的疼。

予修嘴角抽了抽,沉默地盯着四个人惨兮兮的模样,等他们都缓过劲来,才开口道:“公主姐姐说,让你们以后都听我的,你们有没有意见?”

此言一出,胤然、衍昭、康儿和廷烨都愣了一下,廷烨正在往自己的掌心吹风渴望能减轻一点疼痛,闻言呐呐地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为什么。”予修道,语气淡淡的,“但是公主姐姐的话,你们要听…如果不想听也行,我跟公主姐姐说一声就成。”

说一声就成?

那公主若是生气,是不是又要罚他们跪,还要吃戒尺?

胤然默默转头看了其他三人一眼,“予修的武功比我们都厉害,听他的…也没什么不可以。”

予修道:“我不止武功比你们厉害,我年龄也比你们大,你们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康儿撇了撇嘴,“也就是大几个月而已。”

“大一天也是大。”予修看了他一眼,语气微冷,看着眼前四个人,“以后不许叫我的名字,要叫哥哥,不然要你们好看。”

四人默:“…”

这是在欺负他们吧?

仗着公主宠爱,仗着比他们大那几个月,仗着自己武功好那么一点…

默默地腹诽了几句,四个孩子还是很快意识到,人家就是仗着公主宠爱,仗着比他们大那几个月,仗着武功好一点,就能把他们吃得死死的。

不服都不行。

胤然不想再被罚,更不想再尝戒尺的滋味,所以很识相地不再垂死挣扎,看了看其他三人:“我同意,你们呢?”

“我也同样。”衍昭道。

康儿叹气:“同意。”

廷烨小声咕哝:“同意就同意吧。”

第1768章 第一次小惩大诫

搞定了四人,予修神色微缓,把他们送到上书房外,几位王爷亲自来了,予修恭敬地上前见礼,然后看着四位皇叔把他们各自的孩子领了回去。

天色将晚,他自己也到了离宫的时辰,回到凤鸣宫跟公主道别之后,予修就离开东宫,去了父王的军营外面等候。

不大一会儿,身着一身戎装,高大峻拔的宸王缓缓进入予修的视线,予修恭敬地喊了一声:“父王。”

宸王嗯了一声,跟他并肩往宫外走去。

“父王,今天公主姐姐让我以后负责带好四个弟弟。”予修在东宫里的事情都喜欢跟自己的父王说,而且他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带好自己的弟弟?”宸王有些讶然,“什么意思?”

“公主姐姐说,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所以把四个弟弟交给我负责。”予修抬眼,看着自己的父王,“以后要跟他们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承担起守护南族的责任。”

听了他的话,宸王眉头微锁,沉默间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黑幕降临的时候,静瑜才开口让外面的孩子都起来,并且让漪澜告诉他们:“这是第一次,小惩大诫,以后若轻易再犯此类的错误,就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漪澜点头,出去传令去了,并且体贴地让宫女给这些孩子都准备热水,让他们好好洗个热水澡,又命膳房给他们准备了热腾腾的膳食,让这些已经饿了一整天的孩好好吃一顿饱饭。

等安排好了外面的事情再返回凤鸣殿时,静瑜已经自己洗漱好,脱了外衣躺到床榻上去了。

被子里漪澜早早地以暖炉温过了,很暖和,静瑜躺得很舒服。

看见漪澜近来,静瑜有些倦怠地道:“你去休息吧,不必待在这里了。”

“是。”漪澜恭敬应了一声,随即小声地道:“殿下,奴婢看他们冻了一整天,又饿了一整天,实在可怜,就让人给他们准备了热水和热食。”

静瑜闻言,懒懒地瞥了她一眼,“知道你心软,回去休息吧。”

漪澜心里一松,温顺地行了礼,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锁,“殿下,奴婢留在这里伺候公主吧。”

“不用。”静瑜合上眼,声音里也染上了明显的慵懒倦意,“外殿留两个人就够了,你不必留在这里。”

漪澜只能点头,福身告退。

静瑜精神不怎么好,很快就裹着被子睡着了,朦朦胧胧间,有人进了她的内殿,气息那么熟悉,那么深沉,那么的,让她痛恨厌恶。

精神不好,连带着静瑜心情也好不起来,对于擅长寝殿之人,自然更不可能温柔到哪里去。

“如果你觉得白天没跪够,本宫不介意让你再跪一个晚上。”不想睁眼,她的语气却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冷,更刺骨,“或者,你想试试别的滋味?”

内殿的宫灯尚未熄灭,容陵走到床榻前边,垂眼看着她的睡颜,不发一语地在床前跪了下来。

第1769章 不进棺材不落泪

“兮儿。”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缺水的嘶哑干涩,和深沉的苦味,“我知道错了,我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我真的后悔了…”

静瑜冰冷而平静地开口:“滚出去。”

容陵闭了闭眼,唇色发白,眼底凝聚着狂风暴雨般激烈却被死死压抑的情绪,声音越发苦涩沉痛:“你告诉我…此生此世,我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说着,他双手忍不住伸进了被子里,轻轻握着她的手,嗓音带着清晰的愧悔:“你告诉我,要怎样赎罪…你才能,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兮儿…”

静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然而下一瞬,她却蓦然抽回自己的手,并且掀开被子,狠狠的一脚踹到容陵胸口处。

容陵身子飞起,直接撞到了身后坚硬的白玉屏风,砰!

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

容陵蜷曲着身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丝。

“不进棺材不落泪。”静瑜冷漠地看着他,“你是铁了心想让本宫杀了你?”

容陵低咳了一声,捂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到床榻前,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静瑜罩满寒霜的小脸,“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原谅我,我宁愿一死。”

“原谅你?”静瑜眯眼,随即嘴角缓缓绽开一抹绝艳的笑容,“容陵,你觉得本宫应该原谅你?”

容陵脸色煞白,唇角颤抖:“兮儿…”

“好啊,本宫可以原谅你。”静瑜身子倚靠在床头,将被子拿过来盖在腿上,“本宫眼下有些无聊,朝政大事帮不上什么忙,正愁没什么事情打发时间。”

容陵盯着她唇边的笑容,心里慢慢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本宫想听一些民间或者山野间的故事,越精彩有趣的越好,但东宫里都是些孩子,你该知道他们没有多少人生阅历,也没看过太多的杂书,而你…”静瑜嘴角轻扯,笑容却透着十足的讥诮,“你算是阅历挺丰富的吧?明日开始,过来给本宫讲故事,讲得好了,本宫可以让你经常性地过来请安,讲得不好,你就有多远滚多远。”

话音落下,容陵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静瑜见他的表情反应也知道,他已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不想再理会他,淡淡道:“不得允许,擅闯本宫寝殿,亦是死罪一条,本宫看在你今日已经跪了一天的份上,不再加罚,现在立即给我滚出去。”

容陵站着没动,想开口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口和肋骨传来的剧痛一阵阵传来,他却只想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哪怕天荒地老。

他的愿望很简单啊,只是看着她,只想待在有她的地方。

曾经,这个愿望如此容易就能实现,甚至是已经实现了的,却最终被他亲手摧毁…

第1770章 温柔可爱都是假的

连续几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梅花枝头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前几天是赏雪,这几天开始欣赏冰雪融化的过程。

一连数日,静瑜早上去上朝,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听着朝政大臣们讨论国家大事,需要发言的时候就给面子的嗯一声,或者无聊地继续重复那句“此事交给宸王全权负责。”

然后下面的大臣们继续讨论,基本上忽略了她这个七岁的孩子。

因为上朝的原因,她的早课已经取消,回到东宫之后也无需处理政务——虽然母上大人立她为储的时候就让她开始学习处理政务,但静瑜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学。

只不过她现在还没到时间接手而已。

今日朝上琐事挺多,静瑜本想闭着眼睛睡到下朝就好,但是宸王今日似乎有些反常,总是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目光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静瑜心里忍不住在想,予修昨晚上大概又跟他的父王一五一十地把东宫里的事情全聊出来了。

心里倒是不怎么在意的,如果在意,她就会提前告诉予修不许乱说话,或许也不会让予修每晚回家。

宸王是个心思敏锐深沉的人,从予修的只言片语之中琢磨出静瑜的心思,并没有多难。

这几天天气太冷,静瑜的精神和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坐在这个坚硬冰冷的龙椅上,连睡觉都睡得不舒服,让她颇为烦闷。

所以在事情议完要下朝的时候,静瑜朝予修道:“明天早上把我寝宫里的白虎皮毯子带着,这龙椅太硬也太冷了,磕得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