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冰寒眸子深的像黑渊一样,紧紧盯着马背上桀骜不驯的云恨天,半响,才道:“你不打算向庄王府寻仇了吗?大金皇室没有欠你什么吗?你竟为了维护龙家的天下,而放弃自己的恩怨?”

“云某的事情不需要太子殿下挂心,这就像家务事一样,外人还是不要介入的为好。况且大金皇室和云某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犯不着为了一已私利而做出令祖宗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之事。所以,太子殿下不必再劝云某,除非日从西出,天地合一,否则云某之心是不会改变的。”落雪淡淡的望进燕冰寒的双眸,郑重的告诉他这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

燕冰寒深吸一口气,下了马,双手负立,背对着落雪,用着隐忍的语调,说道:“燕某若和你单打独斗或许杀不了你,但这里是南诏国境内,你武功再高,也只一人。”燕冰寒顿了顿,又道:“你走吧!趁燕某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离开这里。还有既然咱们的条件无法交换,本太子也就不会交出“漠北黑七”,你什么时候得已见到,便什么时候再报父仇吧!”

落雪没想到这太子竟然要放过她,她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落雪紧了紧唇,没有再说话,策马而去。身后传来燕冰寒的声音:“云恨天你听着!如若下次再见,燕冰寒定要取你性命!”

尴尬救人

寂静的官道上,一匹白马狂奔着。两侧的树木直直后退,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又显得那样急。而马背上的主人黎落雪,此刻只想着要在天黑前,尽快赶到幽州城。

终于在城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连人带马踏入了幽州。守城的官兵见是那日的白衣人,正要上前盘问,但那马的速度太快,一眨眼间已经冲进了城,便只得作罢。

落雪在上次她入住的那间客栈跟前停下,才要进去,忽听见里面传来了打斗声,落雪带着疑惑进得大堂,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正与一个中年人斗在一起,两人都不用兵器,空手过招,桌子椅子已被打飞了不少,许多看客们正躲在一角,边议论边看热闹。

等那中年人转过身子的一瞬间,落雪已然看清,竟是那百毒之王!

落雪不着痕迹的观看着,百招之后,那百毒之王似乎是想尽快解决掉对方,竟在下杀手的瞬间,使出了淬着剧毒的银针射向那汉子的心口处,那汉子已然察觉,但那百毒之王攻向他面门的那一掌已到,是以二者只能避开一个,其结果不是中毒就是死在那一掌之下,在这生死瞬息之间,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在了大堂,“百毒之王,果然使的好手段!怎么只想着伤人忘了先要防身吗?”

这一出声,惊愕了众人,百毒之王亦惊了下,手上的速度便慢了一步,而落雪的话音一落,便一掌“穿云破月”攻向百毒之王的后背,逼得他收回攻向那汉子面门的右掌,侧身回防,但那汉子反映终究慢了一步,楞是没避开那几枚毒针,惊叫了一声倒地。

落雪气极,狠狠地向百毒之王招呼过去,右掌不断变化掌法的同时,空着的左袖“刷刷刷”的连扇了百毒之王几个巴掌,那力道之重,竟渗出了血迹来,又一掌打向那毒王的胸口,那毒王被这一掌震的向客栈柜台跌去,落雪双脚立在两个张桌子中间,收回掌势,道:“毒王老儿,没想到本公子还活着吧?告诉你,你那伎俩对本公子来说,不过是绣花针一枚,本公子的体质早已百毒不侵,你以为你能毒杀得了本公子吗?”

“你!…断臂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但你那“鬼面神医”的医术未必能救得了天下人,哈哈哈…”百毒之王使尽全力惨笑着,嘴角已流出血来,但依然挑衅的看向那已倒地的汉子,讥讽着落雪。

“你下毒害人,本公子就偏偏要解毒救人,看看谁的手段高明!”落雪自信的一笑,那笑容看在众人眼里,似勾魂夺命一般,令人战栗。

“哈哈哈,老夫今日栽到你的手上,他日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百毒之王喷出一口血,撂着狠话,落雪已然玉萧在手,双眼迸出杀意,“莫说他日,今日本公子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落雪一掌已出,但那百毒之王武功虽不如落雪,江湖经验、临阵脱逃的经验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听砰的一声,似有东西爆开,刹时整个大堂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了。

落雪一掌扑了空,只得收回,众人尖叫着,乱作一团,向门外涌去,落雪亦追了出去,早不见了那毒王的身影。

该死的,又让那厮给逃了!落雪咒骂了一通,忽然记起那中毒的汉子来,忙奔回大堂,烟雾已散开了些,落雪从桌子角找到那个已经昏过去的汉子,飞起一脚,置于桌上,伸手把上汉子的脉,糟糕,脉像已经非常弱了,似有似无,那汉子脸上已呈现出深绿色,中毒的胸口深黑一片,落雪蹙着眉,叫道:“掌柜的,快准备一间上房!”

那掌柜的早在前面那两人打斗时便已吓得藏在了柜台底下,这会听到落雪的喊声,战战兢兢地从柜台下爬出来,口吃的道:“公…子,楼上…您随便!”

落雪听言,抓起那汉子胸前的衣服,足尖一点,跃上了二楼,踢开一间房,将那汉子放在床上后,便开始救治。

但那一刻,落雪又停下了手,要解毒,必需先用内功逼出汉子体内的毒针,这就得脱了他的上衣,裸着胸膛逼毒,但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儿身,似乎有些不妥吧!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罢了,再耽误下去,这人便没得救了。

于是闭着眼睛,解开那汉子的衣服,双腿盘坐,单掌在后背油走了一通,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很快的充满汉子的体内,落雪待这股气流和汉子体内的内功相融后,猛然拍上一掌,“哧”的一声,毒针从汉子胸口飞出。

落雪继续催动内功逼着已侵入汉子体内的毒液,一刻钟后,落雪才收回掌,呼了一口气,下得床来,抬起汉子的下腭,喂了一颗七血丹,然后将那汉子放平躺下,才算完事。

这一番折腾,消耗了落雪不少的内力,头上已沁上少许汗珠,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感觉轻松了许多。

落雪下得大堂来,肚子有些饿了,刚打算叫掌柜的来,却见柜台前站了一个青衣长袍之人,正在问着掌柜的什么,落雪心下一跳,这背影好熟悉?

兀自想着,突然看到掌柜的向她看来,叫道:“公子,你说的是不是这位公子?”

那青衣人闻言转过身来,和落雪四目相对,脸上的狂喜立现,“云天?真的是你?”

落雪自呆若木鸡的立在了那儿,风烈焰怎么会来?

风烈焰突至

客栈大堂里只剩下几个人了,大部分的人在那一场激战中逃命去了,而留下的那几人正带看戏一般的表情盯着一青一白的两个俊雅男子。

落雪还是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风烈焰快步走到跟前,重复道:“云天?”

“啊?噢。”落雪抬眸随口应道。接下来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那日在烈焰山庄,他们两人不是闹僵了吗?虽说风烈焰在庄王府喊那一声救过她,但她还不清楚风烈焰跟着去庄王府有何目的呢?

风烈焰见落雪对他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的样子,不由的双眸一暗,嘴唇微张了几下,终是没说出口。转身向柜台叫道:“掌柜的,给我们上一桌好酒好菜来!”

“云天,我们去那边坐吧!”风烈焰看了一眼落雪后,朝角落里的那一张刚被整理好的桌子走去。

落雪顿了顿,看到风烈焰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不知怎么,她的心里竟泛起了微微的心疼,但他是专门来找她的吗?还是偶遇?想着便跟了过去,坐下。

风烈焰也沉默着,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这倒让落雪有些不解,这风烈焰在她面前很少有静默的时候,今日是怎么了?难道烈焰山庄出什么事了?落雪心里一紧张,脱口道:“风大哥?你怎么会来幽州?”

“风大哥?嗯,好一段日子没听你这么叫了,现在听起来,好亲切。你会这么叫,表示云天你不再生我的气了,是吗?”风烈焰楞了一下,眼里立刻浮现出温暖如春的笑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落雪真的是犯晕了,就为这?翻了个白眼,郑重的道:“风大哥言重了,小弟自来到这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你,风大哥对小弟照顾有加,诚心相待,那日是云天的不对,误会风大哥了,这就向风大哥赔罪!”

说罢,接过店小二正要放于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喝下,一连喝了三碗才作罢。风烈焰眼睛微湿,也大口大口的喝了三碗,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再无芥蒂。

“风大哥,云天还要感谢你那夜的出口相救,但是风大哥不是在齐州吗?怎么会出现在庄王府?”落雪问出了心里的疑云。

“我是猜到你去庄王府了,心下担心,便去瞧瞧,没想到真遇上了。只是那夜之后,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会去景州找凌兄,便在景州等了你好多天,凌兄也派人到处找你,都没有你的消息。后来,凌兄说你曾到逆剑阁是为了打听一伙号称“漠北黑七”的人,但那伙人此刻大概已去南诏国了,我又猜你可能会去幽州或是直接去南诏国找他们,便寻来了。”风烈焰解释道,“事实上,我昨天就已经到了这幽州城,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原本打算若是明日还找不到你,便去南诏国都燕京,没想到今夜听说这里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空着左臂,赶忙过来,竟,真的是你!”

落雪听罢,鼻子竟有些酸楚,风烈焰居然这样费尽心机的寻找她,这让她已冷了多年的心重新燃起一丝温暖,努力的闭了眼睛,心中叹息着,师公,你说的对,走出去,或许才是落儿重生的开始,今日,落儿已经感觉到了!

风烈焰盯着落雪看了半响,看她似乎隐忍的表情,便喃喃的道:“云天,你不知道,刚才在街上,听到可能是你的消息后,我有多么激动,当看到你一身白衫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你若问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我也说不清楚,看不到你,我会担心你有没有遇上危险,虽然你的武功高强,但是小人多半艰险狡诈,我害怕你江湖经验不足,被人暗算;你的性子冷淡,却心事重重,我又怕你陷入内心的阴郁里无法自拔…总之,担心的地方好多好多。所以,我拼了命的也要找到你,陪在你身边,大概这就是理由吧!”

这一番平平淡淡的言语,却震憾了落雪。这个她第一次在齐州酒楼里见到的,那带着阳光、带着霸道的男人,此刻,竟像一个陷入情网之中的普通人,对着他眼里的“他”吐露着心事,拼命?陪伴?这字眼教落雪迷惘了,她这一生,还能有爱吗?或者,这一生,她还有资格被人爱吗?一个被人唾弃红杏出墙的妃子,一个被人抛弃断了臂膀的女人,一个有家不能回,一个受过情伤育过子嗣的女人,还在奢侈什么?

落雪的一滴清泪顺着眼角落下,手微微颤动着,红唇轻吐:“风大哥,云天是一个男人,能得到风大哥亲人般的关怀,实属三生有幸,若是有天风大哥有难,云天一定拼死相报!但,风大哥,以后请不要再为云天操心了,一个人的路,总要自己去闯,不是吗?况且,风大哥年纪已不小,也该娶一房妻子,为风家孕育下一代了,再者,风家的产业还需要你去打理,所以不要再找云天了,云天的命硬,老天都会纵容我多活几十年的,真的,请风大哥谨记!”

风烈焰的眸子又暗了下去,一把抓过落雪的手,急急地道:“云天,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赶我离开你吗?”

落雪一惊,忙要抽回右手,却被风烈焰抓的更紧,落雪蹙着眉道:“风大哥,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你快放开我,免得让人笑话了去!”

风烈焰听到“男人”这两个字,蓦然一楞,他在干什么?他究竟在意什么?他们只是好朋友不是吗?想到这一点,风烈焰极力压下心中的那一股不快,放开落雪,故作释然道:“云天,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关心你,不过是把你当作我的好兄弟和好朋友来看,你不要太多心了,风大哥要陪着你,也不过是想和你一起行走江湖而已,至于家业,自有得力的人在处理,你也不要担心了,还有你说的娶妻之事,我心中有数。所以,收回你刚才的那一番话吧!”

报恩条件

时间静悄悄地流过两人心事如天的脸庞,酒喝了一坛又一坛,整个大堂里只剩下风烈焰和落雪两个人了,掌柜的已下去休息了,只留一个店小二在看着门,这会儿正靠在柜台上打着盹儿,却不敢上前催那二人。

经过一番争辩,落雪终于答应让风烈焰跟着一起回景州。落雪本身没有固定的去处,之所以去景州,因为风烈焰说景州有很多人在等她,哪个道上的人都有,听说和断臂公子有过交往的除了烈焰山庄外,便是西南绿林总舵主凌君烨,所以便齐齐的等在景州。

“云天,你真的是“鬼面神医”的传人?那怎么又会学了这一身武功呢?”风烈焰疑惑不解,这云恨天的身份还真是不简单哪!

“风大哥不信?呵呵,是真的,否则我哪敢夸下那海口。至于你第二个问题,因为玉尘子便是“鬼面神医”,这也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哦?竟然这样?真是不可思议!这两个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誉满武林的人,竟是同一人?云天,你真的是好福气!”风烈焰吃惊的同时,又为落雪感到高兴。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听到楼上有“咚咚”的脚步声,店小二也被惊醒了,忙上楼去看,却是那之前中毒的汉子醒了,正往楼下而来。

落雪坐着没动,从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她知道那汉子已经恢复七八成了。风烈焰亦没动,看着落雪自信的表情,他便等着看好戏,故闲闲的双手环胸,看着那已从楼上下来的汉子。

那汉子此刻面庞红润,精神也好了很多,直接走到落雪跟前,抱拳恭敬的问道:“敢问公子,是否是公子从百毒老儿手中救了在下一命?”

落雪径自饮着酒,只斜睨了那汉子一眼,点个头算是承认了。那汉子一看便激动的道:“公子,在下记得似乎胸口一处中了百毒老儿的毒针了,难道也是公子出手相救的吗?”

“嗯。你中的毒还不轻呢,不过本公子已经将毒给你逼出去了,还给你吃了珍贵的解毒灵丹呢!”落雪带着惋惜的口吻道,那七血丹确实珍贵的很,师公一年才能研制出十几颗,既可解百毒,又可强身健体,还有助修炼内功,现在已被她用去好几颗了,想来还真心疼。

那汉子听完,“扑通”一声跪下,拜了三拜,朗声道:“陆海今日承蒙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日后陆海定报这救命之恩!”

“兄台请起!在下云恨天!”落雪右手虚扶,陆海便起了身,听到落雪所报名字,再看了看那支显眼的空袖,惊呼道:“你,你就是那人称断臂公子的云恨天?”

风烈焰微微一笑,对着落雪揶揄的道:“云天,瞧瞧,你的名声现在有多大!”

落雪瞪了一眼风烈焰,嗔道:“风大哥就会说笑。”然后转头对陆海道:“兄台,他们说的正是在下,但云某从不会白白搭救一个人的!想必你也听过吧!”

那汉子立刻会意,忙道:“云公子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只要陆海可以办到的,哪怕公子要万金,陆海也会双手奉上。”

“呵呵,云某救人,从不要诊金,但却需要求医者帮着做一件事,不知兄台可愿意?”落雪淡然冷笑道。

“哦?不知公子需要陆海做什么?请公子明示!”

“云某医人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上官将军之女——庄亲王妃上官舞蝶身上一刀,见血足矣,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日后云某便不再是你的恩人!”落雪嘴角扬起一抹笑,但这笑容却像千年寒冰一样的叫人发颤,亦叫陆海打了个冷颤,呆了一会儿,才道:“云公子的条件只有这个吗?还有没有其它选择?”

“没有!”

“好!陆海答应公子!”陆海已看出这断臂公子的说一不二,思量之后,便点头答应。

“好,一个月之后庄王府见!兄台尽可告知是受云某指使,但此事行动之前,请兄台守口如瓶,否则给兄台带来麻烦可就不好了!”落雪说道。

“云公子放心,陆海一定照公子吩咐去做。”

“云某最痛恨背弃承诺之人,本公子既可以救人,便也可以杀人,望陆兄台切记!兄台可以回去休养了!”落雪这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陆海怔了一怔,再次抱拳道:“陆海明白,这就告辞!”

陆海走后,风烈焰和落雪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风烈焰才开口道:“云天,她是你的仇人吗?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吗?我偏要天下人与她为敌,偏要她尝尽生不如死的痛苦,死?何其简单,难的是日日夜夜活在生与死的不安之中!”落雪的脸上又一次现出狰狞之意,眸子中充满着强烈的恨意,令风烈焰的心倏的一紧,“你的手臂是那个女人砍掉的吗?”

一句话问到了落雪的痛处,内心挣扎了好久,拼命令自己定下心来后,又转为淡淡的语气,“风大哥不要问了,这是小弟的私事,暂时还不能告知风大哥,有朝一日,若风大哥明白了一切后,不嫌弃小弟的话,小弟一定据实相告,好吗?”

风烈焰对上落雪隐忍的眸子,最终微笑着点头,“好。”

一波三折

林间古道上,残阳如血,似轻似缓的风吹过耳际,变成温柔的呢喃。

两道人影,一青一白,驾着快马,飞一样的掠过,偶尔被风吹乱的发丝,扫过狭长的凤眼,轻眨眼睛,那发丝又自然的随风飘舞,似那般的妖娆,又似那般的圣洁。

傲世风华,挑衅皇权,又如何?只要她愿意,百万军中取尔性命又有何难?

风烈焰在奔驰中瞅个空隙看向用一只手专注驭马的云恨天。那双时时刻刻充满仇恨的眸子当中,承载了多少痛苦?这痛苦何时可以转化为幸福?路还很长吗?有没有为他通向幸福的路?也许云恨天说的对,他们的人生经历是不相同的,他又有何资格劝他忘记一切?每个人都有困在心里的结,外人又如何能解?

这番此去景州,风烈焰不知是对还是错,或许可以帮助云天加快报仇的步伐,也或许会把云天推向另一个风口浪尖。世事难料,但是他,风烈焰,绝不会允许云天再受到一点点伤害了,哪怕倾上他的全部。

侧目给了落雪一个安心的笑,落雪亦淡淡的勾起了唇角,二人相视一笑。马儿继续向前急奔,天已经快黑了,看来还是赶不及到下一个城镇打尖了,风烈焰对上落雪略带焦急的眼神,只得抱歉的一笑。幽州距离景州有数千里,就算他们赶的再快,也得用上好几天甚至十多天呢。

落雪跑累了,既然已经住不上客栈了,干脆就此停下马,在这一片林子中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风烈焰亦同意,两人将马拴好,从未在野外过过夜的落雪,呆楞的望着风烈焰忙碌的身影。

只见风烈焰先用掌力震断了树上的许多干枝,然后集中在一块儿,掏出火折子点燃,橘红的火苗升起,映在风烈焰俊逸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温暖,那一息间,看呆了落雪,当那双含笑的眸子偶尔抬起看向她的时候,落雪竟感到心飞快的跳了一下。

忙转过身子,背对着风烈焰,平息着心中莫名的情绪。

少顷,风烈焰已经将篝火燃的很旺了,便开口道:“云天,你一定饿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打几只野鸡来。在这种地方烤野鸡吃,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落雪闻言,有些吃惊的道:“风大哥还会这些?”

“呵,你以为我只是豪门少爷,纨绔子弟么?十来岁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我爹出去谈生意,总有遇上像今天这种情况的,我爹便教我一些野外生存之道,好应急啊。”风烈焰戏谑道,“好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千万别离开火堆,我马上就回来。”

风烈焰之所以特别叮嘱落雪,是因为他知道夜间呆在林子里是要冒风险的,说不准儿会有野兽出现的,而这云天看起来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定是没经历过,说罢便迅速地施展轻功朝暗处而去。

落雪依言走在火堆旁坐下,看着熊熊向上窜起的火苗,落雪此刻的心思百转千回。白净的脸庞被火光映的通红,眉间那红印亦在火光的煊染下,更加的夺目妖靥,这张傲世天下的脸,让多少男子费疑猜,又掳了多少女儿心,呵呵,世人还真是雌雄不辨啊!落雪嘲弄的笑着,既笑他人,也笑自己,换了一身皮囊,便换了一个身份,掩了“淫妃”的低贱,成了震惊天下的公子人物,世间,到底谁是痴人?

蓦地,突然又想起风烈焰那暧昧不明的话,落雪顿感烦燥,便捡了根粗枝,随意的挑着火堆。风烈焰?龙傲天?这两个名字在落雪的心里不断的重复着,直到风烈焰带着野鸡回来,落雪才收起了心思。

“云天,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风烈焰笑问着,并指着他手里的两只已经清洗好的野鸡道:“看,我们有美味可以吃了。”

落雪听到风烈焰的问话,想也没想便道:“我在想你。”

“啊?”这下换风烈焰呆滞了,“你说什么?你说…”

落雪看风烈焰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更加暧昧的话,忙讪讪地加上一句道:“我是说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很饿了。”

“哦。”风烈焰眸子黯然了,但很快绽出笑容戏谑道:“这下知道风大哥的重要了吧?嘿嘿,你再等等,很快就可以吃了。”

落雪点点头,坐在一旁看着风烈焰动作熟练的给野鸡洒上盐巴和其它的调味品,然后串在一根树枝上,再架到火上烤。

“风大哥,这些东西你都是随身带着吗?”落雪比较疑惑,这风烈焰看来就像是计划好的一样,什么都不缺。

“出门在外的人哪个不是随身备着这些东西,谁都可能有住不上客栈的时候啊,总不能饿着肚子吧?所以,云天你得学着点儿,以后可能用得着呢。”风烈焰解释着,落雪听的有点脸红,好在有火光掩着,风烈焰没看出来,哎,看来是她有些无知,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香味很快就弥漫开了,落雪的馋虫被勾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烈焰手中的野鸡,面容纯真,眼睛清澈,风烈焰抬眸浅笑一下,用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宠溺的眼神,看着落雪的脸道:“馋了?”

“哪有?”落雪被说中心思,带些女儿家的娇嗔瞪了风烈焰一眼,别过头去,这一动作,惹得风烈焰低笑不止,将一串烤好的鸡肉递向落雪,“好了,可以吃了。”

落雪白了风烈焰一眼,伸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真香!便享受的吃了起来,但是她吃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那风烈焰手里拿着野鸡肉不吃,却表情认真的望着她。眼神中似乎多了一种——迷恋,这亦叫落雪吃了一惊,微怒道:“你怎么不吃啊?看我干嘛?”

“云天,你还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没有嫁人的?”风烈焰轻咬了一口,收回刚才的表情,状似认真的问道。

“啊?你问这话什么意思?”落雪有些不解,敢情他刚才呆楞着就是想这个问题吗?

“呵呵,若是有,我好娶了来做夫人啊。”风烈焰无良地笑着,语气里却含着无尽的落寞。

落雪一震,使劲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野鸡肉,喃喃的道:“没有,我云家只有我一个子嗣。”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使劲儿吃着,四周静悄悄地,只听见树枝被燃烧发出的“吱吱”的声音。

落雪因风烈焰的这句话想起了她的亲生爹娘,爹爹在“回魂谷”有师公照顾着,但是娘在哪里?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山头上吗?她要去哪里寻找,才能将娘和爹爹葬在一起,让他们死后同荫?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落在手里的野鸡肉上,也落在了风烈焰的心里,风烈焰恼怒自己的多嘴,又勾起了云天的伤心事,刚准备说两句劝慰的话,却听到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嘶叫声。

风烈焰一惊,忙跳起身,飞到一棵树上,向声音来源处听去,一听脸色大变,又匆忙跳下来,俯身用耳贴地仔细倾听,落雪被风烈焰的紧张动作也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了,要知道她所见过的风烈焰即使泰山压顶也不会像今夜这般的,于是脱口问道:“风大哥?是不是有事发生?”

“云天,不好,好像有狼来了!”风烈焰凝重焦急的道,说着快速解开拴在树上的马,叫着:“云天,快上马!”

落雪一听是狼,顿时慌了手脚,她虽然没有见过狼,可是却听过狼的凶残,一两只狼还好解决,要是群狼可就麻烦了!

落雪还在发楞,风烈焰急得大叫:“云天?快走!”落雪这才回过神来,忙跃上马背,两人快速朝前奔去。

但是那凄厉的狼嚎声越来越近了,许是闻到了刚刚烤野鸡的香味才循过来的,风烈焰暗骂自己竟大意了,虽然这片林子紧挨着草原,但一般这样的小林子里通常是不会有狼群出没的啊,没想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偏偏给他们赶上了!

“驾!驾!”两人不断的催着马儿,这马也是有灵性的,同是畜生,也似感到有危险袭来,用上了比平日快十倍的速度奔跑着,但终究抵不过狼的速度,狼群已经露出头了,顿时沙尘满天,凄厉声越来越高,风烈焰转过头扫了一眼,惊的睁大了眼睛,足足有十多只狼!

就在狼群即将近身的时分,说时迟那时快,风烈焰从怀中迅速掏出一把铜钱,侧过身子向追在前面的三只狼的眼睛射去,那三只狼被这突然一袭击中,双眼立刻血流如注,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儿,其它狼见此并没有停下追赶的步子,一双双狼眼在夜光的反衬下射出点点绿光,更加凄厉的吼叫着,再加上锋利的獠牙白森森的实在另人心寒。

落雪不敢回头去看,只得一边催着马,一边看向风烈焰,期待他能有法子让两人逃过这一劫。风烈焰冷静地又从怀中去掏铜钱,但只有三枚了,这一次那剩下的狼已经有了防备,在铜钱落下来的那一刻,矫捷的跃起,使得三枚铜钱只打中了一只狼,风烈焰低咒一声,自恨此时手中没有暗器之类的,否则也可抵挡一时啊!

可惜身上只剩下银票了,散碎银子又都给了那客栈店小二了,风烈焰忙对落雪道:“云天用铜钱射狼的眼睛!”

“啊?我没有铜钱啊!怎么办?”落雪叫吼道,着急的看着风烈焰。

狼群追的太紧了,两匹马又跑了这么久,体力不支,速度已经慢下来了,风烈焰见保不住马了,在狼群向他们扑上来的一刹那,喊道:“云天,上树!”

两人凌空跃起,趴在一棵古树的枝干上,那些饿狼们纵身扑向那两匹马,可怜的马儿怎的也敌不过凶残的群狼,风烈焰的马已被三只狼同时咬住了马腿和肚子,嘶叫着倒地,而落雪的马早已向前跑去了,剩下的狼又开始向白马扑去,风烈焰大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飞身向树下的狼群冲去,那剑虽短,却锋利至极,刺、撩、抹、挂简直无往而不利,并飞掠起身子在狼群中油走着,掌风同出,狠戾至极,扫过之处,恶狼纷纷跌倒,狼群中翻起阵阵血红色浪花。

落雪在树上看的心惊胆颤,她还没见过杀狼的场面呢,更是第一次见识到风烈焰的武功和风烈焰现在的嗜杀之气。顷刻间,那狼群已被风烈焰至猛至刚的掌风和手中的利剑全部杀死,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被血染红的狼,和风烈焰那匹已经奄奄一息的枣红色的马。

落雪好一会儿都处在震惊当中回不了神,听到风烈焰的呼喊,这才下得树来。风烈焰的衣服上已沾满了鲜红的狼血,看的人触目惊心,虽然把狼都杀了,但风烈焰依然高兴不起来,费了半天神,他的爱马终究还是没保住啊!

“风大哥?你没受伤吧?”落雪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就是可怜了我这马了。”风烈焰勉强的笑笑,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但因为沾上了血,整件衣服已是肮脏不堪了。

“噢,还好,你的马还在,总算保住了一个。”风烈焰记起白马,安慰道。

落雪因这提醒恍然记起,忙吹口哨召唤随风,不一会儿,就见随风健步如飞的奔回来了,落雪为他们也为随风的劫后余生,而激动的抱着马脖子久久不愿松开,随风从她第一天出“回魂谷”开始就跟着她了,人和马之间相处长了,便会生出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落雪现在像是失而复得一般的激动。

风烈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云天的内心里终究还是有温情的,只是面对世人,藏起了脆弱,像是刺猬一样,只张着满身的刺,借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

经过这一场追逐与厮杀,天已经快亮了,等落雪调整好心绪,两人又得面对一个新的难题。只有一匹马了,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不少路,该怎么办?

“看来,咱俩只能共乘一骑,将就到广宁府再买马了。”风烈焰无奈的笑笑,说道。

“不太好吧?两个男人骑一匹马,是不是有点儿别扭啊?”落雪有些不自在的道,风烈焰无所谓,但是她怕两人的身体接触,万一被发现她是女人怎么办?

“云天,你怎么像个姑娘家的,顾忌这么多?这路上百里之内连个人影都没有,谁会笑话?再有不这么办,呵,你打算让你风大哥走路去吗?”风烈焰好笑的戏谑着落雪,落雪俏脸微红,冷着声音丢下“随便你!”三个字,便径自跳上了马背。

风烈焰大笑,一个纵身坐在了落雪的身后,并伸出双手抓住了前面的缰绳,这一举动,正好把落雪圈在了他的怀中,还没等落雪有所反映,便甩了一马鞭,随风便疾驰而去。

落雪靠在风烈焰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沉稳的心跳声,心里却尴尬的要命,下意识的想和风烈焰空开点距离,稍一动身子,却被风烈焰圈得更紧了,没办法,落雪只得将右臂挡于自己胸前,以免风烈焰碰到后心生疑虑。

而风烈焰触及到怀中人儿柔软的身子,闻着脖颈发丝间自然散发出的清香,不由得心猿意马、意乱情迷起来,身体产生一种莫名的骚动,几乎不能自己。风烈焰暗骂自己又开始瞎想了,咬着嘴唇,不敢说一句话,只有不停地催着随风。

跑了一个时辰左右,马已经累极了,风烈焰便停下,落雪率先跳下马背,风烈焰自嘲的笑笑,跟着下了马。走了一路,他也受了一路的煎熬,这个云天是妖精吗?竟令他产生了原本该对女人有的想法,最恨的是他的身体也跟着起了反映,云天不自在,他也不自在极了。

两人原地坐着休息,谁也不说一句话,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落雪的无言是在想着还有多久才能进城买马,免了这种暧昧的身体接触。风烈焰一个劲儿的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努力恢复着正常的心态。长吸一口气后,开口道:“云天,坚持一会儿,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广宁府了,我们好好休息一日,再去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