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他怀里钻出来,抬头看他:“我不知道,你呢?你是不是想杀我?然后发现我烧坏了脑子,就不杀我了。”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三番两次差点死在他手上,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来不想要你死。难道你死了我就能解脱?”

我忍不住皱眉:“我到底哪里折腾你了?”是花钱太厉害还是管他管得太厉害?连解脱都出来了。

他把要滑下去的我抱回去,不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怒气在心中翻江倒海,明知道挣扎的结果是可怕的,但我还是不愿意留在他怀里。

“你放手,你自己说的要解脱,那我让你解脱!”

他按住我的手:“小韵,小韵!你冷静一点!”

我用力想把手挣脱:“我很冷静!”带着你的解脱见鬼去吧!

他终于生气了,使了力气来按住我,一把把我托高,低声恐吓:“再闹就把你丢下去!”

我冷笑:“好啊,摔死我你就解脱了嘛。”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作势要丢,但我并不怕。只是狠狠地瞪着他。结果他却并不是要摔我,而是小心地把我在身边放下了。

我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再不愿意挨他太近。

他沉默了一回,然后低声道:“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有些尖锐地道:“除了你,还有我们的关系,我什么都记得。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说完我又有点心有余悸,我还真是不怕死。

闻言,他倒是没有发火,只是苦笑了一声,道:“那我从头说给你听。”

我狐疑地看着他。

从我醒过来,他就好像一直对这些事情讳莫如深,尤其不愿意我一副,谁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他,的样子。为了不惹他生气,我确实没少摸索他的脾气。

他好像是不愿意承认,又或者是不愿意面对。

可是现在他说要自己告诉我。我不能不奇怪。但同时又觉得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正好把我给砸了。我真的好想知道啊。

他却并没有马上告诉我,而是先带我回去,看过我家的三个小孩,然后把稍大一些的那个最黏人的赶走了,然后洗了澡,就差焚香祷告。

我看他自顾自地好像又要出门,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叫他:“喂!”

他的身影略一顿:“嗯?”

我有点扭捏。只道:“你要去哪里?”

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道:“我去找点东西,你等一等。”

我有点奇怪,但是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自己可以干涉他的行为的地步。他让我等,那我便只能等。等吧等吧,反正我也成天没事做,不差这一回。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叫门,结果却是刘姨娘。

我看到她,眼前立刻一亮。这些天除了那喜怒无常的安某人,我几乎没有跟别人怎么说过话。这一下我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绕上去:“姨娘,姨娘。”

刘姨娘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由我拉着,坐在了我对面。

她看了我一会儿,这才道:“小韵?”

我道:“姨娘,你怎么来了?”

她却有些忧郁,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我见玉宁出去了。便来看看你。难得他没有把你带在身边。”

我大奇:“他出去了?他去哪儿了?”这坏人分明叫我等他的,难道自己跑到哪里去玩儿了?

刘姨娘却狐疑地道:“玉宁不是说你不认人了吗?”

我愣。

她沉默了一回,然后低下头苦思冥想,最终道:“你们夫妻俩,究竟又在谋划什么?”

我欲言又止。虽然我记得她,但我还是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我跟她是什么关系?我记得她是安某人的姨娘,我也很自然地叫她姨娘。可是今天在那个绣庄,我看到的那种勾心斗角,让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便稍稍警惕了一些。

这人究竟是同盟,还是敌人?

于是我试探着道:“我确实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了。所以相公让我跟着他,免得有人趁这时候对我说什么。”

刘姨娘一怔。

过了一会儿,她却叹了一声,有些忧心地道:“不管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一件事,怀溪那边,你姐姐正等着你的回音。你若是忘了那便忘了。若是没忘你便自己掂量。”

我苦思冥想了一回,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怀溪那边有什么事。我只知道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嫁给了怀溪的一个表哥。其它的我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刘姨娘也不多什么了,也许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想啊想。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忘了其他的。

以至于安玉宁突然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小韵儿~~”

我被惊得差点跳起来。这么高昂的声音可是我第一次听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无力疲惫的意味。待我抬头去看,更是连呼吸也要屏住。

安玉宁生得美,我一早就知道。他平时总是很骚包地穿着很讲究的华服,显得像个在百花之中来去的风骚孔雀。但是现在他却穿着一袭白袍,彻头彻尾的干净。盈盈的眼睛波光粼粼,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好像要**你去跟他一起干坏事。妩媚的身段,懒懒地靠在门边,风流倜傥。

我看得发呆。

他的嘴角一翘,朝我伸出手:“好舅舅来了,还不跟我走?”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像一个球一样滚过去就拉住了他的袖子。这个动作好像以前重复过无数次。

我看着我自己的手,有些出神。

他笑了一声:“刚刚有人在你屋子里,我没敢进来。等久了吧。”

我傻了。这是他的房间啊,他怎么这么说。

谁知他又径自道:“今天想去哪里?”

我张了张嘴,竟然很顺嘴地说出了一句话:“今天好累的,不想跑。”

他俯下身,距离近得有些暧昧:“怎么?又偷懒,被嬷嬷抓住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个面容这么近,又熟悉又陌生。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曾经似乎有一个一摸一样的场景。充满了银铃一般的欢笑。

他突然低声道:“带你去看月亮好不好?今天是十五。”

我歪着头看着他,心中想着,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但是还是道:“好。”

他便笑了一声,竟就来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来吧,跟着好舅舅走。”

他带着我绕过长廊,好像做贼一样。我们跑到了后院的小墙边。我一路莫名其妙,又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我压低了声音道:“来这里做什么?”

他突然伸手搂住我,动作很自然:“快点。你先上去。”

我吓了一跳,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挣开:“上去哪里?怎么上去?”

他倒是有些犹豫,看着自己的一身衣裳,苦思冥想了一回,最终似乎是忍痛,道:“你这个小笨猪。算了,让你一回,踩着我的肩头先上去。”

我在他的帮助下爬到了他肩膀上,下脚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是经不起他催促了两声。颤颤巍巍地踩着他的肩膀。一脚上去,一个印。我自己都肉痛。他握住了我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低声道:“稳住,你先上去。”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在自己家里干起这种翻墙的勾当,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好像理所当然。便踩着他的肩膀,笨拙地爬到了墙上。期间好像一脚踢到了他的头,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吓得我差点掉下去,幸好他抓住了我打滑的脚,让我踩在他的手心里,送力让我翻了上去。

我坐在自家墙头,心有余悸。但是碍于形象我也没敢俯下身抱住墙,只几乎抖着声音问他:“你…”他不会把我丢在墙上,然后自己跑了吧。

他倒是很利索,径自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擦了擦脸(可能是被我踢的…),然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没看清楚他怎么动作,等我回过神,他已经像一只蜘蛛一样爬了上来,稳稳地坐在了我身边。

他似乎龙心大悦,哈哈大笑,复又皱眉:“我这衣裳可得你洗。”

我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谁叫你没事穿的白花花的。”电影里喜欢穿白衣服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他一怔。我失了神。

半晌,他低声道:“好了,撅着嘴做什么,难道还真要你洗?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待会可别把自己的手给搓破了。”

我道:“我会洗衣服。就是不给你洗。”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看那月亮,好像就挂在树梢上。”

我突然有点伤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可惜我的记忆一片混乱,许多许多的人,只得一个模糊的印象,连面也见不到。

他突然低声道:“给舅舅拉拉手不介意吧? ”

我愣住,一下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笑眯眯地摸上我的小手,还捏了捏,皱着眉啧啧了两声,道:“嗯,果然是年纪小。又软又嫩。谁要是能把馒头做得这么好,我肯定要大大赏他。”

抽了两下抽不回来,我有点恼:“放手啦。小心我叫非礼。”

他笑了两声,眼睛却有些迷离,最终只道:“你叫便是。到时候我跑得快,就让人看看你柳二小姐大半夜地自己坐在自家的墙上。”

我大惊:“你,你你…”他不会真的打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他突然伸手抱了我一下,低声道:“担心掉下去。”

我被他搅得头昏脑胀,一下子又气又羞,壮着胆子推了他一下:“要你管!”

他却很快就撤了手,然后眨眼就跳下了墙,仰头看我。

他眨眨眼:“不听话就罢了,还这么没良心。做舅舅的也得好好教教你。你让我不要管你,那好,我可走了。”

我慌了,手忙脚乱地到处乱摸乱扶:“你,你怎么这样啊…”

他笑得得意:“我怎样?”

我欲哭无泪:“分明是你把我弄上来的,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他无所谓地道:“你说得对,你踩着我上去了,难道我还让你踩着我下来才作数?”

我抬头看了看圆得惊人的月亮,又低头看了将近两人高的墙,一下更慌了。这人神经兮兮的,搞不好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挪了挪屁股,挤出一个笑脸:“舅,舅舅…你把我弄下去好不好?”

他眯着眼睛笑:“不好。起码没这么容易。”

我都快哭出来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他弹了弹衣摆,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我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难道我真的要在墙上呆一夜,直到明天早上有人发现了我?

眼看他真要走,我忙道:“舅舅!舅舅!”

他的背影微微颤了颤,又好像没有,我也闹不清楚。最终他回过头来看我,有些纳闷的神情,又有一种明显的挑衅。

我咬了咬牙:“你要是不管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一愣,然后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性子这么烈可不好?你若是肯好好求我,我说不定就放你下来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我就要冒火。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就真的忽的站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就往下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吓得失了魂,只觉得自己这回是要摔断骨头了。刚刚只想顺着墙慢慢滑下去,虽然会摔着,起码不至于摔成什么样。但是这下不是我自己要跳的,根本就是不小心摔的,哪里着地都由不得我做主,万一是脸…

很俗套。我掉进了一个胸膛里。

有人被压得闷哼了一声,那身白衣服是彻底报废了。

我的鼻尖撞得疼,要起来的时候又手下一滑,结果嘴唇碰嘴唇。很浪漫,可惜的是牙齿磕到牙齿,痛得要死。

这么近的距离与他四目相对,好像连灵魂都被他吸进去。我本能地觉得危险。回过神,呐呐地想退,结果被他一把搂住了腰身,又摔回去。

他低声道:“别走。”

我忍不住想躲:“你,痛不痛…”

他突然翻了个身,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半压住。我张了张嘴,突然被他亲了一下,吓了一跳,有点搞不清状况。他却先把头埋在了我颈窝里,呼吸灼热,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你…真的忘了么?”

我的心突然狂跳。

他低声道:“你…说的话,做得事,都跟那时候没什么两样…难道你真的忘了么?还是说,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过?”

我有些恍惚。一些片段断断续续地从脑海里闪过,快得让我抓也抓不住。

难道这是当初的情景?他是要带我重新温习一下从前?这是什么?情景治疗法?

他突然侧过脸,在我脖子上亲了一下。

我的寒毛一下子就要立起来。当初我们曾经在光天化日…月明星稀之时野合?

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我重重叠嶂的衣服里,隐约有些纠缠之势。我慌了神,努力想退开,可是腰身被他一把握住,退也退不开。

他低声道:“别动。”

我咽呜了一声:“是你别动才对…”

他突然撑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吓得一动不敢动。他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以前是没有的。你我成亲之前是清清白白,我不曾轻薄过你。”

我抓住他的袖子,不敢出声。

他摸摸我的脸,突然一把用力捏住下颚,不及我叫痛,就低下头狠狠地亲了下来。

“你到底记得多少?”

典型的逼问。

我只得咽呜地道:“有一点印象…又好像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他好像一下子意兴阑珊,翻身从我身上起来,坐去一边,喘息着用手支着额。

我拢了拢衣裳,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把我搂过去,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小韵。”

听起来他好像快哭了:“有什么,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为什么,突然就忘了呢…”

我忍不住安慰他:“我会想起来的…”乖啊,别哭啊…

他突然抬起头,那个神情看得我一愣。好像是一个小孩子突然被人抢走了喜欢的东西,恶狠狠地盯着抢自己东西的人看,虽然凶狠,却又有些委屈。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就被他一把推开了。他的动作并不利索,好像有点犹豫,推了一下,又想要拉回去。但是我已经摔倒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模糊的片段

他便一下子站起来。忿忿地道:“走了,回去了!”

…游戏结束了。

我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拢了拢衣裳,乱七八糟地跟在他后面,回了屋子。

一晚上莫名其妙。

这个情景治疗法好像很快就被放弃了。尽管我个人认为好像有点作用。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大少爷太忙了,每天拎着我上上下下,光是走那些道儿也已经折腾得我眼睛晕了。他竟然还没纠结成麻花,也是一件奇事。

另外就是,这种治疗法给他的刺激好像比给我的还要大。第一次之后曾经有过第二次,模拟的好像是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情景。可是他穿着红衣裳回来,就只会对着那对龙凤烛发呆。呆完之后就不理我了,自己去洗洗睡了。

我隐约觉得事情好像不该是这样。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没好脸色,见谁骂谁。我小生怕怕地跟着,也一起提心吊胆。

如果每次情景重现会导致这样的后果,还是不要算了。虽然想不起来,可是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比起要他阴霾个几天,我宁愿自己想不起来。

其实我有一点点奇怪。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在这种社会,我们又是近亲联姻,应该是目的性比较强的。他把我娶回来,一不要我主持家务,二不要我努力生孩子。而是成天拎着我团团转,把我当成贴身宠物。而且他又有钱又年轻,家里竟然一个妾侍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七七八八的女人。

同时他的事业忙碌,根本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男人。但是他有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那样地刻骨铭心。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简直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又在发什么愣?”

“…”暴君又变脸了。

我马上屁颠屁颠地挨上去:“没有,来给你送汤。”

他丢下笔,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端着汤站在那儿呆半晌?还好没叫别人看见。”

我最近学乖了,发现我越黏他他越高兴,便老实不客气地黏在他背上,够长了手去拿他刚刚看的东西。他对我的纵容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什么商业机密,在他眼里连个P都不算。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掌控了我的一切行为。

他喝汤,我翻账本,两不相误。没什么好看的,一大堆繁体数据,看得人眼睛晕。

我翻了两下就丢了。

他瞪了我一眼。我撇撇嘴,只得自己从他手臂下面钻过去捡起来,翻好给他放回去。

除了我还是想不起来,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他把碗放去一边,伸手摸我的脸。我的脸红了。

他笑了一声,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他腿上,伸手拂开我的头发。我眯眯眼地看着他。

“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