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高兴了,道:“对,我们夫妻。老人家,你不会才看出来吧。”
“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会来这太湖游的神仙眷侣也不少,少的却是拖儿带女的。”
安玉宁道:“我们夫妻,十年二十年也是神仙眷侣。”
我的脸红了。为他的厚颜无耻。
听说太湖有三宝,又叫太湖三白。白鱼白虾,还有太湖银鱼。
闲来无事,我们便让渔夫教我们钓鱼捕虾。
这鱼钩自然是别人做好的。我们是没有这个本事去挖泥鳅做鱼食的。
我兴致正好,一玩起来就乐得找不到北,全神贯注地钓鱼。安玉宁悉悉索索地在旁边拿着鱼竿,不知道在干什么。结果我一尾大鱼上了钩,他那里还是半天没动静。
我高兴地直笑:“玉宁,玉宁,你看,鱼儿上钩了!”
安玉宁只道:“嗯,嗯,上钩了。”
他帮着我把鱼拉上来,放进鱼篓里。我的运气不错,这是一尾全身银白的银刀似的瘦鱼。
渔夫大惊:“这就是太湖白鱼了。夫人的运气倒是不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神仙也不换
我得意,抱着鱼篓不肯撒手。然后又乐得继续去钓鱼。
安玉宁还是一无所获。
回头去看,此人懒洋洋地坐在一边,一只手,或者说几根手指头捏着鱼竿,正笑眯眯地直瞅着我看。
我一下就把要鄙视他的话给吞下去了。
他笑道:“怎么?”
我嘀咕了一句:“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他无所谓地道:“有什么要紧。你这么厉害,钓上来的鱼已经够吃了。”
我的手一抖,鱼竿下面一晃。我不由得有些懊恼:“跑了。”
他道:“嗯,跑了。”
我被他看得脸红,索性去赶他:“你不肯好好钓鱼,就进去啦。不要在这里妨碍我。”
他只得放下鱼竿,牵着平儿的手,一边道:“好平儿,我被你小姨嫌弃了,我们进去吧,省的她看到我们心烦。”
我忙叫:“等等!”
他停下,回头似笑非笑地瞅着我。
我撅着嘴道:“我就是嫌你,又没有嫌弃平儿。你走,平儿留下。”
平儿哒哒哒地跑到我身边,抱住我不肯撒手。我得意地看着他。
他失笑,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好好,就我一个可怜人,被嫌弃。那我走了,抱着小福哭去了。”
我笑骂了他一句,没个正经。
我和平儿在外面玩儿,一会儿的功夫就钓了好几条鱼,就是再没见太湖白鱼。不过我也挺得意。
过了一会儿,船舱里传来了箫声。是安玉宁在**。
我和平儿也不嬉闹了,渐渐安静下来。
凉风习习,吹动碧波,也吹动我们的头发。我头上的斗笠已经歪了,索性就推到了脖子后面。鱼咬了鱼竿逃跑了我也不知道了。
玉一样的水泽,还有水边的芦苇和水草。有一种鸟儿,有些像白鹭,又好像不是,飞到茂盛的芦苇里,一忽儿就不见了。
一低头,平儿已经不见了。是被安玉宁勾引到船舱里去玩儿了。
箫声停了,隐隐有女孩子的笑声从船舱里传来。
有个人掀开了船舱的帘子,伸出头来,无比风骚地冲我笑:“喂,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清酒。你要不要把你那个鱼去处理一下,等一下我们来喝酒赏景?”
我笑了,丢了鱼竿,又把一篓子鱼饵全倒到水里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坐在甲板上摆了小几,喝酒赏景。
我是喝不得酒的,便坐在他身边,给他斟酒。
自从到了太湖,他一直是这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此时更是将这种懒仙气派发挥到淋漓尽致。坐在那里,恨不得把衣服也敞开,露出肚皮来晒一晒。
平儿闹着要喝酒,我自然不让。但是安玉宁这个浑人却让人取了杯子来,笑眯眯地给她倒了一滴滴。
“平儿比你有出息。”
我瞪他。这样是要教坏小孩子的。
平儿被辣得眯起了眼睛。我们又都笑了。
我伸手把她抱过来,低声教育她:“以后不许再听舅公的话,也不许再喝酒了。不然小姨就不疼你了。”
要是让柳姿发现,我们把她的女儿教成了一个醉鬼,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这就叫醉生梦死,天是什么时候黑的,我们也完全不知道。
我只看到安玉宁眯着眼睛,好像在笑。他拿了什么东西给我喝,又递了一个小杯子给平儿。我便喝了。结果一下子被辣醒。
“安玉宁!”
他笑:“怕什么,喝醉了也有我呢。”
我哼了一声,气得不行。这混蛋明知道我不能喝酒,还骗我喝。
他把我揽过去,搂在怀里,低声道:“你急什么。你知道太湖白虾最大的好处在哪里?就是酒后喝一碗虾米汤,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可以解酒?”
他笑道:“保证不让你难受。”
我半信半疑。果然有人送了虾米汤来给我喝。入口只觉得鲜美,并没有其他感觉。但是小半碗喝下去,真的觉得肠胃里都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但我x在他怀里,还是困了。于是眯着眼睛道:“我困了…”
他捏了捏我的手,低声道:“睡吧。明天带你到永慧寺去玩儿。”
于是我便在水上漂泊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让船靠了岸,他带我去永慧寺。
他说这里的卦很灵。
我问他:“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道:“你相公是个生意人,在哪里没有朋友?在这里有一两个熟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我想想,也是。
这个寺庙的香火果然鼎盛。
一路走上台阶,就觉得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还有很多买花的少女,提着花篮在旁边叫卖。大约是让香客买了花去献佛的。我买了一把叫不出来的白花。熙熙攘攘的一簇,很漂亮。还带着水珠子,感觉很清新。
拜佛求签的人就更多。我带着平儿,让她学我的模样。可是她到底年纪小,抱不动那个签筒,也不会摇。我便捏着她的手,替她摇了一支签。
找人解签,解出来却不是什么好签。
这丫头是天生富贵的命,姻缘却不是太好。那老头说她要嫁两次,我的脸都绿了。
本来还想给小福算命,但是现在我不算了。
安玉宁无奈地安抚我:“不过就是图个热闹罢了,何必太放在心上。”
我生闷气:“你不是说这里的签很灵?”
他无所谓地道:“好的灵坏的不灵。”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抱着小福,去请算命的人批字。这回我学聪明了,我不去找刚刚那个庙祝,我去找了一个一看就贼眉鼠眼的摆摊子的算命先生。我私以为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个骗吃骗喝的,大约只要给钱,他就会给你说好听的。
我抱了小福去找他,给了生辰八字,让他算。
他作势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第一句话果然是:“这丫头可不得了,是个天生的好命。”
我乐了,道:“仔细说说。”
他却有些踌躇,上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眼,道:“这孩子先天不足,沾不得人间烟火。最好还是送到山上去教养的好。”
他又道:“这丫头的命好,是因为她的姻缘好。她会遇到一个好良人,也有一个好归宿,可以白头到老。富贵会有,子孙会有。只是年少时流离烂漫,也算不得苦。”
我黑了脸:“什么叫流离烂漫?我的女儿怎么会流离?你这老头好没眼色!”
谁知他却正色道:“我可只说大实话。施主你今天跟我有缘,我才给你算。若是平时,人家来跪求我都未必会给他算。不是我不识眼神,而是施主你忒不识趣了。”
我被气得简直要哇哇大叫:“什么叫我不识趣?”天知道老娘就是看上他不入流才来找他算命的。谁知道他还来给我耍大牌。
安玉宁在一边闷笑。
那老头突然头一转,转向安玉宁:“安大少,你娶了好一个悍妻!”
安玉宁忙道:“方丈见笑,见笑。再怎么说,拙荆和小女也是个有缘人。”
原来是永慧寺的方丈,在这里摆摊骗人。
最终我也没有办法,只得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看着安玉宁跟他叽里呱啦。此人的脾气还很大,安玉宁赔笑了一阵子,直到许诺要捐多少香火,他才消气。
哼。原来是个贪财的假仙。
回去的路上,我还在生闷气。
安玉宁安抚我:“你也别跟他计较,他就是一老小孩。”
我道:“有这么贪财的老小孩?你干什么这么迁就他?”
安玉宁无奈地道:“人家也是个高人。”
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那你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对的?你也觉得小福是个流离的命?”
他伸手抱了我过去,亲了一下,道:“也不是这么说。谁能安逸一生呢?你看,方丈都说了,她可以有个好归宿,是好命的相。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又道:“其实这位方丈,寻常人要得到他的指点是真的难的。今天还是你误打误撞撞上去。别人可没这么好命。”
我忍不住道:“他那摊子摆在那半天了也没见有人理。”
他道:“所以说你是有缘人。他穿成那样你也能看出他是个高人。”
“…”我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如果让他知道我就是看上此人外貌猥琐,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在太湖的日子过得简直可以说腐败得连猪都要妒忌。
从我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安玉宁很爱玩,也很能玩。只不过我嫁给他之后就只看到他为了生意事业奔走,基本上不怎么出去鬼混,更没有带着我出去鬼混过。
这一下到了太湖,把一身负担全都卸掉了,他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胡闹起来。
有一天心血来潮,便带着我去山上烧烤野味。丫头下人一个没有,小福太小要人抱还不会玩儿,被无情地抛下了。平儿就坐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架着上了山。我提着篮子跟着他,篮子里装的是一些必备的物品,还有一些水果。
一路上挂破衣服数处,踩断植物无数处,惊吓到飞禽走兽不知道几只。
第一百三十七章:这小夫妻俩
到了地方,却没有看到他听人家说的高山流水,鸟语花香。
我不禁纳闷:“你确定你没走错?”
他抬头问平儿:“平儿,我们走错了吗? ”
平儿咿咿呀呀地道:“没有啊。”
原来刚刚,根本就是在瞎走。平儿坐的高,安玉宁叫她看到水流就喊。所以这下走丢了,全赖在了指路的平儿身上。
此人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
没有鸟语花香就没有吧。高山流水也没有,也没什么要紧的。随便收拾了一下,我们明确分工。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收拾场地,安玉宁带着平儿窜来窜去,说是要去找野味。
我就不明白了,平儿这才两岁多点儿,怎么性子就这么野…
最后这对伪父女,收获山花一大丛。野味,没有…
安玉宁很懊恼:“平儿太无趣了。”
平儿气嘟嘟地指着他:“舅公,残忍!”
我笑得打跌,把平儿抱起来:“平儿,干得好。”
安玉宁道:“好什么好,这下白跑了,吃什么?”
我笑眯眯地从篮子里拿出一只已经处理好的鸡,道:“吃什么?吃叫化鸡。嗯,我加了碧螺春来包,很香的哦。”
他这才笑了,不要脸地挨过来:“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我哼哼笑了一声,把他的脑袋推开了。
后来明显不够吃,他又去空手捞了两条鱼回来。这下是比较丰富了。
这次野炊,虽然迷路,但也不算太失败。
还有一次,他一大清早地把我捞起来,说要看日出。看完日出就跑到岸边去跟人借了篓子来捕虾。倒是哗啦啦地捕上来一大片。
到人家说要做醉虾来吃,我恶心得胃里反。一大片虾又全被抛回去了。
咦,谁这么变态,要吃还在扭的活虾。
撑船的渔夫直说可惜,我们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很快又找了其他东西来玩。
一直就这么胡天搞地,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去了。直到渔夫来问我们,这船的租期到头了,问我们是否要续约。
我一怔之后便是大笑,笑得差点栽倒在地上。
安玉宁也笑,但是比我斯文多了。
平儿看到我们都笑,也跟着笑。小笨腿儿撑不住,直接栽倒在地上直打滚。
渔夫被我们笑得莫名其妙,摸摸胡子,也笑:“过几天可就是神仙画会了,两位真的不续约?”
我笑道:“续,怎么不续。”
我都这么说了,安玉宁能怎么样。利索地掏了钱,又续了约。
当天晚上,我们偷偷把一对女孩子都丢下,夜奔到山上去玩。
我一路跑就一路笑,结果累得直喘。他索性把我扛起来丢去背上,背着我一步一步往上走。
我不笑了,趴在他背上喘气。
静谧之中,似乎有些虫叫。我记得我生辰那天,他带我到山上去看萤火虫。满天满地的萤光,好像天上的星星都到了我们身边。又好像我们自己被丢到了星星堆里。
他脚下不停地有踩断什么东西的声音,悉悉索索的。
我想到一句话。这世间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就成了路。
我想,我们走的路,其实千千万万的人都已经走过。有人跌倒了,便摔在那里,再也起不来。可是有的人却还能走下去。只是有一点,没有人是可以不跌倒的。即使你是天皇老子也是一样。
那么有他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黑咕隆咚地走山路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趴在他背上轻声道:“玉宁,这时间过得好快。”
他低低地笑了,道:“我总怕这一辈子都不够。”
我偷偷亲了一下他的耳朵,轻声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他道:“喂,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我道:“我是夸你好呢。”
他哼了一声,道:“没听出来。”
我笑了,道:“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这样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他满意了,道:“这还差不多。”
等到了地方,果然还是有很多很多的萤火虫。我告诉他,会飞的这些,都是雄虫。它们提着灯笼到处找,找躲在草堆里雌虫。
他笑道:“下辈子换你提着灯笼来找我。好叫你知道我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相公。”
我啐了他一声:“不要脸。”
他道:“难道我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