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今打量着樊师阙,在烛火晕黄的笼罩下,樊师阙眼下的阴影很深,更显疲态与倦意,不过他一向苍白的脸色倒是显得顺眼许多。墨今笑着良久不语,心里琢磨着怎么说这话才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直到樊师阙终于等不及了再次问道:请娘娘明示。

好,本宫不妨就把话说的透彻点。墨今手一指说道:请坐。

樊师阙坐下后,墨今又道:上次的事,本宫从中学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在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

娘娘是在怪奴才将香包调换一事

不,香包被调换本就在本宫的料算之中,樊总管既然合了本宫的心意,又何来责怪一说?墨今好整以暇的缓慢的说道,随即便满意的看到樊师阙微显惊讶的神情。

原来娘娘早就料到了才会如此做,倒真是棋高一着。没有永远的朋友,说的真好。樊师阙嘲讽的笑了。

论到身份、地位、在宫里的日子、还有所谓棋高一招,本宫都自认为比不上怜贤妃。墨今话音才落就见到樊师阙更显专注的盯着自己,想来是急于知道谜底。

墨今反而不着急了,只是拐着弯的说道:或许樊总管对女人家的事不太了解,所以怜贤妃信期有误,胎期不定,你才会一无所知、毫无所查本宫原本还以为以樊总管深受贤妃的信任,该是心里有数呢。

只见樊师阙微睁大眼,两眼中仿佛如深潭般泛着幽光他随即又闭了闭眼,掩饰住双眼洒出的痛色,眉头紧皱,语气涩紧的自言自语:信期有误,胎期不定原来真是这样。

墨今收起先前的态度,正色的看着樊师阙:在宫里,从来没有颐养天年,有的只不过是死于非命。本宫听闻先皇在位时曾有嫔妃与侍卫珠、胎、暗、结最终此嫔妃不单被处决,还被砍去双手、挖掉双眼、割掉舌头,死状之凄惨非你我可以想见,樊总管自是不希望怜贤妃走上这条路吧

樊师阙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闭着眼听着墨今讲述着这段往事,他的神情透露着痛苦与绝望

当初,该嫔妃仗着先皇的宠爱四处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达官显贵家在后宫的女眷,当时的她无知、幼稚,根本就不懂何谓结交左右,逢迎高枝。

但是时日一久,由于该嫔妃一直怀不上身孕,深怕皇上的宠爱会因此消退,这才想了办法让家人派个健壮的男人扮成侍卫混进宫几个月后,该嫔妃果真怀了孕。但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荣宠,反而是天降灾祸。

东窗事发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身边的宫女早就收了人家的好处,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透露给旁人知晓。先皇得知后验证了事情的真伪,勃然大怒,怒喝:此事断不辜容!

先皇为了保全皇家的名声,只吩咐暗自处决、不得张扬,对外就说是抱病而亡。该嫔妃本来被赐予白绫或毒酒却不想在死前被曾经受过她气的嫔妃们买通了执行的侍卫们,经受了断手、挖目、去舌的痛楚,后来那个贴身的宫女也不知所踪,有人说必是被杀人灭口了。

不过追其根由,也都是该嫔妃太过信任贴身宫女所致,不过就算她并未将此事告知旁人,又保的准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被人发现吗,怕是要担惊受怕一辈子了。

怜贤妃就是出于对这件事的教训,生怕胎儿并非龙裔之事总有一天会被拆穿,也怕会被身边的人出卖,更怕会祸及家中,这才走了堕胎的路。

樊师阙耳里虽听着别人的往事,自己心里的痛楚却是难以言喻的。他始终以为虎毒不食子,却不想在宫中,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情愿牺牲掉亲生骨血樊师阙的心中滴着血,耳里嗡嗡作响,胸腔中的憋闷沉沉的压住他的呼吸。

墨今低头抚弄着茶杯上的花纹,冷梅绽放着围绕着杯沿,一簇簇似锦繁华。墨今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诚如这杯沿的花纹,再美亦只不过是假的,只是为了装饰茶杯而已,若是这茶杯碎了花纹又岂能完整?

樊师阙缓缓的吸了口气,遂抬起眸子看向墨今,从他的眼神里投射出来镇静与死寂,仿佛想透了些事,也看透了些事。

墨今又道:在这不见血光的修罗场,怜贤妃这么做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到了这个地步她根本别无选择,宁为玉碎这个道理樊总管应该明白。优柔寡断、感情用事最终就只会如易碎的茶杯

樊师阙冷冷的笑了,反问道:就如娘娘您先前不惜用香包试探奴才,以身犯险一般,也是将自己算进了去,连自己都不放过。

墨今挑着眉,并不介意樊师阙语气中的不善,回答道:想要赢就要先输,本宫看起来是输了,输到沦为到偏宫一片清静之地、无人问津、饱受他人冷眼,但是经此一事,本宫很快就可以赢回来。

墨今恬淡的笑容透着算计与得意,樊师阙只是淡淡的瞅着她,不接话。

在樊师阙的心中已经死了一半,他这才明白先前怜贤妃因胎流之事而失常的那段时日全是做戏的,当时的樊师阙为了此事劳心劳力、费尽心思也要帮她度过难关。却不想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一场他独自演着跳梁小丑,怜贤妃装腔作势欣赏的好戏。

从一开始的相识,到如今樊师阙突然间找不到了目标,突然对以往的付出有了深切的怀疑,究竟他辛辛苦苦才走到今天是图个什么。

樊师阙走后,墨今起身要休息,在经过樊师阙做过的矮凳的时候,却看到在他这一方的桌布早已被扯烂墨今惊讶的检视了桌布上的痕迹,心中有了些想法。

看樊师阙如此在意愤懑,这怜贤妃的胎会不会是

墨今刚想到此处便摇了摇头打住了这个想法。须知道在宫中当太监不比侍卫,是要经过很多关卡的,除了要做到彻底净身之外,樊师阙在宫中行走这么久根本不可能隐瞒的下去。若是被人查出有未净身的男子混入宫中,这要承担的就不仅是一个人的死罪了,还会祸连亲族。

所以,墨今很快的就打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过她又实在猜不到究竟何人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怜贤妃也算是够狠的,到了这个地步还可以镇定的快刀斩乱麻。

墨今试问若是自己身处此困境,恐怕未必能忍的下心亲自下手,还要事后独自隐瞒痛苦的秘密。

墨今看着窗外的月色,朦朦胧胧的被云朵笼罩住,一会儿隐、一会儿现她幽幽的叹着气可怜啊,这宫里又多了一道冤魂。

樊师阙回到房中,并未点灯,只是动作呆滞的宽衣,上床躺下,触目漆黑一片突然,一只不属于樊师阙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樊师阙大惊,猛地坐起身看向身旁的黑暗处。只听到一声娇弱的嗓音带着哭腔叫道:樊大哥。

春芬?此时此刻,居然会有个宫女在自己床上,樊师阙压低语气责备着: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此出现。

却听到春芬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哭诉着:其他宫女们打我骂我说我笨,我已经在尽力做事了,却还是被欺负

春芬哭着扑到樊师阙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颤抖着肩膀。

樊师阙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你是新来的,是会受到欺负,时日久了便会好许多。

上次春芬偷听了怜贤妃与墨夷炘的谈话,将怜贤妃似乎信期有误的事告知了樊师阙,听着他们对话的内容,樊师阙便猜出了胎流很可能就是怜贤妃自己所为。

樊师阙联想到先前墨今的一点警告,心中有了计较,这才会趁着夜深人静跑到裳嫄宫寻个究竟、问个明白。如今他得知了真相,仿如晴天霹雳,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事,反而此时的樊师阙才是正需要人安慰的。

春芬断断续续的说着、抱怨着,揪紧樊师阙的衣襟,眼泪浸湿了他胸前,樊师阙只觉得自己也想大哭一场,只可惜他有苦说不出、有泪不轻弹。

樊师阙也不会安慰人,只是微搂着春芬,一遍又一遍的拍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注意到此时此地,他们之间的不合时宜。

经过上次的事,春芬每每有了苦闷、被人欺负都会找樊师阙诉苦。这一次春芬被其他宫女打得小腿红肿、步履难行,实在受不了了,便想到要来找樊师阙。正巧见到他出去,心想着不如就在房里等他回来。春芬在房里也不敢点灯,怕惹来他人怀疑,便想着躲到床上,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樊师阙回来躺下后,惊醒了春芬,她想起了自己为何而来,一时郁闷难耐便哭了起来。

在家中,春芬上面有四个姐姐,爹娘一直想要个男孩,却是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四个姐姐出嫁后,到了春芬这里,父亲便将一直求子不得的闷气通通发泄给她。母亲也整日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老生一些赔钱货。

□、樊师番外上

春芬从小就是个受气包,爹娘的打骂她默默的忍受,几个姐姐的排挤她也毫无办法,跟谁都不亲。春芬没什么本事,说话嘴不甜,大字不识一个,就是绣绣花也是不伦不类的。不是春芬不用功,实在是家里的活儿太多,她一天到晚的忙活这儿忙活那儿,根本没其他功夫学点本事。

爹娘看春芬没什么优点,但就是摸样长得还行,人也算机灵,就商量着要把她嫁给一家早已有妻妾的中年员外。春芬自是不愿意了,可是又不敢拒绝。

十五岁的春芬除了逆来顺受就不会别的,心里只得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逃跑她是不敢的,但是又不想嫁过去。

此时正逢宫里招宫女之际,春芬就想与其要嫁给老员外,倒不如进宫。爹娘看当宫女的赏钱、俸禄还算可取,就想着把她打发远点也好,省得以后心烦。

春芬本以为进了宫可以自由自在一些,最起码可以躲过他人的欺负,却没想到到了宫里受欺负的次数更多起来。

在家里爹娘打骂也就是做做样子,真的下重手还是少数的。到了宫里可不同了,在这里春芬什么都不会,规矩懂得也不多,好在人机灵点还躲过几次麻烦,可是时日一长宫女太监们只要逮着她就是一顿发泄,不分青红皂白只管教训。奴才们在主子那里受了气,就找比自己资历浅的奴才们下手,这在宫里是常事。

春芬是春华宫最后一个进来的,自然成为了众人攻击的目标,谁帮她就要一起受苦,所以大家也都是能出气的就出气。就连上一个进来的小宫女也是受多了气,正愁逮不着出气的,见到春芬也是指使来使唤去,全然没有半点愧疚。也许等到下一个宫女进来了,春芬也会变成那个欺负人的罢。

在春华宫,有怜贤妃这样受宠的主子,奴才们自然口气硬多了,而春芬生来就一副好欺负的小模样儿,其他人还会客气吗?

春芬在宫里的受欺负樊师阙当然知道,以他春华宫总管的身份说两句话便可以免去这些。但是樊师阙却不能管。一来,他们非亲非故,樊师阙要是贸贸然出面只会招人话柄、落人口实。春芬以后的日子不见得会好过。

二来,樊师阙是怜贤妃的亲信,突然出面帮助一个小宫女,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揣测,到时候麻烦事估计就更多了。樊师阙除了安慰春芬,也不想再给她多添麻烦。

这边春芬哭的是越来越起劲,樊师阙就担心夜长梦多,说了几句别哭了,夜深了,就劝春芬快点回屋安歇。春芬情绪正激动着自然不肯,强拉着樊师阙的衣袖抱怨着。

樊师阙本身就有些烦闷,听到春芬没完没了的哭诉心里就愈是添堵,遂有些恼火的说道:别哭了,快回去!

春芬一愣,立马停止了哭泣,傻呆呆的坐直身子看着黑暗中樊师阙的轮廓。樊师阙话一说完,就有些后悔,想来自己的语气太重了,叹了口气便要下床。

哪知道樊师阙两脚刚一着地,后面的春芬连忙扑上来抱住樊师阙的腰,低声叫道::樊大哥,我不想走。

樊师阙呆住了,愣了半响才说道:放手,我是个太监!

我知道!我要我要我要跟樊大哥对食!春芬情急之下喊出这句话。对食这个词儿也是春芬这几天才知道的,其实她并不十分明白具体的含义,只听宫女们都说对食就是宫女跟太监一辈子吃穿在一起,不分开,春芬首先就想到樊师阙。

樊师阙恼了一句胡闹!便要扯开春芬的手,没想到春芬人不大力气却不小,死扒着樊师阙两手扣的很紧。

樊师阙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会惊扰到别人,只能小声劝着春芬早点睡,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是春芬哪里肯听,她这个女孩儿固执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认死理儿。

正当拉扯间,樊师阙被春芬勾住脖子,樊师阙连忙一手撑住床沿稳住自己以防倒过去。春芬不管不顾的紧紧扒着他,边哭边闹:樊大哥,你不要不管我!

正当两人挣扎之际,就听外面一阵敲门声,随即有人问道:樊总管,樊总管,我是春玲,你睡了吗?

两人听到声音连忙定住身,樊师阙嘘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回道:这么晚有事吗?

这同屋的春芬不见了,奴婢先前起来过还以为她是起夜了,可是奴婢再次醒来还是未见她这这门外的声音犹豫着。

哦,许是又起夜了吧,你先回去睡吧,她一个新来的还能跑了不成?樊师阙尖细的声音微微提高,刚说到这儿就被春芬从后面打了一下,好似表示她的不满。

是,奴婢这就回了。

来人走后,樊师阙趁着春芬放手之际,连忙起身理了理衣服说道:你都听到了,还不快回去,若是遭人口实,对你我都不利。

春芬下了床,还有点不甘心,扭捏的站在原地良久,才蹦出几个字:那春芬回了听这声音显然还在隐隐委屈着。

春芬走后,樊师阙才叹着气躺回去,苦思很久却睡不着了

还记得那年,在樊师阙第一次见到怜贤妃之后,便像周围的店家打听这是哪家的小姐。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此人名唤慕容怜茵,乃当朝礼部尚书的爱女。在京城还与另外两家的小姐并称三大名媛,而怜茵更是以才貌并重而闻名,居于两外两人之上。

樊师阙心里叹道,真是不同凡响啊如此出尘脱俗、相貌不凡者也该有此称号的。

那次之后,樊师阙始终呆在同一条大街上吹箫,希望可以再见到怜茵一次,可是几个月的光景过去了,怜茵再为出现过。樊师阙很失望,心想着莫非当真只有一面之缘?可是转念一想,就是见到了又能如何?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自己还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这一天,樊师阙拿着挣来的几个铜板到一家面摊吃面,正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却听着旁边的两个客人小声议论着:

听说啊,慕容怜茵一进宫就受到皇上的宠爱啊,还被皇上亲口称赞女先生呐!真是虎父无犬女,慕容尚书为我朝鞠躬尽瘁,他的女儿又是才貌出众,不进宫当妃子还真没人配得上了!

可不是?慕容小姐不但文采好、相貌佳,就连脾气也是可亲的很,前几个月就在路边,一个小乞丐被恶霸欺负,慕容小姐的轿子正好经过,当下就停下来救了那人,在场的人没有不称好的。

哎,如此天仙般的人物,当真是你我可望不可即的啦

哈哈,你就想想吧,人家可是一进宫就被封婕妤了,你别白日做梦了!

听到这话,樊师阙心中犹如晴天霹雳,他万万没想到这几个月苦等的佳人早已入了宫,甚至受宠有佳。不过现下想想,以慕容怜茵的才貌若不入宫为妃,难道还真要嫁给贫民百姓吗?

樊师阙的心中只盼着怜茵可以有个好归宿,最起码入宫了还可以享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虽然他的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却也觉得美好的人该是有善报的,也是为她高兴。

樊师阙突然找不到了吹箫卖艺的动力,以前还可以一边吹着一边盼着,希望可以在街角再度看到那道仙姿,如今却不知为何要吹。

正巧此时一个大户人家招家丁,据说工钱颇丰。樊师阙听闻了连忙赶过去,却见一大群人都要往里挤。听旁边卖菜的大婶说,这户人家每隔三个月就要招一次人,据说是被派到关外去干活的,工钱很多,尤其是在临去之前还能领到一大笔安家费。而这些人的家里人每个月也都可以领到一次抚恤金。

樊师阙听了就心动了,却又联想到在现代仿佛也有这样的说法,说是带到海外工作,能挣不少钱,但去了男的却是被卖了做苦力,女的就卖到娼馆,一辈子都回不去,最后只能病死、累死。樊师阙琢磨着古代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想想就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抛开杂念二话不说的就赶去报名了。

经过体力跟文采的比试,樊师阙都不是表现出众的,他拼了命的发挥也就算得上可取。古代的文字他实在不懂,只能用嘴说说让人家代写,可是又不敢讲出太惊世骇俗的诗词,以免被人家说一个字不识却会吟诗,定是剽窃。

体力上,樊师阙也只能算是中等,一起来的孔武有力的庄稼汉比比皆是,他不用比一看就知道自己输了。再加上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吃上一顿饱饭,自然就更不是个儿了。

没过上三天,第一批的家丁录用名单便出来了。樊师阙一见果然没有自己,虽然是意料中的事却还是失望的。若是有他的话,光是第一笔赏钱就够他吃上几年的馒头了樊师阙想着既然心中佳人已然出嫁,倒不如远走关外讨讨生活,这才来的。

但是如今就连家丁也选不上他,樊师阙心里也开始怨恨起来,回忆着是谁说的穿越人是万能的、是无敌的?全是胡说八道。

还记得在现代有几个狐朋狗友的太太是整天看穿越文的,跟樊师阙大聊过穿越后要如何如何,还大言不惭的说道:没有经过穿越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人生!

当时樊师阙只是觉得很好笑、很幼稚,认为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穿越一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在后来还无意间读到一篇美国科学界发布的论文,上面所说时空交错的时候是有可能产生磁场,也许因为一次小意外就会造成一个新的时空的出现。而人类的技术还未达到可以穿越时空之间的程度,却在未来有希望可以破解这个谜题。

当时的樊师阙只觉得美国人都疯了吗?嗤之以鼻的扔掉那本科技杂志,继续过他逍遥的现代生活。可是没过几个月,他就茫然的站在宇文王朝的大街上,吹着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曲,不厌其烦的吹着

世事多变,樊师阙终于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又过了两天,正当樊师阙打算离开京师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的时候,却被通知第二批的家丁选上他了。樊师阙大喜,突然又觉得柳暗花明、朽木亦能逢春了。他难言内心的激动,接过了赏银,沉甸甸的份量也压不住他飘扬的心扉,一夜之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美好了。

樊师阙带着喜悦的心情与其他十五个人一起上路赶往关外,一路上还有两个带路的人。樊师阙心想着现代人有句话:多巴结才能有好果子吃。

他又看了看随行的其他人个个都是老实的庄稼汉,一看就不知道怎么讨好人。樊师阙有些得意,连忙找了个机会掏出几锭银子要交给带路的那两人,顺便巴结几句探探风声。

可是这两人的态度却极为古怪,不但分文不收,还一脸的不耐烦,一副要快点打发他们走的样子,并且语气很严厉的斥责他:还不快去睡觉!天亮了就要赶路,要是耽搁了有你好受的!

正是这个态度、这句话让樊师阙心里起了疑。奇怪大家都是要去打工讨生活的,有必要这么凶吗?樊师阙不经意又想到在现代听到的那种传闻,顿时一阵冷汗,心里留了个心眼。打算先按兵不动,看看再说,万一真是让他猜对了,也要找个时机再逃跑。

辗转半个月过去了,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关外,据当地人说此地正是陆囿国境内。樊师阙看着什么都新鲜,与其他人一样对陆囿国的异域风情额外的好奇。这里的人吃、穿、用的与宇文王朝截然不同,有自己一定的文化特点。

虽然严格比较起来,此地的生活水平是绝对比不上宇文王朝的,街道也没那么繁华,但是民风却是淳朴许多。这正是历经一番苦难的樊师阙,所向往的生活居处。他想着就算不去做苦力了,到这里安家也是不错的,有了那笔工钱还可以做点小买卖。

可是,正是他们才抵达陆囿国的这一晚,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足以改变樊师阙一生的事

六五、樊师番外下

晚上他们在一家客栈落脚,樊师阙注意到客栈大堂里有位女子打扮的格外古怪,与其他陆囿国子民大不相同。

只见她身穿短袖与及膝短裙,脚上一双长靴,倒是有点现代少数民族的风格。不过她的衣料全部是深蓝色中带有白色的印花,手工比较特别,不似现代人的感觉。

又见她手上脚上都带着一串串的珠链与绳索,不知是装饰用还是其它。而脖颈上就更带着几大圈银环,耳上以一串的小环做耳饰。

樊师阙除了在现代看到过有这么多耳洞的人,到了古代还是第一次见。该女子不但一身的银饰,走起路来叮叮作响,煞是好听。她的腰身更是纤细,上面裹了一串的腰包,大大小小形状不同,身后还背了个大竹筐,好似采药的郎中那种,有所不同的她的竹筐却是密封的。

樊师阙好奇的盯着她看,全然忘记了自己如此明目张胆的眼神是不合适宜的。就感觉身边的人推了推自己说道:说你呢,别看了,老盯着姑娘家看,你想讨媳妇了吧?

这话说完,一桌人都笑了,樊师阙略微尴尬的看了看大家,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那女子,就见那女子也看着自己,还端起一壶酒向自己致敬。

樊师阙略有些窘迫,心虚的想着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是不是被听去了,尤其是那女子清水般坦率的眼光中毫无介意,到更让樊师阙脸红。

他突然发现周遭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外来的对此女的打扮感到好奇,其他人就仿若没看见一般。

到了晚上,樊师阙睡不着,就想着到门外透透气,才一开门正好遇上白天的女子正在退房。樊师阙心里奇怪为何一个女孩儿家要连夜赶路,但是也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只是笑笑便要走开。

却听那女子唤住自己,听她声音清脆娇嫩,想来也不过是十几岁:你等等!

樊师阙不敢回头,生怕她叫的并非自己,咳咳两声侧了侧身子以余光看过去,却见那女子向自己走过来,待到她走近自己,又见她从身后的一个小包中摸出一个药丸递过来。

那道好听的声音又说道:你服了吧,有好处的。

樊师阙讶异的接过来,盯着女子。本来他是不想接的,就是接了也不见得要吃。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他遇到了太多不顺的事,对身边的人就更加防范了。

但是此女子却给樊师阙带来很不一样的感觉。倒不是他色迷心窍,见人家漂亮就心里飘飘然了。全因为此女子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那眸光中有种安定人心的效果,可以若无其事的投进你的心湖,却不会掀起一点的波澜,让你的心不由自主的向着她,听她的话。

于是,樊师阙就在女子鼓励的眼神下服了药丸。

待到樊师阙回房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居然随便相信了一个陌生女子,服了不知为何物的药这万一是毒药呢?万一对方是要害自己呢?樊师阙有些忐忑的想着。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又与她素未蒙面,对方为什么要害自己?樊师阙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正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樊师阙开门一看正是那两个带路的其中一人,再一伸头往外看,就见另外一个人正在拍着其他人的房门。

听他们说,大家必须要连夜赶路,因为马上就要经过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每逢清晨便会起雾,容易迷路,所以他们必须连夜赶过去。

待到其他人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两个带路的便不耐烦了,强硬的命令道:再不快点,耽误了时辰,你们都别想拿钱!到时候吃不完兜着走!

樊师阙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了,只觉得此二人越接近目的地就越沉不住,好似很烦躁着急交差一样。不过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樊师阙多想,他连忙收拾随身的物品跟上众人。

待到一行人来到这片森林的时候,天色还晚。带路的念叨着应该在出去之前不会起雾,就叫众人加快脚步。众人连走带跑的,好在森林中道路不算崎岖,他们跑了许久总算是赶了一半

就在此时却撞见一批为数不少的士兵,见他们的样子好像是邻国的,可是此地乃陆囿国莫非是趁夜偷袭?

几个士兵首先发现樊师阙他们,就大喝着站住。

带路的人连忙站出来讨好着,解释他们只是路过的,但是士兵们可不管这些,就要抓起他们带走。

樊师阙一行人被士兵们押送着又往来路回去,听士兵的谈话才知道他们此夜正是要偷袭陆囿国的,估计也是怕他们走漏了风声吧。

樊师阙心想只要不杀他灭口,怎么都好说。等他们偷袭时,他再趁乱逃跑。

正在樊师阙琢磨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阵嘶嘶沙沙的声音,好似蛇虫鼠蚁打斗交缠的闹声,这种声音樊师阙曾在动物世界里听到过,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突然想到,一路过来并为见到半只虫子,就连鸟叫也未曾听到,当时他还奇怪森林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呢,如今却一下子听到这么大的响声,太不寻常了。

当然,其他人也听到了,众人皆是毛骨悚然,长官命令道:快走,别耽误。

此话刚一说完,樊师阙就见前面一排人倒了下去,樊师阙大惊忙跑上去看

此时此刻的景象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见满地的人扭曲着、挣扎着、互相撕咬着,但是却憋着发不出声音就着微弱的月光,樊师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就看到众人的脸色青的青、紫的紫、红的红、绿的绿,总之是五颜六色,但是表情却是恐怖狰狞的。

而他们身边不满了各种毒物,有的樊师阙甚至叫不上名字,总之长相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有的人痛苦的还将自己的眼珠子生生的挖了出来,还有的人去咬对方的耳朵,拿着刀的士兵更是一刀刀坎向自己的手跟脚,惨烈迫人。

樊师阙想往后跑赶快离开,一转身就见到一起来的一个农户也是狰狞着脸扑上来,就要抓他,樊师阙连忙一躲,见到身边有片低矮的空地,便不顾他想往空地里跳下去。

樊师阙一跳才发现,就连空地上也布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樊师阙心里后悔着怎么自己跳下来送死了,才心惊的等着被攻击,却见到这些毒物好似怕他一样纷纷绕开道,继续攻击其他人去了

樊师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试探的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就见旁边的也一样绕开他几米远。

这下,樊师阙心里的恐惧总算放下一半了,随即便想到今日见了一位奇怪的女子,然后就服用了一颗药丸,见她的打扮本就不似普通人,莫非她料到了他们会遭遇此劫,才救了他吗!

可是樊师阙却想不透为何他们素未蒙面,对方却要救自己,莫非这就是缘分?

樊师阙本想要快点离开此地,但是周围布满了人跟毒物,他就是不被毒物袭击,万一被人袭击了他一样活不了,索性他就找了块隐秘的地方蹲了下去等着天亮。

这一夜,森林里是静的可怕也是动的吓人。静到樊师阙只能听到嘶嘶声与啃咬声,动到却是他轻轻楚楚的看到一片片的人交缠着,互相攻击着,浑身覆满了毒虫,但是却连丝毫的惨叫声都没有,只能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到端倪。这比樊师阙在现代看到的恐怖片还吓人,更何况是身临其境呢!

终于,这一夜在樊师阙漫长的等待中过去了天微微亮的的时候森林里果然起了雾,樊师阙不敢动身,生怕会迷路,就继续蹲在原地等着。

随着天边光亮的逐渐升起,这一夜的动静也过去了樊师阙还是第一次经历了天明却听不到鸟叫声与树叶沙沙声的森林,宁静的既诡异又可怕

等到大雾散去,清晨的时候有几个樵夫进森林砍柴,樊师阙躲在一旁观察着趁着樵夫们见到此景,大惊失色跑掉的时候,他连忙跟上去顺着他们的足迹一路离开此地。

那一次,樊师阙在经历了从死人堆爬出来之后,对很多事都有了全新的想法。他想既然大难过后,有没有后福他倒是无所谓的,但是只要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不管以后再遇到什么样的事,他都要活下去,这才是他唯一的路。

历经生死劫难之后,活这个字对樊师阙来说反而变得更加珍贵了。

离开森林后,樊师阙四处打听才知道陆囿国森林的边境处有一家寨名唤蛊家寨,此处的民风古怪,大多以赡养毒虫蛇蚁谋生。樊师阙想着那女子必是蛊家寨中的人。不过又听说蛊家寨一向是不许外人踏进的,若是擅闯下场很是凄惨。樊师阙也不想冒险,就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再行报答好了。

当樊师阙辗转打听到从宇文王朝来陆囿国谋生农户们的聚集地之后,才知晓原来所谓前来打工谋生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大多来此处的人就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陆囿国当地的有钱人家买去了做奴隶,长相好点的也许还会被卖到奇怪的场所。二是若是不服的没过几天就会突然消失,至于去了哪里想想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