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经理远远看到苏阑进来就迎了过来,“苏总,您好久没来了,还是老地方?”
苏阑淡淡点头。
在现实的世界里,苏阑依然是初见时的那个矜贵高傲的男人,沈醉甚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里所见的那个苏阑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会相信。
挽着苏阑的手,殷勤的大堂经理亲自为两个人带位,刚踏上二楼的走廊,沈醉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明显的,他们的出现也出乎了那个人的意料。
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脸色殷红,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格外明亮的眼神里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惊。只犹豫了一瞬间,谢童就向他们走过来。
“苏阑,你真的来了。”
明月弯弯
谢童醉了。
从宋墨那里听说了苏阑陪沈醉去沈家的事情之后她就没清醒过。控制不住的在苏阑习惯出现的地方徘徊,绝望里生出希望,希望看见苏阑,希望证明苏阑没有去和那个沈醉走。
等到几乎死心的时候,苏阑竟然真的出现了。
谢童不管他身边是不是有个沈醉,她只看到了苏阑。
别人看来是巧合的事情,对于谢童来说就是死灰里的一颗火星,她就觉得他们始终是有缘分的。没有哪个女人在苏阑身边的时间比她还久。贺音仗着和苏阑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霸着苏阑,最后竟然不要脸的抛弃他,让他被人笑话。这个沈醉也是一样的货色,这种女人…这种女人…
谢童忽然流泪,泪水顺着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流下来,像艳极的玫瑰上滴落的一滴露水。
为什么她不是那种女人,为什么苏阑只喜欢那种女人!
沈醉看着面前几步远站着的女人。
花到荼蘼,艳极而伤。
她看到了谢童的伤心,但是很难感同身受,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罩在看一尊精致的宫廷娃娃。感叹,但是不感动。
很多时候放弃比坚持更需要勇气,正所谓无舍无得。好好的一轮明月,为什么死活都要照沟渠呢?
不过,沈醉望天,站着说话果然腰不疼。
大部分情况下沈醉的心很不软,心软也不会去写恐怖和侦探小说。要知道,她笔下最有名的人物不是苦情的杀人犯,而是冷静到冷酷的一个个警探。
偏头瞅瞅苏阑,苏阑的表情相当淡漠,如果不是谢童正好挡在他们的去路上,沈醉估摸着苏阑能做出视而不见绕道而行的事来。
这种时候没她插嘴的份,沈醉转而同情起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大堂经理。看样子谢童也是常客,两头不能得罪,进退两难的大堂经理面色尴尬,相当无辜。
沈醉决心淡定的等。
沈醉淡定,大堂经理淡定不了。八卦诚可贵,工资价更高。这几位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苏阑更是得罪不起,这么大的腕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上演默剧让别人看热闹是次要的,不小心跑了大客户才要心头流血。
“苏总您和谢小姐有约?”憋了半天,大堂经理试探的问了一句。
谢童看着苏阑,眼中的渴望毫无掩饰。
“没有。”苏阑冷冷的开口,冲谢童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不耐烦的扫一眼大堂经理,看得可怜的中年帅哥差点一哆嗦。
总算此中年帅哥盐吃的多,急中生智,侧身让出一条路,做出请的手势。苏阑是熟客,带位纯属是身份的问题,他没胆子跑这个龙套,是三角绯闻还是冤家路窄年轻人们自己来吧,无视他这个老人家就行了。
苏阑一带沈醉,越过挡在走廊中间的谢童径直往前走。
谢童酒意上涌,大小姐脾气也爆发了,在苏阑擦身而过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苏阑的手臂。
“苏阑你站住!”
苏阑皱眉,停住脚步。谢童的音量招了不少客人从包厢里探出头来看热闹。
谢童抓得很用力,苏阑就像被抓的不是他一样,锐利的眉眼连基本的波动都没有。淡漠的看着谢童,只是顾着谢家长辈,给她留面子。
就是那淡漠的眼神,成了压垮谢童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醉敏锐的看到谢童的眼神和脸色都不对,谢童豁得出去她豁不出去,电光火石之间,沈醉反射性的握了握苏阑的另一只手。
安抚,安抚一下啊。
苏阑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抽出被沈醉握住的手转而揽住沈醉的肩,然后冷冷的对已经濒临爆发的谢童说,“你醉了。”再把被谢童的手用力的甩开,对一边隐身的大堂经理吩咐,“谢小姐是和谁一起来的,请人来照顾一下。”说完抬脚就要继续走。
沈醉在心里长长叹息,完了,这顿饭别想吃了。
大堂经理嗫嚅,“谢小姐是自己来的。”
“那就麻烦你叫车送她回去。”苏阑干脆的抛下一句话。
可怜的中年帅哥只好试着去扶明显激动的已经开始发抖的谢童,被毫无悬念的一把甩开,继续去面壁。
“苏阑你站住。”谢童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苏阑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沈醉只觉得头皮发麻。
高跟鞋不稳的声音迅速的追上来,谢童从后面一把把沈醉从苏阑的手臂下拉开推到一边去撞墙。然后抓住苏阑的领子,“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我就是不行,贺音嫁给这个女人的侄子,你居然宁肯和她在一起都不看我一眼,你什么意思,报复她还是看不起我!”
沈醉摔靠在一边,被大堂经理赶上来扶住,两个人对看一眼,颇有井冈山会师的感觉,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谢童话里的意思,根本就不认为苏阑是真的看上了沈醉。
沈醉对这种说法倒没什么感觉,毕竟刚开始她也是这么狗血过来的。不过后来想明白就觉得够无稽。苏阑又不是经典小言里整天正事不干,随便一个花瓶小三一算计就上当,蠢到天地同悲据说还能掌握跨国财团,踩一脚地动山摇的科幻人物。有时间干点啥不好,洒狗血又不赚钱。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火辣辣的眼神伴随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蜂拥而来。
苏阑的脸色明显的冷了下来,眼底尽是不耐。抬眼看看沈醉,沈醉站好,但是并没有靠过来的意思,只冲苏阑无奈的笑笑就没了动作。苏阑见状,眉头一皱,眼中的不耐升级成了冷怒。
一手把谢童抓在衣服上的两只手扣住薅下来,一手掏出电话,拨号。
谢童不住的挣扎,脸色涨的通红,一直哭喊,眼泪止不住的流,完全失态。
沈醉看不过眼,有心想劝,但是心里清楚,自己就是谢童眼里的一根芒刺,过去了,只有火上浇油。
借着醉酒,多年的心结全部爆发,谢童已经不管不顾了。苏阑越是冷酷,她就越是要问个明白,听见苏阑给她家里打电话叫人来接她走。谢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苏阑扣着她的手,抢过苏阑的手机猛地摔开。
手机撞到墙上,四分五裂,足见谢童用了多大的力气。
苏阑眼睛一眯,沈醉皱眉,火上浇油就浇吧,要是苏阑的脾气也上来就完蛋了。
赶紧走过去,靠近苏阑,小声说,“我们带谢小姐先出去吧,这样不是办法。”
苏阑扫了沈醉一眼,英俊的脸上线条冷硬。
抓住沈醉的手腕,错过谢童,转身就往楼下走。
谢童要追,脚下一个不稳,高跟鞋崴了一下,摔倒坐在地上。带着哭腔一声一声的喊着苏阑的名字。
沈醉被苏阑带着走,听见谢童的声音,不忍回头,反手抓住苏阑的手,“不能就这么把她丢着不管啊。”
苏阑连头也不回,径直大步往前走,沈醉跟的有点踉跄,心里发凉。
苏阑狠,她能理解。没有希望,谢童都能执着了那么久,苏阑不狠,谢童只有更看不开。
但是苏阑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迁怒的人,沈醉的手腕被握的有些疼。明显这男人就是对她也不满。
刚到这里就要闹不痛快,不是吧。
走了一段,苏阑的速度慢了下来,沈醉缓了口气。
“谢小姐只是醉了,你别这样。”就这样把谢童放在那里,怎么也说不过去。
苏阑不说话,一直走到车前才停下来。
“她家人马上就到,不用我们操心。”
“可是这样她以后会很难堪的。”沈醉微微叹息。
苏阑看了沈醉一眼,打开车门让沈醉上车。
坐进车里,并没有发动车子,甚至没有开车灯。
苏阑挑了下嘴角,看着沈醉,“她会难堪到什么程度呢?”
沈醉头疼,这男人果然对她不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谢童对你的心意如果可以用一场难堪就断绝,那么她也不会执着到现在。至少,留一点情面。”日后也好相见。
苏阑收敛了表情,车子里一片昏暗,对面餐厅闪烁的霓虹映的苏阑的脸上明暗不定。
“你真的愿意我留这个情面给她?既然不满意我的做法,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不阻止我。”
足够尖锐的问题,沈醉一时无言。
苏阑的做法,最得意的人应该是她。苏阑的不满,是她完全的置身事外。
但是她也有她的立场。
这本来就是苏阑和谢童之间的问题,有资格解决的也只有他们两个。她并不赞同喜欢自己男人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敌人,一定要由自己打败这种观点。当然谢童对她宣战另当别论。但就刚刚的场面而言,苏阑的态度才是关键,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应该插一脚去提升问题的严重性。
沈醉叹口气,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苏阑争端。虽然她并不心虚,但是苏阑的确也有他生气的道理。
“对不起,我并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插嘴,谢小姐可能会更激动。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醉服软,刚刚要开始两个人的生活,她不希望有个不愉快的开始。
苏阑沉默了片刻,声音也软下来,“我没有生气,你在乎我就好。”
沈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伸手拉拉苏阑的袖子,“回去吃吧,我做给你吃,当作赔罪?”
苏阑瞄一眼故意在装可爱的沈醉,饱含深意的。
沈醉被看得后背发麻,觉得自己忽然变成小肥羊。
余光看到几个人纠缠着往前走,沈醉看过去,中间被人半架半扶着的正是谢童。
转头看看苏阑,苏阑面无表情。
等那几个人带着谢童上了一辆车离开,苏阑跟着发动了车子往回开。
沈醉想想,抿住上扬的唇,苏阑,毕竟是苏阑。
出去一趟根本是惊魂之旅,闹腾半天不觉得饿,进了门,闻到舒服的茉莉香,沈醉的肚子才恢复了感觉。
熟门熟路的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依然那么丰满。
沈醉挑快的做,青菜鸡蛋热汤面,没一会就上桌。两个人风卷残云,踏踏实实的吃完了。苏阑也习惯的帮沈醉收拾善后。
一直到坐在沙发上,喝到热茶,沈醉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能帮我的笔记本连上网线吗?”沈醉问身边的苏阑。
苏阑点头,从书房接出一根网线给沈醉,看样子早有准备。
沈醉上线,不出所料,家人都在,基本上是在等她。
沈醉噼里啪啦的聊,苏阑打开电视看新闻。
聊了一会儿,沈醉流畅的打字动作忽然僵住了。
苏阑看一眼,沈醉反射性的侧身把屏幕背过去,脸上一片僵硬的红。
屏幕上是沈际下去抱老婆之前留下的极端无耻的一行字和一个猥琐的表情,预祝沈醉有一个美丽的夜晚。
“第二天”他们都有过了,“美丽的夜晚”个头。
沈醉腹诽,奈何脸皮还是不够厚。沈际随便一逗,苏阑的存在感瞬间就巨大了起来。
这一晚上的紧张都让她忘了似乎从今天开始就要和这个男人一起住的事情,这时才想起来,沈醉忽然觉得刚才吃下去的面条都凝固在胃里,难免不知所措。
该怎么表现才是正常的,她没前科,完全没经验可用啊。
苏阑看沈醉的表现,心里有数,脸上露出笑意,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像要去倒水。
沈醉刚刚稍微松口气,忽然从后面被抱住,手一抖,腿上的笔电差点香消玉殒。
“累了一天,早点睡,嗯?”
沈醉僵硬,脑袋里面自动翻译成新白娘子版本的——红烛过半,夜已深沉,娘子,咱们早点安歇吧…
万事开头难,头已经开过了,后面应该不难。
沈醉很顺便的想起见识过的苏阑的好身材,心里也有点发痒。
牙一咬,把腿上的“小情夫”抛在一边,回手搂住了苏阑的脖子,让苏阑更轻松的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只有睡?”沈醉正在努力的豁出去。
苏阑挑眉,“有好建议?”
沈醉继续豁出去,“你睡眠不深?”
“所以?”苏阑微笑。
“需不需要做点有益于睡眠品质的事情?”沈醉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比如?”
“伏地挺身…之类的…”
苏阑终于忍不住,笑的抱在怀中的沈醉都感到颤抖。
深深的一个吻落下来,沈醉搂紧苏阑的脖子,闭上眼睛。
快乐和快感
沈醉发现,自己和那个经典的“第二天”似乎是没有缘。
头一天晚上被苏阑当成新鲜的鸡蛋正面煎完反面煎,早上想“在晨光中看见身边男人孩子般的睡脸”,那根本就是一个美丽的扯。
蚕蛹一样在床上蠕动了半天,沈醉顶着全身格拉格拉在响的骨头挣扎着坐起来。
和苏阑在一起的两个晚上,已经让沈醉充分体会到这个男人和外表一样强悍的战斗力。沈醉望天,很想知道苏少的“第一次”是不是也天赋异禀。
沈醉有很龌龊的心理,她觉得如果注定有个男人要拿走自己的第一次,没道理自己不能得到那个男人的第一次。所以,沈醉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就是清白小帅哥的贞操一枚。拿出科研精神,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深度研究了安全期和各种避孕方式的利弊。沈醉至今仍然记得,当她拿出传说中的安全套给小帅哥详细的讲解用法的时候,那可怜的孩子下巴几乎要两颗螺丝才能拧回去的惊愕。
不过,那次绝无仅有的经验也让沈醉痛彻的了解了一个事实,这种事情光有知识是不够的,果然需要大量的技术支持。此后近十年都对这种事情避之唯恐不及的沈醉几乎想要写一本书,告诫天下准备偷尝禁果的孩子们,慎重,再慎重。没经验的菜鸟,真的很容易搞出人命——不是痛到没命,就是痛到杀人。
沈醉由此学到了,女人,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懒洋洋的爬下床,不能说的地方还留着昨天晚上的余韵,沈醉脸上一红,果然上次苏阑真的很手下留情。
房间里很安静,床头柜上有苏阑的留言字条。公司有事情,他去上班了,会尽量早一点回来。
沈醉把纸条折好放进抽屉里。爬去浴室盥洗。
身上是昨天迷糊中被苏阑抱去洗澡以后帮她换上的睡衣,胸口印着一只猫咪的那件巨大的T恤。柔软的布料贴身接触,像是昨天夜里苏阑浏览过她全身的手势。沈醉的脸持续的涨红。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一手牙缸一手牙刷,满嘴泡沫的傻笑。
沈醉其实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脸皮之厚实往往让人不知道说啥才能形容的人,生平脸红的次数几乎都奉献给了苏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