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玉自然答应。

回来时,唐氏问:“太夫人同你说什么了?”

“也无甚,只说等侯爷有空,请我们再去呢。”陈宁玉言辞间颇有得意。

唐氏果然被她气到。

要说武定侯府,她才是大夫人,可今日陈宁玉出现,围着她要交好的夫人们可不少,有些是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现在何太夫人也是,只把陈宁玉当贵客,她们算什么呢?

唐氏再也不愿讲话了。

倒是范氏笑道:“看来何太夫人很喜欢你。”

“不怪我都算好的了。”陈宁玉语气淡淡。

刚才她被长公主这样说,身边两位长辈却一个都没有帮腔,有道是雪中送炭难,这种时候最是能看清人,这范氏平日里的示好,真真是白白浪费。

回到侯府,她换了衣服,把四个陪房叫来见了见。

关乎家产上的事,她以前费心的很少,主要都是由太夫人指派的人在忙,她不过定时翻翻账本,看有没有错漏的,可现在她嫁人了,便不一样。

没有太夫人坐镇,那些人会不会生出异心也指不定,她还是要敲打敲打。

一众人自然是听明白了,个个急着表忠心。

她目光又在几个年轻人身上转了转,便叫他们各忙各的去。

“以后账还要再算细一些,我现叫他们每个月都交上来,少不得要你累一点,所以别的事儿你就少管些了,让丹秋分担点儿。”她同谷秋说。

谷秋笑道:“这园子里人简单,事儿也不多,不过算账是要费些心力,奴婢会好好做的。”

这丫头伺候她好几年了,是完全的知根知底,陈宁玉笑道:“你这年纪也该嫁人了,刚才来的几个,你可有看中的,要是没看,以后也有机会。”

谷秋立时红了脸:“夫人,奴婢还没想过这些。”

“嗯,那现在就好好想想罢。”陈宁玉又叫碧桃来,升了她做大丫环,比往常能多拿一两银子。

碧桃高兴坏了。

白桃少不得有些醋意:“姐姐倒是好了,我这还熬着呢。”

碧桃好笑:“你笨呢,夫人升我也是因谷秋姐姐,她一嫁出去,大丫环可不就少一个了么,其实丹秋姐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还不是轮到你,这院子里也没别个儿。”

白桃又高兴起来:“那倒是。”

“所以你还是好好的,别做错事情,夫人都看在眼里呢。”

白桃用力点了点头。

陈宁玉歇息会儿,叫丹秋把杨延陵平常穿的鞋子拿来,照着剪裁鞋样,又是挑选料子,倒是忙到杨延陵回来还没弄好。

她先放下剪子,上去给他脱官袍。

这等天气,他每次都把衣服穿得湿透,她看着都觉得受罪的很,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作为妻子在家享福,她能为他做的并不多。

白桃跟碧桃这会儿拿着扇子立冰鼎后面扇风,尽量把凉意吹到屋子各处。

“刚才是在做什么?”杨延陵问。

陈宁玉低头给他解腰带,一边回道:“给侯爷做几双鞋子,要说我别的不行,做这个还是很拿手的,保管侯爷穿的舒服。”

杨延陵很惊奇:“真没看出来,只当你…”

“嗯?”陈宁玉抬头,“当我什么,绣花枕头么?”

杨延陵哈哈笑了:“可是你自己说的。”

陈宁玉假作生气的拍打杨延陵。

杨延陵任她打了几下,捉住她的手,只觉这手掌软若无骨,滑腻如暖玉,不由放在唇边亲了亲,那温度在她指尖像过电一般传到全身。

陈宁玉的心忍不住就加快了。

看她面露娇羞之色,杨延陵更觉得热,只浑身汗臭,还是忍住,先去洗了个澡。

等他回来,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了。

二人吃完,这五月的天,实在叫人提不起精神,陈宁玉也懒得做什么,只歪在美人榻上看书,她穿了件浅桃红的薄衫,头发松松挽了髻,脸上清清爽爽的。

杨延陵看一眼就喜欢,目光落下来,又见她裙衫轻薄,大半从榻上滑下来,小腿露在外面,白生生的,像是塘子里的莲藕,他立时就有些心猿意马。

陈宁玉看得一会儿,就觉身边一热,杨延陵已经坐过来,手不偏不倚的放在她细腰上。

见此情景,几个丫环也不用吩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陈宁玉收起书,笑问:“侯爷今儿晚上没事?”

平日里,他们多半各忙各的,杨延陵有时会去书房,有时出去会友,只不过每回都早早把事情做完,他精力充沛,睡觉前总是要粘着她的。

不过今儿还早得很,故而她才会那么问。

杨延陵顺势就把她搂在怀里,在她头发上嗅一嗅,闻到一股子茉莉香味,笑了笑道:“你用的香都很好闻。”

“好些都是姨母送的,寻常地方买不到呢。”

“那你姨母都是在哪儿买的?”

“好似是江南罢?”她歪头想了想,“或许金陵。”

“下回你要,我叫人给你捎一些,也不是难事。”他低下头亲亲她嘴唇,“今儿去国公府,怎么样,热闹么?”

“热闹是热闹,只我都不认识。”陈宁玉抱怨道,“母亲也不教我,有好几位夫人说,还想请我去玩呢,我倒不知怎么答。”

杨延陵嗤笑一声:“她懂什么,你说说,都有些谁。”

“胡家大夫人,王家二少夫人,董家少夫人,李家大夫人…”她凭着记忆说了些。

“董家是兵部员外郎董大人家?”

“是啊,那董少夫人看着挺不错。”

杨延陵道:“下回他们真请,你就去。”

陈宁玉侧头看他:“董大人是好官么?”

他反问:“需得是好官么?”

“若是不好的,侯爷应不会让我与他们交往罢?”

杨延陵笑起来:“那你觉着我是不是好官?”

“侯爷自然是了,您可是击败蒙古兵的大将军啊。”那是民族英雄,至少在陈宁玉看来,是顶了不起的,而且也没见他平日里受贿什么。

杨延陵看着她笑,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只问华英长公主的事情。

陈宁玉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她原本也不打算提起。

“祖母说的,回来时去了一趟。”

杨太夫人知道,那多半是范氏说的,唐氏作为母亲,这种情况下一言不发,本就不该,范氏也是恶人先告状,指不定怎么说唐氏呢。

陈宁玉道:“这事儿想必侯爷也清楚,当日我打了严公子一耳光,长公主自然对我不满的很。”

杨延陵却眸光阴冷:“我管她什么事,她敢这么对你,以后也别指望有什么好日子过。”说着又一笑,“你做得好,下回再这样,你也给她来一巴掌。”

陈宁玉抽了下嘴角:“她可是长公主。”

她再怎么大胆,还不敢打这等身份的呢,上回严渊那次,也是她假装以为他是冒充的。

“别怕,打了,爷给你收拾残局。”

这是在表现他怎么酷霸吊炸天么?

陈宁玉眼睛亮闪闪的道:“侯爷真厉害!”

她一副膜拜的样子,事实上,暗地里是当做没听见,长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那背后撑腰的人太牛掰了,她可不想轻易冲动一把!

杨延陵要耍帅,就让他耍耍呗。

不过杨延陵不是好糊弄的人,掰过她的脸,叫她仔细听着道:“我是说真的,你是我妻,在外面任凭是谁,也不能叫人白白欺负!这华英长公主今儿胆大,敢出言挑衅,却不知光是她相公吉安侯做得龌蹉事就够下狱的了。”

“哦?侯爷有证据?”陈宁玉这会儿是真兴奋,“严渊那混账东西,侯爷有办法拿下么?”

“怎么,你打了别人一巴掌还不过瘾?”

“他这种人,打死也不为过。”陈宁玉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真是想置严渊于死地的样子。

杨延陵有些奇怪,他觉得那二人上回的事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仇,倒是长公主犯嫌的很,当众坏她名声。

看出他疑虑,陈宁玉想到上回他吃醋的事情,若是真要对付严渊,杨延陵保不准会查出什么,到时候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会不会生气也难说。

陈宁玉索性坦白道:“当年严渊大冬天的把我二表哥推到池塘里,说是说什么孩子之间打闹,其实不过是因皇上称赞二表哥,严渊嫉妒他才下此毒手,华英长公主又袒护严渊,为此,我姨母与华英长公主便结仇了。”

杨延陵头一回听说,皱了皱眉头道:“这仇,长公主一直未报?”

“怎么报呢,那会儿严渊确实年纪还小,还能打死他不成?我姨父娶了姨母之后,不过领个虚职,他性子又朴实,那些事儿做不出来。”

杨延陵半垂下眼眸看倚在他怀中的陈宁玉,语气淡淡的道:“那你是指望我做这些事儿?”

陈宁玉身子一僵。

“其实做也无甚,我早说了,你姨母便是我姨母,不过你二表哥如今也入朝为官了,你又知他想法?”假如他被人推下池塘,害了一辈子,而那人还不知悔改,他是肯定不会饶过的,那日他见过傅朝清,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你是说…”陈宁玉抬头问,“二表哥他会自己动手?”

“我只是猜想。”

陈宁玉眉头皱了皱,傅朝清不顾身体,除了为实现理想,难不成还真有这个念头?

但有,兴许也是正常的,她不是他,都那么希望严渊受到惩罚,别说是傅朝清了,他为此吃了多少苦,被这身体又拖累了多少?

陈宁玉叹了口气。

杨延陵不想见她为别人烦神,虽说她表现的坦荡,可总是叫他有些不舒服,遂岔开话题道:“我回来时见那儿池塘都挖好了,等花木种下,咱们就能搬回去。”

“是啊,这里总是有些小,床也小了点儿。”这儿的床不似他们的婚床,让她睡得更不舒服。

“小才好呢。”杨延陵却笑,这样不管她在哪儿,他手一伸就能碰到她。

陈宁玉斜睨他一眼,看他长手长脚的,其实就是大的床,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她被杨延陵抱得有些热,这会儿身上都开始出汗了,便想调整下姿势。

杨延陵却不肯放她走,坏笑道:“脱了就不热了。”

陈宁玉羞红了脸,嗔道:“才吃过饭呢。”

饭后运动不利于消化!

杨延陵咬在她耳朵上,轻轻吸允,耍赖一样的道:“爷又饿了。”

他手老实不客气的四处抚摸,陈宁玉这会儿早不疼了,被他撩拨的受不得,想到以往享受到的舒服快乐,顺着他的手便慢慢躺倒下来。

第54章 请教

过得几日,陈宁玉在做鞋子呢,章季琬来了。

她成亲这么久,这小子一直没有现身。

“只当你是忘了我这表姐。”陈宁玉笑着看看他,少年又长高了一些,嘴唇上下都开始长胡子了,这等年纪,真是一段时间不见就变个样。

章季琬才不信她的话,哼哼道:“以前不是还嫌我老来找你么,我这是忙着练武呢,明年就要参加武举,能不用点儿功?再说,表姐才嫁过来,我也不好急着打搅呀。”

“来看我叫什么打搅,今儿既来了,便留下吃饭罢。”

章季琬道:“住两日行不行?”

“嗯?”陈宁玉一怔,又恍然大悟,“你是来找侯爷的罢?”

“哪儿呢,当然是来看表姐的,不过也想请教侯爷一些事情。”章季琬挠挠头,“侯爷应该不会不理睬我罢,表姐同侯爷感情好不好?”

陈宁玉白他一眼:“得了,我会给你说说好话,你要住也没什么,祖母知道么?”

“自然是说好了,不然不回去,外祖母肯定得着急。”

陈宁玉就叫下人们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章季琬却奇怪:“你怎么住这儿,咱四姐夫的院子不至于那么小罢?”

“那边是在挖塘子种树呢,你不知道,那院子原先多空,什么都没有,就跟家里的练武场一样的。”陈宁玉好笑,“能不重新弄一下么,看起来就不像常住人的。”

章季琬挤挤眼睛:“挖塘子?那种不种芙蓉呢?”

“当然种,比我那院儿种的还多。”

章季琬就笑起来:“表姐你看,幸好没有嫁到我堂叔家去,看来四姐夫对你真好,我这也有着落了。等武举考成了,我就在都督府谋个职,这样也能多学点儿。”

有计划总是好事,陈宁玉多多鼓励了几句。

章季琬又同她八卦:“我娘现烦心的很,在给哥哥挑媳妇儿呢,娘看中的,爹说不行,爹看中的,娘嫌弃长得不好,哥哥夹在中间也头疼,他难得跟我诉苦的。”

“那你什么想法?”章季和如今在六部观政,可说是前方铺就光明大道,想必京都好些人家都把他视为乘龙快婿,但这挑选的余地一大,也不是好事儿,就是得挑花眼呢。

章季琬摇摇头:“我就想,我以后都不成婚了,麻烦死!”

陈宁玉哈哈笑起来。

等到杨延陵回来,她就把章季琬的事说了。

“这小子好胜心强,不过耐心不够,是该磨练磨练。”杨延陵坐下来脱官靴,问陈宁玉,“那鞋子你做好没有?”

“只做好一双呢,侯爷现在就穿?”

“试试。”

陈宁玉就叫丹秋拿了来。

鞋子就是平常在家里穿的布鞋,当然,不办公的话,走亲戚也可以,鞋底做得挺硬结实,针脚齐整,杨延陵两只手拿着扭了捏,笑道:“看起来很耐穿。”又看鞋面是酱色暗纹的,男人穿最合适不过,他很满意,当下就穿了走上两步。

很合脚,杨延陵夸奖:“比府里绣娘做得还好,没想到你有这手艺。”

“花些心思自然就能做好,我在家时,常给祖母,父亲做的。”陈宁玉能得他们喜欢,也不是说什么都不付出。

想当年,在她刚穿来的时候,她也是彷徨无助的,生怕太夫人,陈修会看出什么,她尽量都在让自己乖巧懂事,学做鞋子也是在为自己加分,后来,才渐渐有了真感情。

杨延陵柔声道:“也不用常给我做,我看这鞋子能穿很久。”

嫁给他做妻子,他不一定就要她讨好她,有时候只希望她能够过得高兴。

陈宁玉怔了怔。

他的眼眸里没有夹杂别的,像是微风下徐徐浮动的湖泊,虽然有时候直接霸道,可这瞬间的温柔,似乎更让人动心,她觉得脸颊有些热。

“傻了?”杨延陵道,“把表弟叫出来吃饭罢。”

陈宁玉回过神,应了一声。

席间,章季琬就没有停过嘴,问东问西的,幸好杨延陵还算有耐心,多数都答了。

“等会儿,你把学得给我看看。”杨延陵道。

章季琬自然高兴。

二人用完饭,就去府里空地上了。

等杨延陵回来,一身短打都湿透。

陈宁玉吃惊:“做什么了?”

“切磋了一下。”杨延陵语气淡淡。

陈宁玉立时就为章季琬担心,杨延陵在战场驰骋多少年了,章季琬一个毛头小子能打得过他?她忙问:“表弟他没怎么罢?”

“能有什么,不过是轻伤,几天就好了。”杨延陵挑眉,“他想去战场杀敌,这点都吃不住,武举也不必去。”

可你也不要打伤人啊,陈宁玉无言,忙叫白桃给章季琬送金疮药。

白桃回来道:“表少爷还乐呵呵的,一点不生气。”

看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陈宁玉松了口气。

过得几日,她去给太夫人请安,正好唐氏,杨东平夫妇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