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做的是大事,侯爷做的事全是为了主子,在连翘眼里,侯爷可是铮铮的铁汉!”

连翘说着递上了为莫念熬制的药,“主子临行前吩咐煮的风寒药,天寒易冷,主子先服下吧。”

莫念望着那浓黑的腰肢,只感觉一股苦涩味道浮上了喉…

还未服药,腹部已是隐隐作痛了,像是孩儿在抗拒一般,一阵阵抽搐痛着。

迟疑着,终是拿过那玉碗,仰头正要喝下————

“莫念!”

手臂猛然被抓住————

她转脸去看,正是皱着眉一脸肃然的魏南萧,“你这是什么药?”

“风寒药”,她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着,轻轻扫开他的臂,“头有些痛,上官公子开给我的一剂药,上官公子的医术一向好的很,亦然不会害我,很管用的。”

“别骗我了!”

魏南萧的脸面顿时青黑几分,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碗,在鼻中嗅闻片刻,立马脸色大变,手上一抖,将玉碗丢到了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侯爷——”

连翘惊呼,不明白现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念抬头看他,语气仍是没有起伏,“风寒药罢了…”

“因你常常受伤我对药理甚有研究你是知晓的”,魏南萧铁青着面色,一把扯住她的手臂,面容痛苦低语,“这碗中药物,分明是坠胎药!”

连翘身子一颤,捂住了唇,不可思议低声呼唤,“主子你!”

梁莫念低垂着脸,以手捂面,痛楚道:“是…孩儿,我有了孩儿,司徒凉的孩儿。”

言语着,起身朝后退,“南萧,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也不值得你这般为我,我确是不贞不洁的身子,我的腹中还有着司徒凉的孩儿,我的心…也早已遗在他那里了…”

“莫念!”

魏南萧出声制止住她的话语,跨步走到她面前,抓下她抚面的手,果是看到了一张泪颜。

他眉眼清明,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清晰,“留下这个孩子。”

“你说什么?”莫念不可思议抬头,呆望着魏南萧,“南萧,这孩儿是…”

“如若这样让你这么难以决定,那便留下这个孩儿”,南萧铁臂将她揽住,像是圈在避港湾中,不遭受任何风雨吹打的坚固,“以后,他便是我魏南萧的孩儿,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有你,就好。”

极痛楚的从喉中挤出这些字语,莫念知道这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是需要多大的决心也是多么艰难!

要舍弃的,始终是这里,始终是那叫做司徒凉的男人!

还留恋什么!

“南萧…谢谢你。”

无情无义

“南萧…谢谢你。”

魏南萧弯腰俯下身,将耳贴在她的腹上,笑道:“千万别像你娘亲,是个爱哭鬼就好。”

莫念破涕为笑,点头了。

魏南萧面容一片欣喜,连站在一旁的连翘,也是舒了一口气。

主子,终是苦尽甘来了。

“看来本王打断了你们一家和乐融融啊!”

一声清冷男音由门前传来,那声音直窜莫念心口,冻得她几许冰寒,不自禁退了两步,转脸朝外看去,脸上顿然出现了绝望。

门外的,正是身穿新郎喜服的绝美男子,还有着满院的铁甲侍卫——

她唤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讳,连唇都不禁疯狂的开始颤抖了。

“司徒…凉…”

“念儿,你与本王的大喜之日,只才这么一会儿,你又在背着本王做些不可饶恕之事了”,司徒凉倚在门框上,朝她扫了一眼,嘴边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却看起来恁的残忍。

梁莫念看着他,一动也不能动。

火红色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过艳,烛光耀发,柔顺剔亮,他的皮肤在这衬托下如同一块雪白的玉石般完美无暇,那双琉璃斑斓的瞳眸极显风情。

她看着他对自己笑,不知此刻自己是身处天堂还是地狱。

“司徒凉…”她只觉喉间被堵了棉,极尽艰难的吐出这些字,“你…回来了…”

他笑的很是温柔,却带着无端的冰冷,“孩儿是么?”

司徒凉步步逼近,“与他早早串通好,给了他王府机关地图助他救出梁千夜,现在,又要大婚之夜逃出去,莫念,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好啊!”

莫念立在那儿不动,看着他步步逼近自己,突然觉得烛火变得好刺眼,直直的耀着她的双眼。

“本王险些相信你了,那日床榻上你所说的话”,司徒凉凤眸半眯,语气凉薄,“什么都不管,想要留在本王身边…原来,都是假的。”

莫念对他的逼近毫无抵抗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身后一双大掌撑住她的身子,南萧扶住她,挡在了她的面前,朝着司徒凉道:“别碰她。”

“本王的妃,与魏侯爷有何干!”

司徒凉挑眉,“魏侯爷你我的账,待会儿,本王会一项不露,一一算个清楚。”

魏南萧身子一动,挡在了她的面前,护着她的姿态这样明显。

“天清假皇的身份已被揭穿,凉王爷,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司徒凉轻哼一笑,不以为然。

一掌挥过,掌风将魏南萧震的退了几大步,嘴角吐出了血来。

“南萧——!”莫念高呼一声,扶住了南萧。

他本已替她挨上一剑,如今怎还经得司徒凉这一掌!

梁莫念的一声痛呼,让司徒凉眉宇间染上了一层薄怒。

她这般护着他,她在自己面前,眼中永远都只是有着魏南萧。

“那老妖怪死活,本王从未在乎过,只是”,他脚步瞬移,不知用了什么步法来到了魏南萧身后,长臂一扯,莫念一个旋身,惊呼一声,跌到了司徒凉的怀中!

“只是念儿,你既是我的妾,就不要碰触别的男人,懂么?”

她的头被按在了司徒凉的胸膛上,她听到他的心跳很快,也看到他的目光,那是隐忍到了极致的,怒气。

“放开我…”她无力挣扎,仰头怒视他,“司徒凉,你休想锁住我!”

“你是本王的妾,怎能躲在别的男人身后”,他一手警戒似的扼在她的腰间,嘴角划开冷笑,“还有,这他人的孩儿…”

莫念心中多出了绝望,想笑,却连咧唇的力气都没了。

“是”,她瞢然看到南萧痛楚的眼神,还有他那峥然而立想要保护自己的身影,决绝道:“这是南萧的孩儿,我与他两情相悦,暗度陈仓,是人人皆知的事,怎么,王爷今日才知晓么?”

司徒凉看着她那张决绝的容颜,心口仿佛被人生生撕碎了,疼的厉害。

“念儿,你说,本王该如何罚你们?”

眉目尽染怒气,美颜上铺上了一层冰霜,他提着梁莫念到床榻旁,臂膀一挥摔在了榻上,“院中魏家侍卫早已被本王抓捕,那些闹事门生亦然捆绑在王府院中…现在,只剩下你与这受重伤的魏侯爷双双待在本王的新房了,你说,本王该如何待你们!”

莫念心头一震,目现绝望。

这是…败了…司徒凉一回王府,情势铮然逆转,她与南萧现今,生命岌岌可危。

“来人,将魏侯绑起来。”

司徒凉坐在榻旁,看着缩在床角里瑟瑟发抖的莫念,眉眼冷的看不到一丝温度,“让本王的妾好好看看,凉王府的刑法。”

侍卫闻言纷纷入屋,执着武器朝南萧冲去————

魏南萧眉头一皱,奋力抵抗,与那些侍卫们争斗起来,尽管极其努力想要到达莫念的方向,可却因为身子的虚弱,一次次被阻挡下来——

南萧的肩上,臂上,腿上…全都被射上了短箭,而那拿着武器的左臂,也中了一掌,如今,脸色虚弱如浩淼波烟,苍白极了。

不消一会儿,南萧被那侍卫围困住,动弹不得,虚弱喘息。

莫念望着南萧拼命的模样,眼前光线越来越淡,只觉暗淡的血红色浮进了眼眶,渐渐的,南萧的身影化为了血红,司徒凉冰冷的容颜化为了血红,就连屋外漆黑的夜,也是浓浓的血色…

那种感觉,回来了。

闭眸,睁眼,她像是无法呼吸般,呆愣看着前方——

耳边仍有着兵器碰撞打斗声,她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司徒凉转头,看着她呆望着前方,一脸茫然一言不发的表情,抓住了她的肩将她扯了过来:“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现在抓住魏南萧了,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他?”

莫念的手在空中探着挥了几下,抓住了司徒凉捏住自己的大手。

她苦涩一笑,眼睛流出泪来,“杀了我…毁了我…对我怎样都好…只要你放了他,放了南萧。”

“这是你的要求…你为了他宁愿…”

司徒凉薄唇紧抿着,眸中痛楚,噌的一声立起身子来,冷凝着她,“既如此,就别怪本王无情!”

话语一落,只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莫念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木屑味道,这等巨大响声——是司徒凉一掌震碎了桌子!

她没有退却,仰着头面向前方,嘴角淡淡浮出了笑意,“看来王爷你答应了。”

“放了他。”

司徒凉望着无神无心的她,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终是咬着牙说出了口,“用长公主的命来换。”

莫念心中顿时被掏空了一块,怔忪着一动不动。

耳中只响着司徒凉的话,拿她的命,来换!

她的头上,被覆上了一层盖头,也是艳丽的红色。

司徒凉手中持着药碗,掀开她的盖头,坐到了她的身边,“今晚,礼成了。就算死,你也只能是本王的妾。”

莫念靠着他,一言不发。

他将药物递到她的唇边,命令着,“喝下去。”

一股浓重的苦涩味道从面前传来,她没有接碗,却听得魏南萧在旁低呼,“莫念,那是致命的毒药,不要碰,莫念!”

“这是…什么?”

“砒霜。”

司徒凉答着,钳住她的下颚,一口口将毒药灌进了她的腹中,一滴不留。

玉碗落地,碎了一地。

莫念胸口作痛,倒在锦帛中,泪水喷薄。

“放了魏侯爷”,司徒凉冰凉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越来越远。

莫念匐在榻上,温热一股股从眸中流逝,一股浓重的腥气袭鼻,莫念分不清自己是在流泪,还是在流血。

魏南萧看了一眼榻上的莫念,顿时心中大惊,她的眼睛,在泣血,“莫念…你的眼睛!”

“司徒凉”,她朝魏南萧静静微笑,转脸唤着,“原来,你这么的想让我死…”

司徒凉沉默半晌,大手抚上她的脸面,擦去了她眼角血泪,声音沙哑着,多出了几分沧桑,“本王开始看你碍眼了。现在对你,腻了。”

他看着频死的她,眼角忽然含上了笑意,言语恁般无情,“莫念,不准恨本王,你只是个二手的贱妾而已,不配。”

梁莫念终于阖上眼眸,失去了意识,凄然倒下。

“我恨的…只是今生识得你,司徒凉!”

梦忆往事

漆黑雪夜,青砖石墙。

深宫冷阙,满天的白覆着苍穹,雪色浓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掉了,那是梁莫念与母妃渡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天那么黑,夜色像是伸展而开的绸子,雪花就像点缀的缎子,还有苍穹上挂着的银盘似的月亮,大的好像她伸手就能触到。

父皇从母妃寝宫中走出来,抱着她冰冷小小的身躯问她,“小念儿,今日是你生辰,怎么不进室殿去?”

她昂起小小的头颅,眼中带着的是令人怜悯的惧怕之意,“父皇,母妃出宫去了,念儿要在这儿候着母妃回来。”

“去了哪里?”

她摇头,“念儿不知。”

但却听到过宫女们窃窃私语留言,说是,母妃又到镇国将军司徒府去了。

她乖巧的装作不知,缩在父皇身上贪图那仅有的温暖。

母妃总是三番五次跑向司徒府,回宫后便是泪流满面。

父皇得知母妃去司徒府的消息,从不发怒,却总是独自坐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满面寂寥。

父皇抱着她,呵怜的护着她冻僵硬的小手,“跟父皇进屋,看看父皇给你带了什么!”

父皇笑着,抱她进了屋中,拿出一块梅花形状玉佩,清明透亮的颜色,光下比雪还要美丽。

她拿在手心里,冰凉袭身,不禁抖了抖,“父皇,这是什么?”

“这是对父皇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念儿替父皇好好收着,可好?”

父皇边说边揉弄她的发,陪她一起用了晚膳,很晚了,母妃还是没有归来。

父皇回了天梁宫去,她则坐在门前一直等,一直候。

直到三更时分,才见到母妃披星戴月,踏雪而来,脸面上难免疲惫。

“念儿,为何还不歇着?”

她想回答说念儿在等母妃,还想说,母妃,今日是念儿的生辰你还记得吗,母妃,今日父皇来陪了我一天,母妃…

可母妃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便移动莲步到桌旁落座,满面伤怀,手指紧握着低声喃语,“司徒炎,司徒炎,谁都可以有你的孩子,你明明不爱那个女人,明明不爱…却不愿碰我一下…好狠的心,你是要我有多恨你!”

母妃…

她看着被妒意充斥着眸子的母妃,敛默着走到母妃身后,乖巧的为她按着肩膀,声音轻巧的像是风铃,“母妃累了,念儿帮您捏捏…”

“走开!别碰我!”

母妃突然怒吼,将她推开来,满眼火光!

莫念小小的身子踉跄几下,禁不住猛力,跌倒在了地上——

“母妃…”

“若不是他设计要我入宫,如不是我向司徒炎的孩儿下了情蛊,若不是生下你…司徒炎怎会对我冷若冰霜…你是那男人的女人,梁樊!”提到这个名讳,母妃竟是生生捏断了自己的指甲,恨意恒生,“梁樊,你在这宫中,禁不住我的,绝禁不住!”

说着,猛然转身回屋去了,没有再多看莫念一眼。

莫念扶着凳子,娇小的身子爬了起来,她看着自己手心被划破了皮肉,有血丝大滴大滴向下掉落。

有几颗血珠子落在了脖间的梅花玉佩上,竟被吸收进去,那玉佩瞬间化成了艳丽的红色。

这是父皇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莫念慌了,又很是急切!

将那玉佩连忙摘下,藏在了腰间!

可腰间被母妃亲手缀上守宫砂的位置突然灼烧一般的痛,只见那玉佩附着在她的腰肢上,将那血色图案瞬间染上她白皙的肌肤。

啪的一声,玉佩碎了,变成了粉末掉落,只留下诡异的梅花图案残留在了她的腰间————

她很伤心,蹲在地上哭了整晚。

那是父皇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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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风寒褪了,药熬制好了搁放在桌上,爷,连翘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