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可慢慢考虑。”顾逸一副很有耐性的样子,笑得特温和,如果不听他们的谈话,见了他这笑,必定会觉得温暖的。
“寡人答应你!只是,灭西陵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还请顾先生给寡人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对策。”
如果没有西陵这个对手,东靖皇帝必定会考虑很久的,可是,一提起西陵,无疑是不给他退路。
顾逸似乎早就料到东靖皇帝的反应,反应并不大,只是淡淡笑了笑,“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东靖皇帝本已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试探,“顾先生,静夫人和陌王…”
这话一出,顾逸的眸光骤冷,转头恶狠狠朝东靖皇帝看过来。
东靖皇帝大惊,不自觉都后退了一步,无法想象那么温和的一个书生,竟也有面目狰狞的一面,到底,那一面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面目呢?
“容静的事…就不劳皇上操心了。”顾逸一字一句,警告道。
他说罢,拂袖而走,留东靖皇帝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
东靖皇帝原本还以为以顾逸如今的身份,要和孤夜白争夺那是必胜无疑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悬了。
顾逸对容静,到底是什么态度呢?无人知晓…
顾逸没有让薛公公送,自己回到顾家,谁知一到房门口就看到小默默独自一人坐在他门前。
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夕,也是最冷的时候。
只见小默默裹着小棉袄,趴在双膝上。
“默默!”顾逸惊声,箭步上前去一把就将小默默搂入怀中,顾不上多问,开门进屋,将小默默放在床榻上,裹上棉被,随后去点燃屋子里所有火炉。
小默默抬起头来,看着恩人爹爹忙碌的身影,惺忪的大眼睛萌萌地眨着眨着,有些迷茫。
顾逸急急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喝了一口试了下水温,确定不会太烫才端过来喂小默默喝。
“赶紧喝点水,暖暖身子。”
小默默乖乖地喝,顾逸一边端着喂,一边问,“怎么坐外头,着凉了怎么办?”
小默默没说话,低着头把一大杯热水喝得干干净净,这才抬头看来,回答了四个字,“心情不好。”
“你来多久了,你娘亲知道你这儿吗?”顾逸又问。
“知道。”小默默说谎了,他留了字条只说要一个人静静,娘亲会放心的。
顾逸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也不追问,“我得补眠,跟我睡一会儿吧?”
小默默点了点头,顾逸这才拿开被耨,替他脱衣服,抱着去洗漱。
小默默被扛在肩上,突然有种错觉,似乎恩人爹爹就是爹爹,以前小时候就是这么照顾过他的。
只是,很快他就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恩人爹爹和娘亲的婚姻根本就有名无实,他记忆错乱了这是。
收拾好,顾逸就抱着小默默一起窝到暖乎乎的被窝里去。
顾逸并没有马上入睡,坐着,拍了拍小默默的小脸,“乖,你先睡,我得看会儿书。”
小默默也没说话,侧身躺在顾逸身旁,小手抱住他腰。
一室寂静,顾逸用余光偷瞄了小默默一眼,唇畔泛起一抹暖笑,继续不动声色。
小默默根本憋不了多久,小脑袋很快就蹭到顾逸的腿上,仰头看他,“恩人爹爹,我们聊聊天吧?”
顾逸合上书,“好,聊什么呢?”
“爹爹!”小默默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憋了几天,不知道找谁说,莫名其妙就到了恩人爹爹大门口。
其实,他本想找神仙叔叔说的,可是…他觉得神仙叔叔以后一定要当他的爹爹的,不适合和继父谈亲爹的事情。
顾逸心头微怔,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说出这个两个字,没有任何前缀的“爹爹”二字,而且还是找他来说。
即便心底有些波澜,顾逸表面还是很平静,“嗯,你说吧,我一定替你保密。”
见顾逸这态度,小默默立马坐起来,一下子就精神了,黑眸烁烁发亮。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亲爹来找我了,可是我已经变成神仙叔叔的儿子了,那该怎么办?我要哪个爹爹呢?”小默默急急说。
顾逸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却还是笑了,“那就两个爹爹呗。”
“不行,我接受不了。我只能对一个爹爹好。”小默默说道。
“为什么?”顾逸不明白了。
“娘亲说了,感情要专一,一辈子一对父母,一个爱人。”小默默认真说。
顾逸心头一怔,正要开口,小默默又道,“娘亲说爱是有限的,就只能给有限的几个人。”
小默默并没有发现,恩人爹爹眼底的忧伤,继续道,“我和娘亲一样,我的爱也是有限的。”
☆、506永远不会出现
506永远不会出现
谁说爱是广博的?
谁都是凡夫俗子,谁的爱都是有限的。
顾逸轻轻揉了揉小默默的脑袋,淡淡笑着,没有回答。
他今日终于知道,这个孩子对于父亲的态度了。
如果对亲爹没有任何期望,就不会有这样的假设。
小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粹,最真实的的,亲生父亲是他自小到大一直的期盼,而神仙叔叔却是后来闯入,培养出感情。感情的取舍,对于大人来说都是煎熬,何况是对小孩子呢?
终于,顾逸开了口,“默默,你心里其实一直想着亲爹的,对吧?”
小默默低下了头,“我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为什么抛下娘亲和我,或许…他也在找我们吧,只是我们不知道。”
顾逸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道,“默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爹爹就在身旁,因为很多原因没办法认你,你能原谅他吗?”
这话一出,小默默立马瞪大了眼睛,“什么?”
“我是说如果。”顾逸还是那么平静。
“怎么会有这种如果。”小默默不明白了,追问道,“恩人爹爹,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书上很多故事都这么写的呀。”顾逸笑了。
“是吗?”小默默不相信,谁知,顾逸还真例举了很多实例,包括东靖历史上的某位流落民间的太子。
小默默这才相信,点了点,随即却又道,“不可能发生在我身旁的。”
他和娘亲身边才多少人呀,他不知道,娘亲总会知道吧。
“傻瓜,我是说…如果。”顾逸看着小默默,眼底全是怜悯。
“如果呀…那要看什么原因喽,反正娘亲原谅的话,我一定会原谅的。”小默默终于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又要学你娘亲?”顾逸无奈问。
“因为我娘亲比我小气,她能原谅的,我一定也能原谅!”小默默是认真的。
顾逸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得有理!”
小默默揪着被子,很不满,“恩人爹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亲爹和神仙叔叔,该选哪一个?
顾逸又沉默了,小默默乖乖地等着,他发现恩人爹爹似乎很认真。
良久,小默默爬到顾逸身上,摸了摸他一晚上长出来的胡渣,“恩人爹爹,你在想什么呢?”
顾逸这才缓过神来,“没…没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默默快哭了,恩人爹爹居然走神了!嗷呜…
“哦…你怎么就知道神仙叔叔会变成你爹爹呢?”顾逸笑着问道。
“一定会的!只要娘亲能…”小默默险些把凤凰水说出来,幸好及时忍住了,改口道,“反正只要娘亲治好长孙紫夏的腿,他们就会在一起,会结婚,我就会变成神仙叔叔的儿子了。”
“默默,你娘一定没教过你,还没发生的事情是无法肯定的。”顾逸淡淡道。
“一定会的,我们都快找到药了!”小默默再次强调。
顾逸坐直身子,认真说,“默默,我们来一个约定好吗?”
小默默摇头,欲哭无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谁知,顾逸却道,“默默,我有一个十全的好办法,但是,我想跟你约定,等哪天你亲爹出现了,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小默默望着恩人爹爹,眨巴着大眼睛,好复杂啊!
半晌,他吐了一口气,问说,“那万一亲爹永远都不出现呢?”
“那你就不用烦恼了,不是吗?”顾逸笑了。
一贯聪明的小默默一宿没睡,又跟恩人爹爹问来问去的,都快绕晕了,他想了一下,“说得也对哦。”
“所以不要烦恼了,就这么说定了,睡觉吧!”顾逸说着,将小默默抱入被窝里,自己也躺了下来。
小默默又想了一下,貌似恩人爹爹说得很有道理,现在想那么多干嘛呢,反正等亲爹出现了,再纠结不迟。
于是,小默默就安安心心地睡过去了。
然而,顾逸却没有睡,他看着小默默安静的睡颜,揪起了眉头,淡淡道,“默默,你娘当初回来…是最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下午,顾逸借口被礼部外派,早早离开了帝都。宫天羽和场主老头的尸体他必须亲自送到神龙大殿去,随行就只有火狸小姐一人,易容成干尸人,谁都认不出。
小默默的心情早已完全恢复,蹦蹦跳跳回到陌王府,发现娘亲正在收拾行李。
小默默突然从娘亲背后冒出来,“娘亲!”
容静早就知道,懒得理睬他,那天晚上找到花雨阁屋顶去,结果只找到这小东西留下的字条。
小东西长大了,有心事都不跟娘亲说了,居然要一个人静一静。
见娘亲不理睬,小默默自己心虚,又从另一边冒出来,“娘亲,你这是要去哪里?”
容静还是不理睬,小默默嘿嘿笑着,“出远门吗?那我也赶紧去收拾。”
回头一看,却发现娘亲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小默默殷勤地过来帮忙,“娘亲,我昨天找恩人爹爹去了,蹭了恩人爹爹一宿。”
容静无动于衷,利索地收拾好东西,让陆长陵带到马车上去,顺便问了一句,“陌王回来了没?”
“还在向阳宫,很快就会过来了。”陆长陵一边说,一边扛着大包小包,打从容静出关后,他完全给当下人使唤了。
容静点了点头,在一旁坐着,拿来佛经翻看。
小默默看了看远去的陆长陵,又看了看娘亲,再次屁颠屁颠蹭过来,抱着娘亲的腿撒娇,“娘亲…娘亲…娘…”
“好吧,我没心情不好,我就是想恩人爹爹了,借口去住一晚上的。”小默默解释道。
容静还是不理睬,终于,小默默怒了,“哼,人家还不是不想打扰你和神仙叔叔睡觉!你们要去那个山谷就自己去,我不去了!”
呃…
容静猛地看过来,一脸震惊,这小子居然…
“等神仙叔叔来了,我就跟他说,我留下看家!”小默默嘿嘿笑道,让娘亲还不理他!
谁知,容静竟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陆长陵,把默默的东西都搬进了,他要留下。”
小默默一愣,哇一声哭出来,“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呜呜…”
☆、507惊现奇迹
507惊现奇迹
容静当然是和小默默开玩笑的,怎么会不带他走呢?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三天后,容静他们便抵达当初得到水凤凰力量的那个深渊。
山洞里的水道已经没有水了,一家三口直接飞落下去,如果是一年前,容静和小默默绝对是办不到的,如今,已经是上下自如。
虽然容静一直郁闷没有突破瓶颈,但到了这里,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来真的长进了不少,还是安慰的。
一路上,容静已经和孤夜白和小默默详细说了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当然,她也很坦然地提到了秦川。
没有从山洞里的水道下,直接飞落下来,最先落在山洞之外。
容静一落地就看到地上的紫玉宝石碎片,她好惊喜,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些碎片居然还存在。
容静一一捡起来,决定下次见到秦川的时候就还给他。
他们背后就是容静说的山洞,孤夜白并没有进山洞,而是打量着周遭的地势,他和小默默在周遭走了一圈,竟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溪流,而沿着溪流走,无疑能进出这个深渊。
“我还以为这里是个世外桃源,全封闭的呢。”
容静有些遗憾,她蛮喜欢这个地方的,来时的路上还琢磨着要不要怂恿孤夜白在这里建个别庄。
“人迹罕至,一般不会有人来。”孤夜白一边说着,还一边谨慎地打量周遭,容静要这里闭关,不仅仅要确定周遭的安全的,而且必须是安静,没有打扰的。
“应该吧,走吧,去山洞瞧瞧。”容静催促道,那地方才是关键呢。
当容静进入山洞,看到深潭里满满的水时,她顿是目瞪口呆,“这…”
“怎么了?”小默默探头看去,发现水潭里的水还清澈,一眼见底,没有鱼虾水草,更没有一点点杂质,他的倒影显得特别清晰。
“当初水凤凰就藏在这个水塘里,水凤凰飞出来的时候,这个水潭就空了呀!”容静不可思议地看着孤夜白和小默默,无法理解眼前所见。
之前水潭里的水正是凤凰水,也正是水凤凰的真身,水凤凰被容静收服之后,这个水潭还哪里来的水呀!
这些水,又是什么水?
听容静这么一说,孤夜白和小默默都诧异了,孤夜白沿着一旁水道窜上去,在山体里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水源。
“娘亲,会不会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小默默问道。
“之前凤凰水存在的时候,地下泉水被阻挡无法冒出来,凤凰水消失了,地下的泉水就涌出来了。”孤夜白也这么揣测。
容静没说话,走近蹲在潭边,孤夜白也走了过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小默默突然惊叫,“娘亲,你…”
“你你…你…”小默默指着水中,张大了嘴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容静被小默默这反应吓到了,心砰砰砰的跳。
谁知,一贯冷静的孤夜白也惊声,“容静,你没有倒影!”
“啊?”
容静这才认真往水中看去,顿是倒抽了口凉气,水中就只有两个倒影,一个是孤夜白的,一个是小默默的,而她面前,空空如也。
要不要这么可怕,鬼才没有影子好不好!
容静看了看孤夜白,又看了看小默默,孤夜白和小默默都没那么害怕,反倒是她自己毛骨悚然起来,“没看错吧?”
“这水有问题。”孤夜白认真了起来。
容静似乎想起了什么,化惊为喜,“先到外头看看再说。”
她飞奔到附近的溪流去,往水里一看,自己的影子清晰着呢,孤夜白和小默默都还没追来,她又跑回去了,又兴奋,又气喘吁吁的,“就是这水的问题,这不会又是凤凰水吧!”
“不,凤凰水取自水凤凰,当初的凤凰水已经完全被你吸收了,这估计就是的佛经中记载的凤凰池。”孤夜白认真道。
“凤凰池?”容静不明白,虽然拥有水凤凰的力量,可是,对水凤凰的还是一知半解。
“水凤凰就是在这里汇聚天地之灵气养成,这些水再经过千百年,或许就会再养出一条水凤凰来。”孤夜白解释道。
这段时间一来,他基本都停止了修炼,一有闲时就翻看佛经,乾坤宫藏经阁里的佛经基本都被他翻烂了。
“因为我身上有水凤凰的力量,所以倒影不出我的影子。”容静喃喃自语着,盯着水中看,看着看着,竟看出了神,不自觉迈出了一脚。
“娘,你干嘛?”小默默要拦,却已经迟了。
“噗通!”
容静一脚踩入水中,整个人就给摔了下去,小默默要追下去,却被孤夜白拉住。
这水,其实并不深,容静跌坐下去,水都才到她半腰呢,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湿,衣裳,头发,皮肤全都是干的,一点儿水渍都没有沾上。
容静站了起来,发现自己一身的衣裳全都是干的,她掬起水来,发现那水似乎有了性灵,居然在她手中晃动,似乎更偏好她的右手。
小默默也伸手去掬水,然而,却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这水还认主了。”孤夜白揶揄着,也掬了一捧水,和小默默的效果是一样的。
容静看着他们,唇畔泛起得瑟的笑容,试探地将藏有水凤凰力量的右手放入浸入水中,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袋居然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