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慵懒至极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从辇车中,荡漾开来,熏得四周一醉。

只见,那辇车中的暗紫色人影,拂袖而起,高大欣长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黑锦蟒纹靴,从辇车中踏出,再往上,便是镶金暗紫蟒袍,宽肩窄腰,蜂腰处,玉带缠绕,更显挺拔。

头顶,黑发束起,紫金王冠箍住,白玉钗固定。两条苏流,自然垂下,分散左右,直达腰间。

面若冠玉,目似朗星,俊美无涛,令日月失色,群星黯淡。眉宇间,邪魅之气,更让人难以直视,竟让人升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约而同的垂眸。

他双手拢袖负在身后,高傲的扬起头,双眸微眯,脸上的脂粉,不显一丝女气,反而更加增添了他与生俱来的狂肆气质,让人能干揣摩。

大步而下,举手投足之间,难掩张狂之气,似乎天地间,行事只凭他的喜怒,肆情不羁。

赵晟颢踩着跪在地上的内侍背脊下了辇车,狂傲得不加掩饰的眸光淡淡向四周扫去,在他这眸光之下,人人避让,都不敢与之对视。

也不知道是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还是因为他逍遥王的名声,而不敢招惹。

缓步走到玉石案几前,赵晟颢拂袖坐下,慵懒妖冶,浑身好似无骨一般,懒洋洋的斜靠着宽大,柔软的椅子。

辇车上的两名美婢,立即跟了上来,跪在红毯之上,一人垂眸,双手轻轻捶腿。另一人,则端起案几上的酒壶,斟满一杯,送到赵晟颢面前。

后者接过之后,她又开始剥开案几上葡萄的薄皮,将晶莹剔透,圆润多汁的果肉,用芊芊小手,送到赵晟颢唇边,在他张口之际,再送入口中。

左右人群中,羡慕声、嫉妒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这才是生活啊!”

“他娘的,太会享受了。美死人了,看得我心肝儿颤。”

“长见识了,今日一见,目睹逍遥王风采,才知道我们那疙瘩的纨绔子弟,根本就不配纨绔二字。”

“啧啧,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时,辇车后跟着的美婢,碎步向前,自动走到城门口,与王府士兵并列而站,目不斜视,似乎在一起等待着什么。

那骑兵中的将军,从马上翻身落地,姿态潇洒利落。大步走到赵晟皋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语气恭敬的道:“启禀王爷,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赵晟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了几下,淡淡开口:“还有多久才到?”

将军沉吟了一下,回答:“若不出意外,大概还有一炷香时间。”

“唔…那便等吧。”赵晟颢神情不变,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在他眸底深处,找到一丝欣喜和迫不及待。

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似乎暂时安静了下来。

有着逍遥王这尊大佛,坐在城门口,众人谁也不敢轻易动弹。

“诶,逍遥王到底是在等谁?你们知道么?”

“谁知道啊!逍遥王喜怒难测,谁知道,会是谁,有如此天大的面子,居然让逍遥王,在此亲自等候,还如此铺张。”

“不是说三国之会,就要开始了么,莫不是,逍遥王来接的,是哪个国家,提前到来的使臣?”

“这接使臣的事,也不管逍遥王的事啊。我听说,这次被皇上钦定,迎接使臣的人,是二皇子。”

“不是迎接外国使臣,那谁能担得起如此大的阵仗?”

“谁知道呢?逍遥王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猜的。”

“对了,我听坊间流传,这一次那西梁国来的是,新继位的女王。那西梁人,与咱们楚人长相不同,但女子却都生得美艳,别有一番异域风韵。莫不是逍遥王,想要一睹女王的天姿,所以才特意来此迎接?”

“以逍遥王的猎艳之心,这恐怕有可能。”

“嘿嘿,若真是如此,那就有好戏看了。若是这万里迢迢来到建宁的西梁女王,被咱们的逍遥王爷,吓得不敢入城,或者直接掳回了王府,接下来可就精彩喽。”

“美吧你,这么重要的外交盛世,皇上怎会容逍遥王这般胡闹?”

之前说话的人,显然不服气,:“若不是这般,那你说,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要接的是谁?”

反驳之人沉吟了一下,犹豫开口:“我倒是听说,逍遥王和那民间的王妃,即将大婚,说不定,逍遥王是来接未来王妃的。”

“逍遥王妃?不是一个民间女子么,需要如此大阵仗?逍遥王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会对这个王妃如此用心。”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王妃可不简单,她在未指给逍遥王之前,就已经有了诰命在身。而且听说,还是个商业奇才,咱们大楚,最近风头正盛的九溟商号,传说就是她的。据说,当时王爷见到王妃时,顿时就惊为天人,非她不娶,所以才让皇上下旨赐婚。这位逍遥王妃,在长公主的宴会上,还技压群芳,就连咱们楚国第一才女,大将军府的桑小姐,都自愧不如。”

“照你这般说,那王妃不仅是才华横溢,而且还美貌非凡喽?”

“确实如此。”

“呵,我看不过是传言罢了,真相恐怕并无这般夸张。”

“是不是传言,是否夸张,咱们不就在此等着,一辨真假么?”

“那就要看看,今日逍遥王前来迎接的,到底是不是逍遥王妃了。”

人群中,四起的议论声,争执声,都没有逃过赵晟颢的耳朵。他一句不落的听着,常人也看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这时,在南门外,远远之地,扬起了尘土,马蹄声,也渐渐传来。

这让等候已久,好奇心已经攀至顶峰的百姓们,都踮起脚,伸直了脖子,向前张望。谁都想第一眼看到那令逍遥王,如此耗费心神的人,到底是谁,与他们心中的猜测,到底是否一样。

终于,在尘土渐消时,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人们眼前。

为首的,居然还是王府侍卫打扮的骑兵,足有千人之多。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上百名的骑兵。

他们黑衣、黑甲、黑马,犹如杀神一般。

这显然是两支截然不同的队伍,可是,却共同拱卫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向城门而来。

在队伍后部,还有着几十辆马车跟着,马车上,货物堆得很高,用防水的油布遮盖,看不出是任何东西。

队伍延绵,当头的人马,来到了城门口时,放眼望去,都还看不见队伍的尾巴。

领队之人来到城门前,见此情景,抬手一挥,部队停止了前进。

随后,他拍马向前,进入城门,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人,都是同样的打扮。

前后四人,进入城门,来到赵晟颢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坐在伞下椅子上,等待许久的赵晟颢行礼。

“福禄寿喜,参加王爷。安宁之行,属下等,幸不辱命!”

这四人,竟然是福禄寿喜四人。

围观的人群中,有认识这四人的,惊诧不已。纷纷议论——

“这福禄寿喜是皇上赐给王爷的贴身侍卫,各个武艺高强,以一当百,没想到却被派出去护送来人,到底是何人,让逍遥王,如此重视?”

“能让逍遥王如此的,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这一次了。”

“都起来吧。”赵晟颢随意拂袖,地上四人,应声而起。

赵晟颢缓缓起身,眼神透过四人,看向那停在城门外的马车,眸底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提步向城外走去。

“逍遥王居然要亲自走过去迎接?”

“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么?我可是听说,逍遥王见到皇帝,跪不跪都是要看心情的。”

“真是越来越想知道,到底是谁,能让逍遥王荣宠如此。”

“咳咳,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不少人,看向这轻咳之人。

这人被看得脸上燥热,低声道:“在咱们大楚,众人皆知,当朝陛下,对逍遥王是恩宠不断,千依百顺的。而现在,又出了一个,让逍遥王,如此宠溺,如此在意的人。今后,这个人,岂不是…”

嘶——

听到这番话的人,无不抽气心惊。

虽然此番话,没有说完整,却也让众人心中顿时明悟。如果那马车中人,真是被逍遥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那么今后在楚地,恐怕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这个车中之人了。

想到此处,众人抿唇噤声,纷纷将视线投向,已经走到马车旁的逍遥王身上。

亦或是,盯着那马车,想要看看,到底从马车中下来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可是,逍遥王站在那马车旁已经一会,那马车却没有半分动静。

就在人们焦急万分,好奇心犹如猫抓一般,在心中死命挠着的时候。

终于,从那黑漆漆的马车里,伸出了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缓缓撩开的门帘,从车厢里,弯腰走出来一个面容娇媚,气质不俗的女子。

“咦?这女子虽然挺美,却也和这王府中的美婢,强不了多少,怎会引起逍遥王这般重视?”

“诶,不对。看那女子对逍遥王的恭敬,应该不是正主。”

“别瞎猜了,耐心看着吧。咱们因为这个人,可是被困在这里有半个时辰了。”

从那宽大的马车里,接连下来了四个风姿不同,各有千秋的美婢后,众人知道,终于等到正主了。

只见,从那撩起帘布的马车里,一只细腻如玉,毫无瑕疵的素手,扶住门沿,从里面弯腰迈出。

当那白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众人心中顿时如擂鼓齐鸣,天地之间,都瞬间失色。仿佛,那女子的风华,已经取代了渐渐落入山后的斜阳。

淡淡清辉,都惊得皎月不敢露出云层,怕被那似真似幻的女子,夺取了光彩。

楚清眉目如画、清丽难言,风姿绰约,当真难描难写,如雪肌肤配以一身白色衣裙,颈部缠绕着一条白狐围脖,整个人似乎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仙人物,便如明珠仙露,娇艳欲滴。

无论男女,在这一刻,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忘却了时间。

她看向身边,向她伸出手来赵晟颢,眼角余光淡淡扫过四周数都数不清的惊艳目光,低声责备道:“你这是作甚?”

城内,红毯铺地,万人迎接。这样的场景,可是与她想要低调进城的初衷不符。

“自然是来迎接我的新娘。”赵晟颢笑得灿烂,却带着一丝无赖之色,伸出的手,再次向前伸了伸。

清幽的眸光,落在那面前的大掌上,似乎,那一掌就是属于她的天地。

缓缓伸出手,将自己柔若无骨的柔荑,放在了其中。

赵晟颢握紧,牢牢抓住,紧紧扣住手指,意有所指的道:“终于如愿以偿,抓到了你,这一生,是怎样我都不会再松开了。”

说罢,他张狂肆意的仰头大笑,笑声穿越天地,长臂一揽,搂住那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将楚清抱下了马车。

楚清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甩起,裙摆在空中画了飘逸的一个圆,惊得她双手搂住赵晟颢的脖子,脚踏实地后,双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赵晟颢的身材高大,楚清被他搂在怀里,显得十分娇小,如小鸟依人般,给人一种羸弱柔媚的感觉。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尽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似乎天地万物中,最般配的便在眼前。

“参加王妃,恭迎王妃,王妃万安!”

王府中列队的侍卫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这一声,也让围观已久的百姓们心中得以肯定,逍遥王如此隆重前来迎接之人,就是他即将过门的王妃。

“啧啧,逍遥王未免也太过幸运了。居然能够拥有这般人间绝色,为妻。有了她,哪里还需要其他女子相伴?”

“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难怪以逍遥王的眼界,在见到她时,也难免惊为天人。”

“这样的绝代佳人,要嫁给一个纨绔王爷,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惊艳之后,四处议论再起。

其中,惊艳声、羡慕声、嫉妒声、惋惜声,应有尽有。

可是,相携而来的两人,却无所闻般,走在厚厚的红毯上,缓缓进城。

“你这般张扬,不怕遭人弹劾么?”楚清无奈的看着搂着自己纤腰不放的男子,神情中,有些娇嗔之色。

赵晟颢胸有成竹的负手在后,垂首在楚清耳边轻声道:“不如此,如何引得八方云动?”那模样,在外人看去,十分亲昵,引人遐思。

逍遥王和未过门的王妃,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旁若无人的亲昵,一时之间,楚清的大名,在建宁都城,更是增添了几分名气。

当然,这都拜了赵晟颢所赐。

不理会他人目光,赵晟颢在无数人的艳羡之中,将恍若谪仙,美得不似凡人的楚清抱上了辇车,扬长而去。

当夜,来自各个府邸的弹劾奏折,就送进了皇宫,堆满了楚皇赵琮的书桌。

------题外话------

这一章,字少了点。但内容写完,泱泱实在不想去灌水凑字数,所以请见谅。么么哒~

003 使者来临,原来是他?

建宁都城,南门的一场高调迎接,让楚清的名字,在建宁鹊起。

足足五天,都变成了建宁都城里,茶肆酒楼中,最热门的话题,若不是因为另一件大事的到来,恐怕这个热度还会越演越烈。

积雪融化,万物复苏。

建宁都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市集坊间,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这人潮里的喧嚣,驱散了最后一丝冬寒。

都城一共四个大门,分东南西北,每个大门都连接了笔直宽敞的直道,穿过外城、内城、皇城、直达皇宫。

直道宽八丈,以青石板铺就,左右两边,不时出现的一些树木,为此地增加了一些诗情画意。

黎明十分,西边的大门,便被官府派人清理干净,扫尘洒水,使得整条街道,光洁干净,一尘不染。

百姓们还未反应过来,是否是有大事发生,便又见到,白袍铜铠,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从皇城中,不急不缓的骑马而来。

队伍延绵不绝,犹如一道长蛇般。

为首的两人,并未着铠甲,当先一人,白色锦袍,温润如玉,清雅如竹,举手投足间,贵气凛然,一派皇家气象。

在他身边,微微低了一线的中年男子,身穿赤色官袍,五官端正,眉宇间儒雅温顺,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周尚书,记住,不可过于扰民。”白袍公子,声音如美玉般温润无暇,听起来甚是舒服。

他身后的中年官员,微微颌首,甚是恭敬:“卑职知晓,请二皇子放心。”

赵晟乾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的眸光,始终是看向前方,穿过了早已打开的城门,不知落向何处。

今日,是北韩的使者,到达建宁都城的日子。

而他,是奉旨来迎接。

昨日,西梁的女王陛下已经随着使者团,先一步到达了建宁,同样也是他去迎接的。想起,这位女王陛下,那赤裸裸打量自己的眸光,赵晟乾此刻都觉得一阵胆寒。

却也只能在心中道一句,西梁的开放,果然不是大楚可以相比的。

“咦?那白袍如玉的俊逸公子,好似是咱们大楚的二皇子。”人群中,终于有人辨认出了赵晟乾的身份。

他这个二皇子,虽然不似赵晟颢这个逍遥王般,建宁都城中人人皆知,人人皆识,却也不代表,一个认识他的人都没有。

有人说出了赵晟乾的身份,一旁立即有人,也认出了那赤色官服的中年人。

“那是礼部尚书,周大人吧。”

“是啊,怎么一下子,出现两个大人物?莫非今日是哪个国家的使者到了?”

三国盛会之事,在民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眼下,百姓们,看到这般架势,自然也能猜得出一二,很快就推断出了,一定是来参加三国盛会的外国使者到了,才会如此这般隆重的迎接。

不过,西梁的使者,因为昨天是夜晚到的,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亦还未在百姓中流传开来。

议论间,赵晟乾和周大人,已经策马来到城门前。

赵晟乾身后一位披甲大将军,抬手一挥,队伍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同样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将军高举着的手,五指一握,身后的御前侍卫,立即分散两旁,让开中间的直道,瞬间就让这条路上,肃穆不少。

周尚书,面色中有些纠结,望向赵晟乾,几次欲言又止。

赵晟乾的眸光始终盯着前方,可是从眼角的余光中,也看出了周尚书的为难,唇角微微勾起,温润的声音,再次轻缓流出:“周大人有话,便直说吧。”

呃…

周大人一怔,顿时沉吟起来。心中暗道:这次盛会,皇上指定二皇子负责,却又派我从旁协助。若是有所不当,得罪了来宾,皇子自然容易脱身,可是我就变成了替罪羊。

这念头一起,周大人心中骤惊,一咬牙,对赵晟乾小心翼翼的道:“二皇子,咱们就如此来迎接北韩的使者,会否有些简单了。”

赵晟乾也不怒,反而微笑反问:“哦?那按照大人的意思,要如何迎接,才显得不简单?”

周大人身子更低,回答:“若是以卑职来看,起码要有宫廷乐师来此奏乐,百姓手捧鲜花,夹道欢迎,城门上挂出迎接标语,这样一来,不仅显示咱们对北韩使者的欢迎,也能体现出我大楚的气度。”

赵晟乾静静听完周大人之言,不喜不怒,却没有立即开口。

这样的反应,让周大人一惊,紧闭着双唇,不再言语。

皇家成年的三个皇子中,大皇子冷酷残忍,三皇子深居浅出,终日缠绵病榻,而眼前这个二皇子,虽然看上去温润儒雅,却最难捉摸心思。

少顷,赵晟乾终于微笑开口,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北韩尚武,性子狂妄狠烈,若真是按照你所说的布置,恐怕得到的不是让他们了解我大楚的底蕴,而是惹来他们的轻视。”

“是,是卑职考虑不周。”周大人忙躬身受训。不知不觉间,他背后居然出了一层冷汗,此时清风拂过,冷飕飕的凉意,直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