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娘……”雪吟踌躇道,“娘娘疼的这样厉害,还有雪吟笨手笨脚的,怕做不来……”

上官蔷忍住腹痛道:“没事的,你回去以后想办法替本宫弄一些榛子杏仁来就行,本宫自有主张。”

雪吟道了声‘是’,但十分费解:“只是娘娘不是向来不吃这些的?每回内侍监上供来,娘娘都叫奴婢扔了去,说吃了会起疹子。”

“就是会起疹子。”上官蔷疼的气喘吁吁道,“要让他们以为我这个孩子是被算计掉的,懂吗?”

雪吟终于恍然大悟,‘嗯嗯’的点头,还好咸福宫本来就离未央宫不远,她们没多久就到了。

上官蔷一进屋躺在榻上就动不了了,雪吟忙替她除去了外裳,一看,里面的亵衣都是血,红透了,吓得当场哭了出来。

上官蔷骂道:“出息!给我闭嘴,赶紧把衣服藏起来。”

雪吟六神无主,但还是照做了,在院子里的一颗树下挖了个坑,把染血的衣裳都埋了进去,跟着带了一些礼物速速去了一趟掖庭,以吉嫔的名义,趁着过年,算是犒劳漪秋,漪春,漪宁三位姑姑一年以来的照拂,还有钟粹宫的锦葵那里,宫女特别多,打赏了几轮下来,假装和她们聊天的时候,一道嗑瓜子,顺了一些杏仁什么的藏在口袋里带回琴台阁。

头一回做贼,雪吟委实有些不利索,真是打死她也没想到她要偷得不是什么金银玉器值钱的玩意儿,竟然是些零嘴!

回去的时候,天已擦黑,四处的宫门前都点亮了灯,雪吟才一推开琴台阁的门就听到上官蔷的呻吟声,她疾步走到床边探视道:“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雪吟的身上携带着风雪的寒意,冷的上官蔷哆嗦个不停,她的嘴唇毫无血色,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

“成了。”雪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倒出来那些杏仁。

上官蔷的手发抖,雪吟便替她剥开来,送到她嘴边道:“娘娘当真要如此做吗?”

上官蔷倔强道:“本宫已没有别的退路了。出这样多的血,这孩子必定是没了。既然没了,就要有她牺牲的价值。”说着,让雪吟把镜子拿来一照,脸上已经开始泛红了。

她又继续吃了几颗松子和榛仁,雪吟劝阻道:“娘娘,够了,再吃下去怕要出人命。”

上官蔷靠在那里喘了口气道:“行吧,现在可以给我去找太医了。”

雪吟‘嗳’了一声忙出去请钟昭仪的旨意。

此事可大可小,钟昭仪立刻通知了长乐宫,皇帝刚好在皇后那里,便一并赶了过来,太后收到消息也亲自到了咸福宫,之后是蕊乔和澜贵人等等,全都聚集在咸福宫的大殿内候着,颇有点像蕊乔那时候小产时的阵仗。

孙太医是时已经替吉嫔把完脉,对着皇帝摇头叹息道:“老臣无能,愧对陛下,吉嫔娘娘的孩子确实是保不住了,还是请稳婆把孩子拿出来吧。”

太后对上官蔷的这一胎尤为上心,因而径直冲进了内间,皇后自然也跟了进来,就听到太后冷冽严厉的声音:“怎会如此?下午还好端端的。”

孙太医道:“此事说来蹊跷,和如嫔娘娘当时小产有些类似,不过如嫔娘娘是落水,孩子闷死在肚子里头,老臣可以理解,吉嫔为何会如此就不得而知了。眼下老臣只看到吉嫔娘娘浑身发满红疹,很明显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皇帝逼问雪吟道:“怎么照顾你家娘娘的,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可曾碰过什么不该碰的没有?”

雪吟跪下来直摇头:“奴婢扶着娘娘从宴席处回来还是好好地,但到了夜里娘娘突然嚷嚷肚子疼,还不让奴婢传唤太医,说是忍忍就过去了,大约是胎动,谁知道之后出了那么多的血,奴婢不能知情不报,便立刻去找了昭仪娘娘。”

皇帝沉吟半晌道:“吉嫔与母后、朕同处一桌,没理由会吃到不该吃的东西。”

太后也跟着点头,问:“那回来的路上呢?可有磕着碰着,脚崴着了?打喷嚏呢?”

太后记得先帝在时,有个妃嫔曾经因为身子骨弱,随便打一个喷嚏就把孩子给打掉的也有。故而有此一问。

雪吟通通摇头:“娘娘好的很,奴婢用项上人头担保,别无异样。”

太后和皇帝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在紫檀屏风后头等着,却听到稳婆‘啊’的一声尖叫,皇后肃然问,“怎么了?你一个稳婆什么没见过,值得如此大惊小怪的!”

稳婆磕磕巴巴道:“回主子娘娘,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只是……只是……”

吉嫔眼下已疼的昏了过去,皇后瞧了一眼道:“你但说无妨,到底怎么样了!”

稳婆说不清楚,只道:“奴婢有罪。”

皇后只得自己走进去,太后还试图阻拦道:“皇后啊,哀家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此地污秽……”却没能把皇后拦住,皇后进去里面一瞧,吓得也是瘫软在地上,‘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怎么了?”皇帝亟不可待的上前,“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赶忙出来挡住皇帝道:“陛下千万不能看,请陛下相信臣妾,陛下出去吧,此事臣妾同母后交待。”

“不成!”皇帝固执道,“你们要瞒着朕什么?!”

太后疲惫的用手揉着眼睛道:“是啊,皇后,你直说吧。”

皇后咬了咬唇,只说了两个字:“妖孽。”

第八十八章

太后的手一颤:“你说什么?”

“妖孽。”皇后的嗓子里含了几许哭音,“这孩子是妖孽,不祥的妖孽。”

“胡说八道,把孩子抱出来给哀家看。”太后气的浑身发抖,“你身为一国之母,竟然在这里妖言惑众。”

皇后惴惴不安的绞着手指,听凭太后训斥。

皇帝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盯着屏风,似乎想看穿里面的一切,很快,稳婆把孩子抱了出来,却哪里是孩子,根本就是污漆麻黑的一个黑疙瘩,有三个拳头那么大,模样生的的确像是人,尽管眼睛鼻子瞧不出,就是一团软趴趴的淤泥状,因此吓得太后面无人色,连退数步,捂住心口凄厉道:“把这脏东西从哀家眼前弄走——弄走!”

稳婆赶忙退了出去,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些不祥的东西自有处理的方法。

吉嫔于此时醒了过来,嘴里幽幽的咕哝着什么,宫女们进进出出的清理了一番之后,吉嫔似乎也回过神来,哭个不停,一直问道:“我的孩子呢?陛下?我的孩子?”

“朕在这里。”皇帝绕过屏风,坐到床沿,握住吉嫔的手道,“朕在这里陪着你,没事的。”

上官蔷是在他们说‘妖孽’的那一刻醒过来的,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个孩子没生下来,否则自己只怕会背负上一个不祥的罪名,然后打入冷宫,永生永世都别想出来了,她闭着眼睛在心里算计了许久,总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睁开眼,泪水从眼角汩汩的流下,楚楚可怜道:“陛下,请您告诉我,我的孩子怎么了?”

皇帝叹息一声道:“没事,你年纪还小,以后会有的,今次的事想必另有文章,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吉嫔闻言‘啊’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天动地,外面的蕊乔听见了,手里捏着帕子,不安的搅成一团,见稳婆把‘死孩子’抱出来,一下子就想到上回的事,当场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

钟昭仪忙上去劝她道:“如嫔啊,你现在有了身子,莫要胡思乱想。”

“是啊。”澜贵人看了心中也不落忍,“若不然如嫔娘娘先回去吧,您可不能再有事了。”

蕊乔摇头,非要等皇帝出来问个说法。

皇后见皇帝正安慰着吉嫔,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生出畸胎一事而有半点避讳,心中顿生不悦,甚至有些嫉妒,仿佛有一盆火炉在身体里熊熊的燃烧着,她强忍住情绪,走到皇帝身边,附耳低语道:“陛下,臣妾先告退了,如嫔还在外头,经历过上次的事,臣妾怕她多想,恐有不妥,毕竟她如今又有了身子。”

皇帝‘嗯’一声道,“叫她先回去吧,别让她知道这些事,费事她吓着。”

皇后称‘是’,退了下去。

太后看着趴在皇帝怀里哭泣不止的吉嫔道:“皇帝子嗣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意外’,哀家不信这当中没有故事,不要怪哀家啰嗦,此事必要查个揪细,皇帝以为呢?”

皇帝道:“母后说的是。”一边转头向吉嫔道,“你给朕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适?”

上官蔷抹了把泪哽咽道:“就是方才,回到寝殿之后约摸一个时辰。”

“这期间用过什么没有?”皇帝追问。

上官蔷摇头:“臣妾走回来就见乏了,预备要歇息,可是一躺下,背上就如同针刺一般,继而浑身发热发红,叫雪吟拿了镜子来一照,竟是浑身出了红疹,臣妾小时候也出过红疹,因此认得,每回只要臣妾碰了榛子之类的东西就会痛痒难耐,所以臣妾从不吃那些,内侍监也知道。”

太后闻言道:“可今夜的膳食连个栗子都没有,你从哪儿碰到的这些?”

“是啊……”皇帝喃喃自语道,“会不会做到汤里头?”旋即吩咐海大寿把今夜团圆饭的吃剩下来的东西全部封住,连夜召殷世德入宫。

“放心吧。”皇帝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道,“今夜你好好休息,旁的什么都不要想,殷世德是个能干的,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言毕,太后和皇帝便出去了,留下一干宫人伺候着,两人一路往大殿走一路道:“皇帝以为今夜之事是要速战速决,还是留待明日再算?照哀家的意思,而今人都齐全,在咸福宫的大殿里候着呢,一抓一个准。”

“可得有证据啊。”皇帝道,“朕后宫那么许多妃嫔,不能就把她们都扣在咸福宫中。朕倒是想速战速决,可既然要查的彻底,就要给殷世德时间,当然,朕最怕的是打草惊蛇。”

太后默了一默道:“皇帝说的也有道理,哀家本来是想趁着这当口连夜审查,待那歹徒熬不住了就会自己供出来。”

皇帝摇头:“既然做了,就没那么容易招认。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朕的子嗣一再的出事,是朕的失职,所以今次朕打算同皇后追究到底,务必不能再让宫里出这样的事了。”

“放心吧,母后。”皇帝搀扶着太后道,“儿臣比您更着紧自个儿的子嗣,母后奔波了半夜,就请先回宫吧。”

太后点点头,长叹一口,终于走了。

翌日一早,刑部三十个提刑全部销假上阵,确定御膳房的所有菜式均没有问题,御膳房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个年过的当真是跌宕,先是赏赐,后是扣押调查,现下总算是清白了。

殷世德到长乐宫向帝后回禀,正遇上皇帝在问孙太医:“吉嫔的红疹确定是吃了榛子之类引起的?”

孙太医道:“的确如此,吉嫔进宫时便有记录,不食榛子,松子,杏仁,等坚果类物品。”

“那她的红疹是从哪里来?”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

殷世德道:“陛下,臣有一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说着,略抬了眼皮,看向一旁的皇后。

皇帝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说。”

殷世德答道:“微臣今日以调查之名前往咸福宫,于吉嫔娘娘的琴台阁一处发现有些微的杏仁颗粒,不过是吃完的那一种,碎碎的外壳。”

“此话当真?”皇帝蹙眉,“你是在何处发现的?”

殷世德拱手道,“臣怎敢妄言,臣是在吉嫔娘娘的床褥底下发现的,痕迹不多,但确定是杏仁,因此让刑部的人偷偷放好以备陛下查阅。”

说着,将东西呈上去,皇帝扫了一眼,便交给了皇后,轻声道:“你的意思呢?”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此事当审慎处理,吉嫔为陛下诞育子嗣,若没有真凭实据,只怕冤枉了她,伤了人心。”

“朕也这样以为。”皇帝认同,继而握住了皇后的手道,“那咱们兵分两路。”

皇后莞尔一笑:“瞧陛下说的……”

跟着,诸位妃嫔全都到了长乐宫来,除却新年里要向帝后叩拜之外,也因着昨日吉嫔的事,谁也睡不好,一早都过来探消息。

皇帝一眼看到蕊乔,她脸色苍白,显得很憔悴。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她一定又东想西想的,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皇后望着底下乌压压的人头,铿锵道:“在座的诸位妹妹想必也都听到了风声,昨夜里吉嫔小产了,原因尚且不明,刑部的殷大人正在查验……”

话才说到一半,殿外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后驾到。

太后携着刚下床的吉嫔怒气冲冲的赶到长乐宫,吉嫔不远不近的尾随在老祖宗身后,看起来面黄肌瘦,每走一步脚下都是虚浮,像是随时要身子一歪就倒了下来,脸上更是有一些红色的疙瘩印子,她扶风弱柳般的矮身向帝后行礼,太后却先一步道:“把你的证据拿出来。”

“是,太后。”吉嫔才答了一声,一滴眼泪就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雪吟忙托举着一把扇子至头顶,到跟前来,太后道:“呈给皇后。”

皇后接过看了一眼道:“这不是吉嫔妹妹昨日在宴席见所携带的扇子?”

“正是。”吉嫔啜泣道,“此扇乃是珍姐姐所赠,蔷儿甚是欢喜,每每随身携带,然而昨夜之事,令蔷儿心中郁结难以纾解,难眠之下,依稀忆起未得这柄扇子之前蔷儿的胎一直都挺稳当,不曾有过半点不适,偏是得了这柄扇子以后时不时的胎动,蔷儿初时也不以为意,甚至没让雪吟去请太医,眼下失子既成事实,便由不得蔷儿不想,这前因后果疑思都在这一柄扇子上,因此这把扇子是唯一的线索,故来交与皇后分明。”

秦淑珍吓得浑身发抖,忙跪下道:“请陛下明鉴,皇后主子圣裁,臣妾的这柄扇子绝对不会致吉嫔娘娘滑胎的。”

在座的谁不知道秦淑珍和上官蔷的过节,一时间都替秦淑珍捏了把汗。说实在的,到了这个份上,木已成舟,孩子没了就是没了,怎么没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吉嫔自己认为滑胎是这把扇子造成的,而扇子又是秦淑珍那里拿的,所以秦淑珍横竖脱不了干系,倒霉定了。

第八十九章

皇帝的脸色笼罩着一层阴影,谁都看不清他的心思,只听他慢悠悠道:“吉嫔说是,你说不是,个个都觉得冤屈,可凡事都不能光靠一张嘴,到底是不是,让殷世德验一验便晓得了。”

殷世德上前来取走证物,钟昭仪手心出了层汗,这扇子是她赠的,总会查到她头上来,于是出列道:“陛下,要论这柄扇子的来历,其实还是早先臣妾送于珍贵人的,在臣妾手里的时候最长,臣妾并未见不妥之处,其后珍贵人也时时带在身边……”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维护秦淑珍的意思很明显。

蕊乔敛了敛袖口,亦站出来接话道:“钟姐姐所言甚是,只是这柄扇子最早的主人却并非昭仪姐姐,而是臣妾。当时为贺珍贵人和春才人晋封之喜,臣妾便送了一柄泥金的芙蓉扇于吉嫔,不知吉嫔可还记得?”

吉嫔怔了一怔,旋即想起的确如此,在秦淑珍炫耀手中的扇子珍贵时,她好没有面子,所幸的是如嫔赠与她一对金桥钗,让她挽回颜面,之后又给各宫赠了一些染香扇和花钿,吉嫔又另拿到了一把泥金芙蓉扇,算的上是上乘的。不过她最相中的还是秦淑珍手里钟昭仪送的那把,不为什么,就因为从秦淑珍手里抢来的便是最好的。眼下如嫔问起,她便答道:“娘娘所言嫔妾当然记得。”

蕊乔纳闷道,“既然同样是扇子,为何妹妹就如此偏爱钟昭仪的那把而弃我的这把于不顾呢?”

吉嫔有些尴尬,局促道:“臣妾没有嫌弃如嫔娘娘所赠之物的意思,只是此物乃是珍姐姐所赠,妹妹自然时不时托在掌中把玩。更兼这柄扇子有得趣之处,珍姐姐时常挂在嘴边,说凑近了瞧与拿远了瞧,望见的是不同的景致,是以妹妹才十分上心。”

“原来如此。”蕊乔恍然大悟,“只是恰好那么巧,昭仪姐姐手里这把扇子也是自我手上出去的,就是见着昭仪姐姐喜欢,我才忍痛割爱,赠予她的,谁知道昭仪姐姐又送予珍贵人了呢,因而陛下——”蕊乔抬眸直视皇帝,“归根结底,这两柄扇子都是臣妾的。”

阖宫谁不知道钟昭仪不得陛下宠爱,因而透过蕊乔的三言两语,一下子便猜出是钟昭仪没东西送,才问如嫔借了扇子来做人情。

皇帝眼睛一眯,望着她道:“你当朕不知道这把扇子最先是谁的吗?”

太后道:“可即便钟昭仪和如嫔都说这柄扇子没问题也不能代表珍贵人不会在拿到扇子之后再做手脚。”

皇帝不紧不慢道:“如此问殷大人不就知道了?倘若珍贵人做过手脚,这柄扇子之后一直在吉嫔手里,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殷世德上前,道:“回禀陛下,扇面上无毒。”

“什么?”太后诧异道,顺便回头狠狠瞪了上官蔷一眼,这丫头在自己宫里说的言之凿凿,然而到了皇帝面前,这些所谓的证物半点都经不起推敲。

“那扇柄上呢?”皇帝又问,“里里外外的都给朕查清楚了。”

“是。”殷世德回道,“陛下的顾虑臣知道,只是不论是扇面还是扇柄,亦或者是扇子上挂的流苏,都无毒。微臣听孙太医提过,吉嫔娘娘不宜食用榛果类的东西,可就连这些东西的残余,这柄扇子上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吉嫔娘娘的香粉,陛下不信可以再由孙太医验一遍。”

皇帝微一颔首,孙兆临上前接过扇子,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又细细闻了一番后道:“回陛下,殷大人所言甚是,此扇并无不妥之处,不仅无毒,亦没有叫娘娘过敏的东西,老臣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吉嫔站在那里,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珍贵人还跪在地上,太后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厉声一喝,把珍贵人的丫鬟提上来问话:“你说,你家主子可曾在扇子上做过手脚?”

绿萝吓得浑身发抖,哭诉道:“太后明鉴,我家主子委屈,这柄扇子压根不是我家主子自己要送给吉嫔娘娘的,而是吉嫔娘娘从我家主子那处抢去的,要说娘娘下毒,真真是冤枉,我家娘娘又怎会知道吉嫔娘娘何时会来讨要。”

吉嫔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在座的妃嫔闻言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吉嫔。

太后怒视着吉嫔:“敢情是你自己在做的孽,眼下又闹的哪出!”

吉嫔跪下来哭着抱住太后的腿道:“臣妾冤枉,臣妾并没有抢过珍贵人的扇子。是她的丫头胡说,臣妾的丫头也可以作证。”

雪吟战战兢兢的上前,道:“确…确…确实是珍贵人送给吉嫔娘娘的。”

皇帝冷冷‘哦’了一声,尾音向上,问伏地泣泪的珍贵人道:“你到如今没说过几句,你就不为自己辩解?说说吧,这扇子到底是怎么去的吉嫔那里。”

珍贵人哽咽道:“诚如嫔妾的婢女所言,那一日是吉嫔到了嫔妾的房里拿走的,吉嫔娘娘圣眷正隆,又怀有天家子嗣,臣妾不敢有怨言,不过区区一把扇子,拿走便拿走吧。”

秦淑珍的态度愈加显得吉嫔的造作和无理取闹,吉嫔指着秦淑珍道:“明明是你设了圈套陷害我去拿的。”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变得难堪起来,吉嫔拿不出证据还死咬住不放,简直是形如泼妇了。

太后怒极攻心,不知道上官家怎么会调*&教出这么一个混账来!

没脑子不止,还缺心眼儿,难怪会生出畸胎来,估摸着也是遗传。

绿萝见吉嫔尖细的手指直指向秦淑珍,忙替自己主子抱不平,膝行到帝后跟前叩首道:“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是什么样的身份,怎敢冤枉吉嫔娘娘?!实在是替珍贵人不忿,奴婢记得很清楚,当时因为珍贵人没有照顾好如嫔娘娘,连累如嫔娘娘动了胎气,珍贵人内心自责不已,整日里以泪洗面,吉嫔娘娘与珍贵人同处咸福宫,那一日便上门来讥讽,道珍贵人这回该去延禧宫里陪老太妃们了,这把扇子一定再也用不着,就算带去了延禧宫也无人欣赏,不如就给了她’,奴婢记得真真的,说完也不问珍贵人的意思就径直把东西给拿走了,眼下又道是珍贵人下毒,真是……”

眼见事情朝不利于吉嫔的方向发展,太后已经不想过于干涉这件事了,省的皇帝以为她是在为上官家筹谋,而是选择在一旁坐下冷眼旁观。

皇后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冷冷道:“此事到如今扑朔迷离,但本宫不会任由后廷乌烟瘴气,本宫瞧着珍贵人的奴婢似乎是个忠仆,那么本宫也提醒你,可记得你到底是在为谁效力?”

绿萝抬头道:“奴婢是宫里的人,自当为陛下效力,为主子娘娘效力,为太后效力。”

“很好。”皇后言罢,问道,“那么本宫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吉嫔陷害你家主子,可如今你家主子好端端的在这里,吉嫔却没了一个孩子,这当中必定是有一些常人不识的招数,吉嫔毕竟只是一届女流之辈,不懂得什么医理,但大抵总有些直觉,只可惜也许她现今的直觉是错的,问题并不是出在这把扇子上,那么如此一来,我等自然无从在扇子上挖出真相。所以本宫要问你一句话,你给本宫好好想好了再说,由始至终,由吉嫔怀孕起,你家主子可有过什么反常的言行举止没有?”

绿萝沉默了一下,皇后道:“无妨,你细细的想,陛下和本宫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想放过,包庇任何一个人。”

绿萝沉吟良久后猛的抬头,双眼放光,侧目看向身边的秦淑珍,似有一些欲言又止。

太后和吉嫔也都觉察出一些什么来,紧张的心眼子都跳到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