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他庄承荣如何算无遗策,到底不是神人,至于最后谁输谁赢,他还真不敢确定,于是他便想到以子母蛊来制约太子与贤王。

所以庄承荣命薛神医趁机给沈秋君和贤王下了蛊,同时又找到沈昭宁,把他探知的事情合盘托出,果然沈昭宁也被贤王寒了心,积极主动地寻了机会在太子身上下了蛊。

后来庄承荣又与沈昭宁议定,由沈昭宁在东宫作内应,与贤王里外呼应,最终让太子输得一塌糊涂。

庄承荣心中颇有些得意,如今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进行,虽然他身陷囹圄,不过有他大开方便之门,沈昭宁已保得性命无忧,此时又在贤王面前立了一大功,贤王登基时必会有大封赏的,而沈昭宁既然已知事情真相,又一向与沈秋君亲厚,将来必会一心相助沈秋君的。

贤王投鼠忌器,既忌惮沈秋君的命格,却又为了自己的小命不敢真就取了她的性命,他这皇帝想做安稳了实在是不容易啊。

庄承荣想到这里,点头笑道:“如此一来,小成子更能多得几分贤王的信任了,一些事情也就能多些方便。如今一切以稳定为主,想来贤王此时正在忙他的登基大典了,登基过后便是册封皇后,我是看不到那一幕了,身着皇后服饰的沈秋君还不知晃瞎多少人的眼呢。”

那侍卫闻言一滞,低声道:“据小成子打探,贤王心中不喜贤王妃,只准备册她作个普通妃子,而要册封李侧妃为皇后。”

庄承荣直觉得血涌上喉咙,连声道:“以妾为妻,怎么会这样?当年的霸主如今的沈侯是吃屎的吗,怎么就由着脸面被人踩到地下去?”

侍卫忙道:“沈侯如今也是没有办法,沈昭宁在那夜殒了性命,不能自辩是忠是奸。沈家如今乱成一团自顾不暇,而且沈侯夫妻心中也是有些怨恨沈秋君的,毕竟沈昭宁是因她而死…”

庄承荣大惊:“沈昭宁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那夜他是在确保沈昭宁安全的情况下,才放心去贤王府见沈秋君最后一面,也是在那夜。他唯一一次动了杀死沈秋君的念头。

本来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想与沈秋君道别的,哪里想到沈秋君却怂恿他杀死李瑶琴,还道亲手杀死李瑶琴,会令李瑶琴到死都记恨他的。

庄承荣那时脑中却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亲手杀死沈秋君。那么沈秋君到死记得的将是自己,生前既然不能占据她的心,死后让她永久记得自己。倒也不失是个好主意,至于是爱是恨,却是顾不得,况且有她陪着自己一起死去,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也算是偿了自己今生的心愿了。

不过当看到沈秋君面上露出的惧意,庄承荣便清醒过来了,自己既然爱慕她。自然要给予她最好的,如今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何苦再拉了她去。于是这才有了认义子一事,这样一来,自己死后也不至于无人念叨。又能不便宜贤王,而沈秋君也能活得风光。

但是他没有想到沈昭宁竟然已经死了,沈家遭到打击,沈秋君的路子不好走啊。

庄承荣怒道:“那夜沈昭宁明明好好的,况且我又派了人保护他,怎么会出意外?”

那侍卫忙道:“这也怨不得兄弟们一时大意,他们实在没想到贤王会突然对自己的舅子下死手,他们实在是救助不及,又不敢在贤王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庄承荣不由在心中冷笑,原以为自己是最狠心的,没想到和贤王相比,自己还是远不如他,看来贤王是早就忌惮于沈秋君的命格,这次便借机铲除与沈秋君最为亲厚的兄长,让她失去一大助力。

庄承荣便又问道:“虽然沈昭宁不中用了,但是沈昭英可还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边境安稳还得需要他呢,贤王怎么敢这样做?而且就算沈侯抱怨女儿,可皇后之事到底关乎着沈家一族的命运,这个时候自然是放下心中私怨团结一致对外了,他还不至于老糊涂成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侍卫不由踌躇了一下,没敢立即就答。

庄承荣便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侍卫这才鼓了勇气,说道:“因沈昭宁死得不明不白,沈侯此时已被贤王限制,这是其二,其二则是因为贤王说沈王妃名节有失,这是满京城权贵们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若是她只做贤王妃,他丢了脸也就罢了,可若是为一国之母,却万万不成,沈侯此时被贤王拿了一双儿女的把柄,便底气不足。至于沈昭英,他好像也默认了妹妹之事,况且贤王又极力拉拢他,说是原贤王妃生前做下的主,两家要成儿女亲家,桂哥儿如今是板上订钉的太子,想来沈昭英是想以此为契机,为沈家谋出路吧。”

谋个屁!庄承荣暗在心里骂道,这个沈昭英打仗倒是一个好手,只论到谋略远见上,就是个脑中塞满了稻草的蠢驴!等到贤王做稳了江山,就是腾出手来收拾沈家的时候,他沈昭英别想讨到丁点的好处。

侍卫小心陪笑道:“说沈王妃名节有失,必是贤王往自己身上泼的脏水,依小的看,沈王妃倒是行事端正规矩之人,怎么会…”

庄承荣咬牙,还不是当年那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来说,那是自己一生中最为温馨又最为心痛的往事,可他没想到这竟成了沈秋君一生的污点。

庄承荣心中倒吸一口气:既然贤王耿耿于怀那件事,为何当年还要上门殷切求娶沈秋君?谁也没把刀子架上他脖子上,如今就成了委屈了?

看来贤王自求娶之时就在谋算着沈秋君和沈家。

想到沈秋君毫不知自己落入他人的陷阱,还一心一意地待贤王,庄承荣不由暗骂她就是个傻子,如今没有了沈家,没有了自己,她该如何走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呢。

从贤王求娶沈秋君为继妃,庄承荣不由想到沈丽君生产前后的事情,那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他无意中听到沈丽君和沈惜君背后说沈秋君的坏话。那时他虽年少,但因为他对沈秋君的关注以及他的聪慧,却也感觉出沈秋君对贤王有点不同,这让他心里很难受,越发地迁怒于沈惜君,于是才有了沈氏姐妹惊马受伤的事情。

听说沈秋君为此昏迷了两天。这让他极为后悔,于是当知得沈秋君去庄子上的消息时,他便也赶了过去,准备好好修复一下二人的关系。

不想那日与五皇子狭路相逢打了起来,就在他狼狈不堪之时。沈秋君从天而降替他解了围,却也气他的不长进,把他训斥了一顿。然后丢下他主仆二人,自顾自地走了。

就在这时,李瑶琴出现了,因为看着她也是一番好意,他也想快些到庄子上,便由着她安排到马车上。

李瑶琴明明与自己一般大,却总一幅大姐姐的模样,他也只当她在家照顾庶弟庶妹惯了的。哪里想到她竟然轻佻地盯着自己的脸,言语中颇多不和事宜的话,让他觉得这哪里是什么伯府的千金小姐。竟与齐妃母子不怀好意地强安插到自己身边的丫头们一个样子了。

等到了庄子上,面对贤王等众人,李瑶琴说了什么“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我之所以是我,却是因为我自已”的话来,又道:“佛曰众生平等,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看到贤王一脸的赞叹之意,再看五皇子等人的尴尬面容,虽然知道李瑶琴是在为自己解围,不过他心里仍然忍不住冷笑: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他们固然是因为自己的皇子身份傲视一切,可她李瑶琴不也同样是因为伯府小姐的身份才能站在他们一干人等的面前,如果她是个平民丫头,贤王又岂会理会她,说什么众生平等,她不也一样呼奴使婢的,也未见得比他们随和到哪里去。

庄承荣想到这里不由冷笑,贤王的眼神也太不好使了,就这么被个轻佻女子给迷昏了头。如今想想,那李瑶琴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大家小姐,真正的名门闺秀决计想不出陷害自己的那般歹毒龌龊的主意。

庄承荣心下一叹,当日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沈丽君生产时和三皇子一同去了南边,不然有他在,必不会让贤王夫妻算计了沈秋君去。

可是他不能未卜先知,就在贤王夫妻算计沈秋君时,他正在深山老林中杀人杀的快活。

那时贤王已经没有耐心和他演兄弟情深了,而是想直接掠了他去,逼问出宝藏之事然后杀了他。

幸好当日于叔派了死士来接应他,才让他险险避过一劫,当他在林子里为自己诱杀一个又一个的刺客得意时,沈秋君却在京城接受了贤王的亲事,在他拖着一条断腿走出老林时,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不说贤王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只说他始终怀念那段破庙中的时光,他心中总有个想法,那就是如果他能与沈秋君日日如那般相依为命该多好啊。

可怜那时年少的他,哪里懂得那种少年情愫,如果换成今时今日,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沈秋君明白,他会爱她一生,一辈子不纳妾不看别的女人一眼,只宠爱她一生,以此来改变她的主意,而不是如当年那般只是傻傻地表示:沈丽君是自己心中永远的嫂子,他不接受沈秋君为自己的嫂子。

不过沈秋君终久是嫁给了贤王,他心中痛苦无以排解,只有借着哭沈丽君宣泄心中苦楚,再后来因为陈王父子的一番动作,他被父亲派去攻打东陈,最终陈王一家都死在自己手中,可是他没有旧仇得报的开怀,不是因为父亲申斥他水淹东陈致东边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而是因为他再一次面对母亲时,才发现自己仍被爹憎娘怨,是个不被欢迎的人。

所以他愈发地怀念破庙中的时光,于是更加频频出入贤王府,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到沈秋君一面,他也觉得心中温暖了许多。

由于贤王出于某种目的,外面朝堂上的事情宁可让李瑶琴参与,也不交于沈秋君,竟让他与沈秋君之间形成一种莫名的平衡:沈秋君不因他与贤王之间视同水火而陷害他,而且还给予他为姐为嫂的关怀,虽然他明白这里面未尝没有沈秋君为贤王打算的意思,可是他实在贪恋那种温暖,欲罢不能,同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拿李瑶琴作了靶子。

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他万万没想到李瑶琴会想出那样歹毒的主意,便是现在他都不能理解,一个高高在上的伯府小姐是怎么想到蛮童这种让人不齿的法子,给他和齐小侯爷下了套,幸好他向来警觉才没有中了计,不过那齐小侯爷实在让人厌烦的很,他可没时间招呼他,自然是让他一了百了,却也因此得罪了大长公主,最终逼得他不得不投靠了太子,并对太子言明为了报复贤王将来事成后,必要得到贤王妃沈秋君为妻。

庄承荣想到这里,不由暗叹,沈秋君没了沈家的支持,又因其命格被贤王所忌惮,这让他如何放心地离开人世。

庄承荣神情一振,对侍卫命令道:“你让于叔去回复北蛮和东临国,只要他们依之前的约定助我夺下皇位,我愿意拿他们提出的城池相赠。”

侍卫迟疑了一下,他们虽然跟着庄承荣无恶不作,可这到底关乎着疆土原则,这卖国的骂名和别个可是不一样啊。

庄承荣便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既然能送出去,也必能收回来,不过是权宜之计。告诉于叔务必要留着沈昭英的性命,我还得指望他和李意书斗呢。另外宫中的一切也该布置起来了…若是我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你们就都听从沈王妃的命令,也算是你们偿还了欠了我的恩情。”

第三四四章 前世后续一

宫殿中锦绣辉煌,宫娥环绕,一位长相极美的少女正在塌上坐立不安,焦灼的神情竟有些狰狞的感觉,硬生生减少了她的几分美貌,对于这位少女,我们并不陌生,她正是贤王长女兰姐儿。

这时一个老嬷嬷悄悄走了进来,兰姐儿见了,急忙站起身来,问道:“孙嬷嬷,事情怎么样了?”

孙嬷嬷有些责备地看了兰姐儿一眼:“公主,如今您的身份可不同从前,这规矩一事不可大意,万不可损了元德皇后嫡长女的名声。”

兰姐儿这才觉出自己行为有些莽撞,忙整了仪容,正襟危坐,对宫娥们命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只留孙嬷嬷伺候便是。”

等到殿中只有她老少二人时,兰姐儿一步走到孙嬷嬷跟前,小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孙嬷嬷握着兰姐儿的手,亦小声说道:“公主请放心,老奴已经收买了煎药的人,并亲眼看着那药被放了进去,只要德妃随那堕胎药一起喝下去,她今生再也不能生育了,外人也查不出什么来。”

兰姐儿吁了一口气,似是劝说自己道:“她当日害了母后的性命,如今我只是让她不能生育,而未要了她的性命,也算是报答了她这么年的养育之恩,以后大家便两清了。”

孙嬷嬷点头道:“公主这点倒是象极了元德皇后的慈爱,倒是便宜了德妃,她先是害了元德皇后,如今又背叛了皇上,如果不是想着将来还要与李氏斗法,真该一下子除了她,一了百了,免得将来影响到您与太子的名声。”

兰姐儿忙道:“桂儿还没有封太子呢,这太子叫得也太早了些。”一时又叹道:“父亲怎么就被那个姓李的狐媚子给迷住了呢,如今她得封皇后。又有了身孕,桂儿的前途越发的让人担忧了。”

孙嬷嬷也点头道:“但愿将来德妃与她争斗不休,我们才能从中得利。”

这时,外边传来宫娥的声音:“见过大皇子。”

兰姐儿主仆二人便止了声,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桂哥儿跑了进来。随他一起进来的宫人此时则有眼色地躬身退了下去。

桂哥儿看着姐姐,小心说道:“我方才听说父亲命人给她送去了堕胎药,她会不会有事?”

兰姐儿脸上便威严了起来,说道:“你身边的人也该好好管教一番了,什么有的没的都告诉你。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听姐姐的话,好生读书,若是读书累了。就常到父亲跟前走动尽孝,余事只管交给姐姐。”

桂哥儿低声应是,兰姐儿看着弟弟脸上担忧的表情,心中直叹气,不管如何说,弟弟是被姨母养大的,而对亲生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虽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弟弟感情仍是倾斜于姨母这边,这个现象可不好。

兰姐儿轻声说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做,你看父亲的姬妾们哪个因此没了命的?如今她如此,也不过是现世报罢了。只是你这样关心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是我们的杀母仇人,却置我们的母亲于何地呢?”

桂哥儿闻言,面上现了愧色,犹豫地说道:“杀母之仇不敢忘,只是她到底养育我一场…”

兰姐儿正色道:“我知道她极疼爱于你,这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之所以如此疼爱于你,到底是因为你是桂儿,还是因为你是贤王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如今她又腹中又有了那个孽种,幸好父亲没有被她蒙骗过去,否则任由那孩子生下来,生生占了皇子的位份,到那时才能看出她的真面目呢。”

兰姐儿说道这里,又厉声道:“你不要打着偷偷去看她的主意,你如今也十岁的人了,也该想想将来的路如何走下去,你若是和她走得近了,不仅会被父亲厌弃,也对不起为了生下你丢了性命的母亲。”

桂哥儿被姐姐一通教训,沮丧地低头站在一边不吭声,他到底是个孩子,一边是为了他损了命的亲生母亲,一边是要了母亲的性命,却又悉心照看他的亲姨母,他为难了半日,咬牙道:“罢,罢,我以后再不去管她了,只当从不认识她就是了。她是生是死,均和我无关。”

兰姐儿闻言却又摇头道:“不,如今父亲正在气头上,你自然不可接近于她,可等这事过去后,你得了机会还是得悄悄和她多走动走动。”

桂哥儿不解地看着兰姐儿,兰姐儿解释道:“通过这事以后,她必与李皇后视同水火,她既然无子,便只能拿你做依仗,所以你只要继续做你的乖儿子,以她的狠毒心性,必会为你扫清做上太子的所有障碍的,等她没了用处之时,我们真正报仇的时刻也就到了。”

桂哥儿看着侃侃而谈的姐姐,只觉得浑身冰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沈秋君既是自己的亲姨母,又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他下不了手为亲母报仇,便只好逃避,对沈秋君的所有遭遇不管不问也就是了,一面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在她膝下承欢,一面又狠狠利用算计她,然后再一脚把她踢开,他实在做不来这种歹毒的事情来。

兰姐儿没有发现弟弟的抗拒,仍细心叮嘱道:“罢了,你还小,需要如何做,我会慢慢教你的,你暂时不必想那么多,只专心读书,在父亲面前好好尽孝便是了。”

桂哥儿盯着姐姐,半天方叹道:“父亲为什么要争什么皇帝之位?以前在贤王府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自从进了皇宫,一切的人与事都变了。”

父亲再不是从前慈祥的父亲了,而是变成一个他需要时时小心讨好的主子,姨母也不是从前慈爱的母亲,而是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而当日在父母跟前何其乖巧大方的姐姐,如今竟是这样一幅算计冰冷和狠毒的人了,只是不知他自己在外人眼中又变成什么模样了呢?

这在桂哥儿迷惘之际,有宫人匆匆进殿来回道:“李皇后被刺客所伤,危在旦夕,如今所有太医都过去了,怕是不好呢。”

兰姐儿和孙嬷嬷听了,均面露喜色,孙嬷嬷更是言道:“就她那小家子模样,哪里担得起这天大的福份,如今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只是公主和大皇子要不要过去露一下面呢?”

兰姐儿倒有些犹豫了,过去虽能在父亲跟前卖个好,可是又怕李瑶琴真不成了,过去反被父亲迁怒,自己倒没什么,可弟弟这里却不可出什么漏子。

就在兰姐儿犹豫之际,又有宫人来报:“德妃打下胎后,血流不止,又无人理会,听说只有出气没有进的气了。”

兰姐儿听了颇是震惊,心中暗道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日子,怎么见血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是上天在助着弟弟,还是不祥之兆呢。

孙嬷嬷则喜道:“必是大皇子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故上天也在相助,这一下子竟是去了两个仇家了。”

桂哥儿在旁听了,央求姐姐道:“我想去看看她,我要亲自去问问她当年之事。”

“不,你不许去!”兰姐儿厉声说道:“我们的母亲到死都不能瞑目,凭什么她可以在死前见到你,到时一番花言巧语,又哄得你原谅了她,这也太便宜她了。”

见桂哥儿仍要坚持,兰姐儿便道:“她如果真死了,也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却不免要受到父亲的责难,这又是何苦呢,你将来是要做君主的,心底是不能如此软活的。你现在就做个选择,你是要亲生母亲和我,还是要她。”

桂哥儿呆呆看着姐姐,心中委实难以决择,若是要他选择,他宁愿选择父亲不去夺位,那样他还能表面拥有着其乐融融的完整家庭,或者父亲夺位失败,到时一家人一起赴死,黄泉路上还是一家人,而不必如现在一般,为了太子之位,大家斗成个乌鸡眼似的。

可惜那只是空想,他只能在现实中做出选择,父亲如今已然不可靠,姨母也没了性命,他如今在这世上唯有一个亲姐姐了,最终桂哥儿狠了狠心,说道:“罢了,我,我不过去了。”

不提兰姐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只说此时皇后寝宫中,众太医们汗流浃背地跪满了一地,心中暗暗祈祷神仙保佑。

昔日的贤王如今的皇上庄承义此时正指着众太医道:“你们这帮废物,这么一点伤都治不好,留你们何用,到时统统殉了皇后。”

庄承义说罢,也不理会下面的一片求饶声,转身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李瑶琴,想到此生再不能见到她的一颦一笑,心中大痛,如被人摘了心肝似的,不由上前抱着李瑶琴大哭起来。

众宫人见到皇上对皇后情深如此,也不由感伤流泪,太医们也个个掩面流泪,至于是为皇后还是为自己,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三四五章 前世后续二

殿中哭声一片,这时有个小内侍悄悄上前对大太监回报了德妃之事,大太监轻声斥道:“皇上现在哪还有心思管德妃的事,让个宫人帮着清理一下,等什么时候空了再说吧。”

小内寺忙悄悄退了出去,这时庄承义的心如刀搅一般,疼痛得几乎不能抑制。

这时殿中众人也发现庄承义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下来,忙上前劝道:“还请皇上节哀。”

庄承义也觉得体力不支,放下李瑶琴,擦了眼泪慢慢坐下来,大太监忙上前帮着轻抚胸背,庄承义这才觉得心里稍好受些,看着李瑶琴不由又想到沈秋君来,心中大骂老天不公,便对问太监道:“德妃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太监忙道:“说是胎儿下来后血流不止,人已经不中用了。”

庄承义忽得一下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德妃不行了?”

大太监被庄承义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声回道:“胎儿下来血流不止,也没个人理会,耽误了时间,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庄承义只觉得心痛如被虫子啃噬一般,他不由惊惧起来:莫不是蛊虫起了反应?

庄承义的脸更加的苍白,叫道:“怎么会没人理会?太医呢,不是宣了两个太医过去了吗?”

庄承义虽说污蔑沈秋君不守妇道,可他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故想先遣了心腹给沈秋君灌下药去,然后再寻个借口,宣了太医过去,如此大面上便可遮掩过去了。

可是不想却出现李瑶琴被刺一事,庄承义情急之下,便宣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前去皇后宫中看诊,在宫中向来捧高踩低,虽然外人不知内里底细。却也知沈秋君不得皇宠,沈家眼看着又是个败落的迹象,故那两个太医便抛了前边的派遣,听从皇上的吩咐,一同过来皇后宫中。

庄承义着急自己的性命,倒顾不上处理太医。此时他听说沈秋君犹有气息,便拔腿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都去静心观,如果你们再医不好德妃,朕诛你们九族。”

太医们急忙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走。心中倒是着实糊涂起来:都道李皇后得皇上专宠,如今看来怕是德妃更得帝心吧,再怎么说沈氏也是正妻。她李侧妃一个妾还能坏了规矩以妾为妻?怕是皇上为了政治上的考虑才如此吧,可惜妾终归是妾,哪有那个做皇后的福分。

也有那走在后面的人,回头看去皇后正殿,方才还乌鸦鸦闹哄哄一片的,如今竟只零星站着几个宫人,愈发显得床上的皇后孤独清冷。

庄承义等人赶到静心观时,德妃面如金色。哪里还有气息,太医们上前把脉后,均摇头道:“已经没救了”。

庄承义只觉得心中疼痛更甚。几乎上不能忍受,眼泪更是直往下掉,大叫道:“快去把安乐王押来。还有把国师也一并请来。”

一时太医们被带了下去,安乐王庄承荣也被押了进来。

庄承义上前揪着庄承荣,急声道:“快把我身上的蛊虫除去,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庄承荣早就已经得了消息,他利用手中的链子将庄承义兜住一把将他甩到地上,然后自己径直走到里间床前,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沈秋君,只觉得脑中一处空白。

庄承荣向来自诩聪明,认为世上再没有比自己会算计人的了,毕竟除了沈秋君,他别无所求,**少则破绽便少。

就算之前有关贤王的算计落了空,他也认为自己还有补救的措施,可是看到现在的沈秋君,他觉得自己所谓的聪明实在是可笑的很。

庄承义此时已经自地上爬起来,冲到正呆呆坐在床前的庄承荣跟前,说道:“你快解了我身上的蛊虫,我不仅可以饶了你的性命,还可以继续让你做安乐王。”

庄承荣眼也不眨地看着沈秋君,说道:“玉姐姐已经不在了,一切都结束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没什么意思了。你算计了她的一生,如今为她陪葬,也是你的荣幸。”

庄承义不由暴怒道:“我为什么要给她陪葬,我是大齐的皇帝,是这天下之主,我有我的抱负,我要把大齐治理的繁荣富强,我要让四邦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成为千古一帝,我要让庄氏王朝千秋万载…”

庄承荣充耳不闻庄承义的咆哮,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沈秋君的脸,象是要把她的面容不仅深刻在心中,更要刻在骨子里。

庄承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想到庄承荣竟然果真是爱着沈秋君的,就在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利用这件事自救时,身内的蛊虫却已发作,只痛得庄承义在地上嚎叫着打滚。

外面的人听了,却知庄承义倒底出身皇族,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此时进去,见了他的狼狈样子,只怕以后只有被灭口的份,故没听到庄承义使唤也不敢近前。

这时国师空渺也到了静心观,见到此情景,心下大骇:庄承义已然不行了,而天命皇后的沈秋君也死了,那么他该何去何从?拥立大皇子为皇上,然后继续做自己的国师?

这时庄承荣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隔着屏风见是空渺,便点头道:“你来得倒正好,也免得我再去寻你,正好一同为玉姐姐殉葬。”

明明此时庄承荣正戴了脚镣手镣,但空渺却觉得此时的庄承荣,如同刚从地狱里出来的煞神一样,声音里有种让人浑身泛出冷气的阴森。

空渺吓得连连后退,未等他转身,便听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侍卫,此时便一齐拥上前把空渺捉住。

庄承荣命令道:“把这个妖道直接杀了。”

这时却听外面洪亮的一声:“无量天尊,安乐王请刀下留人。”

接着房门便被打开,走进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来,空渺此时面带喜色,急忙道:“师父您怎么下了山到这里来了?”

只见那老道人怒道:“你下山时我是如何嘱托你的?竟敢违背为师的命令,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庄承荣这时已经走出内室,听了空渺之言,方知原来眼前的人竟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虚清道长,对于他能从外打开锁着的门倒也不惊讶,只是冷笑道:“你既然能入了这皇宫,可见是有几分神通的,不过看你这徒弟行事如此,也知这师父也不怎么样,今日正好也一起殉了葬,也算是赎了你教徒不力的罪过了。”

虚清道长却看着庄承荣微笑道:“如果贫道能救活沈秋君的话,不知可否救我师徒一命?”

庄承荣不由一愣,看向旁边已经咽了气的庄承义,怀疑道:“你真能救得了她?”

虚清道长笑道:“这沈秋君既是天命皇后又是牝鸡司晨的命格,她的命又怎会被人轻易取了去呢?”

庄承荣闻言大喜,不过又立马冷静下来,冷笑道:“你们师徒口中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我又怎会上你当。”

虚清道长不以为然,说道:“是与不是,立马就能分晓。”

虚清道长说罢,便往内室而去,庄承荣见他如此,心里也升出了些希望,急忙跟了过去。

只见虚清道长自身上一个小瓶内取出一丸药来,对庄承荣说道:“喂她吃下去。”

庄承荣接过药丸,却有些犹豫,虚清道长便笑道:“她都已经如此了,还怕我如何害她?况且如今我师徒二人已是你手中的鱼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庄承荣这才喂沈秋君吃了下去,虚清道长又在旁念念有词,不过一注香的工夫,原来了无气息的沈秋君竟慢慢开始呼吸了。

庄承荣大喜,急忙俯下身子,轻声叫道:“玉姐姐。”

虚清道长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她若要醒来,还需要两个时辰呢。在这两个时辰里,我们倒是可以谈一谈。”

庄承荣便直起身子来,冷笑道:“你若是还想为你徒弟求情的话,那就免了,我知道你们有神通,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在深山好好修炼,偏要到人间来瞎搅和。我可以看在你救了沈秋君一命放过你,但你徒弟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虚清道长摇头叹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神通,便知我真要带走他,也未必不能办到。”

庄承荣便笑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怨不得我对天下的牛鼻子老道大开杀戒了。”

虚清道长点头道:“我知道你做得出来,所以我这次就是要征得你的同意,才会带走他。”

庄承荣道:“他害得沈秋君如此,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况且以你的大名,多少徒弟收不得,何苦为了一个空渺而如此大费周折?”

虚清道长叹道:“但是有天赋异禀的弟子实在难求,由不得我不将衣钵传给他。况且他的性情又实在与我相象,一旦走出误区,他的修为便会大大提升的。”

庄承荣嗤笑道:“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第三四六章 前世后续三

没想到虚清道长竟点头,直言不讳道:“确实如此。想当年我初次下山,心中便存了扬名立万的想头,一心要把道教发扬光大,使其成为国教。可惜那时世人更信奉佛教,于是我便寻到有天子之气的庄氏父子,因为那里沈家亦有些气候,故才有了庄沈两家互换龙脉之事。”

庄承荣倒没想到虚清道长如此坦白,不由愣了一下,到于庄沈两家互换龙脉之事,他倒是通过各种途径影影绰绰地知道一些。

虚清道长继续说道:“也是我当时被名利迷了心窍,思虑不周,直到了凡出现提醒我,沈家必不容于庄氏,到时只怕沈家的遭遇会成了我的孽债,我这才细细推算,恍然发现沈家将来竟会出现一位天命皇后,如果照此下去,一位对庄氏心怀怨恨的皇后,必将给庄氏王朝带来巨大的灾难,而这些不是我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