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君此前虽恨沈丽君算计自己,也知她必在给兰姐儿的信中诋毁自己,却还是能理解她的做法的,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自己在丈夫和儿女心中的位置被她人取代的,可是现在她才明白沈丽君要彻底毁了自己的原因,却仅仅是因为空渺的一句“牝鸡司晨”。

可怜自己前世还恨着李瑶琴取代了自己的皇后之位,如今看来真是笑话一场,再想到贤王明知自己腹中孩子是他的,也坚决要除了去,原来是怕自己将来生下儿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啊,只是不知他为何不干脆斩草除根,把自己痛快杀了?

六皇子见沈秋君神情似狂如傻,也是心疼,被亲人百般算计,那种滋味儿不好受,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所以沈秋君当年可以潇洒地把匣子交由他处理,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六皇子忙劝慰道:“是我考虑不周,当年只想着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便留了下来,却没想到如今只要对你说一声就是了,何必拿出来看,徒使你伤心,你若难受,就把它烧了先解解恨。”

沈秋君却仔细折好放入匣中,长出一口气,说道:“是啊,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这么一个大把柄在我手中,我岂能不好好利用一番。”一时又笑道:“贤王素来谨慎,如今看来他屡屡陷害我,倒不全是因为要对付你的缘故,太子这边已经不可靠,贤王那里也必是欲除之而后快,这或许是天意吧,天意让我们去争那个位子。”

正文 第二六八章 争取沈侯

六皇子也笑道:“那牛鼻子老道或许真有些神通也不说定,这是上天非要让你成为天下人景仰的皇后不可。”

沈秋君也笑了,一时又担忧道:“如今贤王与太子势大,我们如今却有些势单力薄了,也不知将来会是何种结果呢。”

六皇子劝道:“你也不必忧心。我方才已经细想过了,这空渺乃是贤王的人,这定是贤王的计策,看来是他有些心急再也等不得了,这才使出这离间计,不过是想趁着我与太子决裂,他好有机可趁。但这里有个问题,不论我与太子谁胜谁败,胜者必须要将皇位夺到手才能罢手,对于他来说并无什么好处。再联想到他之前欲联合蒋家之事,看来他象是有将水搅浑逼宫的苗头。”

沈秋君闻言,想到前世的变乱,贤王可不是想了法子逼太子谋反,他才借口保卫皇上带兵入宫,进而谋朝成功,不由心惊道:“贤王因当年京城大乱,于各勋贵之家有恩,更是收买了那些人家的子弟,势力不可小觑,你与太子合力一处,才压制了他,暂让他处于下风,如今要兵分二处,他的胜算岂不更大?”

六皇子安抚沈秋君道:“贤王会浑水摸鱼,我们为什么不能呢,如今太子还不敢和我撕破脸皮,我也装糊涂,这几年我因担忧贤王会把命格之事闹出来,便暗地里控制了太子底下的人,可以说除了吴家及相关的人,太子的人几乎都在我的手中。我所虑的是,将来京城兵戎相见,就算是我们胜了,却不得不防着外面的兵将入京勤王,到时太子、贤王和我三人别为其他皇子作了嫁衣裳。”

沈秋君低头想了一回,说道:“如果我们有我父亲的支持,这种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

六皇子点头道:“如果能得岳父的支持,我们必能赢。我虽手中有些人。但我的名声总归不太好,那些人心中必有所忌惮,如果有岳父相助,必能事半功倍。他在勋贵和军队中的威望决不是他人能企及的,只要有他的支持,我们也能少些内外忧患。”

沈秋君听了。不由长叹一口气,低头半日无语。

六皇子轻拍着沈秋君的手,叹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永宁侯府卷进来,以前我也是赞成的。因为不论将来哪方输赢,只要永宁侯府不倒。总能护你周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贤王明显忌惮你的命格。就是太子目前不知你的命格中还有一句‘牝鸡司晨’,一旦他胜了,这话句必会传到他耳中的,到那时永宁侯也无法保全你了。况且能出两个造反的女婿,还能出一个‘牝鸡司晨’命格的女儿,这样的勋贵之家,新皇会不忌惮吗,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家力用一处。”

六皇子所分析的也是沈秋君心中所想的,只是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和大姐一般利用父亲,心中着实难过。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情势摆在那里,因为之前六皇子没有做皇帝的想法。又担心将来太子忌惮,他们的势力实在太弱,仅凭六皇子之力,她们实在没有胜算的把握。

六皇子知沈秋君心中难受,便道:“如果从此慢慢积聚力量也不可不可以,只是不知贤王与太子会何时发难,所以必须将永宁侯府争取过来,这也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也不必为难,我自会去劝岳父的。”

沈秋君深吸一口气,说道:“也罢,情势逼人,也不得不如此了,你不要出面,我亲自去求我父亲吧。”

六皇子点头,把沈秋君拥入怀中,说道:“这样也好,总之是我不对,当年做事不该留了尾巴,以至于如今愁作一团。”

沈秋君轻轻靠在丈夫怀中,只觉得气氛沉闷,又见六皇子自责,便笑道:“这也许是天意,天意要我作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是你难道不忌惮我‘牝鸡司晨’的命格吗?”

六皇子却不以为然,也笑道:“这有什么,你我夫妻一体,我的天下还不就是你的天下,方才就说了,我也不过是要送你一个皇后之位,以顺应天意罢了。将来得了天下,你若愿意管,我还乐得轻松呢。”

沈秋君噗嗤一笑,抬头看着六皇子调侃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的治国不如我呢。”

六皇子认真说道:“我确实是做不来皇帝的。小聪明倒是有些,也不过是那些不入流的算计罢了,说到治国,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也懒得去想,看看同在皇上天天为了家国大事,累成那样,我还真不稀罕做,你也不要瞎操心,咱们就那么逍遥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算计,不是很好吗。”

沈秋君笑道:“这样说来,将来你极可能是个昏君了,若是为了送我皇后之位,而让天下百姓得一个昏君,我的罪孽岂不是大了。”

六皇子轻蔑道:“放心,我做不了昏君的,这明君是不好做,但做个平庸的君王,只凭两点,想来还是可以的。其一,少收赋税,别人都暗惊陈安政竟能得了东临国的天下,却不知那是因为他父子二人在东陈时,轻徭薄赋得了百姓的心,所以才会有那些百姓念念不忘替陈王报仇,明里暗里地支持他。其二,我虽不懂如何治国,可下面的臣子们懂啊,到时多听听他们怎么说就是了,没事就看他们几派打打架,也是个乐子。”

沈秋君见六皇子侃侃而谈,也凑趣道:“轻徭薄赋倒也不难,反正你也不用选妃嫔,自然不用增建楼台馆阁,我们一家子的使用有限,我的嫁妆就足够了。至于论到国事决策,我们就在一旁当看猴戏了。”

六皇子只哼笑道:“醋坛子!”便搂紧了沈秋君,二人不再言语,其实他们都知道方才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这夺位之事不成功便成仁,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却也要防着天意弄人。

不多时,天色便大亮,六皇子急急洗漱一番,便去了外院叫了人来布置一切。

没过几天,六皇子便凝重地对沈秋君说道:“我已经着人细细打听琢磨了贤王的动静,看他倒真象是要动兵的样子,我们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沈秋君暗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几日就回娘家一趟。”

沈秋君带着孩子们来到永宁侯府,众人都非常高兴地谈笑,孩子们也打闹成一团,倒是沈侯却发现女儿有些强作欢笑,于是随意寻了个借口,与女儿来到书房谈话。

沈夫人等人只顾着照看孩子,倒也不在意。

沈秋君来到书房,便把那日在东宫的事情对父亲原原本本地说了。

沈父闻言,不由暴跳如雷,直道:“这个龌龊的小人!僧道的人话敢胡乱相信,这样偏听偏信的人,将来怎能不是个昏君。竟然还敢对你有那样的想法,实在是个没有人伦的东西。这样的人不配做君主。”

沈秋君叹道:“如今看来太子确实不是个明主,可是能与其相抗衡的唯有贤王,只要太子失势,于情于理,皇上都会册立贤王为太子的,可是如果贤王将来为君主,女儿却再也活不成了,只怕还要连累亲友。”

沈父看着女儿,奇道:“你为何会有此说法?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太子品性恶劣,六皇子现在离他远远的就是了,也如为父一般,只做纯臣,让太子与贤王斗法去,太子是必败的。六皇子也算是悬崖勒马,贤王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他非嫡非长上来的,自然要做面子事,六皇子只要不想着争权夺利,日子却还是可以过得很逍遥的。你一个妇道人家,越发碍不着他什么事,那母仪天下的说法,不过是他的计策罢了,他自己还能当真?”

沈秋君苦笑道:“父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母仪天下有什么呢,大不了也如太子一般做那龌龊想法,可如果女儿身上还有那‘牝鸡司晨’的命格呢?”

沈父大惊,急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沈秋君不语,只默默把手中绵匣递给父亲,沈父满腹狐疑地接过打开,取出信笺,粗略扫了一眼,眼睛便睁了老大,气愤道:“这个丽儿,怎么敢如此?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一时又颓然道:“连她都不顾同胞之情,更何况是贤王,怪不得,怪不得贤王总是处处算计你,原来如此!”

沈秋君也噙了泪道:“当年女儿无意中得了这个,心如刀割,当日以为是姐姐被妖道所惑,只当她是为了儿女所作的谋算,如今听太子讲到那空渺竟是虚清道长的门下,便是妖言惑众,只怕贤王也会当作金科玉律了,而太子那边,未必不知道此事,所以他二人无论谁做皇帝,女儿一家是在劫难逃了。”

沈侯闻言,不由皱了眉头,捻须苦思,半日问道:“六皇子可知锦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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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六九章 沈老太太

沈秋君迟疑了一下,虽早知父亲必会问这个问题,也想好如何作答,不过对着自己敬重的父亲撒谎,还是有些心虚,强作镇静道:“他不知道此事。初时女儿认为自家姐妹如此算计乃是家丑,又担心露了风声,父母知道会心中难过,故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沈父看了女儿一会,半响,叹道:“果然是女生外向,连你也开始欺瞒起父亲来了。”

沈秋君见父亲如此,不由心中酸楚,急忙解释道:“不是女儿故意要瞒您的,只是不想事情节外生枝罢了…”

话未说完,沈父盯着女儿逼问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秋君不敢再欺瞒父亲,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大姐生产那日,我让他去盗的匣子,那时女儿已经猜得**不离十,为免伤心,也没打开看,便让他去毁了,他那时就知道了。前几日,因为太子的举动,女儿才又看了这匣子的书信。”

沈父凝视着沈秋君,不置可否,沈秋君急了,忙又解释道:“我知道父亲一向看不惯六皇子,他在外面的名声也确实不好。故方才欺瞒了父亲,可是女儿与他同床共枕十多年,自认对他还是了解的,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那等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

沈秋君说到这里,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当,便心虚地抬头看向父亲,果见沈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沈秋君心中想了一下,又说道:“女儿也不为他讳言,他确实是个小心眼、行事阴狠的小人,可也是个有自己傲骨的小人,他从来不媚不谗,从不委屈自己来掩饰他的喜恶,说他是小人中的君子都是看低了他,他才是这个世上活得最坦荡纯真的人。女儿信他,信他的为人。信他对女儿的真情。”

沈父看着女儿笃定的眼神,不由叹道:“是啊,一个人是没有办法伪装真性情十几年的,如果他真能做到,我倒真佩服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成功。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但他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人选,行事太随性,又小肚鸡肠的,谁敢忤逆他,还不得被大卸八块?将来必会任人唯亲,偏听偏信。这天下到他的手中,还不知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子呢。父亲实在不忍心,辛苦打下的江山,却要毁在他的手中。”

沈秋君忙道:“父亲太小看他了,他是小心眼,可也不是逮着人就打击报复的,他的心病不过是容妃罢了,要说冶国。他也不是没有章法,前儿还说呢。轻徭薄赋可得民心,至于其他国事,还有朝中大臣呢。”

沈父见女儿如此维护六皇子,不由好笑又吃味,说道:“总之,天下没有哪个男子可和他相比就是了。”

沈秋君拉着父亲的衣袖,哀求道:“父亲,想必您此时也知道女儿前来的目的,您是如何想的?”

沈父看着女儿,眼神变得幽远起来,半响叹道:“为父还有得选吗?‘牝鸡司晨’,不仅会要了你的性命,更会让整个沈家覆灭的。僧道之言害死人啊!”

沈秋君不由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谢父亲!”

沈父却摇头暗叹,女人总是被情爱所迷,却不知人总是在变化的,现在情深将来未必不会转谈。

况且帝王之家最无情,没有尝到权利的滋味儿,尚能平静对待世间一切,等握住天下至尊的权利,人往往会迷失神智,到那时不知六皇子还能如此看重女儿吗?

可是现在他必须选择帮助六皇子,因为那句“牝鸡司晨”,无论是哪个皇子上位,女儿都活不成,而且如果再翻出那些陈年旧事来,只怕整个沈家都会被根除的,他此时只能把赌注下在六皇子身上。

他曾认真琢磨过六皇子性情,知道他还算是个真小人,知道他对感情的看重,就算将来六皇子变了性情,至少还能给他留有一定的余地,让他作些准备,所以他在这次皇权更变中不能被甩出权利中心。

沈秋君得偿所愿,心情轻松下来,可看到那个匣子,止不住又对贤王夫妻生了恨意,因想到如今沈昭英已掌控了北面的局势,而北蛮又向来与贤王亲近,将来必是自己的一大阻力,倒是该想个法子去了才好,最好为自己所用,气死贤王夫妻才好呢。

沈秋君暗在心中筹划一番,却看到父亲正看着自己,知道父亲看出自己的心事,便笑道:“父亲只管放心,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若是将来我得了势,只要大姐安安分分的,我决不会难为她的,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至于大哥,却不好说了,毕竟是关乎站队的问题,自有朝堂来论断。况且如今父亲既然已经选择了女儿,何不把大哥也揽了来,免得将来父子同室操戈,惹人笑话,倒显得我们沈家两面讨巧。”

沈父笑道:“你能这样对待丽儿也属难得,为父虽也气她不顾手足之情,不过你们到底是亲姐妹,得饶人处且饶人。至于你大哥的事情,你放心,自有我呢。好了,你出来也好长时间了,快进去吧,免得一会你母亲担心。”

沈秋君把匣子收好,欠身离去,却没有去沈夫人所在的正院,而一路径直往沈老太太所在的春晖园。

沈秋君知道虽然沈昭英能听父亲的话,但是如果与祖母的话相背时,只怕沈昭英就未必能听从父亲的命令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来见见祖母。

沈老太太听说沈秋君一个人前来,倒有些奇怪,便让人引了她进来。

沈老太太虽年纪老迈头发花白,也有些耳背的,但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等沈秋君一进来,便端坐在那里,说道:“今日安乐王妃大驾光临,倒让我这陋室生辉啊。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还请恕老身失礼不能起身见礼了。”

沈秋君微笑着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我今日来,是有几句要紧的话与祖母说,还请祖母让人退下,这些话可是紧要的很。”

沈老太太狠狠盯着沈秋君,沈秋君只是笑着,神情自若地坐到一边,沈老太太想了一下,摆摆手命人都下去了,说道:“安乐王妃有什么话,还请快说。”

沈秋君笑吟吟地说道:“我只是想问祖母一句话:是一位宠冠后宫六宫无粉黛的皇后尊贵些,还是每月要按着日子与众妃嫔分享皇帝的皇后尊贵些?”

沈老太太哼道:“自然是独宠的更尊贵些。”

沈秋君又道:“那是生了一个嫡子的皇后能带给娘家的利益多些,还是皇上所有的儿子都是皇后所生带给的娘家的利益的多些?”

沈老太太这时才回过味来,凝视着沈秋君问道:“你要说什么,痛快些,不要拐弯抹角的。”

沈秋君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吧,祖母认为是大姐做皇后更牢稳对家族更有利,还是我的皇后之位更牢稳些?”

沈老太太冷笑道:“牢稳能说明什么,对家族是否更有利,还要看她与家族亲不亲,胳膊肘往外拐的妇人多的是,况且还是个名节有损的妇人,能长久指望吗?”

沈秋君一下子气红了脸,她没想到祖母还在耿耿于怀当年之事。

沈老太太又慢悠悠地说道:“就算是能栓住丈夫的心又如何,也要看那丈夫有没有本事,小老百姓倒是一夫一妻的过日子,看着妻子也是独宠,可她对娘家的作用,有嫁入高门的夫人高吗,况且高门中姬妾众多也是寻常事,也只有那些小家子气的才斤斤计较呢。但凡有些眼光的都知道要疼着那个女儿了,断没有为了一个农人独疼女儿,便要助了他自不量力地去难为那高门的女婿,更是难为了一心向着娘家的女儿。”

沈秋君平复了一下心情,取出锦匣递上前去,冷笑道:“祖母也太小看六殿下了,更是小看了孙女我。看来祖母已经知道我此来的目的了,我那好姐姐真有祖母说的那般好吗,我看不尽然,我这里有件东西,祖母也好好看看,再下决定也不迟。”

沈老太太看着沈秋君,并没有去接锦匣,沈秋君便打开匣子,取出书信,展开了,递给老太太,笑道:“您可要看好了,这可是您最为器重的孙女的亲笔书信呢。”

沈老太太扫了几眼,淡淡说道:“我会好好看的,你先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沈秋君看着沈老太太紧握着书信的手,顺从地起身告辞道:“还请祖母好好保存着,我一会还有用呢。”

沈老太太好容易等沈秋君踱出园子,不由暗自咒骂道:“这个可恶的丽儿,险些坏了大事。”一面又呼喊丫头道:“快去耳房衣柜里寻出那年大小姐送来的锦匣来。”

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丫头们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此时只能凭着猜测一阵的翻箱倒柜,终于寻了出来,呈给了老太太。

正文 第二七零章 讨价还价

沈老太太屏退众人,自匣中取出纸笺来,与方才沈秋君递给她的那张,左右展开,相厢细细对比,只见无论是纸笺、笔墨和陈旧程度,均无一破绽。

沈老太太不由轻按着皱起的额头,低叹道:真是造化弄人,本以为这真命皇后乃是丽玉,因担心扶玉的事将来会被当作攻击丽玉的把柄,这才总是针对于她,甚至试图抹杀了她。若那空渺道长真有些神通,被他言中了,倒是老天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了。

沈老太太有些疲惫地闭目深思,看这些年贤王夫妻的表现,只怕沈秋君真是有些造化的呢。

过了半日,沈老太太终是在心中有了取舍,唤人进来,命丫头前去请沈秋君过来。

沈夫人等人听了丫头的传报,不由担心老太太又要折腾沈秋君了,倒是沈秋君笑嘻嘻地安慰母亲道:“我觉得必是有好事呢。”说罢,便起身来到春晖园。

沈老太太仍是命人都出去伺候,然后盯着沈秋君问道:“安乐王可知这书信中的内容?”

不愧是母子俩,这第一句话问得倒都一致,沈秋君暗道。

沈秋君是不敢在父亲面前撒谎的,不过面对老太太时说假话却是毫无压力,只见她脸不红心跳气定神闲地说道:“他自然不知。我又不是傻子,这种事若是传出去,我岂有命活,最稳妥的自然是闷在心里。况且如果安乐王知道了,这些年他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话倒是暗合了沈老太太的心思,她点头道:“你做的很对,这件事断不可再让人知晓。”

沈秋君微笑着应下,又道:“如此说来,祖母是准备支持孙女了。”

沈老太太笑道:“如今皇位之争,太子最占优势,但贤王也不可小觑。倒是安乐王最为势微,他若想脱颖而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有我沈家的鼎力相助,他又不太蠢笨的,他的胜算倒是最大的。”

沈秋君点头。看着沈老太太的神情,沈秋君知道她还有后话,便也不插嘴,示意沈老太太继续讲下去。

沈老太太慢慢呷了一口茶,看着沈秋君道:“只是不知安乐王该如何酬谢沈家呢?”

沈秋君便笑道:“祖母这话可就见外了。将来沈家乃是皇后母族,未来皇帝的外家,荣华富贵。权势荣耀,岂不都是唾手可得。”

沈老太太摇头道:“那都是虚的,只有将权势握在手中才是真的,沈家帮安乐王做上帝王,我想封个异姓王也不过分吧。”

沈秋君认真看着祖母,笑道:“异姓王太招眼了,当年的定国公都不敢接受,父亲也必不会愿意的。我想他老人家更愿意不显山露水地做他的侯爷。”

沈老太太便说道:“既然如此,沈家不进不退的,为何要帮助安乐王呢?”

沈秋君想了想。笑道:“我父亲虽只做个侯爷,不过我大哥远在北方,一直是贤王的臂膀。如果他能大义灭亲,再阻挡北蛮的侵入,这功劳却也大的很,将来倒也可以破格封个国公爷做做,至于侯世子就让二哥袭了便是了。至于其他的,等孙女做了皇后再谋也不迟,何必现在就对安乐王咄咄逼人,让他心中生了怨气,把恩人做了仇人,可就不值当的了。”

沈老太太心中松了口气,她知道沈秋君将来做了皇后,是亏待不了沈父和沈昭宁的,但是对沈昭英就不会那般客气了,而沈家的未来是沈昭英在掌舵,她还真怕沈秋君被私人恩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影响到整个沈家的命运。

沈老太太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劝说你大哥相助于你与安乐王,只是他到底虽是贤王的人,而安乐王又向来心胸狭窄,只怕你大哥未必敢信他,如此还要你相帮呢。”

沈秋君笑道:“最能说服大哥的人,这普天之下只有您了,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不过但凡我能帮上的,必不敢推辞的。”

沈老太太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先请安乐王亲笔书信封他为国公,这样我也好相劝,免得口说无凭。”

沈秋君不由踌躇起来,不管现在如何说,也不过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天知地知,她二人知,将来说出去,也是无凭无据的,可一旦落到实处,那就是个大把柄,若是被沈昭英呈到皇上面前,六皇子只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沈老太太看出沈秋君面带难色,不由冷哼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你我心中都明白,我们之间实在不必讲什么亲情不亲情的,我之所以会帮你,不过是为了沈家的利益罢了,我还犯不着哄骗你,我必须得能英儿争取些东西,不然以你与他的恩怨,他这辈子都别想好。”

这倒给了沈秋君当头一记,她本就赌沈老太太对沈丽君的祖孙情一定会败在沈家权势利益之下的,如今眼看着沈老太太果然如自己所想,自己又何必在此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沈秋君略一犹豫,咬牙道:“过几日我会亲自把字据送到您面前的,您也要明白,如果安乐王因为夺权之事早早倒下了,太子倒更有可能提前上位。”

沈老太太闭目道:“这些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心中有数,你只要让安乐王尽快地把字据写了拿来。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至于那封书信,我还有用,等以后再还你吧。”

沈秋君定定看了沈老太太一会,终是没再多说一句话,就慢慢退了出去。

沈老太太也不理会沈秋君的离去,兀自闭了半日的眼,室内不由一阵冷寂,就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时,沈老太太却睁开了眼睛,两眼灼灼有神地看着桌上的纸笺,嗓中却发出略带一丝凄厉和兴奋的声音来:“牝鸡司晨?哈哈,好一个牝鸡司晨!你庄氏窃走我沈家的江山,就想一个皇后之位给打发了吗,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上天在看着呢,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天下终是要还给我沈家人的。”

其后又是一片死寂,良久,沈老太太重又恢复往日的威严面目,仿佛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这才唤了人进来伺候。

再说沈秋君回到主院后,沈夫人一再追问到底是何事,沈秋君只笑道:“没什么要紧事,父亲一会必一一与您说明的。”

倒是沈父后来叫过女儿细问了一番,思索了一会,点头叹道:“这样也好,你大哥更听你祖母的话,这样一来,倒是事半功倍,至于六皇子字据一事,你也不必太担心,只要你祖母同意相帮,就必不会做那告密之事。”

沈秋君的心里此时已经想得明白了,倒也不再担心这些,与家人吃过饭后,便领着儿子们告辞回了安乐王府。

至夜间,沈父便将沈秋君之事与妻儿说了,沈夫人听了心中黯然。其实她早就知道,将来必会面对关于两个女儿的取舍问题,而且她早就有了取舍,虽然这是对一个母亲极大的惩罚。只是没想到上天如此残酷,让这一天来的这样早。

可是现在她只能坚持之前的取舍,如果沈秋君做了皇后,沈丽君还能活命,而不管太子还是贤王上位,就凭着沈秋君“牝鸡司晨”的命格,她必是活不成的。

沈昭宁此时仍在东宫当差,他没想到妹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轻薄,顿时恨得要将太子生吞活剥,且又一向对贤王失望,如今见父亲已经作了取舍,便道:“早就该如此了。”

倒是沈秋君没过几日,又借机会来到永宁侯府,这次她是带着六皇子的亲笔书信来的。

沈老太太认真看过书信,又细细瞧了那上面的六皇子的印鉴,满意地点点头,一边把书信收好,又埋怨道:“早就该送来了,有些事是一点都不能耽搁的。”

沈秋君见此也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春晖园。

后来回到安乐王府的沈秋君想了想,又暗地里给太子传了消息:永宁侯府已愿唯太子马首是瞻。

太子早就留意沈秋君最近的动作,知道她曾回娘家两次,如今得了信,心中甚是满意,又有些得意非凡,他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得了皇后之位的诱惑的。

贤王自然也在留意太子及其身边的一切动向,自从知道沈秋君曾在东宫逗留过,他便开始密切关注起沈秋君的一举一动。

如今见沈秋君虽回过两次娘家,却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寻常走亲戚还是有所图谋,贤王考虑半天,决定得好好探探底才成。

于是没过几日,沈丽君也借着机会回了趟娘家,手心手背都是肉,沈夫人想到如今把大女儿舍了去,心中难免愧疚,同时又气大女儿对同胞妹妹的无情算计,心情复杂难辨,又知大女儿是个人精,便只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草草见上一面就打发了她。

幸好沈丽君也知母亲向来对她有成见,也没指望能从她那里得些什么消息,便也趁势只到祖母处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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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七一章 闺中密友

沈老太太的心思之深沉自然非沈夫人能比的,与沈丽君仍是如常亲近,对于沈丽君打听沈秋君来府中之事,也只是轻描淡写,与往常无异。

沈丽君向来是个聪慧的,倒仍从一些只言片语及祖母偶尔对自己的态度上感觉出一丝不同,可再往深里去,却不能探得一丝一毫,又想到祖母向来以沈秋君当年之事为耻,与自己感情又深,便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最终只得空手而归。

贤王得知后,虽心中责备妻子无用,不过口内却轻松笑道:“沈侯反正是中立的了,沈昭英又归我所用,谅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来。”

贤王自己说完,也觉得或许真是自己敏感了,不过他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断定蠢太子是否对沈秋君摊了牌,这时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李瑶琴。

于是李瑶琴便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前来拜会了沈秋君,彼时沈秋君和雪香雪柳正玩笑做一团。

原来前几天沈秋君发现自己小日子推迟了,心中又惊又喜,因想到这是非常时期,她还不想让太子此时就知道,免得他疑心,便暗请了辛老先生把脉一番,哪知却是空喜一场。

辛老先生说道:“并不是喜脉,而是因为平日忧虑过重,以至推后了日子。只要以后放宽了心情,不吃药亦能好。”

六皇子听了,不由暗道惭愧,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外忙活,而沈秋君面对他时又如常一般,不免疏忽了沈秋君自东宫之事以来心中承受的压力,奈何眼前事紧,一刻不得放松,以致于他每日累得回府便想倒头大睡,哪有心思和工夫开解妻子。

于是六皇子不免要好好相劝一回,要沈秋君不必担忧他所谋划之事。只放宽心,反正沈家已经做出了决定,后面的事情一切自有他呢。

沈秋君也不由暗自嘲笑自己矫情,其实她只是初时彷徨害怕了一阵子,自从与六皇子订下夺位的意愿后,便只一心想着如何帮着六皇子增强实力。顺便减弱贤王及太子的势力,只觉得夫妻并肩作战还蛮有乐趣的,并没觉得是个负担,哪里想到这身子如此不争气。

六皇子想着自己最近是不得空的,便特请了雪香雪柳二人过府陪着沈秋君说笑解闷。

既然是安乐王亲自下的请字。雪香雪柳备感荣耀,便当成个事似的跑来陪着沈秋君说话。

三人虽曾为主仆,却因是自小的情份。如今又都为人妻为母,这话儿便从小时各自的糗事到如今儿女们成长中的大小事件,扯扯拉拉好几天。

这日雪柳带着长女杨静也一同来安乐王府,这杨静虽只五六岁,却长得雪白一团,又乖巧可爱,聪明伶俐,谁见了都恨不得抱在怀中疼爱一番。

沈秋君如今只有三个儿子。对于女儿便格外的渴望,如今见了杨静,便喜欢得不得了。定要收杨静做干女儿。

雪柳却想着沈秋君以后是要做皇后的,女儿小小年纪这等境遇未免会折了福气,倒宁愿她只做个寻常官宦小姐。于是便说道:“她得了小姐的眼缘也是她的福气,小姐要是喜欢,就收她在身边伺候着就是了,这认为干女儿却不妥。一日为主终生为主,我如今虽然也是个官夫人,可这出身却是不能忘的,如今小姐要认她做女儿,她岂不是成了我的主子了,我可受不了。”

沈秋君便笑道:“罢了,还不敢忘出身呢,不过是认个女儿,就这么小气扒拉的,不肯割爱,我哪里还敢指使她一个官家小姐来伺候我,先不说你心疼,只怕雪香就疼上了。”

原来雪香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杨静,便动了心思,暗地里求沈秋君帮着做这个媒人。

雪香的长子辛继宗也长成了十来岁的少年,这几日便时常与松哥儿在一处读书,仍是如小时那般聪明,让沈秋君等人连连赞叹。

雪柳与雪香感情本就好,当日生下女儿时二人就曾戏言要做这个儿女亲家,如今见沈秋君也有做媒的兴头,便笑道:“既然是小姐做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若将来雪香姐姐是个恶婆婆,我可只管找媒人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