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恨道:“这样的无道之人,将来哪里配做天子!”

城安伯则默不作声,与家族的人商议了:这次的事,如果还是拥立太子的话,就不能得罪太子,那么就该把女儿献上去。

只是,如今看来太子不仅平庸而且无道,这样的人夺嫡之战中,胜出的几率太低了。

更不要说贤王在皇上心里的份量,明显加重了很多,而且他又素有贤名,剩下的几个皇子的实在完全不能与他相提并论,况且此事,他也牵扯进来,倒不如就此舍了太子,暂投了贤王,观看几年再说。

是夜,贤王夫妻吃饭时,贤王沉吟道:“明日,让人去太医院讨些药来,女孩子身上留了疤痕不好。”

沈丽君默默吃了两口饭,这才笑道:“那孩子也是个可人疼的,只是倒不必咱们送,怕是明日父皇便会太医上门的,此时咱们若是表现得太热切,可不是个好主意。”

贤王听了,不由笑道:“还是丽玉心思细腻。倒是那李小姐比你小不几岁,和你妹妹年岁差不多,你却一口一个孩子地叫着,也不怕把自己叫老了。”

沈丽君忙笑道:“扶玉比她大好几岁呢,而且她又比扶玉瘦小许多,今日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便忍不住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贤王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只是感慨道:“说起来,别看她年纪小,真真是一位贞烈女子!世家大族人人满口规矩礼数,可临到事前,又有谁真能做到?”

沈丽君闻言,心里发堵,再看贤王神色,勉强笑道:“只是她到底是个孩子,有多少方法解决不了事情,非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来。”

贤王却正色道:“这才是她的可贵之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正的书香世家百年清正积淀,才能培养出这样的贞洁烈女来。唉,只可惜经过数十年的战乱,世间人皆将名声气节看得轻了,宁可陷入污浊中,也要苟且偷生,就如…。”

沈丽君见贤王猛然打住话头,心里惊疑他又要提当年沈秋君之事,心里更是不舒服,只管低头默默吃饭。

贤王也自悔不该欲拿沈秋君来对比,便也默默无语地吃过饭,对妻子说道:“我先去外书房,这段日子事情太多,可能回来的晚些,你不必等我了。”

沈丽君的手猛然紧攥着衣角,面上却温柔笑道:“哪里能一天就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的,你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是等着你回来又何妨呢?”

贤王愣了一下,笑道:“我不知到什么时候呢,若是太晚了,顶门开户的折腾人,我就先在书房凑合一夜得了,免得打扰了你休息。”说罢,便有些落荒而逃地急步走了出去。

沈丽君怔怔看着贤王离去,心里暗叹一口气,对下面的人说道:“今夜把桂哥儿抱到我房里来,我亲自照看他。”

第二日,果如沈丽君所言,皇上悄悄派了太医去城安伯府给李瑶琴瞧伤。

皇上对于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还是很清楚的,当夜就罚了太子,可是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又没真酿成什么大错,况且太子如此失德,此时又不能更换太子,传出去皇室面上无光不说,也容易引起朝堂动荡。

但也不能让老臣寒了心,所以皇上悄悄派了太医,又着人安抚几句,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但是贤王如何肯放弃这个搞臭太子的机会,而城安伯府也为自己府上出了这样一个贞节烈女而自豪,岂不白白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且也趁机恶心一把太子,于是寺院之事,便悄悄在各世家大族流传。

李瑶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夜之间,就成了名门世家闺秀的典范,而且也是夫人心中的儿媳人选,这让她心里压力很大,只怕自此后,走到哪里都能端着点了,唉,真是福祸相依。

林景周听说后,不由为自己慧眼识英才而击掌,当日就看她不错,果然是个好的,这样的女子,又岂是寻常的庸夫俗子所能消受的?

沈家夫妻听说后,皆有些沉默。

是夜,一家人吃饭时,沈父问沈昭宁道:“将来有朝一日,你若是带兵打仗,拼到最后,只剩你一人,四周全是敌人,你当如何?”

沈昭宁飞速看了沈秋君一眼,李瑶琴之事暗自传来,沈家人几乎都在逃避,从不谈论这些。

听到关于李瑶琴的一个赞美,其实就相当于一个耳光扇在沈秋君的脸上。

说实在的,当沈秋君听到这件事时,不得不佩服李瑶琴,如果是她摊上这种事,她还真舍不得对自己下那个狠手,生命只一次,所以她很珍惜,因为她怕死的很,老天不会总眷顾她,可以让她再次死而复生。

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对李瑶琴的做法,沈秋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也仅仅是佩服而已,她不打算效仿,她出身沈家的骄傲,让她受不得那个窝囊气,若有人胆敢如此对她,她定不会轻饶了那人。

即使面对的是太子,她不敢轻易取了他的性命去,也必会狠狠给他一顿教训,就他那个被酒色淘空了的身子,收拾起来容易的很,这就是武将之女与文官之女的区别,拳头硬了还是很有好处的。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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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一七章 丽君受挫

当然,以沈李两府的势力来说,太子对沈家顶多也就是暗地里下些拌子,他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到沈家头上,双方真闹将起来,他的太子之位未必就能坐得住。

相对于较弱些的城安伯府,李瑶琴如果不想嫁给太子,又不愿坏了名声,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境地,自杀保节,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

对于今日父亲郑重其事地询问哥哥的用意,沈秋君也是心知肚明。

当年那件事,除了偶而会做个恶梦,打雷下雨天不敢入睡外,其实对她来说早就过去了,别人赞美李瑶琴根本就不会妨碍到她什么事。

如果时光倒流,她仍然会选择持刀将那些人杀死,而不是窝囊地自杀,因为死了也是白死,家人便是想为自己报仇,也未必会找到仇家,而她手里有武器,又会些拳脚工夫,怎么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此时沈昭宁说道:“这种情况下,作为军人的骄傲,自然是自刎殉国,扬我大齐志气,将来还能落得个至死不渝的美名流芳千古。但是,如果是儿子的话,只要敌人杀不了儿子,儿子必与他血战到底。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是赚了,再不济也要咬下他身上一块肉来。另外,虚名算得了什么,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抗争说不定还有生机,自杀真就是自寻死路了,仇者快,亲者痛。”

沈父听了暗暗点头,倒是沈秋君刚好夹了一块肉,听到哥哥说什么要咬下对手身上一块肉,这块肉便怎么也吃不下去,只得放在旁边小碟子上,嗔道:“哥哥,正吃着饭呢。你说这些恶不恶心,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沈夫人一直在留意着女儿,见她真不在意此事,便也忙对沈父抱怨:“就是,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不好吗,非得谈打仗谈朝事,干脆你父子二人去外书房吃算了。”

沈家父子忙忙道歉,此后沈家心里的石头算是真正落了地,知道再不用担心沈秋君会受过往之事的影响了。

没过多久,沈家便查好日子去程家纳采问名。八字自然是合的,两家在此期间也都门户皆安,于是选了好日子过文定。

这日好些亲友得了信。纷纷上门贺喜,沈丽君也一早就来了。

沈惜君没来,于夫人倒是一大早就到了,说是沈惜君前日被诊出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不敢让她随意坐车走动。

沈夫人大喜过望。连声向于夫人道喜,于夫人喜笑颜开,忙道:“同喜同喜。”

一时于夫人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忙回府去了,沈夫人自然少不了派人一同过去看望女儿,得知一切都好。沈夫人不由在心里默默念佛,又觉得这是程秀梅带来的好运,对这个媳妇越发的满意了。

吉时到了。沈昭宁便带着聘书,由媒人领着,会同一些亲友,抬着定礼浩浩荡荡去了程家。

其他的夫人们则抓着这个难得相聚的机会,继续喝茶聊天。自然免不了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神秘兮兮地谈论李瑶琴之事。

沈秋君乃是未嫁女。倒不好在前面晃悠,只在偏厅帮着处理些杂事,沈丽君在外间坐了一会,便走到她跟前,感慨道:“前几日城安伯府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那李小姐可真真是个可敬可佩的贞节烈女。如今人人都赞她,可见果是生死事小,名节为大,她能有这般气骨,真是我等女子的楷模,该当流传千古。”

若是这话换成任何一个非沈家的人说来,沈秋君都会连连赞同的,只是如今听沈丽君如此说来,便觉得刺耳的很。

再看沈丽君看着自己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沈秋君不由怒从心起,她原本以为,经过她识破了沈丽君算计自己一事,沈丽君定愧于再见自己,两人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用明着撕破脸面,各自保留一点体面也就是了。

如今看来,见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因为当年之事,她竟要自己以死明志了。

沈秋君气得欲反唇相讥,忽想到今天是哥哥的好日子,万一吵闹起来,不吉利不说,外人看着也该笑话沈家了,于是便看着沈丽君冷笑几声,转身回了自己院子,然心里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招手叫来一个小丫头悄声吩咐了几句。

订亲之事一切都很顺利,沈夫人合不拢嘴地笑了一天,倒是后来从身边的一个多嘴的丫头口中听到沈丽君的一番言语,心里便有些沉重。

送走众亲友后,沈夫人叫沈丽君到房中来。

屏退下人,沈夫人沉着脸问道:“你最近过得可好?”

沈丽君不提防母亲有此一问,怔了一下,忙笑道:“自然过得极好,母亲为何有此一问?”

沈夫人看着女儿,叹道:“我是你母亲,你有什么心事,不必藏着掖着,是不是贤王对你生产那天的事耿耿于怀,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沈丽君忙道:“没有,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对那日之事,并不曾提起过。”

沈夫人细细打量了女儿的神色,摇头道:“我不信。你也不必骗我,如果不是他说话剜你的心,你如何会有轻生的念头!你可别为了他人的冷言冷语,就想自杀殉节。你便是不看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也该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活着。贞洁烈女的名头有用吗,能让人起死回生,从头开始吗?”

沈丽君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个闷棍,心里堵得难受,只得强笑道:“母亲放心,我当日也是为了治病,不得已才为之,贤王他,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还说,只要我能平安活下来,他愿倾尽所有。”

沈夫人这才放了心,又劝道:“宁要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要有那傻念头,况且那事也只有咱们自己人知道,事情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便是真死了,也没人给你立贞洁牌坊。”

沈丽君只得诺诺,又被沈夫人拉着絮絮叨叨好长时间,才被放了出来。

一出来就见沈秋君正拿了大把的花,一边取笑,一边往沈昭宁头上戴。

沈昭宁对程秀梅这个媳妇还是很满意的,此时被妹妹取笑,只红着脸呵呵傻笑。

沈丽君看到沈秋君笑着往自己身上瞄,火气更大了,想过去出言讽刺几句,可自己如今也有心病,只得勉强过去笑着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沈府。

沈丽君坐在车里,越想越气,如果当年沈秋君也能保持沈家的风骨,忠贞不屈,殉节而死,也不至于让沈家蒙羞,让她在名门世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时恰好经过永泰侯府,沈丽君便命人递上帖子探视沈惜君。

沈惜君因前次怀孕出了意外,这次不仅她自己,便是整个侯府也都是严阵以待。

于夫人自然不敢拦沈丽君,但心里却是极不满意的。

她今日之所以给沈夫人说了儿媳有孕的事,一是礼节,沈惜君不到场总得有个解释,二则是终于可以有嫡孙了,心里的喜悦实在是压不住,便对沈夫人说了,又明言道:“日子太短,须过了三个月后再对外说,府上尽管放心,必不让她费一丝心神的,阳儿屋里人也都撵了出去,等三个月胎做稳了,不怕劳累了,到时再请府上的人一同乐乐。”

沈夫人听了,知道于夫人对上次沈惜君没了孩子,是有些迁怒于沈府的,毕竟是在沈府亲眷来往中出的事,如今于夫人以嫡孙为重,自然会好好照顾女儿的,倒也就悉听尊便了。

沈惜君听说大姐过来看自己,心里也有些纳闷,明明母亲已经派人来,说让自己好好养胎,不要劳神,等满三个月后,再来看自己的,姐姐怎么又过来了呢?看来还是不太放心自己啊。

这时沈丽君已经到了,看着妹妹开心的笑脸,她也只好强笑着走过去寒暄祝福。

沈惜君道过谢,就拉着她,连连问道沈昭宁文定之事,沈丽君只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

沈惜君笑道:“母亲今天还不定多高兴呢,等明儿扶玉再嫁了,父母也总算是操够了心,也该舒心地过几年享福的日子。”

沈丽君陪着笑了一会,又提起李瑶琴之事。

沈惜君不由睁大了眼睛,笑道:“世间还有这等奇女子!我竟没听说过呢。”

一时又幸福地埋怨道:“自从诊出我有了孕事,外面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婆婆和夫君一概不许传到我这里来,只让我每天好好吃啊喝的,我还真怕等我生孩子时,不知胖成什么样呢。”又悄声道:“我们与太子有亲,此等事,怕是不会在府里流传了。”

沈丽君便道:“如今明面上大家都装不知道,其实心里暗地里称赞不已,就连与城安伯府沾亲带故的人,现在说起来话来都腰板挺得笔直。”

沈惜君是要做母亲的人了,闻言后不由皱眉道:“呸!这世间总有那种人,别人因为好的出了名,便一窝风地跑去沾那个光,若是不好了,又该帮着外人上前踹一脚,好撇清关系。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若是李瑶琴真死了,除了她的父母至亲外,那些沾光的人,谁会心疼?”

正文 第一一八章 贤王赔罪

沈丽君听妹妹如此说,不由讪讪道:“话虽如此,只是李瑶琴的气骨,倒真是让人敬佩。”

沈惜君说道:“她当时也是没法子,若有一丁点法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谁不想好好活着,若是那人不是皇子贵胄,我敢说,她那簪子就敢冲那人扎下去,而不是对着自己了。”

沈丽君见总不能与沈惜君谈到一处去,便没了心思,又胡乱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

沈惜君将姐姐送出自己小院就回去了,想着今日姐姐说话躲躲闪闪,总似没说尽,便在心里思量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派人将大姐的不对劲告诉了母亲。

沈夫人听说后,心里既埋怨大女儿不懂事,已经告诉她,二女儿未满三个月前,先暂不要去看她,免得劳她心神,又觉得沈丽君行事诡异,怕她心里仍过不去那个槛儿,万一真想不开再寻了短见。

急得沈夫人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天刚亮就急急忙忙跑到了贤王府去开导女儿。

沈丽君连连解释,自己只是关心从玉,才去看她的,并没什么其他想法,又保证自己不会看不开的。

沈夫人这才松口气,见贤王对女儿倒也似如常,不过终究爱女心切,在与贤王说话时,便不时带出点责备劝告的意思出来。

不说贤王位居亲王之尊,便是寻常皇子自小尊贵惯了的,谁敢在他们面前真端起岳父岳母的款儿。

只不过是贤王以前寄希望于沈家能帮着自己。所以对沈家夫妻倒是恭谨有加,以至于让沈夫人忘了贤王之尊,真当自己是个长辈了。

贤王自认为妻子此前已然失贞,然他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也没有因此对妻子指责怠慢,仍是如常待她,虽说心里总有点疙瘩,但时间长了,也就会慢慢好起来。

况且自己虽没与妻子同房,可也没找过其他人。可以说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妻子竟然会跑去告诉沈夫人她二人的房中事,不由得恼羞成怒。霍地站起身来,说道:“本王还有事情,要失陪了。有王妃陪着,还望沈夫人玩得尽兴。”

沈夫人看着贤王大踏步向外走的背影,气得心头发堵。对沈丽君说道:“连岳母都可以如此无视的人,哪里值得你那样对他,以后不要再想什么有的没的,教养好孩子才是正经。”

沈夫人说罢,也不顾沈丽君的苦苦挽留,怒气冲冲地回了府。

正好沈父也在家。沈夫人便忍不住伤心诉苦道:“说什么低门娶妇,高门嫁女,以后再嫁女儿决不能嫁到高门去。要不然脸上都一把老摺子了,还得在女婿面前低声下气,将来女儿受了委屈,谁能给她撑腰?”

沈父便笑道:“说什么气话,你还真舍得把秋儿低嫁?”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沈夫人说道:“只要那人实在好。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只是那样的人实在难寻。贤王这人也真是不地道。如今看用不上咱们了,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了。”

此时沈丽君也来到贤王书房中,说道:“也是天下慈母心,我明明过得很好,但母亲总是怕你会因为那事心中不舒服,对我不好,所以难免聒噪了些,还请你体谅一二。”

贤王叹道:“你我乃结发夫妻,自然要执手一生,我曾说过,只要你能平安,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只是方才被念叨着,心里难免觉得委屈,认为你不相信我,所以行事有些冒失,一会我派人去府上请罪去。”

沈丽君心里顿时松快起来,忙笑道:“如此甚好!这样吧,我以你的名义送几样东西过去,想来母亲的火气也就消了下去。”

贤王点头,又道:“说实在的,你母亲行事有时也太…唉,你家老太太是一位多么方正的人,当年沈府何等规矩严正,如今再看府里,只说自己是武将之家,一家子里里外外的哪有什么规矩可言!都说沈侯忠孝,怎么还把老太太给发配出去了?”

沈丽君闻言,也深叹一口气:“若不是当年扶玉之事,我祖母又如何会愤而离京!也不知有生之年,我还能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尽孝心否?”

贤王听沈丽君语带哽噎,忙低声哄劝。

沈丽君好半天才好了,又出去打点东西送到沈府。

沈夫人见贤王府送来东西,知道是变相陪礼,这才面上稍好些,心中却仍是不知足:当日六皇子还跪在那里老半天呢,人家还非亲非故呢,他贤王却连亲自来的空都没有。

虽如此想,但因为女儿还要在他那里讨饭吃,不得不换了笑脸,与王府的人寒暄。

沈夫人本想回送些新巧的金银饰物给兰姐儿赏玩,见贤王府送得只是新巧吃食之类的,顿觉得自己送得太俗气了,不想让贤王看轻了,于是改送了几样自己庄子上新出的新鲜瓜果,又特将金玉器皿换成他们庄子上巧手编的花篮儿,也算是个野趣。

沈秋君便命人去准备了,心里却暗道:若是这些东西送给二姐,说不定她得欢喜几天,若是送到穷疯了的贤王府可就未必了。

这时却有人来报:六皇子来了!

沈秋君见母亲还那里搜肠刮肚地套人家话呢,便做主让人引他去了哥哥院内,自己也随后就到了。

六皇子笑着拱手道:“恭喜恭喜!前几日看府上太忙,便也没过来,今日正好一并贺喜了。”

沈秋君忙笑着道了谢,又让人把东西收下。

六皇子又道:“我看外面似是贤王府的车马,莫不是有什么事?”

沈秋君便冷笑道:“贤王派人来赔罪呢。仗着自己是亲王,连尊卑长幼都不懂,人都道贤王如何爱得我大姐,我看未必,若是真爱重妻子,还能不把岳母放在眼中?亲王的款倒是摆的足足的。”

六皇子闻言悄悄低了头,笑道:“他这不是来赔罪了吗?看来还是知道错了的。”

沈秋君闻言,奇怪地看着六皇子,说道:“我还以为你与贤王不睦,必会随着我一起骂的,果然皇子们都以为自己是可以凌驾于一切礼法之上。”

六皇子急了,说道:“多长时间的事情了,你还拿来说,我当时是头也磕了茶也敬了,连你母亲都原谅了,你还在这借题发挥呢。”

沈秋君说话间并没有想起前次之事,哪里想到六皇子就对号入了座。

就见六皇子正气得在那里直摇扇子呢。沈秋君忙上前道歉,哪知六皇子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仍是转了身子不发一言。

沈秋君只得陪笑,说些话来引他开口。

六皇子要么不吭声,要么就用鼻子哼哈一下,沈秋君无法,只得乱寻了借口,说道:“你是多心了,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想到前几日城安伯府的小姐所遭遇过的事情,有感而发罢了,想来你也听说一二了吧。”

六皇子哼道:“没听过,和我有关系吗?”

沈秋君忙笑道:“没关系,只是觉得太子行事太荒唐,幸好李小姐刚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六皇子冷笑:“什么贞节刚烈?被人逼得只能自裁,连反抗都不会,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她要是对着太子痛下杀手,我才佩服她呢。拿自己的生命去威胁别人,这得多愚蠢,她以为她是谁啊,别人都拿她当宝贝?”

沈秋君皱眉道:“如果那人不是太子,她自然会对其下手,只因是太子,她及她的家族承受不起那个代价,才不得已而为之。难道她不想活着吗?”

“所以说她不够刚烈,否则她就不会考虑那么多,而是直接杀了人再说,”六皇子又道:“如果她真杀了太子,我绝对佩服她到五体投地,而且杀了人还能想法子全身而退,才真正是个真性情有谋略的人,这样的人才配被世人如此称颂。”

“你这明明是强人所难!天下人只怕还没有人能做到。”沈秋君不由气愤地嚷道。

六皇子一摊手,笑道:“所以说,如此窝囊愚蠢的人,竟得到众人的称赞,实在是可笑至极。”

沈秋君不由酸溜溜地说道:“若是她真是刚烈真性情的人,你要如何表达你的佩服呢?”

六皇子把手中扇子一合,笑道:“她再好,与我有关系吗?我一个大男人闲得没事了,整日家三姑六婆是评价那些女人如何如何。”

六皇子见沈秋君面上不忿,似为李瑶琴鸣不平,便又道:“其实这事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为了表示自己清正,在外人面前我也会赞一句好,但如果是发生在自己人身上,我倒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否则也就没有我了。”

沈秋君这才想起,自己倒是当着矮人说了短话,不由得后悔起来,幸好六皇子没往心上去。

六皇子见沈秋君仍是沉默,忙又上前,悄声道:“我之所以看不上那李瑶琴,不过是因为她的区别对待罢了。你不知道,她年前为了她哥哥的事,还独自跑去庄子上与贤王单独相处呢,现在太子上赶子告诉她,她这会子倒是装起了贞洁烈女,难道是因为贤王比太子长得好看些?”

正文 第一一九章 结交秋君

沈秋君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快别乱说话,还不是因为太子名声不雅,贤王可是贤名在外,我可以放心地与你单独相处,却远远看着贤王就开始警惕,都是同样的道理。”

六皇子忙笑道:“我就说玉姐姐有过人之处,果然不假。人人都说我恶毒狠辣,那是他们不了解我,我其实是一个非常正直讲理的人,只要不是想着害我,我哪能那样对他们呢。”

沈秋君倒一时不好说话了,只得低头浅笑。

六皇子又道:“其实李家小姐也不完全是因为品性问题而区别对待,依我说,只怕是觉得在皇子夺位中,太子前途不如贤王吧,这才趋吉避凶,不愿与太子多牵扯,不然既能跑去见贤王,与太子独处一室说句话又如何?”

沈秋君不由抬头看向六皇子,问道:“你也不看好太子?”

六皇子笑道:“现在这基本上是共识了吧,论才能、贤名、外家势力,太子都要稍逊于贤王,而且在父皇那里如今也偏向于贤王了。”

“如此说来,将来问鼎皇位的必是贤王了?”沈秋君心有不甘地说道,又问六皇子道:“那你是打算帮着贤王?”

六皇子摇头笑道:“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反正我是与皇位无缘的,他们谁坐皇位,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总少不了我的那份富贵。只是,贤王却决不能坐上皇位,太子再如何平庸,总占着嫡长的位子,比其他的皇子,胜算总要大些。”

沈秋君知道前世贤王是最终的胜者,虽说她满心里不服气老天的安排。但是她也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六皇子往死路上走,便说道:“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贤王虽也不是品德高端的人,但他还是要些表面上的名声的,这样看来,对于大齐的百姓社稷来说,贤王做了皇帝还是要好些的,你何妨两不相帮,只在旁边看戏,将来不管他们谁胜出。你虽无功亦无错。”

“大齐的江山社稷与我何干?太平年间,谁做了皇帝也都一样,世家大族日日山珍海味。平民百姓辛苦劳作一生,也不过求个温饱,不过是遇着明君少交些赋税罢了。”六皇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又道:“我与贤王不共戴天,除非我死了看不到了。否则决不会让他坐上帝位的。”

沈秋君叹道:“你何必如此执着呢?”

六皇子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凭贤王之前对我的诸多算计,我就不能让他活得那样得意,何况…”

何况以贤王的为人,他若登基,第一个要杀的。只怕必是有牝鸡司晨命格的你!

六皇子回神,笑道:“何况太子登基名正言顺,我若是在他被人不看好的情况下投了他。将来也算是一份大大的功劳,到时便可以高高在上地看着贤王母子,也好出出我这些年来受的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