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川又把一双平底牛皮长靴放到地上,“把鞋子也换了。”

工作人员把购物袋剪刀还有撕下来的标签收拾好,离开。

陶然知道衣服和鞋子是给她准备的,可是也不太想穿,主要是怕家里的那位醋缸打翻。

“不用了,你的车开到门口我坐上去,也不冷。”就几步路,真的冻不死人。

林百川拿着衣服的手也没收回,还是放在她跟前,“没有车坐,我陪你走回去。”

陶然蹙眉,“外面很冷的。”

林百川扬扬手里的衣服,那意思很明显,我知道冷,所以才给你准备了羽绒服。

陶然执拗,“我要坐车回去。”大冬天的跟前夫轧马路,要是被媒体捕捉到这个画面,她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这个风口浪尖,她还是低调点做人。

林百川的语气软下来,“然然,陪我走走吧。”

......

走出酒店,凛冽的冷风往骨子里钻,刺得人生疼。陶然把外套的帽子也戴上,双手蜷缩在衣袖里。

终于知道林百川为何要给她准备长靴,因为她穿的是裙子,羽绒服只到小腿肚那里,遮不住脚踝。

陶然哈着热气,转头看林百川,他在西装外面套了一件中长款大衣,纽扣也没扣,双手插.在大衣的衣兜里,眼睛看着前方的路,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然问:“你不冷?”

林百川侧脸:“还好。”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这才刚走没多远,鼻尖就冻的发红,她的皮肤白,那点红越看越像小丑的鼻子。

陶然忽的看他,视线对上。

林百川也没有躲避,倒是她赶紧看向别处。

“慕时丰临时被霍连的电话叫走,霍连还说要一个小时后在公寓楼下见到你。”林百川说完就掏出了烟,想到她在跟前,又把烟盒塞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陶然没有继续问,她想林百川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一个小时后便自然会知道。

从这里走到家大概要四十分钟这样子,林百川还真会计算时间。不过就是开车回去,还是要在楼下等,一样的煎熬。

气氛很压抑沉默。

陶然主动找话题,“佑佑睡了没?”

“和慕小橙都睡了。”又多加了句:“半个小时前就睡了。”

“哦。”

然后又是沉默。

身边除了过往的汽车,呼啸的北风,安静的要命。

陶然咬咬下唇,看向他:“林百川,谢谢你。”

林百川的嘴角有了丝笑意:“谢我什么?”

“很多。”

林百川紧抿着唇,默了默,“陶然,以后别跟我这么生分,这么客气。在你有记忆的时候,我们相处的很轻松。你从来都不避讳表达你对我的情感。”

他又特意解释,“我所谓的情感,指的是我们之间像家人一样的感情。毕竟我们曾是夫妻,在一起生活过,也曾真的想过要在一起过一辈子。”

他放缓脚步,配合着她的速度。

眼睛还是看着前方的夜色。

“就算我们离婚了,你是孩子的妈,我是孩子的爸,在另一个层面上,我们始终都会是一家人。以后我们见面、沟通孩子的生活学习,都会是经常的事,所以你没有必要拘谨。”

陶然思绪万千,却也只回了个‘嗯’字。

还是冷,从脚底冷到手心,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她双手抱臂,也丝毫抵御不住寒风的侵入。

林百川看她,“还冷?”说着就要脱自己身上的大衣。

“不用不用,也还好。”陶然赶紧拒绝。

林百川想了想,又作罢。

风迎面吹来,灌进脖子,陶然便倒退着走。

林百川的脚步放的更缓慢。

以后能这么肆意的跟她走路回去的机会是不会再有了。

他也希望时间可以慢点再慢点。

陶然顺着盲道后退,与林百川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

她抬眸,问他,“林百川,我们真的是联姻,还有因为性格不合才离婚的吗?”

林百川的脚步微滞,嘴角还始终保持着笑意,“当然不是,那是说给记者听的。我和你在香港一个酒店偶然认识,那时候你和慕时丰已经分开好多年。当时可能觉得跟他复合无望,你觉的年龄也不小,想结婚,就这么领证了。”

“那...那你当时是喜欢我的吗?”问完后陶然又觉得有点尴尬,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知道我们怎么就结婚了。”

毕竟她想结婚,林百川也不一定非要娶她呀,那么只剩一种可能。

林百川略有停顿,言不由衷的说了句:“当时觉得你家世不错,跟我算是门当户对,又漂亮,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既然她已经不再记得,又何必说出真相让她愧疚。

他怎么会不爱她?

他和慕时丰同年遇到她。

他对她的爱不比慕时丰少。

如今这样的爱只能化作成人之美。

之后林百川又跟她聊了些佑佑近半年来的事。

或许是林百川的话起到了暗示的作用,陶然慢慢的也不再紧张拘束,两个人聊孩子聊的挺愉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里。

两栋楼中间的位置,霍连把车停在路边,他倚靠在前车门,慕时丰倚靠在后车门,各自抽着烟,谁都没说话。

欢快的聊天声被冷风送来,霍连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头撵了下,看向慕时丰揶揄的说道,“这么冷的天和前夫轧马路,有那么点情调。”

慕时丰没吱声,把烟灰弹弹,也没再抽,直接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陶然已经走近,距离他几米的地方,几乎是小跑着过来,跑到跟前时,呼吸都不稳,穿着粗气,“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多久。”慕时丰把她的手捂在手心,穿了那么多,手还是跟冰块似的,“累不累?”

陶然摇摇头,“还好。”

她又看向霍连,“是不是给我送药的?”应该不是单纯送药,否则不至于兴师动众的一个电话把慕时丰招过去,又指派林百川把她送来。

霍连点头,“药晚上才空运过来,我们刚从机场回来。”把药从冷藏柜里取出来,又给她一杯温水。

这药每次都是霍连看着她吃下去,陶然已经习惯,把药丸塞进嘴里,仰头喝了一小口水,就咽了下去。

吃过药后,慕时丰轻轻抱了抱她,“你先上去吧,在家实在是无聊就去书房看我录的视频,密码你也知道。”

“那你们呢?”

慕时丰的手在她肩头按了几下,“我们还有事,不用担心,几个小时就能回来,要是睡不着,就看着视频等我。”

陶然咬着下唇,心里有太多疑问,可是当着霍连的面又不好问,只能无声的点点头,转身走向公寓的大门。

林百川的视线来回在霍连和慕时丰之间穿梭着,既然还要出去谈,那刚才慕时丰和霍连之间谈崩了。

忽然大门那边又传来陶然的声音,“大慕慕,你送我上去行吗?我一个人上去害怕。”

霍连无奈的看了眼陶然,转头对慕时丰说道:“只有十分钟时间给你。”

慕时丰冷哼了声,走向陶然。

陶然进了电梯才敢说话,“大慕慕,你们和霍连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我吗?”

“男人之间的事。”

陶然努努嘴,很不满意。

慕时丰把她拥在怀里,“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恩?”

“好。”

慕时丰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低头吻上她,轻轻浅浅的碰触,温柔缱倦。陶然主动环住他的脖子。

只是还没有吻够,电梯的门就开了。

慕时丰把她抱出去,将她抵在电梯外的墙壁上,继续亲吻,不过这回的吻不比之前那么温柔,强势、霸道,陶然的舌头被缠的有点吃痛。

她拧着眉,可慕时丰吸.吮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她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几分钟后,有股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里漫延,慕时丰才松开她。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壁上。

陶然的背紧紧贴着墙,她察觉到他眼底的不满。

联想到她方才是与林百川散步回来的,所以...她不敢多说话,就默默等着他找她算账。

慕时丰静静看着她,就这么沉默着,极有耐心。

陶然到底是磨不过他,只好上前步靠在他怀里,用脸蹭蹭他的胸口,“大慕慕,我错了。”

“光知道自己错了不行,还得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要怎么改正。跟我说说你今晚做错了哪些事?”

陶然:“...”哪些?

那么多?

不是只有陪着林百川轧马路回来这件事是不对的吗?

还有什么?

慕时丰咄咄逼人的语气,“怎么不说话?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吗?”

☆、第五十七章

陶然舔舔被他咬破的嘴唇,拽着他的衣角轻轻摇着,但就是不说话。

慕时丰用膝盖顶了下她的大腿,“说话!”

四目相对,她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跟林百川见面,这样行了吗?”

“陶然,别赌气!”

陶然气鼓鼓的,“我没有!”

“还嘴硬!”

陶然别过脸,委屈的不轻。

她没有要想跟林百川怎么样,就是觉得他始终都是孩子的爸爸,以后怎么都避免不了的接触,也不想把关系弄僵,让孩子夹在中间为难。

慕时丰叹口气,把她抱在怀里,“没不让你跟他见面,你们从酒店走到这里,用了两个多小时,你又穿着他给你买的衣服和鞋子,我心里不舒服。”

他和霍连早就到了,可却迟迟不见她和林百川的影子。

好几次他想打电话催一下,可又想到她以后总免不了会和林百川相处,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佑佑,这是断不了的纽带。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有自虐倾向,如果当初就跟她坦白,那个孩子不是她生的,还哪里会有那么多啰嗦事。

矛盾的无法言喻。

慕时丰捧着她的脸,轻盈的吻又落在她的唇上,没敢深吻,怕弄疼方才被他咬破的地方。

陶然声音极小:“这事...就过去了?”

“不然呢?”

陶然环抱着他,“别生气好吗?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就是想跟他了解一下,我们以前是什么状态,以后要怎么相处才不会尴尬,又不影响孩子的情绪。对不起。”

慕时丰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放在心上,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也一点都不大方。

“进去吧。”他还要赶去谈判。

陶然松开他的衣服,“大慕慕,霍连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恶人。”

慕时丰幽深的目光看着她,最终只是点点头。

*

一个小时后,霍连的套房里。

霍连开了瓶红酒,问他们,“来点?”

慕时丰靠在沙发背上,面无表情的盯着霍连,“霍医生,你耍我玩呢?”

之前在广告大屏下,临时接到霍连的电话,让他半小时内必须到,他以为霍连要跟他谈交换密件的条件。

哪知道,被霍连当司机使唤,自始至终霍连只字不提密件的事。

现在,他和林百川又在这里待了快半个小时,霍连竟然接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现在还要喝红酒。

霍连很享受的品着红酒,“慕时丰,你现在没有资本跟我谈条件。”

他笑,笑的邪魅,“我唯一看中的就是陶然,可是她现在的命都在我手里,你说你有什么自信,找我谈密件?”

慕时丰也笑,比霍连笑的还肆意。

“霍医生,我任你耍着玩,不是我无能,也不是你有能耐,而是我在还陶然欠你的那条救命之恩。不管你当初救她的动机,可始终她是躲过了一劫。”

慕时丰拿出烟,又从令一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还是当初陶然送他的那个,点上烟,他又多看了两眼她的照片。

是她小时候的一张照片,胖丫头一个。

他收起打火机。

抽了几口才缓缓道:“你以为你拿她能要挟我?或是拿我要挟她?”他弹弹烟灰,“霍连你太自信了。”

而霍连一副信你就是傻叉的表情。

慕时丰笑了声,“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她,看看她是怎么回答的?”

霍连盯着慕时丰很久,最终他还是决定一试。

电话接通。

陶然:“喂,霍连。”

霍连打开免提,看了眼林百川和慕时丰,“他们两个现在都在我手上,要想他们活着也不是没有办法。”

陶然免不了紧张,明显听出了颤音,“什么办法?”

“你跟我回b国,我们结婚。”

那边沉默。

慕时丰和林百川对望一眼,慕时丰点点头,林百川的心落在了原处。

好半晌,陶然才说话,“霍连,你不是医生,对吗?”

“是,也不是。”

陶然:“霍连,在慕时丰丢命和我跟你结婚之间选,不管是我还是慕时丰,我们都会选择,他丢命。”

中间停了几秒,她又说:“我如果为了救她而嫁给你,他会生不如死。至于林百川,他是我孩子的爸,为了救孩子的妈,就算是丢了命,他应该也不会有怨言。”

陶然呼了口气:“霍连,你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在最早入这行时,就早已把生死看的很淡。我们有爱,可是我们没有心,谁的命都可以舍去。我虽然没了记忆,可是那天拿着林百川的枪,我所有的感觉都回来。所以别跟我们这些没心没肺的人谈条件,因为你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