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也不催促她,只轻揽着春生,道着:“你慢慢想,横竖不管如何,咱们一家人都会在一块儿的,娘只希望你过的美满幸福···”

春生听了,不由趴在林氏的肩头上,紧紧的搂着林氏,渐渐地,眼眶慢慢的又将红了。

外头蝶依与小蛮早早的便将春生的屋子收拾好了,张婆子特意到集市上挑了一只肥鸡,又挑了一条新鲜的活鱼,挑了许久春生爱吃的菜,小蛮随着她一道前去帮忙。

蝶依则候在院子外,见春生与林氏还未曾出来,晓得里头正在说些体己话了,便随着在院子里转悠,欣赏着花花草草。

此刻,张婆子领着小蛮两手均是提满了东西进了院子,晋哥儿跟条小尾巴似的打前头一并跟来了。

他听母亲要与姐姐说话,便听话的随着父亲在外等着,可是心里头一直念叨着姐姐回来了,还未来得及与他说上几句话了。

晋哥儿乖乖的等了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祖母回来了,边赶紧随着一道进来了。

蝶依瞧见了晋哥儿便捉着逗弄了好一阵子,原先沈家前往庄子里祭祀时,蝶依曾瞧见过,见晋哥儿生得粉琢玉雕的,不由有些喜欢。

这边还没逗弄上几句,那头屋子里,林氏与春生两人便携手出来了。

晋哥儿一见春生出来了,便从蝶依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只奔着春生颠颠的跑去。

春生搂着晋哥儿转了半个圈,便转不动了,只将人放下,半蹲着点了点晋哥儿的小鼻头道着:“小家伙长结实了不少啊,姐姐都拎不动了···”

晋哥儿得意的道着:“这是自然,晋哥儿长大了嘛···”

又忙拉着春生的手,道着:“姐姐,姐姐,你随着晋哥儿往里去,晋哥儿解九连环给姐姐瞧好不好···”

春生挑着眉道着:“会全解了不曾?会全解了姐姐就去瞧···若是不会解又有什么好瞧的。”

晋哥儿闻言,小脸瞬间有些红,只蔫了半截,小声道着:“还不曾···晋哥儿才解了一半···”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春生一眼,瞬间像是只被打了霜的茄子般,还是子肉乎乎的小茄子。

林氏瞧了,瞪了春生一眼。

一旁的蝶依见了,亦是觉得春生颇为不地道,貌似正在欺负着晋哥儿呢。

春生大伙儿都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只扯着笑,对着晋哥儿道着:“姐姐是与你说笑,逗着晋哥儿玩的呢,晋哥儿才四岁,便会解了一半,已是非常了不起的呢,想当年姐姐九岁了才会解,晋哥儿比起姐姐可是棒多呢。”

晋哥儿听春生这般说着,瞬间眼睛发亮了,一个劲儿的拉着她往里走。

春生只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晋哥儿的脑袋,看了林氏一眼,便随着晋哥儿一道进去了。

本还想着要去厨房帮帮忙的,以往都是娘亲掌勺,祖母打下手,她则坐在灶台下帮着添火儿。

第161章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饭,蝶依与小蛮两个如何都不肯上桌,还是春生亲自拉着两人一同上的桌。

本在府里都是一路相互扶持着过来的,蝶依与小蛮两个许是因着春生现如今的身份有些许顾忌,可是,在春生的眼中,大家始终都是姐妹。

许是知晓春生的性子,又见春生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蝶依与小蛮两人便也不多做推辞了。

菜式极为丰盛,都是祖母与母亲亲自做的家常菜,与府中的大鱼大肉自是比不得,可是却是无比的熟悉,春生以往在府里时常贪念着这样的味道。

一大桌饭菜,一大桌人,热热闹闹的。

刚坐下,便见一旁的陈相近长臂一伸,举起筷子夹了个大鸡腿就放进了春生的碗里,巴巴地盯着春生道着:“你吃。”

俨然一副要盯着她吃完的架势。

陈相近向来不善言辞,这日到现在还未来得及与春生说过话了,起先是那沈毅堂大摇大摆的来了,全家上下都围着他伺候着,陈相近巴巴的站在一旁瞧着。

后来媳妇又将他与儿子轰到前头铺子里去了,拉着女儿两人单独在屋子里说私房话,陈相近巴巴的盼着,这会子可算是盼着与春生坐在一块儿呢。

向来是陈相近坐在正方主位的,林氏与张婆子坐在他一侧,春生与晋哥儿坐在他的另外一侧,一家人随意惯了,没得大户人家那般讲究。

陈相近一向疼爱春生,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他的表达方式,春生一向都懂,双眼不由一热,亦是挑了一块鱼眼夹给了陈相近,笑着道着:“爹爹也是,爹爹多吃些···”

陈相近盯着碗里的鱼眼珠子,又得意的偏头看了一旁的林氏一眼,好像在说这是女儿夹给我的,哼。

林氏瞧了,一时忍俊不禁,桌上的人顿时都笑了。

春生又将另外一个鸡腿夹着给了晋哥儿,给祖母,给林氏一一添了菜。

蝶依与小蛮两个说自己来。

饭桌上,林氏将近来铺子里的一番情形说给春生听,张婆子便捡着街坊邻里的趣事说着,一顿饭用完,其乐融融。

用完饭后,林氏合计着将铺子关上半日,让陈相近去济世堂的大夫请来,济世堂恰好就在下一条街,来去其实并不算远。

春生刚用完了饭,腹里积了些食,便对着林氏道着不用关门了,她着去铺子里看会子。

在府里的日子也是,整日闷坏了,难得回来,头一遭见到自个爹娘坐镇的铺子,自然觉得新奇,便领着晋哥儿一同到外头爹爹先守着。

林氏见春生难得有这等兴致,便随着她去。

春生方才到了铺子不久,便见有生意上门了,见进来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吧,穿了一身半新的玫红色的散摆裙,上身还套了件白色的凌花儿薄背心,面容精致,银盘脸,杏仁眼。

鬓发上戴着金簪,耳朵上戴着一副精致的耳坠子,不显奢华,又不失素颜,端庄秀美,含笑得宜,一看便知定是哪家官宦人家,或者世家大家出来的。

这铺子里的果脯皆是自个爹娘或是村子的村民们亲手腌制的,乃皆是用出自锦园县的瓜果腌制而成,味道清甜爽口,春生猜测定是替府上哪位主子买来打打牙祭的。

只不知是不是错觉,便见对方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她瞧着。

因是客人,春生便笑着去招呼她,却见那姑娘将她看了几看,又瞧了她身后的丫鬟几眼,似乎一时在猜测着她的身份,末了,只试探着问着春生:“我瞧着这位姑娘有些眼熟,不知姑娘可是出自那城北沈府里头的?”

春生闻言有些诧异,她一贯出府出得少,见这位姑娘的装扮,不像是沈家的人,不知对方是如何认识她的,只狐疑的问着:“姑娘是···”

许是察觉自个有些唐突了,那位姑娘便笑着道着:“姑娘莫要介怀,我此番并无其他用意的,不过是数月前随着家主到沈家去给沈老太爷拜寿,一时瞧见姑娘生得绝色,便印象深刻,这会子猛地瞧见了,觉得应当未曾识错人,便顺口问上一问,并不其他用意,姑娘放心···”

春生听她这般说来,便笑着赞着道:“原来如此,姐姐记性可真好···”

顿了顿,又道着:“我是出自沈家的,名唤春生,这个铺子亦是沈家的铺子,想来姐姐家主府里与沈家该是世交了,不知姐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笑着道:“我乃是江南巡抚江家的。”

江家?

春生倒是有些印象,当初老太爷寿宴上,她伺候在太太苏氏身侧,曾有幸瞧见过巡抚夫人江夫人,那江夫人乃是位身份尊贵的贵客,春生对其印象颇深。

那姑娘便笑着道:“我唤作绿莹···”

绿莹谈吐温柔,欢声细语,让人不由凭生好感。

春生便介绍了几位味道不错的果脯给她,恰逢林氏得知前头来了客人,怕春生不知价格,便过来帮忙,那位绿莹姑娘一见了林氏,又是一连着瞧了好几眼。

春生觉得这位绿莹姑娘有些奇怪,不见见她并不想歹人,倒也不曾在意。

陈相近不久便将济世堂的大夫给请来了,去不想来的竟然便是那济世堂的小东家小徐大夫,春生对他是有些印象的,他替她诊过脉。

许是名外男,又是这般年轻的男人,春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林氏将小徐大夫请到了房里,林氏陪同在春生一侧,两人坐在炕上,小徐大夫替春生诊了脉,不由抬眼看了她一眼。

沉吟了片刻。

半晌,只淡淡的道着:“姑娘身子骨尚且单薄,气血偏弱,尚且还处在长身子的时候,万不宜频繁的进行房事,这样身子骨容易虚损,往后该是合理的节制才是···”

小徐大夫的话语刚落,春生的脸便刷的一下红了。

她是想要诊断看是否有孕,她的月事是年初的时候才来的,许是头一回来的时候受了凉的缘故,一直都不算太准,她还未曾找到其中的规律。

后被沈毅堂收用过后,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未曾见红,不免有些忧心。

却不想,竟然一开口便是道的这一茬。

问诊的若是位年迈的老大夫,说起这样的话定也会让人难为情了,更别说是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子。

春生有些不自在,一旁的林氏却异常关心,直问对身子骨有无大碍,需要如何调养,又问可否有孕。

小徐大夫丝毫不见难为情,只神色自若的道着:“并无大碍,等下开两副方子吃上几副药服用了便是,切忌往后需要多加节制,多外出走动,不可多思虑···”

顿了顿又道着:“并未有孕!”

听了这样一句,春生心中不由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双手置与腹部,轻轻地抚摸着,只觉得小腹处空空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林氏将小徐大夫亲自送出去了。

临走之前,小徐大夫回过头来看了春生一眼,便直接出了屋子。

林氏返回了,春生只握着林氏的手,忽而语气坚定的道着:“娘亲,我想要出府。”

林氏听了不由一愣,亦是紧紧回握着春生的手道着:“你可是想清楚了不曾?”

春生低着头,许久,只慢慢的点了点头,却是良久无语。

林氏轻搂着春生,半晌,只轻叹一声,道着:“那等你舅姥爷来了,娘便随着他一同到府上去接你罢,届时,咱们随着舅姥爷一同回扬州去探望你曾祖母。至于往后,咱们一家人到时在寻个安身之所,一家人待在一块好好地生活,可否?”

春生闻言,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半晌,只忽地反应过来,又对着林氏道着:“不可。”

见林氏狐疑,春生只道:“舅姥爷这两日便可到了,娘亲可否晚些时日在登沈家的门···”

春生说到此处,顿了顿,便又继续说:“主子爷过几日便要动身前往京城了,未免生事端,可否待他离去了后,咱们在行此事,女儿怕···爷若是知晓了,他无论如何定是不会放行的···”

甭管舅姥爷,便是天皇老子来了,沈毅堂那霸王性子皆是不会放在眼底的。

沈毅堂性子霸道蛮横,且占有欲极强,凭这这段时日的相处,春生算是有几分了解他的性子的。

譬如,有时回了府,春生不过是到院子里走了走,透透气,一时不见了她的人,他都要派人巴巴的来寻,恨不得随时随地都离不了他的眼才好。

他对她尚且还处在兴头上,若是得知了她将要离去,必是不会轻易将她放行的。

春生心中盘算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要冒险的才好。

第162章

其实,春生心中仍是有着诸多的顾虑。

且听那沈毅堂言语之中的意思,怕是此番前往京城是想要将她一同捎上的,若是这般的话,那么很显而易见,此法明显是行不通的,到时候自个人都被带走了,母亲前来岂不是人去楼空。

可若是提前赎人,让那沈毅堂知晓了,春生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怕是会愈加行不通的。

春生并不想冒险,具体如何,还待细细斟酌才好。

许是,曾经万分期待,但总觉得不大可能的事情,恍然间真的将要实现了,只觉得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的。

这日,春生与林氏在房内商榷了许久,末了,春生只有担忧的问着:“母亲,这样大的事情,爹爹还有祖母他们都还不曾知晓罢?他们···咱们往后怕是不能再回到庄子上了罢···”

既然脱了奴籍,自是不会留在庄子上了。

且关于沈毅堂那里,将来若是真的离开沈家了,怕是还得将要避上一避了吧。

林氏只拍着春生的手道着:“这个你且安心,你爹自是不会有甚意见的,至于你祖母,娘届时亲自与她解释,祖母那般疼爱你,定能够理解的,至于往后···”

林氏说到此处,只忽而笑着道:“横竖你小时候不常嚷着要四处游历么,现如今天下太平,届时,探望完你曾祖母,你曾祖母定是会留着咱们一家住在扬州的,咱们可以到扬州陪着曾祖母住上一段时日,往后也可以随了你的意,这大俞有着大好的山河,娘年轻那会儿亦是与你有着同样的想法呢,现如今既然有你爹陪着,咱们一家子便可随了心愿,四处走走看看,届时再寻一处幽静秀美之处安家,待安稳下来,便将你祖母也接过来,也好让你祖母也看看这元陵城外的风光,你看可好···”

春生听着林氏的描绘,心中无不向往。

不想,母亲竟然也是这般洒脱率真之人。

又或者,只是为了不让她心里有负担吧。

这日在家里待了一日,尽管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也觉得时辰过得极快,一转眼一日又曾过完了,想起明日一大早,那沈毅堂便会派人过来接她,春生躺在床榻上,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在外侧的蝶依迷迷糊糊间问着:“姑娘,是不是要喝水,我去给你倒茶···”

后院的屋子并不多,没有多余的房间,爹娘带着晋哥儿睡了一间,只将晋哥儿的屋子让出来了,让给了蝶依与小蛮,蝶依如何都要替春生守夜。

春生曾与香桃同住一个屋子的时候,遇上逢年过节,府里热热闹闹的时候,晚上时常会将蝶依唤来,晚上同睡一个被窝里,一块聊天,玩乐,是以,此番,两人亦是睡在了同一个床榻之上。

蝶依在外,春生在里。

许是以往都是与那沈毅堂同寝同眠,眼下身侧换了人,竟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沈毅堂睡觉比较缠人,便是睡着了亦是霸道得紧,双手双臂都给缠了上来,起先很长一段时日,春生都极为不习惯,可是,渐渐地,便也能够很快的安然入睡了。

且那浑人睡着了,会有轻微的鼾声,声音不大,很是均匀,隔得稍远了定是听不到了,不过睡在身侧之人定是能够听得分明的。

平日里春生对那鼾声嫌弃得很,可这会子···

春生心中安慰着自己,定是住在了这间新屋子的缘故,定是认床的缘故。

蝶依起身给春生倒水,春生来不及阻拦,便顺着吃了小半盏。

许是白日里来回折腾了一整日,蝶依便又很快的入睡了,春生怕吵醒她,便一直忍着没有动,只强迫自个闭上了眼,听到了外头街道上打更的声音,将要到三四更天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起,早点才刚用完,铺面上还未曾开呢,便听到了外头噼里啪啦的砸门声。

那拍门声仿似有几分急促,夹杂着男子的叫门声,隔着一个院子,隐隐又听不大真切。

春生正在洗漱,昨晚没有睡好,眼下还有丝乌青,只有些精神涣散,边在院子里漱口,边问着一旁的张婆子:“祖母,这客人一般都来得这般早么?”

祖母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此刻正在庭院里浆洗衣裳,听了春生的话,疑惑着:“可没得这般早的,咱们这又不是早点铺子,哪个会赶早来买这个呀,今日这砸门声着实是有些早了,我也有些纳闷呢···”

张婆子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的蝶依笑着道:“该不会是爷派人来接姑娘回府的吧···”

春生听了不由一愣。

虽会早些来接她,但至于这么早么?

蝶依见春生不信,便招呼小蛮随着到前头查探去了。

且说外头陈相近将门一打开,便瞧见有名高瘦的男子立在了门外,陈相近瞅了他一眼,又看见外头街道上停放了一辆马车,恰好那沈毅堂正掀开了帘子下得马车来。

陈相近认得他,便是昨日那名威严的主子爷,他知道他定是来接自个女儿的,这一大早才刚一开门就瞧见了,陈相近只有些不喜。

也不见招待他,只自顾自的开了门,便进去忙活自己的去了,拿了个鸡毛掸子四处掸掸灰,又手脚麻利的端了盘清水过来四处擦拭,全然没将外头沈毅堂一干人等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