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只好在他身边躺上,他怒目:“脱衣服啊!”大冷的天,你这样睡不难受?

香香把夹衣脱了,上得床来。慕容厉觉得这样好多了,身边有个人,才显得不那么无聊。

香香不太踏实,只怕他又做出什么让自己难堪的事来。这时候,他能分得清睡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吗?

慕容厉说:“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香香愣住,以前他们当然也经常同床共枕,但那些日子,慕容厉过来的目的都只有一个——纾解身体需要。然后睡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听她说点什么。这时候突然这样问,香香有些无措,轻声说:“王爷……要听什么?”家长里短的女儿琐事,他大抵也不会感兴趣吧?

慕容厉挑眉,那倒是,他还真是很少听人闲聊。韩续、周卓他们跟他,除了汇报军情,嗯,偶尔也一起喝喝酒。很久以前似乎还经常聊起过女人。

但是不论是军情、国事还是酒、女人,似乎都不太适合跟自己的女人聊。

他拧眉:“你平时跟你爹娘……嗯,还有你那个旧情人,都聊什么?”

香香脸都红了,说:“于庆哥哥?我们……聊邻居家的大白狗,豆腐坊旁边新开的酒楼、城里的戏台班子……嗯,对了,还有……”

话没说完,慕容厉说:“睡觉!”

妈的,吃饱了撑的,无聊加低级!

香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只得住了嘴。刚闭上眼睛,慕容厉的手就伸过来。隔着衣料,游离摸索。

香香也不满了,不敢说。只得暗暗想,我们无聊,除了这事,在床上你还干过啥啊!

难道这事儿在你眼里,就算很高级啊!

正腹诽呢,慕容厉说:“靠过来。”

香香只得靠过去,慕容厉轻轻含住她的耳垂,舌尖如灵蛇,缓缓逗弄。香香只觉得耳边一股电流,眼前金光一闪,仿佛连心都在跟着跳跃、颤抖。

她颤栗地握住慕容厉的衣袖,慕容厉没有更剧烈的动作,只是这么轻轻地吻她。从耳廓,到耳垂,慢慢地吻过她的脸颊。

香香身子剧烈地颤抖,慕容厉扶着她趴在自己身上。甚至没有解她的衣裳,只是这样寸寸亲吻。

香香控制不住低吟出声,慕容厉双手握着她的腰,支撑她的身体,免得她压到自己伤口。双唇顶开她的贝齿。

见她粉面染霞,慢慢目醉神迷,暗哼,韩续那混蛋,想当年就一街头小混混,有老子技术好?就你把他当宝!

香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把玩她。他倒也克制着没乱来,只是这样一通亲吻,直让她喘不过气。

慕容厉见她香汗淋漓,也觉得自己平时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太直接了?她还这样青涩。

他并没有更进一步,就这么唇齿相接、气息交染,动作可称温柔。

香香不是第一次跟他接吻,却有一种初吻的感觉。深切的、绵长的温存。他允许她细细地品尝他的唇、舌,他的气息就这样包裹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人的身体也是非常奇怪的,就算你最爱的是虾,也总有别的不是虾的食物,可以使你感到愉悦。

香香知道,她的身体可以从慕容厉这里得到快乐。她并不抗拒,毕竟那是她的丈夫。她这辈子唯一应该跟从的人。

她一直知道。

她身体俯趴着,低头望下去,可以看见他眼中流转的光华。慕容厉不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身上没有韩续那种文气。只是猿臂蜂腰、孔武有力,很典型的武人。

因为寡于言笑,面孔线条冷硬,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像在训人。偶尔一皱眉、一瞪眼,吓哭小孩简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便是这时候,他脸上也没有丝毫温柔之意。香香不知道,这是属于自己和他的温存,还是他与记忆中蓝釉的温存。

于是她便不抱以希望,免得失望的时候太过伤人。

她不过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儿,没有良好的出身,没有什么后台。她在王府,永远都长不出自己的根须。

于是只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前行。这府中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慕容厉,失去一切,估计也不过是他一个转念。

他不需要自己的感情,于是她便好好收着。他需要她伺候,她便温顺的、体贴的伺候着。

她也不讨厌慕容厉,甚至有一点敬意,所以他给予的,她都承受。

不讨厌,只是也不爱他。

慕容厉逗了她一阵,见她大汗淋漓,终于放过她,揽着入睡了。香香见他并没有将自己赶下床的意思,不由也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悄然入梦。

慕容厉的伤势,章太医估计,要一般人无论如何也得养上个一年半载。当然了,要一般人,也很难挺得过来。这巽王爷,好歹也是天潢贵胄,偏偏命硬得跟老鼠蟑螂一样。

慕容厉养了一个多月,全是香香在照顾。先前只是防着太子派人过来行刺,其实后来伤势减轻,已经完全可以交给下人了。进出听风苑的下人也多了起来。

但是很多事情香香仍喜欢自己动手。她是个极为细心的人,有她在,下人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慕容厉从发觉自己能动了开始,就强撑着自己去茅房。让一个女人伺候着用便壶解决问题,实在是……太没有尊严了!这时候他已经能动弹了,不再像之前一样只能张牙舞爪穷吼,香香也不敢跟他争,只得扶着去。

晋阳的冬天来临,天气越来越冷。在星月无光的寒夜,她为他穿上厚厚的裘衣,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去茅房。

那地方当然不会很远,但再近的距离,也取决于人怎么移动。按他现在的挪动方式,还是不算近。

香香总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他。他倚着她的肩膀,一路行往茅房。她的肩膀当然并不宽厚,可是有一种很安稳的力量。多可笑,一个女人,竟然让他这样的男人觉得安稳。

到了茅房,香香也顾不得别的,只得一块跟进去。

巽王用的茅房当然比不上燕王宫里,但是也相当干净。香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也顾不得害羞,片刻不敢离。甚至会帮他提裤子,系腰带。这时候,他低下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有一种很娴静、很温柔的轮廓。

有时候正逢雨雪,她吃力地扶着他,避过地上的水洼。灯笼的光有些暗沉,倒映在水面,呈现出温暖的橘红色。

次数多了,慕容厉倒是坦然了。

到十二月下旬,燕王万寿节。因着年前病重,这次难免便注重了些排场,在浓华园设千叟宴。一来庆生贺寿,二来也算是安定大燕臣工百姓之心。

席间除了九百九十九位民间德高望重的老寿星,文武百官也俱有列席。各地封疆大史,献礼的献礼,朝觐的朝觐。慕容厉已经能下床走动,便令管珏备了寿礼,准备入宫。虽然章文显太医仍不赞成他出门走动,但也无可奈何——说了也不会听。

当天晚上,天气还不错。慕容厉带着香香进宫,本来以她这样的位分,赴不了燕王的寿宴。不过慕容厉要带着她,谁还敢把她赶回去啊?

内侍们很有眼色的在慕容厉的案几旁边设了个陪坐,香香就坐在他身边,也方便照顾。

宴席由王后跟内务总管康尽忠一并打点,虽然慕容厉跟太子已是水火不容,但他这桌的吃食倒是很注意地避开了发物。

她不是一个会落人口实的人。

慕容厉不让香香搀扶,径自进到浓华园。天气已寒,但浓华园上搭锦帷,内燃暖炉,玉台生烟、寒梅争艳,倒是一派生机盎然。

香香跟在他后面,有些拘谨,到底是出身低了,不习惯这种贵人云集的场合。言语谈吐,便不如大家闺秀们大方。身边的人路过,她大多不认识,慕容厉当然也不会介绍。对方不论是谁,总是满面堆笑地跟慕容厉寒暄几句,然后对她微笑示意。

都不用介绍,虽然见过她的人不多,但慕容厉唯一的一个侍妾,还挺有名的。

两个人一路前行,冷不丁前面一个人,身穿五爪四龙纹的锦袍玉带,五官与慕容厉有两分相似。闪避不及,两个人撞了个对脸,那人面孔先白了。慕容厉面罩寒霜,那人勉强笑道:“老五,你可好些了?”

却正是太子慕容慎。慕容厉冷笑:“承蒙二哥关照,已然好多了。”

慕容慎想走,硬着头皮道:“那就好,你且好生歇着。”侍卫呢?!都瞎了啊!!

慕容厉上前两步,慕容慎转身就跑。他虽然有几个随侍武功都不错,但是未必是慕容厉的对手——虎死雄风在啊,看那几个没用的家伙已经在发抖了。

虽然掉头就跑很是有损储君威严,但是大庭广众被揍上一顿,难道就很露脸啊?!那本就是个浑人,真要在这里被他痛揍一顿,父王顶多不过一顿训斥。看在他伤重的份上,说不定杖责都舍不得。

罚俸倒是可能,但是他缺这点银子啊?巽王府连下人月钱都比别的府高,没准他还买个月票什么的……傻子才不跑呢!

慕容厉是带着伤,但如果是照以往,只要他没死,他就会追上来。他是疯狗个性,对移动中的东西格外敏感。一见那东西快速移动了,立刻就会条件反射——是啥,抓住了看看?

但这时候他没追上来,慕容慎倒是奇了怪了。他转身一看,就见一个女人楚楚可怜地拖着他,整个人都要挂他手臂上:“王爷,您伤还没好,章太医说了……”

慕容厉怒道:“放手!!”

那女人当然是香香,来的时候章太医就再三叮嘱,万万不可让王爷过多活动。这伤口要再抻裂,好得会更慢。她都要哭了:“王爷……”

慕容厉用力一抽回手,她一个踉跄就坐地上。

周围许多人看过来,也没人敢上前劝架,每个人脑门上都写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有那机灵的,已经飞奔着去禀告燕王。燕王倒是淡定,问身边的慕容博:“儿子,你看老五上次的军功,能抵多少板子啊?能不能多算点啊?现在晋阳城只有周卓一个,打重了怕他吃不消啊……到时候周抑又要来找孤碎碎念,他有多罗嗦,你也是知道的啊……”

慕容博低着头,这样斯文博雅的人也觉得——他妈的,大燕武官到今天还没叛变,也真是日了狗了……

那边香香一屁股坐地上,慕容厉也是一呆——妈的老子抽回手你不是有脚吗?这也能坐地上?

他又看了一眼慕容慎,最后伸手,把香香从地上拎起来。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就想,算了吧,太子天天在宫里,哪天不能打。于是说:“走啊,麻烦!”

香香听说他不追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小媳妇一样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路往席案走去。

慕容慎还站在原地——这时候一堆人上来保护太子了,他怒了,你们怎么不等老子死了再来啊!

那边燕王正准备见到一个鼻青脸肿的二儿子呢,然后把慕容厉的军功抵了呢。往储君的席案一看,发现自己的二儿子面孔仍然白净清秀,不由一愣。问旁边的慕容博:“老五终于学会打人不打脸了?”

慕容博忍着笑,低声说:“好像是被老五的侍妾劝住了。”

“嗯?”燕王向慕容厉的席位旁边看了一眼,离得有点远,只看见一个打扮素净的女人坐在慕容厉旁边。他点点头,说:“好女人难得啊。”慕容博点点头,又听他说,“下火。”

这等父王……你到底知不知道为老不尊四个字怎么写啊!慕容博脸红了。

慕容宣笑笑,突然问:“子曦,何以治天下啊?”

子曦是他的字,燕王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慕容博一怔,说:“施恩于众,以仁德泽被,令天下从。”

慕容宣说:“这只是其一,为人君主者,既要手握利器,也要心怀仁德。子曦,王者背生双翼,一翼羽白,一翼污黑。危难之时亮黑翼,以杀止杀。安泰之际挥白翼,德泽苍生。”

慕容博微怔,慕容宣说:“好好保护你的利器,有德无能,国岂能国。”

慕容博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父皇这是……允许他问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