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真的能明白过来,他不是奴隶,他跟所有人都一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到那时候,他才算是活过来。

她抱了抱南九,拍着他后背:“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再告诉小姐,小姐亲自带你去,好不好?”

“是,小姐。”南九小声说,迟疑了很久之后他又问鱼非池:“听说燕帝陛下想给小姐赐婚,如果小姐要走,下奴可以送小姐离开长宁城的。”

鱼非池拍拍他肩膀,笑声道:“没那么严重,放心吧。”

“那…下奴先下去了。”南九说。

“去吧,叫迟归过来,我有事要问他。”鱼非池点点头。

迟归气还未消,憋着一口气喝了几大杯水,气哼哼地别过头去。

“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你跟我倔什么?”鱼非池看着好笑。

“小师父就是牛脾气,练武功的时候脑子倒是挺清明的,一到这种时候就转不过弯来,怎么说都说不听,气死我了!”迟归一边骂又一边灌茶水。

“你带南九去了多少医馆?”鱼非池问他。

“十七家,这长宁城中的医馆我都跑遍了,没一个中用的大夫,哼!”

“你初到长宁,怎么会对这些医馆这么熟呢?”

“我…”迟归的话陡然噎住,抬头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目光温柔,带几分笑意,等着他说下去。

“我是长宁城的人。”迟归声音低下去,带几分难过:“小师姐你是在怀疑我吗?”

“怎么会呢?只是好奇而已。”鱼非池笑声道,“你既然是长宁城的人,为何到了这里不去见见你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家人都死了。”迟归低声,有些难过的样子,“我也对长宁城没什么旧情,所以没跟小师姐你说起过,不是有意要瞒小师姐的。”

倒未想到迟归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鱼非池坐过去坐在他旁边,顺顺他的毛:“想跟小师姐说一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都死了好多年了,我早都忘了。”迟归抬头看着鱼非池:“小师姐你不要再问他们了,好吗?”

“好啊,你不想说我当然不会一直问你,我只是奇怪你好像对长宁城很熟悉的样子,不过你现在告诉我原因了,我就知道啦。”鱼非池揽着他肩头,“什么时候觉得想说了,记得来对小师姐讲。”

“嗯,我会的。”迟归笑起来,一排白白的细牙,“小师姐,你真好。”

“我也觉得我挺好的。”鱼非池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小师姐你不要嫁给音世子,也不要嫁给石师兄好不好?”他问道。

“哦?为什么?”鱼非池笑着问他。

“你等我长大啊,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

“哈哈哈…”鱼非池大笑出来,揉着迟归的脸,“那你可要快点长大,不然小师姐就要人老珠黄了。”

“我是认真的,小师姐你别笑。”迟归严肃着一张小脸。

鱼非池却笑得止不住,继续揉着他的脸:“你就算是认真的,也得在石凤岐后头排队呢,小屁孩儿!”

鱼非池的确没有多问迟归的事,个个都不想说的往事,她也有,所以不必追问。

至于迟归说的要娶她的话,以鱼非池的性子,当然是当玩笑话来听。

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并不能拔开长宁城上的乌云,燕帝陛下的那个念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事实,音弥生给他们争取来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里石凤岐如果想不出对应之法,那只怕就要跟燕帝来一场硬仗了。

石凤岐觉得,打硬仗不好,打硬仗总是要死好多的人,所以他还是选择珍惜这三个月的时间,努力迂回斡旋。

某一天傍晚大家正在吃饭的时候,石凤岐跟在一个人身后进来,大家低头,看到了一手在腰前一手在背后的一个老气横秋的小孩儿。

“哟,这不是挽公子嘛,贵客临门有何要事啊?”鱼非池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挽澜这老成样儿,就想逗他。

挽澜哼一声。

“哼什么哼,到别人家作客连礼物都不带,还摆着一张臭脸,一点规矩都没有。”鱼非池才不理他这装腔作势的样子。

挽澜再哼一声。

“你还哼上了瘾了是吧?”鱼非池笑骂道。

但是很快她就看到他身后的挽家家丁堆了一堆东西在桌上,挤得菜碟都要放不下,鱼非池看着奇怪:“这什么呀?”

“赏你的。”挽澜冷冰冰地说,然后小嘴动动又补了一句,“将军叫我赏你的。”

这欲盖弥彰不要太明显。

鱼非池一边瞄着他一边打开看,里面装的是各式小点心,细细看下来全是那天自己欺负他的时候说过想吃的,小大人倒还挺有心,都记下了。

“想我了?”鱼非池厚着一张老脸问他,“想我了就直说嘛,还带什么礼啊?”

刚刚是谁说上门作客不带礼物没规矩的啊!

挽澜显然不想理鱼非池这厚脸皮,又哼一声,转声就要走。

石凤岐步子一跨拦在他前:“你爹不是交代你,有话要转告给非池嘛,连我都不说,你这会儿话还没带到人要去哪儿?”

挽澜转过头,瞥着鱼非池,鱼非池笑得一脸的没正形,逗着他:“要说什么,来来来,说给姐姐听听。”

“将军让你赶紧与他完婚,否则必有大祸。”挽澜说着又冷冰冰地看着石凤岐。

这是怎么算的,长宁城中的贵人们个个都这么操心鱼非池的终身大事,让鱼非池很是受宠若惊,很是惶恐啊。

挽澜说完就准备走,鱼非池喊住他:“干嘛去,都到了,就一起吃饭吧。”

“不吃!”挽澜他声音坚定。

然后被石凤岐提上了桌。

鱼非池一边给挽澜夹着菜,一边瞅着石凤岐:“后生本事挺大啊,都说动挽将军帮你提亲了?”

石凤岐白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他让挽澜要说的是这个,你又不会嫁给我,我费这劲儿干嘛?”

“看来朝中风声有变咯。”鱼非池咬着青菜笑一声,又看了看正闷头吃饭的挽澜,“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真是个死孩子,说的话就没一句可心的。

回去的路上鱼非池带着他看一会儿皮影戏与马灯,他虽然强装着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神不能骗人,明明就是很喜欢。

总共才是五六岁一丁点儿大的小孩子,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哪里会按捺得往自己的本性?

大手牵小手,鱼非池牵着他:“你为什么总是叫老将军为将军,而不是父亲或者爹爹?”

“他让我这么叫的。”挽澜说道,又看向鱼非池,“多事的女人。”

鱼非池站定,看着他,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教训多事,还是个小屁孩儿,鱼非池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说什么?”

“多事的女人,哼!”他鼻子一动哼一下,奶里奶气,拖着鱼非池往前走,“再不回府,将军该要找人了,女人就是麻烦。”

鱼非池面色怪异,这小屁孩儿说话怎么这么搞笑又欠揍?

两人回到将军府时,挽澜立刻松开了鱼非池的手,对着挽平生行礼,规矩得很。

挽平生让他下去,又嘱咐睡前再看两页兵书,鱼非池心想着这老将军望子成龙是好,但未免太过急切了些。

“老将军何事找我?”鱼非池问他。

“鱼姑娘如何知道老夫有事找你?”

“老将军若不是要找我,何必特意让小公子给我带话呢?”鱼非池笑道。

“鱼姑娘聪慧。”老将军也笑声说,“澜儿自幼不喜生人,不愿让人碰他,没想到与鱼姑娘倒是极为投缘。”

“他也不是不喜生人,是将军将他看得太严了,他不敢对生人说话罢了。”鱼非池摇摇头,“将军,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这般要求他未免太过严苛了些。”

“挽家无人,全部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老夫也是没办法。”挽平生苦笑一声,“我何尝不知这般待他太过严酷,可是老夫年岁已大,怕是没多少时间教他了,只有让他赶快长大。”

鱼非池便不好再说什么,老将军年纪的确太大了,与挽澜看着不像父子倒更像孙辈,他期望挽澜快些成熟快些继承家业的心也是能够体会,只是,对挽澜不公平。

“将军有话请说吧。”

理了理思绪,鱼非池不再想这些小事,挽平生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替我嫁给音弥生不成?

老将军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一般迟疑了很久,看着鱼非池的眼神也越发沉凝,那是一种年迈老人对超出自己掌控之事,深感无奈的沉凝。

“将军不必为难,有话直说吧。”鱼非池见他如此犹豫,干脆多问几次,免得他有什么为难之处。

“曲拂公主是否私下与姑娘见过?”老将军终是问她。

“见过的,不知此事可有何不妥之处?”鱼非池问道。

“此事陛下已然得知,其实两年前陛下就给十九公主指过婚事,只不过,所指的驸马一夜暴毙,十九公主说她伤心难耐,不想嫁人,这才到了今日,仍未出嫁。”老将军叹气道,“那年轻人我见过,不像是要暴毙的样子,姑娘聪慧,该明白老夫所指何意。”

鱼非池心里微微一跳,倒不曾想那位曲拂公主不止心思与普通公主不相同,连行事手段也颇为出格,不想嫁就杀掉,这等雷厉风行的手法连鱼非池都要服上三分。

“老将军的意思是,如果石凤岐与曲拂公主最终被指了婚,她很有可能杀掉石凤岐来逃避这桩婚事?”鱼非池笑问。

“老夫毕竟是个臣子,曲拂公主乃是皇女,不好多作评价,但以公主的心性手段,怕的确会如此。”老将军说,“她应是劝姑娘你与石公子早日成婚吧?”

“的确如此。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不想嫁给一个不爱她,她也不爱的人,没想到,她只是来给我们一条退路,如果我不走,她就要把我们赶上绝路。”鱼非池笑了笑,神色倒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只是觉得这位曲拂公主,很有意思。

“不瞒姑娘讲,老夫与石公子相谈颇欢,的确很是喜欢这个后生,并不想他出事。而且他若出事,他家中上央先生怕是不会放过南燕,上央先生如今又贵为大隋太宰,眼下七国极不太平,南燕偏安一隅,仅能自保,若再惹火上身,怕是危险。老夫知道石公子对姑娘一片痴心,这种事他必不会跟你说,以免你跟着担心,但老夫以为,凭姑娘之智,与其瞒着你,不如告诉你,或许尚有转圜之法。”

老将军是个实诚人,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鱼非池也说得坦坦荡荡,没几分遮掩,他一是真心不想看到石凤岐出事,二是担心南燕此举会惹到不该惹的人。

挽平生老将军年纪大了,小公子挽澜还是个奶娃娃,老将军需要时间,等小公子长大,接过他手中的盔甲。

老将军挺不容易,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要劳累操心这些事,这一生也算是真正的为了南燕鞠躬尽瘁,禅精竭虑了。

不过石凤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鱼非池,怕是真的是担心鱼非池一气之下直接跑路,那他找都没地儿去找了。

鱼非池思忖片刻,对老将军说道:“将军放心,以曲拂的本事来说,要杀掉石凤岐怕是不可能的。”

“最担心莫过于这个。”老将军语出惊人,“若是她无法对石公子做什么,说不得就真的应下此桩婚事,可是以石公子的心性又如何肯被如此摆布?到时候终是避免不了一场恶斗。”

鱼非池哑然失笑:“这左右都不行,怕是难办啊。”

“而且陛下的目标本就不是石公子,而是姑娘你,谁也料不准陛下要走的是哪一步棋,如若陛下真的准备让姑娘与音世子成婚,你们那三个月之期,也并无太大作用。音世子为人温和,不喜争执,这些年陛下待他又一向极好,难说最后到底会怎么样。”老将军说道。

“将军您不是支持音世子的吗?为何会担心这种事?我若真的嫁给了音弥生,岂不是更有利于他?”

“姑娘真的甘心嫁他?”

“当然不。”

“这便是了。”

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将军看事情眼光独到,看得出强扭的瓜不甜不说,还看得出鱼非池是一把刺,抓在手心里怕是要扎烂手,流出血来。

“姑娘,老夫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告诉你了,还请姑娘多多费心。”老将军说着站起来就要拱手行礼。

鱼非池连忙托住他,岂敢受这等大将一拜?

“老将军放心,我是明白人,您的话我记下了。”鱼非池说道。

“记下了就好,姑娘有空常来府上走动吧,澜儿…打小就没什么玩伴,难得对姑娘有几分亲近。”最后老将军说道。

鱼非池应下,只说她对挽澜小公子也很是喜爱,有空必定常来。

出得将军府的时候,她看到石凤岐在外边等了许久了,负手立在门外,身形高大。

“出来了?”

“嗯。”

“回去?”

“不回。”

“上哪儿啊?”

“走走。”

“行,那边有条柳道,两侧全是水柳,我陪你去看看。”

两人走在柳树下,南燕多水,多情,这地方的柳树正是长得青绿,细细的柳条垂下来,像极了这南燕女子一般,总是这般轻柔,多情。

鱼非池手中转着根柳条枝儿也不说话,看着两岸的万家火与河面小船上的渔灯,想着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何以有如此沉重的阴霾?

石凤岐买了一盒炸丸子一边走,一边喂她吃,然后还问道:“老将军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是这长宁城中,女子多温柔,但也有几个性子烈的。”鱼非池拖长着音调。

石凤岐一怔:“他把曲拂公主的事告诉你了?”

“两年前死的那人是谁啊?”鱼非池张着嘴等他喂丸子。

石凤岐吹吹丸子不烫了给她塞进去:“一个候门弟子,挺纨绔的,整日就是花天酒地糟蹋他祖上留下的银子,可是家中根深叶大,多有权势,所以燕帝联个姻压一压,也算是收服这一门人。”

“结果没成想,这纨绔子弟一夜暴毙吧?”鱼非池咬着丸子含含糊糊道。

“这件事让燕帝挺生气的,但是燕帝也挺厉害,活生生给他们家扣了顶抗旨不遵的罪名,说是他们家为了不肯娶公主,把儿子弄死了。”石凤岐笑道。

“燕帝手这么黑?”鱼非池惊讶道,这摆明是曲拂不想嫁下的狠手,燕帝能胡绉成这样,也是下得去手啊。

人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家是赔了儿子还背个罪名,亏大发了。

石凤岐点点头:“燕帝手黑着呢,跟隋帝一样黑。这当皇帝当久了的人啊,心眼比煤碴还黑。”喂了鱼非池最后一个丸子,他说道,“后来曲拂假惺惺地难过一番,说是无意婚嫁之事,硬生生拖了两年,燕帝没给指婚,曲拂手段也了得。”

“会不会是燕帝觉得他这闺女不好嫁,性子烈,所以故意找上你让你压一压?”鱼非池开他玩笑。

石凤岐敲他额头:“你少幸灾乐祸,以曲拂的性子,把她逼急了,她会让音弥生娶你的,这样我跟她的婚事就不重要了,可以继续拖下去。”

“她这么大本事啊?”鱼非池喟叹一声,“早不知道还不如来个喜欢你的呢,好对付多了。”

“鱼非池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为了你这点事儿跑上跑下累掉半条命,不指着你感谢我,你能不能少这么损我?”石凤岐简直想把鱼非池胸膛剥开来看一看,这人到底长没长心。

鱼非池撇着嘴看他:“不是你当年把音弥生搞成这样,现在我们至于这么麻烦吗?你就是作死!作大死!”

“就算今日储君不是音弥生,是别人,燕帝一样会指这门亲。现在幸好是音弥生,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你换个不讲道理的,直接上燕帝那儿就去求一道婚旨了。你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燕帝要的是无为七子,不是别的!”石凤岐气得喊道。

“别嚷嚷,这不是在想办法吗?”鱼非池堵堵耳朵。

“你在想办法?”石凤岐一愣,然后又道,“算了你还是别想了,长宁城景色蛮好的,跟画儿一样,你还是看看景散散心,这事儿我帮你办了。”

“你替我嫁给音弥生?”鱼非池坏笑着问他,“你不怕卿白衣吃醋啊,到处这么撩汉子?”

“鱼非池,我非打死你不可!”

两人在柳树下你追我赶,鱼非池哪里跑得过石凤岐?被他追得气喘吁吁直呼饶命,两人却是在河流面倒下了好一双倒影。

柳树后面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脸上还罩着斗篷,整张脸都藏在黑暗里,看不出年纪,身高,体形,男女。

他似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一般。

他看着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打闹嬉笑,手慢慢握紧,牙关发出咯吱的声音。

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锐利,石凤岐好像是感受到这样的眼神一般,拉住鱼非池下意识将她拦在身后,回头往那边望过去。

黑衣人立时转身靠在柳树后面,未被人发现形踪。

“怎么了?”鱼非池问石凤岐。

“没事,看花眼了。”石凤岐笑道,但眼中有疑虑未去,“回客栈吧,再晚南九又要出来找你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奴隶角斗表演

江南多雨,有的雨她柔软细密如女子情话般动人,有的雨她劈头盖脸活像泼妇骂街一般打人。

再加上一两声春雷乍响,雨声雷声人声交织在一起,各式的油纸伞在街上熙熙攘攘地挤过,入眼便是,众生百态。

鱼非池倚着栏杆看着这街上绘满了不同图案,精致又小巧的油纸伞,像是一副副流动的画似的,在雨中徜徉出别样的色泽与灵动来。

一把鹅黄色的雨伞在长街流动中转出来,伞上绘了一只青鸟图,青鸟翅膀上再描着团团烈火,雨水砸在这伞面上时,像是水熄不了这火,火烧不死这青鸟一般的奇丽好景。

油纸伞一抬,伞下一个人,抬头对上鱼非池一双眼。

鱼非池觉得,曲拂公主是她见过的最有诚意的媒婆了。

这是这几天来曲拂公主第四次上门了,来问她准备何时与石凤岐成婚,鱼非池深觉痛苦,怎么她年纪轻轻的,就被人如此逼婚?

曲拂上楼,笑看着鱼非池:“今日不跟说石公子的事,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鱼非池摇头,回绝得利落。

“那鱼姑娘不妨告诉我,准备何时与石公子成婚呢?我对这城中红娘啊,嫁衣绣娘啊都很熟…”曲拂一边说一边坐下。

“去哪里?”鱼非池起身,先行一步。

曲拂见她动作如此怪异,掩着嘴发笑,动作间尽是江南女子才有温婉神态,鱼非池见了有几分感概,这就是柔情似水的女人模样。

这两天迟归与南九没再怎么往外跑,上午迟归跟着南九嘿嘿哈哈地练武,下午迟归跟着鱼非池认真地推演鬼夫子当年教过的那些谋略,晚上迟归跟着石凤岐摆了沙盘两军对阵。

当然了,不管迟归跟谁过招,都输得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尤其是与石凤岐纸上谈兵的时候,不管他提前占据多有利的地形与优势,最后都是全军覆没,渣都不剩,石凤岐还会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胜败乃兵家常事,明日再战!

迟归气得掀了沙盘。

这会儿鱼非池要出门,正嘿嘿哈哈练武的两位小朋友立时窜出来,一个打伞,一个提剑,忠诚无比地左右护驾。

曲拂见了,有些艳羡:“鱼姑娘身边有这般贴心的人,难怪对石公子都不甚在意的。”

迟归说:“你想不想嫁给我石师兄?你想嫁你赶紧的啊,我小师姐不会生气的!”

曲拂看向鱼非池,鱼非池默默点头。

然后又摇头。

毕竟石凤岐那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有点紧,好像是要勒死自己一般。

“上哪儿去啊?”石凤岐夺过迟归手中的伞,举在鱼非池头顶上。

曲拂见了偏头好笑:“一个热闹地方,鱼姑娘是贵客,来我南燕,总是要带贵客看些不同的事物才是待客之道。”

一行四人,就着雷雨声,踩着青石板,漫步走进了一个高大空旷的场所,这场所装饰华丽,大门处有四位小厮站着迎客,小厮脸上的笑容并不敷衍浮夸,只透着浓浓的真诚之感。

小厮们认识曲拂,行过礼之后,其中一个领着他们进去。

入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隐约可听到一些人的低语窃窃声,几人走到一扇门前,小厮推开门,恭敬地说:“公主殿下,还是按老规矩吗?”

“对的,就依老规矩,这些都是我的贵客,上些好酒来。”曲拂看来是常来此处了。

鱼非池走进这包间,包间除了身后这道门,两侧是厚厚的石墙外,正前方却是只有一道帘子,帘子上绣花起叶,半遮欲露,隐约可看清下方的场景。

刚一看清,鱼非池就推开了身边的石凤岐,将南九拉过来站在自己身后,神色极为不悦地看着曲拂:“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鱼姑娘切勿动气,先看看您就知道了。”曲拂连忙要拉着她坐下。

鱼非池却甩开她的手,脸上尽是冷色:“这下面是角斗场,奴隶殊死搏杀之地,贵族草菅人命之所,你明知南九身份,他是我朋友,是我亲人,你却带我看这个,曲拂公主,你此举我不是很明白。”

许是没料到鱼非池会动这么大的怒气,曲拂赶紧解释道:“如姑娘所言,我明知南九身份,也知你与南九的关系,我怎会带你们来看奴隶角斗?况且南燕根本没有奴隶买卖你们也是知道的,这里,是解救奴隶的地方。”

鱼非池胸口微微起伏,南九是她底线,可以对她说不敬的话,也可以对她不尊重,这都没什么,但涉及南九,鱼非池便是丁点都不能忍。

哪怕这地方,是所谓的解救奴隶的地方。

她可以逼迫南九正视他不是奴隶的事实,但是旁人不可以。

楼下巨大的角斗场传来一阵惊呼声,鱼非池隔着帘子看到下面有一群奴隶正在搏杀,鱼非池说道:“南九,转过身去。”

南九闻言低头,一语不发地转身面对着墙壁,边眼神都不往这边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