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不断传来

是狄人那边!

他又跃上寨顶,一眼看到,在黑压压的狄人援军身后,是更为广阔的、黑压压的人群,那样的装扮

是燮国的人!

他心中一凛,一种又是轻松又是沉重警惕的感觉升了上来。

是那个少年名将,二王子朱闻,还有…她。

怎么回事?!

金禅险些把手里自外海购入的千里神眼扔在地上,他忍痛放弃朱闻的城池,以重金为饵,率各族之军来此增援,没想到才过了半日,竟有大军从后夹击?!

他想起千里神眼中那熟悉的身影与面容,几乎将牙齿咬碎

“朱闻!”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还有余力?!

他又为何要救朝廷的人?!

这些疑问纠结成一团,堵在他胸口,眼前的局势,确一下子十万火急了!

前有坚而难破的居延,后又朱闻大军,自己是陷入危局困了!

怒不可遏之间,他的心头灵光一闪,顿时明悟了

疏真,原来这一切,都在你布局之中!

想起先前攻城之时遭遇的微弱而笨拙抵抗,聪明如他,这才醒悟到,那是朱闻在保存实力,只为这随后而来的一击!

我…中计了!

熹微的第一缕晨曦中,他的脸被映得一片青灰,扭曲宛如鬼魅一般。

乱世中,人命微贱如同尘土。

百姓正在木寨中与官兵一起,拼死抵挡狄人的进犯。

他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用肩拢,用巨石压门,用油泼,狄人却如利齿一般,逐渐咬下,绝望感在众人心中弥漫。

一旦居延失陷,他们的村庄,他们的妻小,该是怎样的下场?!

这样的问题,他们想也不敢想,却已经清晰出现在面前。

比死还要难受的绝望。

就在这绝望的窒息一刻,残破的木门前,狄人的身影一个个倒地,木门再也受不住这样撞击,破裂开来,顿时两股乱军的厮杀让局势更乱。

那后至的一股,甲胄暗黑而有泽,袍服打扮有些古怪,好似燮国式样,当前一人,长发束后,眉目清秀,双目却冷似寒玉,周身煞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手中长枪进处,人命宛如被镰刀收割。明明舞的轻盈好看,却自有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逐渐逼近了,甚至有人可以看到他腕间的一抹红光,好似是个别致的饰物。

他眉间一道抹额,玄金华贵,从图腾可以看出是燮国王室。

这难道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二王子?!

烟尘漫扬,鲜血四溅,木寨散塌了小半,晨曦渐亮,那俊秀面容在这一阵死亡的旋风中化为最华丽的兵刃,削断了狄人来犯的锋芒。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身后铁骑接踵而来,无边无际。飞扬的发丝宛如幽兰,一双黑瞳森然如地狱幽冥,却带给众百姓无穷的安心与感动。

狄人的尸体逐渐堆积,他以长枪挑起,堆在两旁,身后铁骑纷纷效仿,顿时血肉便有半天高。

“不世神将!”

“天将军…”

众人以他们最敬畏的称号喃喃着,眼中满是崇敬与感激。

此处虽是汉民,因着狄人的进犯掠夺,却极端崇敬悍能保家卫国的武力,顿时众人只觉得力气倍增,连忙上前指引接应。

“各位不必着急,我们来了,你们的家园绝不会有失。”

朱闻有些不自在,却仍朗声道,微微一笑中,满是对黎民的安抚。

218章英雄

他长枪进出,身后 早有人上前将环境扫清,四周再无一个敌人存活。

第一缕日光照在朱闻身上,他的微笑之中凛然威仪毕现,连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淡金,仿佛爵士战神一般。

“万岁…”

“万岁…我们得救了!”

有人乱七八糟的喊着,有些逾越了,却根本没人计较,仿佛是疲累,又好似是景仰敬慕,众人纷纷单膝跪下

“将军公侯万代,上天庇佑!”

有人喊得声嘶力竭。

朱闻连忙下马搀扶,笑意更是和煦,“我乃燮国二王子朱闻,今日虽然冒昧越境,却也是为救各位而来…”

他眼风扫了一眼闻讯而来的朝廷军士,后者顿时张口结舌,无法再百姓面前质问他越境之罪。

百姓欢呼更甚有人在他们绝望时将他们从万丈悬崖拉了上来,这种绝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几乎感激涕零了。

“王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排三倒海的声音呼啸而起。

不远处的雪峰上,疏真微微一笑

“英雄,诞生了。”

风吹的她衣角飞动,她只觉得喉头一甜,用绢巾捂住口,再展开时,却是一抹让人心惊的红。

萧策负手矗立着,任凭另一端欢呼声起。

“原来…这一局的最后赢家,是你啊,疏真。

他轻声喃喃道。

劫后余生,朱闻率军前来解围,他却丝毫不见任何喜悦。

他与疏真二人相知十年,若是再看不出这一局的端倪,也是在说不过去了。

“从一开始,你便打定了主意,让所有人做垫脚石,只为捧起这样一位英雄朱闻。“

他瞥了一眼另一端的钢铁洪流,那领头之人的身影映入眼中,却又转开了眼。

“你让我安全离开燮国边境,不再追杀,又调动无完人来此,只是为了这最后的逆转传奇。“

风从他的身边吹过,旭日东升,淡金光芒散照四周,他的心头却是空茫茫一片,冷入骨髓。

这般丝丝入口的布局,确实象是她的手笔,洞察人心,跟跟刺入弱点中心,于是万劫不复。

该怪谁呢?

从一开始,她的布局便是建立在个人的秉性和弱点之上的。

若是金蝉不觊觎这天朝江山,他便不会舍弃即将到手的城池,来攻居延。

若是萧策有一丝顾惜己身,他便不会千方百计的扣下军械粮草,阻扰救兵的到来。

而五万大军,数目不多不少,既阻扰了前头的敌军,让他们不能侵入内地,又牵制了萧策所有的精力,让他不能彻底战胜。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不过,在众人的执念之下造就乱局,随即,朱闻横空出世,不止解了燮国之围,有援护可朝廷,拯救了百姓。

这此起彼伏的“千岁”之声越穿越广,不日就会传遍各国。

不败名将萧策,却是进退不得,被一个少年王子所救。

朝廷的百姓,却要燮国的人来保护,

如此威名

如此算计。

萧策深深一叹,好似心间被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汹涌的冰水漫卷而上,淹没所有,就连那最珍贵的,也一点一滴的沉下去。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在睁开时,他的眸子与往常一般,清冷无绪,但若是深深凝视,却会发觉,那幽光尽处的最后一丝温暖,却也消逝不再了。

“是我自己太过执着了,以为过往那些美好的事物,即使是支离破碎,也有吉光片羽残存在这世上…”

却原来,早就是面目全非。

也许,在两人刀剑相向的那一霎那,在真相洞破的那一幕时,那些美好而高洁的,便如烟云一般散去了,剩下的,是怨憎会与爱别离的凡人们。

他与她,终究只是凡人而已。

再见面时,她已经割断过往的所有羁绊,大踏步朝前了留恋于过往的,也许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萧策如此想着,垂下了双眼,缓缓走了下来。

他真的已经累了。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无论是朝廷中区,还是诸侯过度都为之震惊了。

原本只是狄人与燮国边境之战,却在一夜之间,爆发为突袭朝廷

自从数年前澜江一战后,前代狄王伤重而死,狄人再不敢犯雷池一步,如今。居然要旧事重演了么?

民间一片哗然,百姓都盼着朝廷尽快增援。

没过几日,居然有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不世名将萧策,居然被困居延,进退步得,幸有燮国二王子朱闻即使来援,拯救附近百姓于水火之中。

传言,这位王子掌军如天之狂飙,迅即而灵活多变,狄人被他前后夹击,损失惨重。

传言,这位王子相貌俊秀,气度森然,简直如同天上神将一般。

更有传闻,这位王子虽然声名不显,却是这几年燮国的擎天之柱,因他之故,燮国的边境不仅平安无事,更向外拓展了许多。

少年英雄,出生金玉王家却是气度端严,进退有度…这样的然才,顿时王天下耳目为之一清。

第二百十九章 悲怒

“英雄出少年吗…”

朱瑞冷冷一笑,奖手中的文书握中一团,轻轻抛入焰口烧尽,这才微微抬起脸。

灯焰的光影将他的脸映得光怪陆离,显得有些诡异。

他站起身来,走过九曲桥,来到正殿廊下。

“父王已经醒了吧?”

他问着伺候的宫女太监。

“是…”

太监有些犹豫,因为燮王的状态,好似有些不对劲…

宫人却是喜上眉梢,“王上的面色越发好了,连咳嗽和腰疼也不犯了,如今在硬面的檀木正木椅上靠坐了一个时辰,也不见难受。”

“这就是药起了效果了…”

朱瑞微笑着朝她示意,看着她颊飞晕红,这才点了点头,朝内而去。

朱炎正襟坐在大椅当中,稳稳当当,腰板挺直,病痛与虚弱好似在他身上全然不见。

他目光平静,毫不闪烁动摇,竟有些…直勾勾了。

“父王您今日感觉如何?”

朱炎眼珠动了动,声音平稳,近乎诡异,“我很好。”

朱瑞笑了,弯下腰,越发恭谨的笑道:“父王,您虽然身体大安,却仍要多加休养,眼下奏报文书甚多,是否需要儿臣为您分忧?”

朱炎缓缓张开嘴唇,仍是平稳单调的声音,“可以。”

朱瑞取过一旁的空白诏令,“请父王下旨。”

朱炎接过玄赤两色宣纸,眼中闪过一道挣扎,随即朱瑞低声道:“父王…”

朱炎的眼珠定了定,随即毫不犹豫的秉笔而书,随后,他去过一旁的玉玺。

触摸到冰冷的玉玺,他的神情有些迷茫,好似半昏半醒中有一缕光芒闪过,却又更加黯淡了。

玉玺重重落下,一个闪动,险些落到书案下面去。

朱瑞稳稳扶住,接过诏命,吹了吹未干的印章朱痕,随即合起玄绫外封,转身而去。

身后的朱炎仍是如泥塑木雕一般,容光焕发的脸上一片平静,眼中间或一动,才偶尔有光芒闪过。

朱瑞一边跨出殿门,一边吩咐道:“请各位大人都人宫聚齐,父王有旨意。”

有内侍答应着去了,身边有人讨好的问道:“三王子您还要去王后宫中吗,不如给您调个步辇…”

他的谄媚戛然而止,朱瑞瞥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吓吞了下去。

“母后还在睡着吧,我不去打扰了…”

朱瑞仍是一派温文,只有说到母后二字时,才微微垂下头他怕压抑不住那露骨的怨毒。

很快了…

这个宫廷,甚至是这个燮国,就要属于自己了…

只要,再除了一些碍眼的人。

阴暗的篝火边,两人正围火取暖。

瑗夫人把全身都裹在麻木斗篷中,木然眼神转了转,却是压不住的冷笑怨意。

“听说,那个金禅兵败了…”

她的声音带着癫狂的讥讽,却又含着毒汁一般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