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非登时便是想了在魏家的时候被魏显毫不留情的埋怨,面上越发的涨红起来:“都是魏家不懂规矩,大不了咱们以后就不来往,断了这份亲也就罢了!”

周老夫人听了这话,险些气得背过气去,几乎笑出声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狠狠的一指头便是戳在了李恪非的脑门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训斥起来:“郑氏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了?啊?你竟是如此糊涂起来!断了姻亲?真亏你说得出来!想当初,你这个官怎么得来的?而且别忘了,魏家现在是什么情景,李家又是什么情景!若真断了姻亲,你就等着丢官吧!”

李恪非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却也有那么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母亲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做官,竟是半分真本事也没有了!”

“真本事?是,你是有真本事。可是这年头没有关系空有本事,你能有什么机会?和魏家断了关系,凭着你自己吗?还是凭着郑氏的娘家?”周老夫人毫不留情的戳着李恪非的脑门,似乎恨不得将他戳醒。

“我如今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们谁也没冤枉了郑氏!昙华身为你的嫡长女,过得还还没朝华一半好!若不是魏家找上门来,我们怕都还蒙在鼓里!”周老夫人见李恪非不说话,打定了主意要让李恪非好好的清醒清醒,便是继续言道:“你别忘了,昙华从小定的娃娃亲,对方又是什么人家?且不说现在魏家同意不同意,就是将来昙华若真记恨咱们李家了,你又如何?到时候,昙华不帮你还好,就怕到时候记恨咱们干脆帮倒忙!”

许是被周老夫人吓住,李恪非立刻便是出声:“她敢?!她别忘了,她是我女儿!”

周老夫人冷笑:“你还记得她是你女儿?!既然她是你女儿,你缘何为了一个女人,竟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任由郑氏这么着虐待你女儿!你别忘了,昙华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家!你更别忘了,昙华是你的嫡长女,是你的脸面!”

李恪非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恰逢此时,外头许嬷嬷进来禀告:“老夫人,林姨娘来了。”

周老夫人这才恨恨的住了嘴,“你好好仔细想想我说的话!看看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我李家的基业和你未来的官途重要!”

说完这话,周老夫人便是重新坐下来,调整了面色。

李恪非也忙自己爬起来,重新坐定。

周老夫人这才让许嬷嬷放林姨娘进来。

林姨娘一直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向着周老夫人请了安,又向李恪非请了安。

李恪非仔细的端详了林姨娘一番,这才渐渐的找到了一些当年的印象。想起当初林姨娘好像是身子不好,这才不怎么出来了,便是问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林姨娘微微抬起头来,“已经大好了,多谢老爷关心。”

从李恪非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林姨娘光洁细腻的额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垂着,再有就是那春葱一般的琼鼻,以及红润的唇角。

那样娴静幽然的摸样和姿态,让人犹如看见了深谷幽兰一般,说不出的安宁美好。

李恪非心里微微一动。又看一眼周老夫人:“你坐吧。身子刚大好了,也不宜操劳。”

林姨娘有些惊诧的抬头飞快看了李恪非一眼,见李恪非紧紧盯着她看着,微微一颤,犹如受惊的小兽一般惶然,微微透着一股怯。两颊更是如怀春少女一般,微微的透出了一股子红晕来。

这样的林姨娘,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别致淡雅,让人心动。

周老夫人将二人的神态看得仔仔细细,她十分了解李恪非,见了这样的情况,自然明白李恪非心中所想,便是言道;“既然林姨娘大好了,从今儿开始便好好侍奉老爷吧。争取为咱们李家开枝散叶。若真能让你诞下孩子,便是替我李家建功立业了,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处。”

这就是许诺了。而且还是周老夫人的亲口许诺。其中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林姨娘只觉得受宠若惊,恍如在梦中。忙战战兢兢的应了。

殊不知她这幅温顺柔和的样子,却是入了周老夫人的眼。当下周老夫人看着她的笑容,又真了几分。————————————————————第二更了哦,这么给力的更新,大家难道都不打算奖励一下阿音么~夸奖阿音吧~让阿音的小宇宙更加爆发吧~

第二十九章 挑明

蕙芯走在昙华的身边,看着昙华,想了想还是言道:“大小姐知不知道,柳穗其实是去了太太那儿?”

昙华偏了头,看了蕙芯一眼。

蕙芯只觉得昙华澄澈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看见她心底最为龌蹉最阴暗的角落。那些自私的,带着目的性的想法,根本就逃不过这双眼睛。

然后昙华便是笑了,笑得稚气笑得单纯,缓缓言道:“柳穗姐姐本就是母亲拨过来伺候我的,兴许是和小姐妹说话。就算是母亲叫过去问话,也没什么要紧的。母亲那是关心我呢。”

蕙芯听了这话,便是觉得胸口有什么慢慢的堵住了,剩下的话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缓缓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春梅似有所觉察,看了蕙芯一眼,也是低头不言。

又走了一段,便是看见了几树梅花来。昙华想了想,便是笑着吩咐春梅和青梅两个:“你们去折一枝梅花回来吧,一回回去了用清水养在瓶子里,拿来熏屋子最是再好不过。”

春梅便是拉着青梅去折梅花,想了想又嘱咐蕙芯:“好好顾着大小姐。就在这等着我们。”

昙华笑着看着,倒是觉得春梅好似天生就有一股子会照顾他人的习惯,而且做得极为好。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些领头的意思。

低头想了想,昙华便是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她记得春梅说过,她是家中的长姐。从小就照顾弟弟妹妹的。格外早熟能干些,倒是也不奇怪。奶娘王氏似乎也是格外看重春梅一些。大约也是看中了春梅的早熟懂事吧?

看着青梅和春梅二人在树底下挑花枝,昙华这才看向蕙芯:“你是不是觉得,当丫头很委屈?”

蕙芯蓦然一惊,抬起头来,似乎是被昙华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住了,张着嘴瞪着眼睛,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好好的闺秀,金尊玉贵的娇养了这么多年,一朝之间,竟是就沦落得要成为别人的丫头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将来,打算怎么办?”昙华也不理会她,轻轻的说道。此时周围都是极为开阔的,她声音又低,倒是也不怕有人偷听了去。否则,她这样老成的说话,岂不是要吓坏了许多人?

蕙芯抿了抿唇,眼底有光芒闪了闪,却是飞快的抿了抿唇,带着一丝倔强言道:“大小姐说了。我并没有这样想——”看样子,是绝不打算承认了。

昙华继续笑着,看着远处的青梅和春梅,却是并不把蕙芯的辩白放在心上,继续言道:“换成是我,必然也是委屈不甘心的。但是,我不会表现在面上。是,你以前也是大小姐不假,可是现在你只是一个丫头。若是连一个丫头的本分都做不好,那就更别提还有什么未来了。”

蕙芯毕竟也有十岁,又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从云端跌落在泥地里,世情冷暖也算是经历了一遍。此时听见昙华这样说,只当是昙华是怕她做不好本分,便是忙低头言道:“大小姐请放心,我会尽好本分的。”

昙华看了蕙芯一眼。方才蕙芯的话听着恭恭敬敬,可是仔细看的时候,却是不难看出面上那一丝不甘心和傲骨。

“你若放不下当小姐的自尊,又如何能做好一个丫头?”昙华轻叹了一声,尚且带着稚气的声音这样深沉的叹气,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感——像是一个小孩,竭力的装着大人。

然而谁也没有笑。

蕙芯笑不出,她不是傻子,她自然能明白昙华这话里的意思。

“你也看出我的情况了吧?”昙华扬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知道算是讥讽还是苦笑的表情来,神色却是格外的清冷。

的确是清冷。蕙芯怔怔的看着,忽然轻轻打了一个寒战。昙华比她低整整大半个头,才刚到她下巴的样子。脸上也是带着团团的稚气。梳着包包头,十足的一个小孩子。可是她却觉得,昙华并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尤其是那双眼睛。

蕙芯迟迟没有回话,昙华便是侧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就看见了蕙芯呆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也是一怔。

二人目光对上,蕙芯不知怎么就觉得心虚起来,匆忙低下头去。

“太太待我如何,相信你也心里有数。这几日祖母待我好,可也始终并非长久。你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自然也明白一些那些肮脏的手段。将来我究竟是个如何下场,也是未可知的。”昙华平静的说着,面上从容沉静,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蕙芯没想到昙华说得这样直白,抬起头来看向昙华。

昙华却是并不理会蕙芯诧异的目光,只继续言道:“跟着我的丫头,说不定也没什么好结果。蕙芯,你其实不必跟着。若是你想换个主子,我可以帮你。”

蕙芯又是一愣。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乱哄哄起来。

然而昙华却是不容她思考,只是侧头盯着她,虽然未曾催促,可是却也是等着蕙芯的回答。

蕙芯勉强想了一想,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却是也想了许多。最终蕙芯便是下定决心来:“我愿意留下。”

昙华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个回答,并不吃惊,只是浅笑:“我李昙华再不济,也能保住身边的丫头。只要我有一口饭,就绝不会饿着你们。”说道这里,却是又顿顿,盯着蕙芯的眼睛似乎要瞧进她的心里去,面上安宁从容的神色,也是陡然凌厉起来:“但是你若对我不忠,那么……”

这句看似狠辣的话却是并没有说完。可是似乎不说完的效果,比说完了的效果还要更加容易让人惧怕一些。

蕙芯竟是在昙华凌厉的目光下,直接退了一小步,背上的冷汗也是涔涔而出。

蕙芯一时之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位李家大小姐,真的只有七岁?!

不等蕙芯回过神来,青梅和春梅便是一人捧着一枝梅花过来了。昙华笑着上前去,登时方才那些凌厉和与年纪截然不同的成熟都是烟消云散,仿佛根本没有出现一般。

“真好看。”昙华笑盈盈的踮起脚尖嗅了嗅,微微眯起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真香。”

春梅忙微微屈膝,好让昙华不必踮着脚尖。

昙华看了一眼二人手里的梅花,挑出那枝好的来,“蕙芯,你将这束花送去给太太,就说是我孝敬的。”

蕙芯只得伸手接过,却是有些为难:“我没有去过太太的院子。”

“青梅,你给蕙芯指路吧。”昙华笑着开了口,却并不说让青梅送去。或是干脆让青梅给蕙芯带带路。

青梅便是将如何过去郑氏院子仔细说了一遍,蕙芯虽然有些纳闷,却也是谨慎的记了。

昙华看着蕙芯走远了,这才带着春梅两个回了自己的院子。

梅花的香气清淡优雅,放在瓶子里养着,能香许久。甚至来年春天的时候,都是香的。

昙华亲自将梅花养在了一只薄胎雨过天青色的素花瓶里,又趴在桌子上仔细的看了一回,想了想便是央告奶娘王氏:“奶娘,你给我做个梅花的香囊吧。”

奶娘王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是听见春梅自告奋勇:“不然我来做香囊吧?王妈妈不是还要给大小姐做小衣?我在家的时候,也能做针线换钱的。”

昙华也是来了兴致,笑道:“那就让她试试吧。奶娘正好也歇一歇。”

奶娘王氏也是生出了要试试春梅的心思,便是点头应了,随后找来布和花样儿,选定了就让春梅动手做。还别说,春梅虽然还没满十岁,可是做起活来也是有摸有样了。

奶娘王氏在一旁看着,也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扭头对夏竹秋菊和冬兰言道:“你们几个也该学学了。虽然咱们府里有针线房,可是大小姐的贴身小衣,还有鞋子,帕子这些都是要咱们自己做的。”

几个小丫头齐刷刷的应了,夏竹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起:其实她也会,只是不如春梅做得好。

昙华趁机凑热闹:“那我也学学。奶娘教冬兰她们的时候,我也学一学。”

奶娘王氏想了想,便是应了。这几件事情原本是该郑氏操心的。可是看郑氏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将昙华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的,不让读书,也不学女红这些。虽说是娇惯,可是……潜意识的,王氏多少觉得有些不对。

说话间,柳穗却是带着蕙芯回来了,蕙芯低着头,可是头上却是多了一枚小小的绒花。粉红的颜色,十分抢眼。

柳穗倒是看着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奶娘王氏看着二人一同进来,便是有些奇怪,随后看见了那一朵绒花,登时目光便是沉了下来。

第三十章 失意

最后到底奶娘王氏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当是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从那之后,却是明显的对蕙芯态度又冷淡了许多。

蕙芯后来却是寻了个机会,悄悄的将事情说明了——绒花是郑氏赏的,她将梅花送过去之后,郑氏似乎十分高兴,便是随手给了她。又拉着她问了一些问题。知道她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了获罪才沦落到这一步,更是叹息。态度也是分外的怜惜起来。

自然,郑氏的态度是昙华从蕙芯复述郑氏的话里,自己猜测出来的。

郑氏从来不是一个心存怜悯的人。昙华几乎可以肯定这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蕙芯的态度。

蕙芯又隐晦的提起了柳穗来,话里话外都说柳穗是郑氏的人。

昙华看着蕙芯,笑着摇头:“以后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别拐弯抹角的。”柳穗是郑氏的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当天夜里,李恪非并没有去郑氏的院子,而是去了林姨娘的院子。

第二日昙华一早去给郑氏请安的时候,明显的看见郑氏眼睛底下一圈儿青黑,面色也有些阴沉。

见了昙华,郑氏面上的颜色又沉了几分,目光中隐隐有了怒气:“听说昨儿林姨娘去了你屋里送点心?然后你又将点心送给了老夫人和你父亲吃了?”

昙华心知肚明这是郑氏再质问她呢,当下眨了眨眼睛,面上便是露出些迷惑来:“是啊,怎么了母亲?物品做得不对吗?可是母亲教导说,要孝敬父母长辈。林姨娘的点心做得好吃,我想这么好吃的点心,自然不能我一个人吃,所以就送去给祖母尝尝。祖母后来又叫了父亲来尝——”

听了昙华这一番诉说,郑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缘由的?这分明是周老夫人要让林姨娘分宠呢!本来这么些年只生了一个朝华,周老夫人已经渐渐不满意起来,如今可不是彻底的忍不住了?!

只是若不是昙华将林姨娘的东西呈上去,周老夫人又怎么会想起林姨娘这么一号人物来?!

郑氏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努力让魏修然留下的这两个姨娘在李家销声匿迹,可是昙华这么一下子,就让她前功尽弃!

郑氏只觉得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子窜了起来,灼灼的看着昙华,几乎恨不得狠狠的给昙华一个巴掌。最终还是忍住,只沉声斥道:“林姨娘是什么人?是姨娘!你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来往?还吃她的东西?没得自降身份!我素日怎么教导你的?”

昙华委屈的低下头去,面对郑氏的训斥一言不发,也并不辩驳。

郑氏面对昙华这样的反应,也只得住了口——“好了,你回去吧。以后别理会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是,母亲,我记住了。”昙华低声的应了,带着丫头出了郑氏的院子。一出了郑氏的院子,眼里的泪便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郑氏分明是在迁怒。

昙华这么一哭,登时让冬兰和夏竹两个丫头慌了手脚,两个都还不大,方才见郑氏发火就吓得厉害了,这会子昙华这样,最小的冬兰几乎都要急哭了,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来要给昙华擦眼泪。

看着冬兰着急的样子,昙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竟是将冬兰急成了这个样子。

当下昙华也不好再过了,抽抽噎噎的哭了一阵子,便是就擦干了泪,又接着往周老夫人那儿去请安了。

却是故意的没有提出要回去洗脸。

刚进了周老夫人的院子,便是被人注意到了脸上的泪痕。周老夫人当下便是问了起来:“怎么哭过了?”

昙华忙低下头去,掩饰不自在,却是矢口否认了:“没有啊。”

周老夫人自然是不相信的,便是转头看向了夏竹和冬兰:“你们怎么伺候的?”

夏竹和冬兰忙诚惶诚恐的跪了,战战兢兢的也不敢辩解,只一个劲的认错:“是我们的不是,请老夫人责罚。”

“哭了也不知道带大小姐去梳洗一番?这么一路冷风吹过来,可怎么受得了?”周老夫人看着昙华面上明显的泪痕,面色沉沉。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德言容功,可是半点也缺少不得!若是坏了面上的肌肤,可怎么得了?

当下周老夫人忙让琴鹤捧了水过来,伺候昙华擦了脸,又涂了润肤的香脂,这才消停了。只是却想着昙华不肯说为何哭了,心中仍是迷惑,便是看着最小的冬兰,厉声问道:“你说,你们怎么惹了大小姐生气的?”

冬兰自然是不会隐瞒,便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周老夫人听了之后半晌没说话,许久开口,却是沉声言道:“天这样冷,你每日过来请安什么的,多有不便,还要跑两个地儿,以后这样。你直接过来我这里,你母亲横竖也要过来给我请安,到时候你一并也就请了她的安了。省得你跑来跑去也累得慌。”

昙华一怔,抬头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周老夫人这是……不想让她和郑氏多接触?!

是了,郑氏说了那样的话,周老夫人自然明白郑氏是为什么不痛快。郑氏的话那样难听,着实不该是一个贵夫人该说的话。周老夫人怕她被郑氏影响了,怕她被郑氏带坏了,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周老夫人总也不好为了一两句话就大张旗鼓的斥责郑氏。郑氏好歹也是当家主母,总要给几分脸面。

昙华自然不会驳斥了周老夫人的这一番“好意”,当下便是笑盈盈的应了:“祖母果然最疼我。”

没过多久林姨娘却是也来给周老夫人请安了。可巧的是,林姨娘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郑氏便是过来了。

林姨娘赶忙站起身来,对郑氏请安。

昙华在旁边冷眼瞧着,中肯的说一句,林姨娘的态度也好动作也好,都是无可挑剔,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郑氏这才看了林姨娘一眼,随后做出一副才注意到的样子对林姨娘的样子来:“咦?怎么林姨娘也在?”却是绝口不提让林姨娘起身的话来。随后又转身给周老夫人请了安,落了座,愣是再没多看一眼林姨娘。

林姨娘倒是个老实的,一声不吭的保持着姿势,连面上笑容也不曾变过半点。

其实郑氏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为了给林姨娘一个没脸罢了。只是……周老夫人还在,又怎么如她所愿?昨日是周老夫人做主让林姨娘伺候李恪非的,郑氏若是就这么遮掩过去了也就罢了,偏偏如此,不是等于在给周老夫人摆脸?

昙华想着,便是看向周老夫人。果不其然周老夫人面色微微沉了下去,又等了片刻见郑氏没有动静,便是索性直接开了口:“林姨娘坐下吧。”

周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却是看了一眼郑氏,见郑氏面色阴沉,便是索性再添了一把火:“昨儿你也累了,不必如此。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虽然要恭敬主母,也不好太过卑微了。不能输了咱们李家的脸面。尤其是在下人跟前,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做主子和做丫头是不同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埋怨林姨娘太过卑微,不过实际上却是在提醒郑氏了——林姨娘不管怎么说,都是主子,总要有几分脸面。而且都是李恪非的女人,郑氏若是苛待,那就让人诟病了。

昙华看着郑氏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样子,险些笑起来。郑氏现在……真真的是两头不讨好了。以前周老夫人给郑氏脸面,顺着郑氏。可是如今,郑氏失了周老夫人的欢心,甚至惹了周老夫人不痛快,自然也就没有那样舒心的日子可过了。

面对这些,昙华只想说一句活该。而且,现在……不过才是刚刚开始罢了。侧头看了一眼林姨娘温柔美丽的面容,她心头渐渐涌上来一丝快意。

第三十一章 刻意

除夕前两日,魏家那头云氏亲自抽空来了一趟。说是送衣裳过来,其实谁心里都明白,分明是史老太君不放心李家,特地来看看的。

不然的话,送衣服只要让丫头来就好了,何必非要让云氏亲自来?

周老夫人心知肚明,却是笑容满面的拉着云氏说了一阵子的话,无非都是关于昙华的话题。话里话外,都是以前有些疏忽,一些个刁奴钻空子,就让昙华受了委屈,如今却是不会了。

云氏自然也不会说扫兴的话,二人笑着虚应了一阵子后,云氏便是问起郑氏来。按说客人来了,郑氏怎么也该出来见客才对。

恰逢此时昙华来了,便是笑着接了话头:“二舅母不知道,母亲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利,都是静养着呢。”

郑氏当然不会爽利——先是朝华迁出,接着林姨娘突然分了李恪非的宠爱,再加上周老夫人给的没脸,郑氏哪里就能高兴了?

只是郑氏却是没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装病,却是糊涂了。年关事儿多,她这么一撩手,家里也没有旁人能接手的,不是在给周老夫人叫板么?

周老夫人虽然最后不得不被郑氏拿捏住,少不得劳心劳力一番,可是事后郑氏却是绝对讨不到好。对于这一点昙华十分肯定。

听了昙华的话,云氏挑了挑眉头,“哦?还有这样的事儿?那我可得去瞧瞧。也是我疏忽,竟是不知道这事儿,不然我那有二根百年的老参,倒是正好可以拿过来。”

周老夫人笑着接过话头:“不过是身上有些个不舒坦罢了,不值得挂心。”说着就不着痕迹的将话题从郑氏身上岔开,看着昙华道:“她们姐妹两个也差不多大,昙华比朝华懂事许多。”

原本是夸奖昙华的话,云氏听着却是轻叹了一声:“可不是要懂事些?昙华比我家那个二儿子还要懂事呢。都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可不是没有错的?”

周老夫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面上,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可不是直接就将郑氏排开了?虽然听得明明白白这是在讥讽郑氏,可是周老夫人却是着实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得讪讪一笑,什么也不好再说。

一面心中暗恨云氏的得理不饶人,另一面却是暗暗埋怨郑氏不懂事儿。若不是郑氏……今儿云氏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