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那便一定是。”白老太太不容违背的道。
“是,您老人家说的是。”白大爷唯唯。
“娘,我真心觉的是。从前不知道茗儿和世子爷的事,我也从来没想过;可是自打知道了两个孩子的事,我是怎么想怎么着觉着般配啊。”白熹也不知顺着老太太的话意说,还是真心觉得赵戈这个女婿不错,满口称赞。
“还是熹儿聪明。”白老太太满意了。
白大爷势单力孤,没一个人赞成他,只好闭上嘴,不言语了。
反正他是不支持赵戈和白玉茗在灵霞岛成亲的,非常非常的不支持。明媒正娶多好,私奔到海岛上成亲,这太离经叛道了。
白老太太笑咪咪的憧憬起小七出嫁后的情形,“咱家小七有福气,王爷王妃是好公婆,世子是好丈夫,小七成亲之后不会过于拘束,还和在娘家时候差不多,自由自在的。”
“对,和您老人家一样。”白熹笑道。
白熹人既聪明,又很体贴,知道白老太太这一生最骄傲自豪的便是嫁了人之后日子也逍遥快活,便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往下说,果然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只可惜这桩婚事眼下还不能大操大办。”白熹因为他前阵子入狱的事累得老太太不安,心中内疚,一直猜度着老太太的意思说话。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白老太太得意之极,“依我说,就是要这样才好呢。眼下别人都以为咱家倒霉了,被压趴下了,起不来了,都冷眼看咱们。可咱们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啊,看看这些人的嘴脸,想想以后的日子,有不有趣?”
白大爷和白熹一起陪笑脸。
您老人家说有趣,那就算有吧。您是老太太,您说了算。
白老太太和两个儿子说笑了一阵,把他俩撵走了,“你俩忙正事去吧,我也有我的正事。”命人把白大太太、沈氏叫了来,兴冲冲的吩咐,让两个儿媳妇替她留意着京里的老夫人们时兴什么首饰衣裳,早早的给她准备着,进宫的时候好穿戴。
白大太太恭敬的答应,“是,媳妇明后日便上鸿兴楼看首饰去,给您挑几样最时兴最漂亮的。”
沈氏心里这个郁闷就别提了。您老人家两个儿子,一个是从五品的洗马,一个才被降了九品,您连五品宜人的诰封都还没有,进的什么宫啊?这进宫的老太太们,至少也得有五品的封诰才行,您哪一个儿子也不够啊。
九品小官。想到白熹才知州降级成了小小的奉礼郎,沈氏就满心难受,再想到白熹这个降级全因为白玉茗,更是浑身不舒服。
沈氏借口要给老太太捶腿,单独留下来了。
沈氏少有这般殷勤的时候,白老太太半咪着眼睛,倒是挺享受的。
老太太只觉诸事顺心,前程美好,加上沈氏捶腿捶得舒服,大白天的做起美梦,嘴角含笑。
“娘,钦差到了光州的那天,二爷也不知怎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小七不是他亲生的。”沈氏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这件事媳妇一直憋在心里,也没敢跟您老人家说,也不敢追问二爷。当年小七可不是在家里出生的,是后来才抱回府的。唉,也不知小七究竟是不是咱们白家的孩子…”
“这还用问么?必须是。”白老太太直起腰身,老年之人,眼神竟还是明亮的,“小七不是在家里出生的又怎么了,不是自己的孩子,难道熹儿会随意抱回家?你当我儿子是糊涂虫不成?”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忙辩解,“娘,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白家好,现在二爷因为小七都被陛下贬为奉礼郎了啊。如果小七不是白家的女儿,那二爷自然也就不用贬官了…”
其实这未必是沈氏心中所想,但她骤然被老太太斥责,心里一慌,这些话不知不觉就滑出来了。
“你糊涂啊。”白老太太气得伸手捶着美人榻,“那天光州的事,我虽不在场,但许多细微之处也都听人说了。熹儿当时是说了小七不是他亲生的,可钦差因此便放过小七了么?并没有。还是要带小七走。你以为现在熹儿再说声小七不是他亲生的,陛下便会因此把他和小七分开,小七的事不会怪罪于他?你做梦呢。”
“可小七和世子爷私奔了,陛下一定会迁怒白家的啊。”沈氏昏头昏脑的道。
“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想?以后小七嫁给世子爷,做了世子妃,咱们白家有了世子爷那样的乘龙快婿,和雍王府成了亲家,谁不羡慕?”白老太太板着脸训斥。
“哪会有这样的好事?”沈氏不相信。
她就是不相信以赵戈那样的身份,会真的娶白玉茗为世子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一位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孙,一位是白家庶女,身份地位天差地远。他俩若想结为夫妻,除非河水倒流,日头打西边出来。
白老太太哼了一声,“我老太太的话你还不信啊?那好,咱俩打赌。要是我说对了,你以后俯首贴耳,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许说半个不字,不许还一句嘴。要是你说对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二房的事,二房的事里里外外全是你当家。”
“媳妇不敢。”沈氏吓了一跳。
“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白老太太蛮横的道。
沈氏虽觉不妥,但她内心深处确实以为白玉茗身份低微,赵戈不可能明媒正娶,便低了头,没有再说话。
虽然沈氏是这个样子,但白老太太兴致不减,命人传了轿子,坐轿子回娘家了。她娘家哥哥李大学士不在府中,只有大嫂李老夫人在,两个年轻时便结了怨的老太太相对而坐,互相没有好脸色。
“我觉得我以后能和你一样进宫了。”白老太太耐不住先开了口。
“我也觉得你能。”李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那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老太太喜不自禁,“你说我怎地这般有福气,幼时有父母兄长疼宠,嫁人之后丈夫相敬如宾,这到了晚年吧,又有了小七这么个争气的孙女。”
李老夫人冷冷的,“对,有福气。”
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是命好,就是有福气。
李大学士的大儿媳妇平氏在旁服侍,听着这两位老太太话不投机,忙殷勤的劝着她们用点心,“母亲,姑母,这山药糕软软的,克化的动,尝尝味道如何?”
才劝得两位老太太不再针尖对麦芒,眼神放到点心上了,李雯、李雰等姐妹便来拜见姑婆了。李雰一直记得连着四局都输给了白玉茗的事,这时候提起来语气还是酸的,“我说为什么谭姑娘的字都被判不如七表妹,敢情世子爷早就喜欢上她了啊。”转头笑对李雯道:“大姐,那天你的画作输给了七表妹,这会子知道原由了吧?是否心服口服?”
“我一直心服口服。从那时到现在,没变过。”李雯比李雰通情达理多了,知道李雰方才的话不中听,忙替她掩饰,“我的画规规矩矩的,不及七表妹灵活,这个早就有公论了。”
李雰是在指责赵戈早就对白玉茗有意,因为书画比赛故意偏向白玉茗。这话若是让普通的老太太听了,或许会替白玉茗不好意思,可白老太太不是普通的老人家,闻言大喜,“真的么,书画比赛世子爷都偏着我家小七了?做的好,有眼色。”
白老太太从小就是被偏爱着长大的,她从来不觉得因为偏爱而向着她、向着她的儿孙,有什么不对。
李雯、李雰都被白老太太给僵住了。
这位姑婆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明明是要讽刺她家白小七的,怎么被她这么一说,跟夸奖白小七一样?
“姑母,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您。”李老夫人的二儿媳妇齐氏本是在旁默不作声的,见李雰脸色极差,心疼爱女,面带歉疚的道:“四表侄女玉萝不是嫁给林县令的儿子的林大郎了么?听说自打二表弟的案子出来,林家便待玉萝很不好,现在更是把玉萝休出门,连着玉萝所生的馨姐儿一起逐出家门了。”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
“唬谁呢?玉萝若是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会不写信知会白家?”白老太太很生气。
齐氏面色愈是为难,“玉萝那个孩子您也知道,一向最会为长辈着想。她哪舍得让您和二表弟为她这个出嫁的四姑娘操心啊?什么也不说,所有的苦都一个人咽了。现在她正一个人带着馨姐儿艰难度日,以泪洗面呢。”
李老夫人忙把齐氏叫过去,“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何不禀了我?”
齐氏忙回道:“母亲,儿媳也是今日接到娘家表妹的书信,方才得知这件事的。我姨表妹途中遇到玉萝和馨姐儿,想送她娘儿俩回京城,玉萝不愿意,说没脸回娘家。”
“她做错什么事了,会没脸回娘家?”白老太太气得跟什么似的,“那个不要脸的林大郎才应该没脸见人!发妻家中出了事,便连发妻连同亲生女儿一起赶出家门,又臭又贱!”
她坐不住了,“不行,我得立即回家,让大郎二郎差人接玉萝母女回来。”
“对,先把孩子接回来,慢慢再跟林家算帐。”李老夫人少见的没跟白老太太唱反调。
李雰虽也觉得白玉萝、馨姐儿母女二人可怜,但等了这好半天才能看白老太太的笑话,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姑婆,四表姐年纪轻轻的便被林家休了,往后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白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不是也说了,你四表姐年纪轻轻的?既年纪轻轻的,自然踹开林家那又臭又贱又没眼光的挫男,另觅良人,这还用问?”
李雰:…
李雯等人都听呆了。
敢情您就是亲孙女被休了,也没觉得面上无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啊?服了您了。
第62章 理由
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可哪家姑娘被休也是颜面无光、丢人败兴的事啊,家规严厉的更会认为这会令祖宗蒙羞,全家人引为奇耻大辱。怎么到了白老太太这儿, 好像不是个事儿一样?看看吧, 她是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家,想也没想, 便说要白玉萝踹开林大郎另觅良人, 一点也不稳重。
“姑婆, 这样不好吧?”李雰一幅温良淑恭的模样, “女子应从一而终啊。四表姐还是尽量设法和四表姐夫和好, 回到林家;退一步说,便是林家坚持不许她回去,四表姐也该守着馨姐儿度日,没有事二夫的道理。”
白老太太嗤之以鼻,“什么女子要从一而终啦,什么烈女不事二夫啦,那都是礼法,和我们白家, 和我的玉萝有什么关系?”
众人都被她说蒙了。
您都承认这是礼法了, 为什么还说和白家、和白玉萝没关系呢?
还是李老夫人懂得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子, 凉凉的道:“她高贵, 她有福气,她了不起,礼法拘束不了她, 也拘束不了她的儿孙。”
“这大半辈子了,你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白老太太拍掌,“礼法自是礼法,可礼法岂为我辈所设?”
礼法岂为我辈所设。
李雯、李雰等人都晕。
姑婆,您当自己是魏晋名士不成?
白老太太要走,平氏忙命人备轿,就在备轿的这会儿功夫里,白老太太把李雯、李雰等教训了一通,“你们爱从一而终,爱贤良淑德,爱遵守礼法,那是你们的事,莫拿着这些约束我白家的人。当年你们的曾祖父曾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便说过了,礼法是拘束俗人的,像我这般仙子般的姑娘可用不着那些。”
“姑婆,那礼法只是为我们所设,不是为您所设了?您就这般超凡脱俗啊。”李雯忍不住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我和我大哥,你们的祖父,兄妹二人是不一样的。”白老太太得意,“我大哥是圣贤气象,做什么都要符合规矩,遵守礼仪;我是名士风度,礼法规矩束缚不了我。我的孙女也是一样,懂不懂?”
李雯、李雰脸色青中带紫,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为什么李家就是圣贤气象,人人要守规矩,凭什么您老人家就什么都不用管,过得这么舒服自在啊?
不公平!
齐氏好言相劝,“姑母请三思,毕竟有馨姐儿在呢,便是为了孩子着想,也是设法让玉萝回到林家为好。不管怎么着,也得让孩子父母双全啊。”
李雰纯是为了和白家人赌气作对,齐氏这话倒是真的为了白玉萝好。她是做母亲的人,从内心深处觉得母亲为了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既然有了馨姐儿,为了让馨姐儿父母双全,有个哪怕只是外表看起来完整的家,做母亲的都应该委屈自己,成全孩子。
白老太太冷笑,“林家把玉萝和馨姐儿一起赶出家门的时候,为馨姐儿着想过么?林大郎但凡有一丝慈父之爱,便是为了馨姐儿也不会对玉萝如此无情。他把玉萝母女二人赶出家门,显见得对馨姐儿毫不怜惜,这种贱男也配做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
齐氏被白老太太这一顿夹七夹八,骂得没话说。
轿子备好了,白老太太也不用侍女搀扶,昂首挺胸的走了。
“祖母,您看看姑婆…”李雰泪流两行,拉着李老夫人的手撒娇。
李老夫人拂开她,叫过平氏吩咐,“挑两个办事利落的人给白家,陪着一起把玉萝、馨姐儿接回来。母女俩这会儿不知可怜成什么样子了。”
“是,母亲。”平氏忙张罗这件事去了。
“祖母,您怎么也对姑婆这么好啊?”李雰撅起嘴。
李老夫人神色严厉,“亲戚之间,赌气归赌气,该帮忙的时候可不能含糊。玉萝有什么错?馨姐儿一个孩子有什么错?为了赌个气,还不管她母女二人的死活了?”
李雰见祖母真的生气了,哪还敢再说话?唯唯诺诺,脸现惧意,躲到了齐氏身后。
平氏回来禀报,说派了林胜之夫妻俩到白家去了。李老夫人微笑,“这个林胜之是咱家世仆,办事老到,他那媳妇九娘又是个泼辣能干的,你这两个人派得很对,很好。”
平氏陪笑,“媳妇想着,大表弟和二表弟虽忧心,但有官职在身,去不得同州,应该只是三个表侄动身去接玉萝。表侄们年轻,没出过远门,有林胜之和九娘这两口子跟着,许是能帮上忙。”
“你虑事很周到。”李老夫人赞许的笑道。
“母亲过奖了。”平氏喜欢不已。
李老夫人虽为白玉萝母女二人忧虑,但知道林胜之夫妻俩跟着一起去了,想来定能平安把人接回来,也便略微宽心。平氏和齐氏陪她说着话,提到林家,齐氏很是气闷,“这林家也太薄情了些。二表弟只是贬官而已,并没获罪,哪至于因为这个便休了玉萝呢?年轻小媳妇儿带着女儿被夫家休了,让她以后怎么过?”
“不光薄情,也太心急了些。熹儿的前程如何,白家的前途如何,眼下还未有定论。”李老夫人皱眉道。
平氏对林家的作派也很不满,“母亲说的是。毕竟雍王和王妃都已经承认了玉茗,若玉茗将来真做了世子妃,陛下必定照惯例加恩白家。到时候看林家是个什么嘴脸。”
“玉茗真能做世子妃?”齐氏半信半疑,“说起玉茗这个孩子,那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处处讨人喜欢,不过她的身份…”
唉,可惜了,是个庶女。
“身份低微怎么了,那也搁不住有人一心想求娶啊。”李老夫人微笑,“玉翎公主倒是身份高贵,却有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平氏和齐氏都露出会意的笑容。
是啊,玉翎公主身为图罗公主,身份高贵之极,可世子爷就是不愿娶她,避她都避到灵霞岛了…
平氏料得不错,白大爷和白熹知道了玉萝、馨姐儿母女二人的事,心急如焚,但二人均有官职在身,且眼下正是非常时候,不便请病,便差了白玉树、白玉林、白玉森三兄弟去同州接人。李家送来了林胜之、九娘夫妇,白熹知道这夫妻俩是能干的,也没客气推辞。
白家三兄弟带着林胜之等人上路,一路晓行夜宿,到了同州。
“表少爷,咱们此行只为接表小姐母女,别的事暂且放放。”林胜之年近四十,性情沉稳,到了同州之后便提醒白玉树等。
林胜之虽是李家世仆,但年龄大,且一直跟着长辈做事,白家三兄弟并不敢怠慢,一直叫他林叔。白玉树见他善意提醒 ,忙道:“临行之前家父再三交待过,此行只要将舍妹和馨姐儿平平安安接回家便大功告成,不许横生枝节。林叔放心,我兄弟三人虽年轻,不会此时和林家置气。”
“是了,往后要收拾林家,有的是机会。”林胜之满意的笑道。
清晨时分,同州城还处于静谧之中,街上少有行人,商铺更是鲜有开门的,毕竟时辰尚早。位于城北万花巷的万花楼却是做特殊行业的,和别家不同,天色微明之示,接连不断的有人自楼中出来,或是打着呵欠,可是一脸春意,各自回家。
“林大郎,昨晚陪你的是小桃红吧?那小娘们儿如何?”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自万花楼出来,瘦的那个一脸邪笑,不怀好意的问着白胖的那个。
林大郎人虽白胖,步子却虚浮,笑容透着淫-荡,“别的倒也罢了,爷独爱小桃红那管声音,咿咿呀呀,猫叫一般,又妖又骚。”
瘦子许三郎满眼羡慕和嫉妒,“唉,小桃花是万花楼红姑娘,太贵了,我可消受不起。还是你林大郎好,休了个娘子,把她的嫁妆弄过来随意花用,逍遥如同神仙。”
林大郎哼了一声,“早就该把那木头似的女人给休了!没一丝风情韵致,只会管着丈夫,从早到晚要我求学上进,烦都把人烦死了!”
许三郎拍手叫好,“大郎这话对极!能风流快活,谁要寒窗苦读?”
两人说得投机,见街边一家馄饨铺子早早的开了门,便到铺中坐下,各要了馄饨、烧麦等早点。两人忙了一晚上也累了饿了,馄饨上来埋头苦吃,填饱了肚子,却不急着走,继续高谈阔论。
“大郎,你那媳妇儿休了会不会有后患?”因这餐早点是林大郎结的帐,许三郎承他的情,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你媳妇儿的娘家不是有个大官舅公么?”
“别提了。李大学士是白玉萝的舅公不错,可她这个舅公冷情的很,白家的事从来不帮忙,连她爹的前程都不曾过问。这样的舅公,有和没有没什么不同。”林大郎很是不屑。
许三郎迟疑了下,“可是我听说…”
“你听说什么了?”林大郎不在意的问道。
许三郎吞吞吐吐,“这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大郎,咱们同州离京城远,消息不灵通,咱们只知道你岳父白知州被贬了官,可最近我怎么听说,你媳妇儿的妹妹白七姑娘嫁到了雍王府,成了世子妃…”
“你就听人瞎说吧,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林大郎哈哈大笑,大力拍许三郎的肩膀,“白玉萝的七妹是歌姬所生,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出身,连嫁给我林大郎都不够资格,怎么可能做世子妃?”
“这样啊。”许三郎挠挠头皮。
天色尚早,吃早点的没几个人,馄饨铺老板亲自在擦桌子,“话不是这么说。林大爷,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令正的妹妹真做了世子妃,白家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对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许三郎连连点头。
“这怕什么?”林大郎一脸得色,轻蔑的伸出小指头勾了勾,“白家那个婆娘读书读傻了,张口闭口三从四德。这种女人最贱,只要本大爷招招手,她便跟条离不得主人的狗一样回来了。白家飞黄腾达又如何?到时候本大爷只需勾勾结小手指头,怕她不乖乖的跟我回家?我还是白家的娇客,白家还得客客气气的待我。”
“高明,高明!”许三郎倒吸冷气,对林大郎佩服到了极处。
馄饨铺老板直摇头,但转念一想,叹气道:“也是,令正还带着个孩子呢。为了孩子,你让她回来,她便是心里委屈,也只有忍了。”
“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拿那个哭娃威胁她,她什么都肯干。”林大郎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她生的那个赔钱货整天就会哭,家母听不得哭声,早嫌弃得不行了,巴不得早日撵她母女出门。她可倒好,拿着个赔钱货当宝贝了。”
许三郎连连拍案,“大郎,小弟越想,越觉得你高明!”
林大郎打的这才叫如意算盘呢。现在看白玉萝不顺眼,看白玉萝生的赔钱货不顺眼,便将这母女二人赶出家门,眼不见为净,横竖白家现在正倒霉,谅来也不敢生事;将来白家一直倒霉,没啥可说的,万一白家起来了,招招手便能把白玉萝叫回来,稳赚不赔的买卖。
馄饨铺客人不多,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在窗前的小桌上默默吃早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许三郎大拍马屁,林大郎得意,拍案狂笑。
天光放亮,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了。
外面涌进来三个年轻人,“林大郎你个没良心的贱男,今天不打你一顿替我四妹出气,我就不配当哥哥!”一个扑过去揪起林大郎的衣领,另外两个一人扭住林大郎一条胳膊,反剪到身后。
三人都杀气腾腾的。
林大郎大叫,“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得罪我?信不信我回去便把白玉萝的脸抽肿了…”
白玉森闻言哪里能忍,“啪啪啪啪”四记耳光抽在林大郎脸上,抽得他眼中嗡嗡耳鸣,眼冒金花。
“你们,你们敢打人…”林大郎口中冒血,吐字都不清楚了。
“呸,老子打的就是你这混账王八蛋!”白玉森迎面唾了他一口。
许三郎吓得直啰嗦,矮了身子,哈着腰悄悄溜了。
馄饨铺老板叹道:“这几位是白家的少爷吧?你们要打林大爷,倒也…倒也…”想说倒也应该,但他认得林大郎,这位不便出口,委婉求情道:“小店本小利薄,几位少爷若是在小店打架,小老儿可承担不起啊。”
“走,出去打。”白家三兄弟也是不爱连累人,推搡着林大郎便出去了,上了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了,见了这打架的场面,不少人来看热闹。
林大郎一边和白家三兄弟撕打,一边气急败坏的叫道:“白家小子,莫说大爷没有提醒你们,这可是同州,我是土生土长的同州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就凭你们三个毛头小子,就想在同州随便打人了?大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大郎还真的不是吹牛,许三郎跑回林家报信,林家的管家带了仆人、请了族人,一行几十号人雄纠纠气昂昂各执棍棒赶来,“没王法了!在同州地界敢欺负同州人,快把这些人拿了送官究办!”
闹得越来越大,眼看着白家三兄弟抛单力孤,要吃亏。
林胜之到同州后便到衙门去了,听说这里出事,匆匆忙忙赶了来。
“三位表少爷还是没忍住啊。”林胜之叹气道。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和林大郎算账,而是顺利平安的把白玉萝、馨姐儿母女接回京。白家三兄弟这么一闹,事情复杂了。
“把他抓起来,这小子打的我!”林大郎捂着被抽肿的脸,指着白玉森怒气冲冲的大叫。
林胜之心中叫苦。
林大郎若逮着白玉森打人的事不放,还真是麻烦了…
“你糊涂了吧,明明是本大爷打的你,这么快便忘了?”冷嗖嗖的男子声音。
所有围观着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很冷,有的甚至打了寒噤。
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自馄饨铺出来,一身黑衣,步子格外沉稳。
林大郎本来要带着管家、仆人等冲上来抓白玉森的,但见了这两名黑衣男子,不知怎地望而生畏,往后连退数步,“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打你的人。”
“抽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