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情敌相见
“自然当真!我萧颂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萧颂又如何看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十七娘不就是想让我取消提亲么?只要你帮助刘刺史在五日之内破案,你的要求自然不成问题。”萧颂对冉颜有些心思不假,但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娶妻,他也没喜欢冉颜喜欢到非卿不娶的程度,那又何必拉着一个无辜的娘子去他家里送死呢?
况且,这亲也不是萧颂派人去提的,他早就防着老太太留一手,所以再得知老太太把派来亲的队伍有四队,萧颂令人一路去围追堵截,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让舒娘亲自带聘礼,早已经暗暗潜到苏州,正在昨日把亲事提了。
萧颂今年已经二十六岁,过完年就二十七,别人家的儿子都满地乱跑了,他这厢连个女人都没有,老太太急得整日里寝食难安,一听舒娘说萧颂对冉十七娘似乎有些不同,便立刻遣人来提亲,哪里还管门第够不够得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回显然是萧颂落了下风,不过事情未到最后,他现在握回主动权也不晚。
“我不信你。”冉颜一句话,把萧颂气得想吐血,一向完美的伪装都有些破功。
他萧颂可从来没这么君子过!虽然已经猜到结果,但听冉颜直话直说,心里还是冒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冉颜却不知他心里所想,接着道:“除非到官衙之后,刘刺史作证,立下誓约书之后,你签字画押。”
萧颂脸色一黑,想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当下压着怒火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嫁过来我也不吃亏。”
“画不画押也随你,反正我嫁过去,不过就是一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冉颜撂下这句话,冷声问他,“是不是可以把我的侍婢放开了?”
萧颂微微抬手,白义和府兵们看见,当下松开了歌蓝和晚绿。
这件案子说起来跟萧颂也没有多大关系,他这么关心案情,恐怕也是存了别的心思。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既然退了一步,就有可能再退两步三步,况且冉颜提出的要求也不是多么过分,立约画押都是私下的事情,不至于让他抹不开面子,顶多是心里不舒服罢了,萧颂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有些事情自会衡量利弊,所以冉颜赌他会妥协。
“好,我答应你。”
冉颜还未走出三步,萧颂便出声唤住了她。
冉颜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顿住脚步道对晚绿道:“把我平时用的药箱拿过来。”
晚绿偷偷瞄了黑着脸的萧颂一眼,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跑回影梅庵。
萧颂瞪着冉颜,一双本就明亮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无欲者无畏,冉颜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他拿她还真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能看出冉颜对冉氏的利益名誉根本不没放在眼里,她唯一在乎的,恐也只有冉十郎,龌龊的事情他没少做,但却不愿拿这个去威胁她。
在等候的这个时间里,萧颂可没打算放过冉颜,“既然已经达成协议,十七娘是否可以说说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目前的嫌疑人就只有一个吗?”既然是公事,冉颜绝对的公办,不会带有丝毫个人情绪。
“不,可以说整个影梅庵中所有人都有嫌疑,相较于净垣师太,我更怀疑净惠师太。”萧颂道。
冉颜怔了一下,她还真没有注意到净惠师太有什么地方可疑,“为何?”
“她的禅房距离净垣师太的禅房只有短短两丈远,而且,据说她出家前针线活做得不错,只是近几年来做的少了,可我发现这个消息也并不属实,她的右手食指上还有针点大的伤口,看样子是近期形成,净垣师太的供词说,那鞋子是她徒弟幻吾做的,但对比往日的针线活,能发现明显的不同。”萧颂将自己的发现一一说出,最后又补充一句,“当然,那个幻吾也有嫌疑,说不定她平时藏拙,另外有嫌疑的还有净惠的徒弟幻空,听说净惠师太常常指点她做针线,小尼姑手艺很不错。”
冉颜看萧颂调查现场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想到他竟然连人家尼姑食指上一点针尖大小的伤痕都没放过。
听他又提起幻空,冉颜忽然想到月前发生的一件事情,“幻空曾经寻我帮她验尸,不过被我拒绝了。”
“哦?”萧颂转头对身后的府兵道:“把幻空小师傅请到山下的云从寺。”
府兵领命退去,晚绿恰拎着工具箱一路小跑地从影梅庵中出来。
萧颂为了方便冉颜验尸,提早命人将尸体运送到了云从寺中一个偏僻废旧的禅房里。
为了不引人注目,萧颂带她们从寺院侧门进入。正值僧侣晚饭之前,主干道上僧人颇多,所以只能从小径绕道而行。
萧颂的步子极大,冉颜跟着很是吃力,一直闷着头走,又是第一次进云从寺,所以路经藏书阁时也并未发觉,直到一袭苍色宽袍的桑辰迎面走来,萧颂停下脚步,冉颜才发现他已经站在离他们不到五步远的地方。
两人都向冉府提了亲,多少应该有些敌意,可他们似乎有些不同。久久对峙,桑辰的目光没有什么焦点,而萧颂又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一别经年,随远别来无恙?”萧颂拱手问道。
桑辰皱起眉头,淡淡答道:“有劳挂念,一切安好。”
说罢又看向冉颜,脸色微微一红,目光闪躲,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已至傍晚,娘子如何来到寺中?”
晨钟暮鼓,暮鼓之后,寺院便不再接待香客,冉颜自然也不可能是过来进香的,此事大半与萧颂有关系,想到这里,桑辰本就不喜的目光再看萧颂时更加不善。
“有些事情要办。”冉颜道。
桑辰看见晚绿手中提着的工具箱,便也没再多问,只道:“娘子万事小心。”
这是冉颜看见过桑辰最正常的一次,以往但凡见到他,都是一副活泼又呆傻的模样,他此刻虽然与平常人无异,却像失去了生气一般,整个人显得苍白,神情飘忽。
萧颂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回过头道:“走吧。”
“你故意领我经过藏经阁。”冉颜冷冷道。
萧颂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他与旁人不同,如果是普通人看见你我这等情形,定然会以为我们有暧昧,可你没有发现么,他方才所有的话都只是敷衍,根本没有你或者我的存在。”
回头想一想,似乎真是如此。
“这表示什么?”冉颜一直很弄不懂桑辰的思维方式。
“他在想事情。”萧颂回答得简洁明了。
放在一般人身上,情敌见面怎么也要分外眼红一下,结果就被这么淡淡地带过,萧颂心里除了“果然如此”之外,还有些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对于这种答案,冉颜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心里对萧颂又拉开了一点距离,这个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可能是算计,对于身处官场上的人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错处,只是冉颜更欣赏他父亲萧瑀那种直来直去,刚正不阿的性格。
“你心里觉得我很小人吧。”萧颂淡淡一笑。
冉颜未曾答话,因为他的做法的确很小人。
看的冉颜默认,他不仅没有生气,面上笑容反而更盛,灼灼如阳,令人莫敢逼视。
到了存放尸体的禅房,刘品让早已携刑狱判司余博昊等候在院子中。
冉颜冲刘品让行了礼,略略寒暄一两句,刘品让便令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子。
此时光线尚可,屋内却已经点了灯。
冉颜看了看光线,道:“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光线充足最好,事不宜迟,先解剖吧。”
刘品让也正是这个意思,听冉颜这样说,便立刻点头同意。
禅房内,三张木板上各放了一具尸体,用素布遮掩,尸体虽然一直用冰保存,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重度腐烂的情形,整个屋内都充斥着恶臭味。
冉颜迅速退出门外,交代其他人,“无需特别屏息,千万不要猛闭口,恐秽气冲入。”
冉颜用麻油涂鼻,含姜片,在门口戴上口罩,点燃苍术皂角等物,又让其余人也做好同样的准备,几人才一并进了屋内。
“吩咐衙役准备大量清水。”冉颜心里翻来覆去把刘品让骂了几遍,尸体还新鲜的时候,不让她检验,非得搁置成这副样子才来找她,都是封建思想惹的祸。
“哪一具是最新的尸体?”冉颜问道。
余博昊指着脚前的一具道:“就是这具,发现于六日前,与第一具尸体相同,死者背后有钝器砸的瘀痕,像是棍子之类,衣裤上也沾有…额,秽物。”
余博昊也很想专业的、没有丝毫性别顾忌地阐述事实,可惜他功力到底弱了点,怎么也无法对一个小娘子说出那些词。
冉颜点点头,抬手示意晚绿和歌蓝出去。她虽然很想考验两人的胆量,但觉得还是要循序渐进,这个时候的尸体最恐怖,也最恶心,而且尸腐的气体对人体有伤害,冉颜不想她们产生心理阴影。
晚绿和歌蓝迟迟不动,刘品让转头道:“两位姑娘出去吧。”
刺史发话,她们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坚持,遂欠了欠身,退出门外。
两人一出去,冉颜便将素布揭开,屋内几人猝不及防地看见一具高度腐败,全身乌黑,面部五官扭曲,被腐败气体充斥成一个巨人的尸体,尸体下半身和口鼻处都生出了蛆虫。
第111章 不翼而飞的血液
严格算来,这具尸体只能算中高度腐败。
人死后腐败气体是先从头面部以及有空隙的胸腹部产生,最后才发展到下肢,无论生前多么美丽,身材多么完美,死后都会变成一副双目怒睁,唇舌外翻,面目狰狞可怕的“大头鬼”。
而面前这具尸体下肢还未被腐败气体充斥。
冉颜首先进行了一般的尸表检验,结果判断这具尸体的年龄是十八到二十岁之间的男性,死亡时间是八月四日,最有可能是午夜到凌晨这段时间。
春秋季节,三到七天会出现腐败巨人观,据余判司说,是六日前发现这具尸体,现在可以初步判断,当时他们发现尸体的时间,距离死亡时间只有很短的时间,也就是说,接近凌晨。
为什么第一具尸体在半夜就死了,而这一具推迟到了凌晨呢?
死者身上有些破损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愈合现象,说明他死亡之前经历了漫长的挣扎。
“发现他的时候有发现大量的流血吗?”冉颜抬头问道。
她发现尸体上出现的尸斑量很少,尸斑是心跳停止之后,血液失去循环的动力,沿血管流向尸体低下的部位,坠积于低下部位未受压迫的血管之中,今儿红细胞破裂溶解,血红素渗透扩散浸润道血管周围组织细胞,在皮肤上显现紫红色斑块。
如果一个人没有过极为大量的出血,或者一些特殊原因,在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大片尸斑,怎么会只有这一点呢?
“不曾,只有在地面上零星发现几点。”余博昊答道。
这就奇怪了,冉颜心中一动,立刻检查尸体各个大动脉,颈部、手腕、手臂等等,最终在左手手臂上发现一个绿豆大的小血点,紧接着又在右腿腿弯处发现了同样大小的伤痕。对于这样中高度腐败的尸体来说,这样的伤口不大容易被发现。
冉颜令衙役泼水冲洗尸体,握着解剖刀,从颈部正中切口,然后自切口两侧分离颈部皮肤、皮下组织和肌肉。
没有发现充血、出血、血肿等现象,但是食道壁上粘着黑乎乎的东西,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冉颜用镊子轻轻刮下来放在素布上,继续解剖。
等到全部剥离之后,整个颈部看起来有些奇怪,冉颜沉吟一下,用刀尖轻轻划开一条动脉,看见整齐的切口和里面的情况,冉颜顿时愣住,居然没有一点残留血液!
人死十二小时之后,血液完全凝固,此时上位解剖不出血,六日之后更是不会流血,但血管里应该会残留一些凝结成块的血,可被切断的这根血管里血量少得太离谱了!
冉颜一时也不能断定自己心中的猜疑,于是立刻开始解剖胸腹,不管怎么样,心脏附近或多或少总会残留血液。
腹部切开一条口以后,众人一并退出室内,等待腐败气散了差不多了,才又进来继续。
胸腹被冉颜利落的剖开,她一边拉紧手套,一边仔细观察是否有胸膜粘连,以及部位、程度、是否容易剥离,而后用剪刀自心尖部将心包做“Y”字形切口,将心脏完全暴露出来。
仔细检查之后,冉颜小心地将上面连接的动脉切断,发现里面有凝结的血块,但是量依旧极少。
紧接着,冉颜又开始解剖了几个地方,才直起身,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整个尸体里的血液都不见了。”
“啊?”其余人本来忍着强烈的恶臭气,听见这个惊人的消息,都不禁瞪大眼睛。
冉颜垂头仔细检查臂弯和腿弯的血点,用镊子轻轻拨开凝结的血,发现里面竟然有个三毫米大的小口,看血口的样子,像是有人用管子之类的东西插进去过,后来又刻意弄平。
“怎么回事?”等冉颜一检查完毕,刘品让立刻问道。
冉颜道:“等我将这具尸体仔细解剖完再与您细说。”
切开腹部之后,冉颜将胃部单独分离取出,放在干净的素布上切开,里面黑乎乎的东西填充了整个胃。
冉颜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放好,递过去给萧颂他们辨认。
等到解剖完整个尸体,冉颜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的眼睛也需要适应一下光线,否则再继续解剖另外两具,有些细节容易被忽略。
冉颜扯起素布盖上尸体,与其众人一并出去。
萧颂、刘品让、余博昊三人虽然在现场,也全程观看了解剖过程,但毕竟不了解人体,所以一出门便直直盯着冉颜看,等待她说详细的情况。
冉颜脱下手套、口罩和身前的围布,呼出一口气道:“这具尸体中的血液被人抽干了,嗯…也不能算是抽干,最起码有四分之三被抽去。”
此话一出,就连萧颂和刘品让这样喜怒不形于表的人也满面惊讶。
余博昊更是难掩惊骇。
“一个人的血液量不可能这么少,他身上没有大的伤口,最可能还是被人抽取了血液,我在他的手臂和腿弯处找到了两个小切口,其中腿弯处的切口上还沾染了一些植物藤茎的碎片,凶手抽血共工具可能是某种植物的藤。”冉颜心中也有些疑惑,这后来出现的两具尸体,冉颜并没有经手,但第一具尸体她亲自验过,尸体上尸斑多分布正常,并非被人移尸,也不太像被抽取大量血液。
“还有尸体胃部取出的黑色粉末状物质。”那些东西有些凝固,是因为与胃液混合在一起的缘故,刚开始的状态最有可能是粉末状。冉颜继续道:“这种东西在胃中没有被消化或排泄,证明死者在食后不到两刻便死了,又或者,此物根本不能被人消化。据我推测,死者可能是一边被抽血,一边被逼着吃下这种东西,并且极有可能是他受到了某种威胁,自己服下,因为我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被迫张开嘴的痕迹,颈部、咽喉、下颚,也没有任何出血、瘀肿。”
余判司忽然想到什么,道:“这个尸体是在破庙里被发现的,其余两具都在半山坡上。他身边没有布袋,玉簪花束放在他的怀里,两束头发也揣在他怀里。衣着也十分整洁,这其中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第112章 胃中粉末
最后一具尸体和前两具有许多不同。
第一,前两具尸体都是死在半坡上,身上头上都有多处重伤,致死原因尚且不能确定。而后一具尸体死在破庙里,瘀伤集中在后背,致死原因可能是胃部那些不明物质,也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第二,玉簪花一直都摆在破庙里,发现前两具尸体时,玉簪花束被装在僧侣用的布包中,下面放着两束头发,而后一具尸体却是怀中捧着玉簪花,头发也被揣在怀中。
第三,前两具尸体血液尚在,而最后一具尸体被抽干血液,并且衣着整理十分整洁,而且他虽然服用香灰,口舌牙齿上却并没有残留,显然经过细心的清理。
冉颜从前遇到过不少次连环杀人案,杀人狂,比如一些施暴者喜欢某种固定特征的女性,或把尸体摆成某种造型、伤害某个特定部位等等。这次却有些弄不明白,一般的连环杀人案,凶手都有某种执着的意念,且绝对会将这种执念坚持到底,不会轻易改变。
如果说,这个凶手受到过感情创伤,很有可能就会去杀害某些特征上与伤害过他的男人相似的地方,如果按照这个推断,那凶手没有理由给他们不同的“待遇”啊?难道是第三个男人长得特别好?或者与他的情郎最为相像?
再者,被抽出的血去了哪里?
一个体重为六十公斤的正常的成年人,其体内的血液大概是四点八公斤,一般大小的桶能装两三桶,死者身上的血至少被抽取四分之三,也就是大约…半公斤的血,这么大量的血有什么用处?
冉颜与三人说了这些状况,而后再次进入禅房,开始进行其余两具尸体地解剖。
这两具尸体已经是高度腐败,巨人观渐渐缓和,头颈部开始腐烂,皮下和肌肉组织有液化现象,月前的那个,腑脏已经开始腐败塌陷,有些地方已然暴露白骨。
这种情形冉颜见过许多,但还是不禁叹道:“一个月前,那个还是俊秀的青年啊!”
冉颜可没有看见背后那个人精彩各异的表情,蹲下身来,开始动刀子。这次似乎比较悠闲,一边手法利落地切开胸腹,一边问道:“余判司,您之前可有发现第三具尸体与这两个有何不同?难道长得更俊俏?”
余博昊愣了愣,当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道:“俊,比前两个好看许多呢。”
冉颜不过是半开玩笑地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是如此,“不知道这些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没有?”
还是余博昊答话,“告示贴出去之后,倒是有几户人家过来辨别,其中第一具尸体被人认领了,刺史也派人去查了全城的失踪人口,不过苏州城每年流民、逃婚、私奔等等失踪的人口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其他两具尸体的身份还在一一排查中。”
“逃婚?”冉颜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月前听侍婢说,城中最近议论最热闹的是几桩私奔的事儿。”
刘品让沉吟一下,答道:“不错,有一个还是与药王苏家的次女有婚约,因为此事,苏家还私下里找过本官,你说这几具尸体有可能都是私奔的人?”
冉颜注意到他说“都”,便猜到被认出来的那个人已经确定是与人私奔的了,遂不再追问,将腑脏一一取出,摆放在素布之上。
余博昊心生敬佩,这些腑脏尤其是肠子和胃部都已经烂做一摊,她居然还能如此完整的剥离出来!
各个器脏除了正常的腐烂之外,很难发现什么异状。
“恐怕要解剖脑部了…”冉颜喃喃自语,放下手中的心脏,从工具箱中取出锤子和拇指粗细的巨型钉,还有锋利的刀片。
萧颂盯着冉颜,璀璨若星子的眼眸熠熠发亮,掩在口罩后面的唇不自觉地翘起,她给他带来的新鲜感太多太多,而且那认真的模样也紧紧地吸引他的目光,他从未见过这一类女子,认真严肃,仿佛无所畏惧,面对尸体时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实在令人心折。
冉颜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死者脑部,没有察觉萧颂的目光,当她拿起刀片,正要剃掉尸体头发的时候,忽然又顿下,放好刀片之后,又挪到了尸体腹口处,蹲在那里仔细地观察。
冉颜不死心地一遍遍仔细看,似乎要把尸体的胸腹看烂。
“呵呵!”冉颜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忽然笑出了声。
余博昊和刘品让只觉得头皮发麻,想想一个娘子对着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腐烂尸体发笑,那是何等诡异的场面,直让两人误以为冉颜被鬼上身了。
冉颜发现尸体内脏上隐约能辨出出血淤血的状况,所以暂时放弃了对这具尸体的脑部解剖,直接开始解剖腐烂最厉害的那一具。
对于这具极度腐败的尸体,在没有科学仪器的帮助下,如果尸体没有明显的死因症状,冉颜还真不敢保证能发现什么。
剖开胸腹之后,冉颜不禁又笑了一声,看来死者也很想伸冤呢!这具尸体外面腐坏严重,内脏也开始萎缩塌陷,但基本都还存在,该有的都有。虽然比不得新鲜尸体,但聊胜于无嘛!
冉颜立刻开始仔细检查,肠胃已经腐烂液化,她把腑脏一一剥离取出,就着明亮的灯光仔细查看,晚上点再多的灯也到底不比白日,更何况是要观察这种高度腐败的尸体,幸而她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倒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出来。
“由于尸体腐败程度太大,我也只能根据一些状况判断他们死因可能是中毒。”现在没有良好的化验条件,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最佳解剖时机,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冉颜心里不禁开始埋怨刘品让,要是早点解剖的话,肯定能判断出所中何种毒物,而现在只能靠猜测,“尸体的各个内脏都有不同程度地出血,基本可以判断是中毒,但具体是哪种毒物,还不能确定。”
“可以列举一些毒物吗?”萧颂问道。
冉颜将尸体整理好,随口答道:“乌头、马桑、钩吻、罂粟、马钱子、雷公藤、蛇毒、斑蝥等等。”
整理完毕后,冉颜想了想,继续道:“第一具尸体我经手过,并没有出现指甲青紫、乌唇、紫绀等明显症状,所以可以排除马桑、马钱子、蛇毒、罂粟。雷公藤毒性发挥需两到三天,乌头一般服食之后两到三个时辰才会毒发,钩吻则会更快。这些毒物不会使尸体表面出现明显症状。我个人更倾向于怀疑钩吻。”
乌头中毒而死,一般只能检验出类似窒息的死因,有时幸运的话能在胃中发现药渣,胃粘膜和浆膜也可能会有出血点,除此之外,若不借用现代化验技术,根本查不出任何证据。
现在两具尸体已经腐烂到这种地步,内脏也能隐约发现淤血、出血,明显不是乌头。
而雷公藤药效作用一般情况下比较慢,如果凶手要用雷公藤杀人,至少在被害人死的前两天有过接触,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总不如快速便捷的钩吻。
“这只是我的举例,也很有可能是别的毒药。内脏已经腐烂成到这种地步,很难更详细的辨别。”冉颜道。
收拾好之后,几人忧心忡忡地走出禅房。
现在,只有一名死者身份确定,其他的还身份不明,光是这一点就断掉了大部分的线索,衙役们天天拿着死者遗物挨家挨户地问,偌大一个苏州城,莫说乡下地方,便是城里的坊市查下来也得三五个月。
廊上点了灯笼,几人在院子中坐了下来,萧颂问道:“被人认领的这具尸体是什么人?”
余博昊答道:“是碧凤坊一户商贾之子,听说是看上一个俏寡妇,家中不同意这桩婚事,便与之私奔,那家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所以一听说死者的形貌,便急急赶过来辨认,通过其身上的钱袋、衣物,认出死者就是他们家的嫡子,姓陈名元,字孟贤。”
“那名寡妇呢?”萧颂立刻问道。
“至今不知所终。”余博昊思虑一下,觉得事关重大,还是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会不会是这名寡妇有异?勾引年轻郎君到郊外偷情,而后杀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