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不由得想起盛暑时节常吃的绿豆糕,看起来明快清爽,但吃起来却甜腻腻的,甚至甜得微微发苦。
明明知道不好吃,但只要看到那点清透的绿,还是想吃。
裴英娘越想越觉得馋,喝了几盅牛酪浆,才觉得好些。靠着栏杆看了会儿书,颇觉无聊。让半夏为她取来一管紫竹羌笛,试着吹奏,呜呜吹了半天,一个气音都发不出来。
她有些气馁,随手把紫竹羌笛撂在一边。
前不久她开始学乐理,儒学士建议她学一种乐器。
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学成才女,但养在宫里的金枝玉叶,不可能粗莽无知,什么都不会。
比如舞蹈和音乐,公主可以自己不会,但一定要会鉴赏,要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时下王公贵族家都会豢养舞伎歌女,有些艺伎的水平之高,连宫廷国手都不得不退一射之地。
世家妇人参加宴会时,舞姬们翩翩起舞,观舞的人有时候得认真品评,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不能看到什么都赞一声好,那是会被笑话成粗鄙小家子气的。
裴英娘见识短浅,和自小耳濡目染、从会走路起就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享乐最风雅的李令月不一样,必须从头学起。
其他高雅的如文章诗赋,琐碎的如吃喝玩乐,各个方面,她的课程全部都要涉猎。这样才能保证她将来能够随时和其他女眷有话题可聊,不至于长成一个呆笨无趣的小古板。
裴英娘挑来挑去,觉得羌笛最方便携带,干脆选了这个。
谁知她学了七八天,还没吹出一个调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肩头,拾起羌笛,放在唇边,十指随意翻飞,一曲悠扬的曲调如潺潺水流一般,从羌笛中逸出。
裴英娘目露崇拜之色,李旦怎么什么都会!
随即想到太子李弘和六王李贤,都是弱冠少年时就掌握琴、棋、书、画、诗、乐各种技艺,天家的皇子们,个个饱读诗书,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李旦吹了半支曲子,撇下羌笛,抽走裴英娘手上的书卷。展开来,发现是一卷手抄的《列女传》,翻开的部分是一篇《黎庄夫人》。
武皇后为了谋求政治资本,收揽人心,早年曾命北门学士重新编撰《列女传》。
儒学士见裴英娘进步飞快,从太液池的荷花开始打苞时起教授她《列女传》,目前已经学到贞顺篇了。
李旦以前不觉得《列女传》如何,但从头到尾把《黎庄夫人》扫过一遍后,想到儒学士平时肯定教导裴英娘效仿书中的女子,忽然觉得字字句句都大为刺眼。
合上书轴,把书卷抛到宫婢手中,“这种书,是写来哄你们小娘子玩的,以后不必读了。”
阿娘的一言一行,哪一点符合《列女传》宣扬的贞顺仁爱?
就连因睿智聪慧、谦恭柔和而美名远扬的祖母长孙皇后,平生所为,也并不符合她所著的《女则》。
上位者说的什么,写的什么,都不可信,唯有他做了什么,才是实打实的。
裴英娘其实不怎么想学《列女传》,之所以天天背诵,是为了应付头发花白的儒学士。
不过李旦不让她学,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李旦绝不属于那种墨守成规的酸腐文人。
裴英娘抿嘴一笑,紧紧拽着李旦的手,感觉到他指间一层薄薄的茧子,有些粗砺,但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李旦领着她往西边走。
蓬莱宫的主体建在龙首原的南坡上,宫殿东北方向地势最高。每年冬至大朝时,大臣们从丹凤门进入蓬莱宫,要爬上高高的台阶,才能到达含元殿。站在龙首山顶峰,可以俯瞰整座长安城的长街坊市。
越往西,地势则越平缓。
几名马奴已经在围场等候,四匹油光水滑的纯色宝马正低头吃草料。每一匹都膘肥体健,神骏威武,马鬃梳成几条整齐的辫子,辫子上还扎了漂亮的珠串绸带。
裴英娘想起李旦说过要送她一匹马的事。
李令月忘性大,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教会她骑马,结果在送她一匹果骝马之后,就再也没提起骑马的事了。
没想到李旦倒是还记得,裴英娘还以为他那天只是随口一提的呢。
她提起裙角,露出石榴裙底下一双高齿木屐,有些为难,“阿兄,我今天就要开始学吗?”
李旦示意马奴牵马上前,把一只糙豆饼塞到裴英娘手心里,“别怕,今天先和它玩一会儿,让它熟悉你的指令。”
裴英娘看着黑马湿漉漉的大眼睛,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黑马低下脑袋,舔舐她的掌心,吐出舌头,把豆饼卷走。
裴英娘忍不住咯咯笑,黑马喷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又潮又痒。
半夏和忍冬跟在她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蹄,一脸紧张。
马奴牢牢牵着缰绳,细声细气教裴英娘怎么和黑马打交道。
李旦默默站在一旁,看裴英娘不像刚才那么怕了,拍拍她的脑袋,“英娘,你自己慢慢玩,申时我过来接你。”
裴英娘点点头,黑马温顺,她巴不得早点学会骑马,这样她就能和李旦、李显、李令月一样,去禁苑跑马啦!
李旦走之前,叮嘱马奴,“小心侍候,不许永安公主上马。”
马奴躬身应喏。
裴英娘没有闹着今天就上马,她可不敢拿自己宝贵的小胳膊小腿开玩笑。牵着梳辫子的五花马,慢慢绕着围场徐行。
马奴把四匹马一一牵出,让裴英娘挑选,她来回看了看,还是喜欢第一匹。
五花马很快记住她的气味,时不时拿脑袋拱拱她,找她讨食吃。
墙外人声嘈杂,间或传来纷杂的呼喊清喝和清脆的马蹄声,偶尔还会响起一阵阵热烈粗豪的欢笑。
忍冬告诉裴英娘,不远处是皇子们平时比赛波罗球的球场。
裴英娘回想了一下,李旦今天穿得简单利落,一身半新不旧的绀色窄袖圆领袍,裹幞头,戴护臂,原来是为了和李贤、李显他们一起打波罗球。
过了小半个时辰,宫婢把坐褥、几案挪到廊檐下,请裴英娘去廊下休息。
裴英娘把脱下的木屐搁在台阶边沿,矮身坐在簟席上,捶捶腿,半夏跪在她身后,为她揉肩。
忍冬送上茶点和酪浆,酪浆是冰水里湃过的,揭开盖子,杯口水汽萦绕。
裴英娘吃着茶点,喝着甘冽的酪浆,想起李旦,“八王他们还在比赛?”
忍冬去球场打听,回来时说:“还没分出胜负呢。”
裴英娘想了想,剧烈运动以后好像不能立刻喝太多冰饮?球场上的都是意气风发、无拘无束的少年郎君,正是随意放纵的年纪,可能不会注意到这点。
她放下茶盅:“等比赛结束,你送一壶乌梅浆过去,不要搁碎冰。”
忍冬答应一声,下去忙活。
波罗球场和麟德殿离得很近。球场这边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麟德殿的宫婢、宦者们忍不住偷偷溜到球场外围,探头探脑,想一睹诸位皇子皇孙在马上的英姿。
冯德眼尖,一眼看到宫婢中有几个生面孔,挥手把内侍叫到一旁,“那几个人是哪个殿伺候的?”
内侍觑眼看了半天,小心翼翼道:“看着好像是赵娘子的侍婢。”
冯德皱眉。
常乐大长公主的女儿赵娘子即将嫁给七王李显为正妃,但天后一直没有册封赵娘子的意思。常乐大长公主为了替女儿长脸,三番两头进宫央求圣人,要求给赵娘子一个县主的封号。
圣人以本朝还没有册封公主之女的先例为由,婉拒常乐大长公主的请求。
常乐大长公主十分不甘心,常常打发赵娘子进宫,试图靠恒心打动圣人。
冯德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赵娘子的侍婢在宫中乱逛。
常乐大长公主跋扈刁蛮,赵娘子也不遑多让,加上她即将嫁给七王,宫里的人不敢得罪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哪天含凉殿的圣人动怒,亲自训斥赵娘子。
一声锣响,场中的比赛宣告结束。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郎君们甩开偃月形鞠杖,大笑着纵马飞驰,马蹄起落间,扬起阵阵烟尘。
赵家的几个侍婢盯着马上锦衣华服的王孙公子们,脸颊晕红,无限娇羞。
冯德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不论什么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心比天高,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可怜虫。
他转过身,优哉游哉等着看热闹。
脖子还没完全扭过去,忽然看见忍冬手里捧着一只鎏金银壶,穿过回廊,径直往球场的方向走来。
冯德愣了一下,迅速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重新把脑袋转回来,笑眯眯迎上前,“永安公主可是疲乏了?”
他知道永安公主在隔壁的围场学骑马,八王交待过,如果永安公主身边的宫婢找过来,就让永安公主先回寝殿休息,免得公主累着了。
忍冬笑了笑,“酷暑难耐,公主让我给八王送一壶果浆来。”
冯德感慨不已。八王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童时,他就在八王院伺候听差,从东都洛阳到长安蓬莱宫,八王从来没有和哪位兄弟姊妹如此亲近。
一开始,圣人收养永安公主的时候,宫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如今还不到一年,永安公主已经完全融入宫廷,迅速博得圣人、八王和太平公主的喜爱,甚至在民间也渐渐传出聪慧纯孝的名声,哪里像个普通的九岁小儿?
天后果然不愧是天后,不会随随便便带个懵懂的女娃娃进宫。
冯德心念电转,愈发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谨慎对待永安公主。
忍冬含笑望着他,“球赛结束了吧?”
冯德回过神来,掩下心里的思量,把忍冬带到球场的西廊。
比赛后,诸位郎君大汗淋漓,瘫在廊下休息。
唯有六王李贤和七王李显兴致勃勃,在廊下圈出一块地方斗鸡。帷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明明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强撑着为两边的斗鸡呐喊助威。
廊下的郎君们闲散适意,都是男人,不必顾忌,一个个横七竖八,或歪或躺,毫无形象地在坐席间滚来滚去。
甚至有人脱下外袍,只着白色内衫和大口裤,俨然把西廊当成他们的寝室。
其中最伤风败俗的,当属宫廷画师崔奇南,他竟然扯开衣襟,卷起袍袖,大咧咧露出汗湿的胸膛!
冯德频频皱眉,八王从来不会这么放浪形骸!
忍冬目不斜视,穿过一地横躺斜卧的纨绔公子,走到李旦面前。
李旦也热得满头是汗,但衣襟袍袖仍然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圆领袍的系带都没解开。
内侍在一旁绞帕子为他擦洗。
冯德谄笑着道,“大王,永安公主给您送来解热的乌梅浆。”
李旦抬起头,汗津津的长眉显得有些凌乱,这让他的五官凭空多出几分凌厉。
忍冬毫无防备,竟被李旦的眼神吓得一窒。
李旦指指食案,“搁着罢。”
忍冬不敢吱声,放下鎏金银壶,屈身告退。
冯德看出李旦心情不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大王,永安公主可真是贴心呢。”
李旦轻轻嗯一声,执起印花飞鸟云纹葵口杯,斟一杯淡褐色的乌梅浆,一口饮尽。
酸甜的果浆滑入喉咙,让他的烦躁稍微纾解了一点。
“怪不得你对阿父认下的小娘子那么好。”
六王李贤不知何时从观看斗鸡的人群中脱身而出,凤眼微微上挑,“难为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周到。我看她和显一直合不来,倒是很惦记你。”
李旦淡淡道:“英娘乖巧懂事,谁对她好,她也会对谁好。”
宫婢把李贤的坐褥挪到栏杆下。
李贤轻扬袍袖,盘腿而坐,细细打量李旦几眼,压低声音问:“阿弟,你知道了?”
李旦扭过脸,看着廊檐下因为输了比赛,正一路追着斗鸡咆哮的李显,“王兄,我但愿自己不知道。”
李贤双手紧握成拳,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我们生于宫廷,长于宫廷,不可能一直快活无忧。阿弟,逃避是懦夫的选择!”
懦夫?
不想涉足权力争斗,就是懦夫吗?
李旦自嘲一笑,缓缓站起身,提起鎏金银壶,径直离开。
李贤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一旁的户奴赵道生小声道:“大王,八王会不会去天后面前告密……”
李贤摇摇头,止住赵道生的话头,“我这个幼弟,什么都看得通透,他不会插手的。”
况且,李旦插手也不要紧。太子这一次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阿娘的把柄,就算阿娘想要补救,也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上一章李治爸爸有一句台词呀,有台词呀,大家怎么把爸爸忽略了呢……
小十七真的长大那天,基本上就是李治爸爸谢幕的时候,所以前期会写得比较细,到后面会加快进度的~
《黎庄夫人》大概讲的是一个贵族女子婚姻不幸,然后别人劝她改嫁,她不同意,表示即使婚姻不幸,也要从一而终。
五花马,以前是名马的名字,后来代指骏马。古代的马匹很贵重,好比现在的豪车。那时候的郎君们也会想方设法装饰自己的骏马,好带出去显摆。方法有修剪马鬃,把马身上弄出各种图案,给马披挂上一身金叶子什么的。五花马不一定指修剪出特定图案的马,有种马鬃编成辫子形状的,也可以叫五花马。
第35章
忍冬走了没一会儿, 裴英娘起身, 继续和五花马交流感情。
日头已经渐渐偏西,廊檐两旁栽种有高大蓊郁的林木,枝叶郁郁葱葱, 几乎遮天蔽日。
马奴把马牵到树下,尽量让裴英娘待在荫凉的树影里。
公主身娇肉贵,一张柔嫩莹白的脸, 像西域进贡的一种晕色珍珠, 散发着高洁璀璨的柔和光辉,可不能晒黑了。
八王院的户奴杨知恩匆匆走过, 驻足观望一阵,见李旦不在, 悄悄退开。
裴英娘叫住他,“你是从宫外回来的?”
杨知恩会说一口地道的长安本地方言,李旦通常派他出宫打听消息或是料理一些琐碎事情。
杨知恩袖手应喏。
“打听清楚了?”裴英娘喂黑马吃下一枚糙豆饼,拍拍手, 登上台阶, 站在廊檐下, 俯视杨知恩, “蔡四郎的事,可打点好了?他怎么会掺和到胡人争斗中去?”
杨知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裴英娘笑了笑,在半夏端上来的铜盆里洗净手,“这事是因我而起的, 阿兄不会瞒着我。”
杨知恩佝偻着腰,不敢抬头看裴英娘,“蔡四郎并非主犯,年纪又小,张娘子已经派人把他赎出万年县衙。仆找昨天的武侯卫打听了一下,据说蔡四郎的亡父此前曾向胡商借贷。”
裴英娘恍然大悟。
蔡老大嗜赌如命,为了凑齐赌资,连利息极高的放贷也敢借,然后利滚利,加上逢赌必输,欠下的钱越来越多。到最后走投无路,为了应付追债的胡人,竟然狠心卖妻卖子。
马氏赎身之后,蔡老大再度上门纠缠,最后夫妻俩闹得不死不休,一个送了性命,一个失手酿成大错,锒铛入狱。
蔡四郎无力拯救自己的母亲,便把仇恨投诸到盘剥蔡老大的胡商身上。
裴英娘想起蔡四郎那个阴狠麻木的眼神,带着野兽的凶狠冷漠,律法道德,世间万物,他都不放在眼里,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所到之处狼烟滚滚,似乎想毁灭目之所及的一切。
杨知恩说蔡四郎不是主犯,裴英娘不敢苟同,她有种直觉,坊民和胡商的冲突,应该就是蔡四郎挑起来的。
不能因为蔡四郎才十四岁,就小看他。
当初他敢去大理寺为母鸣冤,把马氏的事情闹大,甚至于惊动李旦,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冲动吗?
旁人都觉得他痴心妄想,莽撞蠢笨,公主的家奴又如何?一个皇室养女,越到这种关头,只会迅速和家奴撇清干系,绝不会冒险施救一个昔日奴仆。
蔡四郎也没抱什么希望,可为了那一丝可能,他仍旧义无反顾,口口声声公主家奴,把毫不知情的裴英娘拉下水。
半夏和忍冬都对蔡四郎很不满,想找公主求助,方法多的是,他先把公主是马氏靠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损害了裴英娘的名声不说,还会让大理寺提高警惕,判决愈发严格。如此损人不利已,实在糊涂!
裴英娘倒是或多或少能猜出蔡四郎的打算。
他的目的,并不是逼迫裴英娘向大理寺施压,而是把马氏杀夫的事情闹大,闹得越大,同情马氏的人越多,牵连进案件的人越复杂,马氏就能多活几天。
一开始是身为永安公主的裴英娘,现在是城中放贷的胡人和坊民,不知道蔡四郎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方势力。
为了救马氏,蔡四郎只怕连李治和武皇后都敢编排。
裴英娘叹口气,不知道该为蔡四郎的孝顺感慨,还是为他的疯狂心惊。
李旦从球场过来,听杨知恩说了蔡四郎的事,没有多想,直接道:“送他走,越远越好。”
裴英娘在一旁扯一扯李旦的衣袖,“马娘子还在大理寺呢,这时候送他走,谁知他会不会再跑回来?”
李旦不语,他的人亲自送蔡四郎走,就不会让他有逃脱的机会。不过这种事,英娘不需要明白。
“先暂时把蔡四郎看管起来吧。”裴英娘想了想,决定给蔡四郎一个机会,毕竟他是马氏唯一的儿子,“告诉蔡四郎,马娘子的判决极有可能是流刑,他们母子还有团圆的一天,如果他再闹,就不一定了。”
杨知恩看李旦没说话,知道他默许裴英娘的做法,躬身应承,自去忙活。
回东阁的路上,裴英娘觉得李旦似乎有些不高兴,嘴角轻抿,眉头微蹙,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莫非今天的球赛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