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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机立断,我摸出袖子里的火折子,借着风头烧了起来,手一甩直直飞向了她手里的袋子。火折子是我做鬼吏点长生灯时留下的,年年岁岁里多少浸了些阎王的威压,那女鬼见着果真大惊失色地一个闪身避开了,那瞬间手里的布袋措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我趁势嗖地飘回了自己身子中。

她手里的血袋子落地刹那剧烈地颤动下后如爆仗一样炸裂开,血肉如雨四处横飞,我一个翻身将蒜头抱在身下。温凉的血点落在额头,我握着被角捂住他的眼睛:“就这样别动,等姐姐喊你的时候再动弹。”

血红袋子装的是血糊鬼难产的孩子尸体,凝聚着未出生的婴儿怨气,又长时间受着母亲枉死戾气的熏染,凡人碰了数日之内便消损而死。我用被子将蒜头包紧了些,扶着棺材爬了起来,屋中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她似哭似笑地跪在血流遍布的地上,手里捧着些骨肉,嘴里哼着轻轻的童谣。这童谣非昭越民间的调子,于我却略有耳熟,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而此时也容不得我想就是了,越是看起来温和平静的女鬼便越是凶狠,手段便越残忍。少不得今夜一场恶战,只可惜我攒了六百年的修行一朝复生所剩无几,前一场打斗更耗了大半灵力。

“你既然主动舍弃了它,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我冷眼旁观道,刚才她那一躲面上虽是惊慌,但身形从容不迫,那袋子掉的也是恰到好处,即便我回了肉身也保不得自己。

她缓缓起身,直挺挺地立在血泊中,茫然地看了掌心残骸半晌,转身懵懵懂懂地往门口蹒跚而去。她走的极慢,像是拖着千斤重铁,一步一个血印。在门外时,她朝着东方跪了下去,悲声哭泣:“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舍得?”

雪过天晴,微启的天光从云缝里流出,远处村野里冲出了第一声鸡鸣。她垂着头,犹如寺中石像般一动不动地跪着,直到朝晖将她一寸寸焚成了青烟。

我呐呐地立了会,直到蒜头隔着被子扯了扯我的衣袖,他露出双黑眼圈甚浓的大眼睛同情地看着我:“姐姐,你一个人又打又说闹了一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

少顷,蒜头被我踢到了门外溪水边清洗去了。一夜未见的老者从后堂转了出来,叼着烟杆在棺材上敲了敲了然道:“姑娘累着了吧。”

我无语了下,试探道:“难道您也能看到?”

老者背着手,吐了个烟圈:“和死人待久了,你们这些个东西多少也能见着。”

我点点头,捡起尚在燃着的火折子,突然反应过来动了动唇:“什么叫你们这些个东西?”

“…”

义庄里的棺材多多少少地溅到了尸血,白日里还好,若到了晚上天一黑月亮一升,接着地气这些个死去无害的人们就会化做最低等的尸妖。没有理智没有思维,不能超度不能轮回,只会无穷尽地吞噬血肉。

我与大爷稍作商量,决定趁着午间日头正盛时一把火烧了义庄,索性做个干净的了断。蒜头对这个从小待大的地方很是不舍,烈焰朝天中白净脸蛋上两眼包着清澈的泪水,不依不饶地抓着我哭:“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家?”

“我们”这两个字让我的心动了动,蹲下身擦去他的鼻涕眼泪,平视着他:“蒜头,你长大了该去镇里读书了。你不是最喜欢敬德陛下吗?陛下登基那年说过‘有生之年,愿昭越之地,百姓皆可为家’。陛下虽然不在了,但你好好读书日后做了官,就可以替陛下完成这个心愿了。”

他眼圈红红的,最终呜咽着点头答应了。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直起腰板与爷爷致了收殓我的谢,再然后就是告别了。很俗的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很想随他们一同生活在寻常巷陌中,过着日起月归的简单生活。

但前夜里发生的事已让我明白,山不就水水自来,我躲不开也罢至少可以不连累了别人。

蒜头的泪水又一次漫出了眼眶:“姐姐怎么要走了?”

爷爷抽了口烟说:“姐姐要去嫁人了。”

我:“…”好吧,这也算是个美丽的谎言,我姑且成全了它…

目送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消失在土路的尽头,下午的阳光炙热的和把烧得正旺的烈火,烤得我微微晕眩。找了块浓荫下的岩石坐了下去,温凉手掌搭在额头上,干涸的血渍已被擦净,可婴尸的怨气却留了下来,眉心处冷得刺骨。现在的我就好像疫病的源头,撒播的戾气时时刻刻都能吸引来游荡在夜色下的孤魂野鬼。

我想了好几遍,觉着唯一可行的就是找个香火旺盛、仙气笼罩的庙宇道观暂且避一避,待寻到了法子解了这诅咒再另寻出路。好在我现在是个人了,要不然半步怕都踏不进去。

第一个想到就是我以前常去礼佛的太华寺,正因为常去所以马上就被我否决了。第二个是在阴间听说过的东海镜阁,传闻那阁主已修成地仙之身,常收养孤儿入阁做徒弟。唯一不便的就是,昭越处在内陆之中,与东海远去万里不说,中间还隔了个没事就要打两年仗的大乾,通关艰难。至于其他寺宇,多半是假托神仙之名骗香火钱的罢了。

再坐下去也坐不出个庙来,我本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理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东边而去,不是说紫气东来么?

东打西藏地转悠了几日,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要总结一下。以前的生活环境让我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自己善于总结发现和突破。没办法,每当遇到问题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只会互相的人身攻击,每次攻击来攻击去的结果就是到点散伙大家吃饭。

与之不同的是,这次的我在枣林里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归纳之前的行程。在啃完一个青枣后,我吮了吮手指想,瞎猫之所以碰到死耗子那是因为它是瞎的。天意从来都是公允的,它让猫瞎了自也会给它生存下去的机会,所以它能碰到死耗子以果腹。

这么说难道我要先把自己搞瞎?我在自残与被别的鬼残之间摇摆不定…

“姑娘,这是你落下的吗?”小巧的青玉麒麟忽然伸到了我的兜帽下。

垂眼看了看好像是我腰间别的那一只,再一摸果然没了,大约是刚才爬树摘枣子时落下的。不由感激地接过道:“大侠你真是一个好人。”

对方没在言语,刀光一闪,架在头顶的兜帽被劈成了两半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我遇到的第一批杀手,之所以判定他们是杀手,因为他们都穿着历来所有杀手的统一服饰,夜行衣。对于这一点,我曾和某个杀手组织的领导人深切探讨过。我认为对于杀手这种高风险高创收的职业来说,要用创新的眼光来看发展。你看暗器在改革进步,凶器在改革进步,为什么衣服却一直是黑色的呢?其实青色、蓝色、赭石色等等都可以胜任嘛,还为他们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色彩情趣。

然后我又被人身攻击了…

“你们还砍不砍?”对峙了会,我捧着把青枣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黑衣人们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高,露出的那半截脸白如纸。

婆娑的树影森森作响,鬼泣狼嚎从山中四面八方刮来。月牙被拉进了片厚云里,视线略有些模糊,我慢哒哒地摸出火折子来点了开,幽蓝的荧火冒了出来,我好像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突然一片雾气从地底蒸腾出,阴恻恻的鬼气四溢。

雾气凝聚成了一个的人形,这是个厉鬼,可巧的是它面朝的是那群杀手们。

这个意外的结局是我带着一兜的青枣在鬼中高手与人中高手的搏斗中偷偷溜走了。

跑了一会儿,我禁不住摸了脸,看来那处戾气淤结的斑蔓延的更快了。

就这么一小刻停顿的功夫,凄厉阴冷的气息已追赶了上来,地上枯叶哗啦啦的响,才探出头的月亮都似被抹成了血色。这厉鬼好快的身手!

刀片撇过铁砧般的风声悄然停驻在了林间,一丛绒花似的细雪在枝头坠下,月高高,夜沉沉,一切像是被狂风扯乱的画卷重新垂平了开。

厉鬼的哀嚎声和拔剑声尚在我耳边回绕,有人救了我。

耳侧滑过剑梢挑碎冰雪的微响,来不及回头,冰冷的剑尖已抵在了腰上,剑势如电刺入我体内,瞬间贯穿了我的腹部。这一剑来的太快,快的连血都没有渗出,一点疼痛都迟迟感受不到。我甚至还有力气转过几寸头看去,剑身绘着暗金的符文,一串长长的璎珞叮叮咚咚地摇曳在剑柄。

“孽障,还不出来。”比三尺寒雪还冷的清喝荡漾在干而枯的风声里,腹中一阵剧痛,双刃的剑尖搅了半转,背上重重受了一掌。长剑极快地抽了出来,全身的力气都似从腹上的裂口顺着鲜血流了出来。

我在雪地里蜷成一团,呼进吐出的空气冻得我喉头痛的要命,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抽搐。

在那一道燃烧的符咒落下时,我勉力弯起了嘴角,再不可能我也不得不相信,这串剑穗我是认得的…

9第九卦

子时三刻,我在淡淡的香烛火气中苏醒了过来,草丛里啾啾的虫鸣声和雪夜下遥远的狼啸清晰可闻。白色的光芒晃在眼皮前,悄悄地眯开眼,才发现那是门外雪地反射而来的光线。

这里不是阴间,我得到了少许的安慰,自己没死回去。想起那凌厉的一剑,好像全身都浸在了冰水中一样,而当我想起了那串熟悉的剑穗时,那些冰水漫过我的发肤渗进了我的骨子里,这是我并不太了解的恐惧和失意。以前有个人对我说,我这一生若是与全国乃至于四海九州大多数人相比已算得上命途多舛,可要与我的前辈们相比还缺少一些坎坷的经历,所以有一天我是要倒大霉的。

拜他所赐,在他说的第二天我就死了…

到今天以前,我以为死亡就是我所能经历的最大坎坷了。今天以后我才明白,远高死亡之上有很多词,例如生不如死、半死不活、死去活来…之前幼稚的想法归根结底在于我小时候乱七八糟的东西学的太多,正儿八经的成语没学几个…

我四肢瘫软地看着挂满黄幡的木椽,确认了这是一个破旧但灵气意外清洁而充沛的道观,下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我不敢动,因为我怕疼,更怕大出血。没被捅死而被自己折腾得失血过多而死,我连再做鬼的脸都没了。

数完了梁上结了几个蜘蛛网后,我寂寞地转动着唯一能动的脑袋去寻求新鲜的画面来滋润自己干涸的心灵,接着我看到了屋里的第二个人,一个道士…

紫木刻的莲簪束住长发,并着白缨垂了两缕墨发遮住了他的面容,那一片流云祥纹的浅蓝道氅被垫在他膝下,白色的束腰简袍贴合在身上干练瘦削。他单膝跪在地上,动作优雅,若背景飘些花洒点雪再升着轮月亮,就是风花雪月里标准的求婚姿势。

可惜这里是处破道观,唯一一个具有色彩的就是面朝我们的三清老祖像,老祖的眼神弯成一条线,从我的角度来看,笑得很不纯良。侧头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脑子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是不是死了,怎么一直都不动?

他这个死的姿势很奇怪,难道是切腹自杀?!

据说大乾东边的海上有个崇尚武力的藩国,那里的武士一旦打架打输了就喜欢切腹,搞得那个岛国的藩王每天都为人口锐减问题吃不下饭。所谓“饱暖思□”,统治者连饭都吃不了,就更别说去后宫了;去后宫次数少了,妃嫔间的宫斗就更厉害了;妃嫔间的宫斗厉害了,前朝家族间的斗殴也愈演愈烈了,于是斗殴失败切腹的人更多了…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藩王迟早有一天要得厌食症饿死,全国就又要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内战。这对于藩国最高统治者大乾是件坏事,这意味着在损失每年为数不少岁贡的同时还要派兵去扶持一个新王朝。但对于大乾的对头昭越来说就是件兴高采烈的事了,在有迹可循的史料中,每逢岛国内乱,昭越都能趁势打个胜仗,再从大乾版图上割上一两座城池过来。

以上无非是想说明,作为一个昭越子民,我对于能影响到政治格局的自杀方式是很好奇、很好奇的…

我尝试着移动了下身子,不疼;又移了下,还是不疼。我当然没有自行愈合的本事,八成是痛过头麻木了,摸一摸,指头上没沾血,我放心大胆地爬了过去。

蹑手蹑脚地爬到他背后,我的嘴张开了就再也合不拢了。冲入眼帘的是副异常香艳的画面,年轻英俊的道士手中握着半截樱色腰带,另一只手则探入了身下少女的衣中。少女闭着眼,表情迷乱,和我看过的春宫图里女主们的表情很相似。

我口干舌燥地捂了捂脸,心跳得异常快,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的活春宫啊。紧张地捏住衣角,探长了脖子,这仔细一眼过去,我焦了…

天打雷劈的,这个迷乱的少女是我!

道士在“我”怀中摸索了会,拽出了个事物,我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皮下,那是我的肚兜…

他扯出肚兜摊在掌心里看了眼,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然后他说:“真小。”

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再次被践踏的胸我忍无可忍,我猛得推向了他肩:“小你个头,有本事你长出来!”

手穿过了他的肩,来不及诧异,一道银光闪过,我和块破布一样被挂在了他头顶,手脚僵硬完全无法动弹。

原来,我又离魂了…

我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解开我的上衣,马上就要掀开最后一层中衣了,我窘迫地快哭出来了。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拿着我的肚兜擦了擦手,藕荷色的绸面上一抹深色的血迹很扎眼。

“哭什么?”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立刻我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不分青红皂白捅了我一剑的人。

我捂着脸大哭道:“我哭我的清白,干你屁事。”

“一滴泪都没有,哭给谁看?”他淡淡道。

我理直气壮地吼道:“假哭不可以啊!”

“…”

簪上柔软的白缨拂过他弧度分明的下颚,他的侧脸在稀薄的雪色里泛着莹润洁白的光泽,他仰起头来瞧着我,可那清冷凛冽眼神却如同从高往下俯瞰着我:“再吵马上就投你进丹炉炼丹。”

瞬间我收了声。

这个道士有和清玄君相同的一双眼睛,轻撇长挑的眼线,眸色流转间溢出眼角的一点邪气,连样子都神似一人。可我知道他不是清玄君,先别提六百年后的清玄君还只是个凡人,就说他此时投注在我身上陌生中夹杂着寒冷的目光也不可能是他,或许潜意识里我并不相信清玄君会对我举剑相向。这个人不是清玄君的祖辈就是他的前几世。

他这么一错开身,我看清了躺在地上的自己。被撩开的衣服上一滩已凝固的血渍,腰腹处一道剑伤狰狞骇人。天气寒冷,伤口流出的血在冻得发白的皮肤上已结成了层薄冰。

我离得近了些,讪讪道:“你是在帮我包扎伤口?”

他冷淡地瞅了我一眼:“我没兴趣奸尸。”

我,无话可说…

飘在肩头观摩了会,我叫出了声:“不行,不行!”

他脸色很不好:“又怎么了?”

我开始挑三拣四:“你看你包得一点都不美观,我怎么着也是个妙龄少女,你怎么能把我包成个粽子呢?”

“那你想怎样?”他不耐烦地打断我道。

我想了想:“要不左右各打个蝴蝶结怎么样?”

他:“…”

刚被松开的我重新被定在半空中,不能动之外还被封住了喉咙。

最后在我欲哭无泪的目光下,他利索地将“我”上上下下裹得笔挺,像一块年糕。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戳了戳“我”尚显得红润的脸颊,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我,轻轻道:“比人偶柔软多了,应该挺好玩。”那个好玩被他念得格外的轻,唇角微微地抿起。

我:“…”

变态的前世果然还是个变态啊!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捅我?”好不容易被解开言禁后,我怒气冲天地质问道。

“你身上有厉鬼的煞气。”他淡淡道,顺手抽出垫在“我”身下的道氅搭在了自己肩头,任由“我”衣着单薄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幽怨地看着自己的肉身,我揪着头发抑郁道:“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那是我不小心沾上的。”

“嗯,捅完后发现了。”他在褡裢里摸出把桃木梳,扫去那个“我”发间的雪渣,一缕缕地梳整齐,他盯着双目紧闭的“我”露出抹奇怪的笑容:“你现在可不是人了。”

飘着的我突然打了个寒战。

肉身受了重创,我回去除了体验一剑穿腹的非一般痛快外毫无益处,只好暂时做回了鬼。这个道士倒比清玄君那个半吊子道行高的多,拈了一抹朱砂在我身子的额头上点了道朱砂印,远远看着像是朵欲开未开的槿花,却保得我肉身在这寒天腊月里依旧温暖柔软、没有半点死气。

就这样,我们在这道观里开始了非暴力不合作迫的同居生涯。第一天下午,因为很无聊我轻飘飘地溜出去在周围转圈,逗了逗鸟、赏了赏雪。到了黄昏时分,鬼哭狼嚎见渐起,我赶紧溜达回了观中。

一进观,我晃了晃身子,崩溃道:“你在干嘛!”

他搂着□肩膀的“我”,用一种“你很不讲卫生”的眼神鄙视过来,悠悠道:“给你洗澡啊。”

“…”

10第十卦

“你的爪子、你的蹄子、你的眼珠子,统统给我收好!”我百爪挠心地看着他怀里我只着寸缕的身子,浑身和爬满蚂蚁一样的难受:“还看!看你妈个头啊!”

“不行,我要给你洗澡。”他固执地坚持己见,语重心长道:“即便有我下的祈生咒,但如果你的肉身太过不洁也会招惹来那些肮脏东西。”

我绕着他飘了半圈,怀疑道:“你没有骗我?”

他和摆弄玩偶一样抬抬我的胳膊、托托我的腮,不亦乐乎地玩了半宿后吐道:“当然是…骗你的了。”

我:“…”

在我“同归于尽”的威胁下,他不得不放弃了脱掉我最后一层里衣的打算,改用软布沾着雪水替我将脸颊和四肢上的污迹擦干净。长这么大头一回看着别人给自己擦手擦脸,感觉很不自在,尤其对方还是那种嗜好诡异的变态。

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这会功夫倒是中规中矩的,没有逾越。忽地惦念起打我醒来后就消失不见的火折子,大概是被他弄到这道观时不小心滚出了袖子里。我背过身,往角落里寻找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我只得转头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舌头打了个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的手…”

他的手斜伸进“我”衣襟,面对我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他淡淡道:“摸你一把,什么都没有你在紧张个什么劲?”

我瞟到他下身努努嘴:“那我切你一刀,你也不要在意哦。反正也什么都没有…”

“…”

在我不遗余力地监督下,他拧干了“我”湿淋淋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在他的道袍上拖过一道湿淋淋水痕。他很嫌弃地将“我”甩手丢到了一边,任由“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没有衣服。”外面那几层罩衣被他撕的撕、扔的扔,如今裹在身上的只有一层单薄中衣,落魄又凄凉。我现在是个魂魄没什么感觉,这要是回去了冻烂了手脚怎么办?

“没钱。”他擦了擦手,掏出符纸朱砂依着老祖像屈膝坐下,摊在膝上画起符来。

我浮在肉身上和照镜子似的看会了自己,拖着长裙摆幽幽地游了过来,趴在他肩头小声啜泣:“这么冷的天,人家会被冻坏的,嘤嘤嘤。”

他不为所动地继续画符,眉头微微纠起。

我朝他簪子上的白缨吹了口冷气,看柔软的缨丝在白雾里旋着圈。

他斜眼冷看,我一叉腰:“我要衣服!不给衣服我就找棵树”顿了顿凶神恶煞:“然后把你吊死。”

轻轻的嗤笑声回荡在道观中,我撒泼地在空中打着滚道:“不给我衣服,我就找到你去师门告你一个猥亵女鬼之罪!”

朱砂笔停在符纸中间,他淡淡道:“看得不大清楚。”

我狗腿接道:“我给你点灯。”

手在袖子里一摸,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折子是吗?”

我愣愣地点了下头。

“要不要我帮你?”他好心道。

我心中陡升出不祥的感觉来,身一起拔足飞出半丈来远,袖子一滞,嗖得一下我被股强风吸了回去。

“噗嗤”小小的气泡破灭声,天翻地转里我扶着扭到的腰有气无力地□了几声,眼前萤火流窜的景象从二晃到四,再从四晃回二。

这是什么鬼地方?揉着腰,我顺着滑溜溜的墙壁坐起身,原来那些闪动的并不是萤火而是墙壁折射出的浅光。趴在上面凑近了些,正对上一对幽黑的眼珠子。我的个娘呀,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

“这净瓶是纯阳子在凡间修行时留下的,算是便宜你了。”禽兽开口说话了,原来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