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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很单薄和可笑,爱本身是自由的,皇权可以限制一切,包括生命,却惟独不能限制人的心,一颗想要追寻爱情的心。

7

正统十一年,注定了不会平静,这一天,我照旧带着我的侍读们练剑,文兰则缠着她姐姐说要学绣什么东西。

“文兰这丫头最近转性了。”闲暇的片刻,简芷忽然冒出了一句。

“还不是疯丫头一个。”王睿思还了邝逸如一招,瞄了眼凉亭上的两姐妹,不凉不热的说。

“别这么说,她能静下来一会,也是一件好事。”邝逸如身行向后一让,收住了剑势,转而看向我说:“公主说呢?”

“我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会缠着我疯”,不知怎的,看着文芝、文兰姐妹最近的举动,总让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产生,女孩子总是会比较早熟,何况是从小养在宫廷里的女孩子。我想,我是懂得她们变化的原因的,只是,这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我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女孩究竟对爱情懂得多少,我只知道,从她们被选入宫中陪伴我的一刻起,她们,就失去了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

其实也不止文芝、文兰,还有邝逸如他们几个,甚至包括我,我们都没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利,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在得到权力和财富的同时,也要交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爱情。

就在我思索的片刻,一个小宫女匆匆跑到了凉亭上,我认得她是当年文芝、文兰两姐妹带入宫的,好象叫什么香儿,不过她今天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我们都站在这里,竟然也不行礼,若是被人瞧见了,又是一场饥荒。

只是,还没容我说什么,文兰的尖叫声已经突兀的传来,接着,文芝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倒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我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叫香儿的宫女。

“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见我看着她,香儿忽然大哭了起来,只是不停的用头撞向地面,却支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抬起左手揉了揉头,眼前这个大哭的宫女把我弄得头大,我长得很凶狠吗?此刻我的表情很狰狞吗?都没有吧,那她哭个什么劲?“先起来说话。”我说,再让她用头撞地,估计不死也得晕过去,就更问不清楚究竟怎么了。

这边,文彬和简芷已经过去,一个扶起了文芝,一个则安慰痛哭的文兰。

一时间,我寝宫不大的花园里变得愁云惨雾,两个大哭的女人,不,确切说,两个除了哭,什么也不说的女孩,加上四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和一个一头雾水的我,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画。

“究竟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了一会,哭声依旧没有减弱,反而是文芝转醒过来,挣脱了简芷的扶持,一把抱住文兰,加入了痛哭的队伍中,这使得我不得不提高嗓音。

效果终于是有了,文芝猛的停住了哭泣,跑过来跪在我面前,说:“公主,请您救救我父亲,他年纪大了,锦衣卫的大牢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受得住!”

“你说什么锦衣卫的大牢?”文芝的话让我猛吸了口凉气,右都御史陈镒是父皇很赞赏的清官,怎么会被无缘无故的下狱?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刚刚香儿听一个小太监说起,今天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我父亲忽然被下了锦衣卫的大牢,她年纪小,没了主张,才赶紧跑来告诉我们的。”文芝抹了抹眼泪说:“公主,您去跟皇上说说,求皇上放了我父亲吧,求您了!”

“你先起来说话吧,”我伸手挽起文芝,“具体的事情还不知道,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说不定是香儿听错了,总之,先带你妹妹回去休息一下,我叫人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大人为官如何,朝野上下自有公论,你不要太担心了。”

“是!”文芝勉强点了点头,带着文兰和香儿退了下去。

嘴上说让她们不必担心,不过我的心里,却如同被巨石堵住了一般,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这阵子,朝廷里官员无故被下锦衣卫狱的,已经先后有十几个人了,今天这事,基本不用去查证就可以断定,肯定是真的,王振在朝廷里排除异己,已经到了根本不屑于掩饰的地步,去求父皇,只怕也是枉然。

天一点点的黑了下来,我独自坐在凉亭里,想着父皇说过的,右都御史陈镒,是时下朝廷里可以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大臣这句话,忽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弥漫在四周,我不敢去见父皇,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的表情,身为皇帝,却连一个忠心的臣子也无力保全,该是一种什么心情?

那天,我一直在亭子里坐到了深夜,如果不是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我想,我也可能就这样坐到天明。

在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从汉代开始,似乎宦官专权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一个王朝覆亡,既而是一个崭新王朝的崛起,这其中,竟然没有过例外的出现,这难道,就是一个王朝可怕的梦魇?

我知道大明朝不会因王振而覆亡,因为我知道,这只是明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不过悲哀的是,我却无法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找寻出一个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去阻止一场宿命的到来。

也许,我能够使用的方法,只是一个可能有效却也可能后患无穷的方法,就是趁着王振没有完全掌握朝廷之前的这一点点时间,去扶植一个可以与王振的力量相抗衡,至少是可以制约王振势力的力量。

不过要扶植这样的力量,又谈何容易?

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痛恨自己女子的身份,生是女儿身,尽管贵为一国的公主,在世人眼中,却终究还是一个弱质女流,朝堂上,一个太监可以横行无忌,执掌生杀大权,但是,一个女子,不要说是说话的权力,便是立足于朝堂,也是不被许可的,这就是现实。

父皇的性子又是如此的温和近乎懦弱,危难关头,究竟谁可以为我们挺身而出呢?

我的目光透过重重的雨帘,落在了由在雨中伫立的两个身影上。

记忆中,那夜的雨下得真的很大,邝逸如和王睿思就站在距离我不过几步远的凉亭外,虽然早有宫女送上了雨伞,不过在这样的雨中,伞的存在其实只能自欺欺人,看着由于湿透而紧紧贴在他们身上的长衫,让人不觉又想到了风雨飘摇的朝廷,皇权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宫廷中的人,聊以自欺欺人的雨伞吧,一阵大一些的风,就足以将伞掀起,一场这样的大雨,就足以让伞下的人无以躲藏。

既然无处躲藏,那又何必要躲呢?既然风雨终究要到,又何妨直面呢?

我“嚯”的起身,不理会所有人的惊讶和阻拦,在下一刻,溶入到了如倾盆而泻的大雨中,风急雨大,似乎只片刻,身上便湿透了,迎面扑来的雨水,混着风一起钻进人的眼中,鼻中,有一瞬,竟有一种溺水般的感觉,无法呼吸,也无法前进。

迈步,每迈出一步,都举步为艰,不过,我却始终没有停下,也许我终究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我愿意进我的所能。

那夜之后,我病倒了几日,好象这些年以来,从没如此清净安稳的躺在床上,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一直忙碌的向前走着,经过了这些年,现在想想,却是既来不及回顾走过的路,也渐渐忘记了要看前面的路,现在,的确是时候停下来,想一想,什么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

一连几天,逸如、文彬和简芷几个每天都会来,见我始终懒懒的,也不多说什么,安静的在屋子里站一会,便退到了门外,不过我知道,他们没有走开过,始终就呆在门口,只要我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他们就会立刻进来,这让我觉得非常安慰,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方面在追求着心灵的平静和环境的安静,另一方面,却又害怕孤单,害怕远离人群。

再往后几日,文芝、文兰姐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些日子,父亲被囚禁的消息一直折磨着她们,再见时,两姐妹几乎都成熟了起来,好象短短的几日,于她们,却是几年一般。苦难,果然会让人成长跟成熟,不过这种成长跟成熟,却是关心他们的人,不乐于见到的。

这次王振捕人的理由依旧是莫须有的,与右都御史陈镒一同被下狱的,还有户部尚书王佐、刑部尚书金濂,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看来王振今次的做法,远远不是排除异己那么简单了。也许他在试探,试探经此一役,父皇对他的态度会有什么转变,试探朝廷中,究竟还有多少人不肯归附于他,甚至……

我想,结果王振应该是满意的,直到我病愈之后的日子里,父皇依旧称呼王振为“先生”,对他言听计从,半句也不提三位大臣的事情。

文芝、文兰姐妹自然也没有再恳求我,她们也算是自小在这宫廷里长大,自然明白,如今,没什么人可以和王振抗衡了。

这才察觉,我病的这些日子,王睿思竟然从来没有露过面。

8

见到王睿思,已经是我病好后再次去上书房的日子了,半个月不见,这家伙依旧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不过我没有再想什么法子作弄他。

五年了,五年中,我把对王振的憎恨一股脑发泄在他的身上,折腾他的花样层出不穷,可是结果又怎样呢?王振依旧横行无忌,就是王睿思本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知难而退或是痛苦不堪,反而好像适应了,活得依旧逍遥快乐。

其实我早该停手的,没用的把戏就该放弃,不过不知为了什么,我依旧喜欢给王睿思不停的制造麻烦,而且有些乐此不疲的感觉。

这次卧床,给了我大量的思考的时间,回过头重新看这几年的生活,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偏离了最初选择的道路,那么,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个错误修正过来了。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渐渐沉静下来,每天照旧上午上书房,下午带着众人习练武功,照旧和所有人说笑,只是黄昏过后,开始习惯于一个人呆在我宽阔的寝宫里,除了偶尔叫逸如来下盘棋之外,大多的时候,我不许人进来打搅我,只放任自己思考。

对于王睿思,我则采取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方式,不去找他的麻烦,尽量和对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不过他显然并不领情,隔三差五的便要找机会在一旁冷冷的挑衅,若是以往,也许我早气得跳起来,然后找机会狠狠的整他一顿,但是现在,我只决定忽略他,就当身边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几个月后,我在大明宫廷里,迎来了正统十二年,这一年,见浚五岁,也正式入学了。

很难形容见浚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吧,他一点点的长大,由一个粉都都的婴孩变成了眼前这个小小的男孩,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缘故,见浚特喜欢粘我,几乎从他会走开始,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跟在我的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无论我做什么,他总要跟在一旁,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哭闹,只是安静的牵着我的一片衣角。说他今年正式入学,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已经每天坚持早起,然后牵着我的衣角坐在书房里,不过我当时读的书,对于一个字也不认识几个的孩子来说,实在枯燥乏味得紧,于是每每在我想起他,低头去瞧时,他已经依偎在我身边,重新找周公玩去了。

为此,父皇和母亲还很感慨,这紫禁城千顷地里惟一的独苗,竟然不喜欢和父母撒娇,只喜欢缠着姐姐,不过却也没有阻止见浚幼稚的举动,我曾经听父皇一次对母亲说:“过去朕常遗憾永宁不是个男孩子,如今见浚喜欢跟着姐姐,若能和永宁一样,将来朕在列祖列宗面前,也有了交代了。”

父皇的话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中,也许就从那时起,我已经隐隐的把见浚当作是我的责任了,不仅要保护他,还要教育他,帮助他,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不过我决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见浚入学那天,宫里举办了很隆重的仪式,虽然他还不是太子,不过作为父皇惟一的皇子,仪式的规格还是比照了皇太子例,我也破天荒的停了一天课,跟在父皇、皇后和母亲身边,一起参加了这个仪式,进讲的老师也是当年我的启蒙老师,当世的博学大儒,有这样的老师教导,见浚只要肯用心,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再以后的黄昏,见浚便开始在我寝宫的偏殿里读书,他朗朗的读书声,每每让人觉得,生活总是如此平静、幸福跟充满希望的。

而我,则照旧每天黄昏或是思考,或是叫逸如来下棋。

我喜欢下棋,因为下棋更加有助于我的思考,小小的棋盘上,蕴涵着很深的哲理,下棋虽然是一种游戏跟消遣,不过从中领略的进退攻守之道,却比书本上说的要生动很多。

逸如在下棋的时候,偶尔会和我闲话几句,他的话不多,不过却总是说在恰倒好处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个尺度他究竟是如何把握的,不过我肯定,他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人,和他在一起,既不会闷,也不会太吵闹,而且他无论做什么或是说什么,都不会给人以刻意的感觉,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大概就是那种仿佛就应该如此一般的感觉吧。

也许正是这样的感觉,让我更喜欢和他在一起,下棋、说话,有时静静的听他弹琴。

他的琴弹得非常好,总能在听者的眼前,轻松勾画出他所描绘的意境,山川、河流、莲叶田田、欢快的人群,甚至是委婉的情感,在很多个夜晚,入睡之前,脑海中,似乎还依旧回荡着那动人心弦的琴音。

能弹奏如斯曲调的人,大都是善良的人。

逸如是善良的,我一直知道,不过当有一天他说起王睿思时,我还是很吃了一惊。

那天我们正在下棋,和以往一样,开始的几子,落得比较轻松,越往后,便越要花时间思索了。这一天,我的状态很好,不过一会,我已经侵占了他大片的疆土,虽然他依旧不紧不慢,不过我几乎可以想象这一盘的胜负了,看看时间尚早,也许一会可以罚他再弹一曲也不错。

然而那天,在我得意的落下最后一子之后,逸如却忽然起身告退,遇到我惊讶的目光时,他才很轻的说:“殿下,睿思病了,臣想去看看他。”

“他病了?是吗?白天还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说病就病了?”我有些诧异,逸如很少称呼我为殿下,一般他这么称呼我的时候,都是他在有意无意的拉开我们距离的时候,白天……说起白天,今天白天,王睿思有没有来书房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自从我刻意的忽略王睿思开始,似乎真的没有再留意过他,仔细想想,既好像天天见到他,又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了,究竟见没见过呢?一时竟想不起来。

“殿下,睿思已经三天没有上书房了。”见我摇晃脑袋想来想去,逸如停了停,还是说了。

“三天?有这么久了?我怎么没……”正想说我怎么没注意到,却碰上了逸如明澈的目光,那目光中,有了然,也有我说不清的东西。三天,我的侍读三天没有出现,而我竟然无所察觉,好像是说不过去。

“殿下,睿思有什么冒犯了您吗?”逸如似乎是想了想之后,还是问了。

“没有,怎么会这么问?”我有点心虚,我对王睿思做了什么吗?没有呀,我只是选择漠视他而已,真的很过分吗?过分到今天逸如会这样问?

“既然没有,那么,殿下,请恕逸如多嘴,殿下以后,能不能待睿思一如既往?”逸如明澈的目光此时牢牢的盯着我,似乎想透过我,看到我的心里,也似乎,在恳求什么。

“逸如,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待他一如既往?我对他有过什么不同吗,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有些恼了,也许是这些年高高在上惯了,我开始不习惯别人这样看着我,好像要看透我似的说话,我也不明白逸如为什么要替王睿思说话,王睿思不是别人,他是王振的侄子,王振是什么人?一个将朝廷弄得黑暗混乱的太监,不是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王睿思既然是王振的侄子,骨子里,又能好到那里去,这么浅显的道理,以邝逸如的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

“请殿下恕罪。臣只是想殿下明白,王睿思,只是他自己而已。”逸如见我恼了,却没停止,他依旧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完这些后,很平静的跪在了我面前。

“你好大胆子!”我不去看他,也不再说话,我只知道,原来在这些真正的聪明人眼中,我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这样的念头,让我心里烦乱不已。于是起身走到窗前,往安置在那里的摇椅上一坐,放松身子躺好,轻轻的摇着,过了一会,虽然依旧烦乱,不过思绪却越飞越远。

自从我决定漠视王睿思开始,我刻意的忽略他的挑衅乃至他的一切。

如是者几次,他很聪明,果断的停止了自己的挑衅行为,现在想想,虽然大多数时候看他,还是一如既往邪邪痞痞的样子,不过原本明亮的眼睛,光华却日渐淡去,话也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一层如冰的冷漠,其实这些,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都看到了,不过我选择当成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王睿思和邝逸如是不同的,从第一天认识他们起,我就在不停的告诉我自己,他们是不同的,至于他们究竟不同在那里呢?脾气秉性是一部分,不过真正的不同之处却在于,邝逸如的父亲是朝廷中忠心耿耿的好官,而王睿思却是奸宦的侄子。

“臣只是想殿下明白,王睿思,只是他自己而已。”这是邝逸如的话,他犹豫了一晚,甚至不惜触怒我,大概一直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吧。王睿思,只是他自己而已。

重新坐起身,天色竟已经暗了下来,回头一看,服侍我的宫女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殿里,而邝逸如却依旧直直的跪在地上。

我不喜欢别人跪我,虽然过了这许多年,很多习惯都改变了,不过这一点还依旧保留着,他们六个人跟了我这许多年,不是没跪过,不过那都是我出错的时候,替我罚跪,真正这样跪我,还是第一次,没想到,第一个这样跪在我面前,还跪了这么久的人,却是他——邝逸如。

我有些懊恼,被人拆穿总是很狼狈的,我也不过是使使性子,我想要的不过是他的顺从跟安慰,不过我好像忽略了自己的地位和我们彼此的身份,结果把事情弄得糟糕起来。

“起来吧。”挥退了宫女,我走过去,想伸手扶他起来。

“谢殿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身子却向后一退,避开了我的手,才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不再看我,隔了会却说:“请容臣告退。”

我惟有苦笑,温文如邝逸如,终究也还是生气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其实膝下的又何止是黄金,只怕还有面子和自尊吧。

然而今天,在我这人来人往的寝宫里,他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到不了明天,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朝廷都会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会怎么想?

虽然我们是君臣,不过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天之娇子而言,这恐怕依旧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很想说声对不起,不过他忽然的疏离却让我的话说不出口,只好转身,示意他可以离开,第一次,邝逸如低着头,倒退着离开了我的寝宫。

天黑透了,进来掌灯的宫女被我挥退,偏殿里,见浚的功课做完了,和以往一样,准备要和我一起吃饭,不过我实在没有胃口,觉得胸口闷闷的,只叫人伺候了他吃了饭,然后送回寝宫

一夜,辗转反侧,总在似睡非睡之间,恍惚里,一会是邝逸如疏离的身影,一会是王睿思指责的眼神,一会又似乎是文芝、文兰的哭泣,再后来,竟然是文彬和简芷一身鲜血的倒在我眼前。

应该是被惊醒的吧,因为我自床上猛然坐起时,一旁的宫女已经在叫我:“公主,醒醒!”

9

一夜没怎么睡好,天明的时候精神自然也不好,不过我还没有过无故旷课的经历,自然依旧是强打着精神去了书房。

师傅和几个侍读都到了,眼睛一扫,王睿思依旧不在,难道真的病得很严重。

今天和每天一样,温习昨天的旧课,然后讲新书,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下学的时候看了看邝逸如,神情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不知是没有发觉还是不想理我,反正我看了他几眼,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映,照旧目不斜视的走着。

看来又是不痛快的一天,本来昨天我发火是有些没理,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大明的公主吧,竟然真的给我脸色看,我不免有些气,下午照旧要练功的,不过没有睡好,只练了一会,就觉得太阳晒得人眼睛发花,索性收了兵器,回转寝殿。

大殿里静悄悄的,夏天人容易犯困,文芝和文兰这会都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我也无聊的躺在床上,奇怪的是,明明觉得疲倦,却了无睡意。目光无意中看到桌子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一套精巧的木雕生肖,是去年简芷从家里回来时送给我的,当时说是回宫的路上,在街市上买的。

脑中倒像是灵光一闪,早就想到外面去看看了,紫禁城虽然大,不过显露在我眼前的,依旧是一片四角天空,外面就不同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重要的是,我要斗倒王振,仅仅困守在宫中,如何能成就呢?我需要的力量,不正在外面吗?

翻身起来,精神似乎也一下子好了很多,外面文芝和文兰都睡着,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叫她们,说起来她们还是和我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又不会功夫,出去了还要照顾她们,没的自找麻烦。

至于邝逸如、徐文彬和王简芷几个,一想到邝逸如今天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心里就有气,再说要出宫这样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多半会阻止,索性也不告诉他们,大约只在这个时候,我才有些遗憾,要是王睿思在就好了,虽然会说些怪话,不过估计不会阻止。

想想他真的病了四天了,如果明天还告假,倒该打发人去看看。

既然要出宫去,自然少不得要换身衣服了,好在出宫去看看的想法早就有了,合身的男装和方便混出宫的侍卫服都是早备下的不说,就是出宫的令牌和线路,也一早就研究好了,不过由于很多原因当误了,今天难得偷懒,心动就不如行动了。

当然,第一次出宫,我并不预备出去很久,看看时间,今天先在京城里转转就好了,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宫廷里,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新奇了。

待到准备就绪,我才出来唤醒文芝、文兰,让她们传话出去,今天本公主身体不舒服,要早早休息,不见任何人了。

关好寝殿的大门,我迅速换上那身男装,然后外面罩上侍卫服,热是热了一点,不过这也是混出去的唯一方法,按照计划,我轻巧的从后窗跳出去了。

等到真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才惊觉,过去的许多年里,我竟然真的忍受了那种封闭得近乎可怕的生活。

黄昏时分了的京城,街上的买卖依旧热闹,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就是身上没带钱。这其实也不能怪我,毕竟十四年里没有花过一文钱的经历,皇宫里每天接触的东西,根本不用钱买,我的金银玉器多得数不过来,不过元宝、铜钱这种东西,却从来没在我眼前出现过,好像也有份例,不过自然有人替我打点,刚才出来又匆忙,竟然是身无长物。

不过既然出来了,就不能放过四处看看的机会,没钱也不要紧,大不了不买东西就是了,反正是在京城,紫禁城的位置又大又显著,也不怕迷路,就四处看看好了。

自然,我还是忽略了一些东西,就是这时的京城,还没有路标路牌和随处可见的大地图,于是,当夜色笼罩四周时,我发现,自己有些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