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刻时候,他们身上已尽染鲜红,地上横七竖八,尽是士卒们渐渐冷却下的尸首。

这就是弱肉强食,血肉之躯,真正能笑到最后的又能有几人?

他们边战边退,祟华门而去。

宫墙之中,腥风阵阵,血雨倾盆,尸骨铺地,血流在河。

九无擎见识到拓跋曦的真正实力,在生死边缘上,人的力量是惊人的,于是无数魂灵便枉死在了他长剑之下。

他赶的及时,堵了一个正着。

执剑静站于台阶之上,一阵阵风将浓烈的血腥送过来,你追我逐的游戏里,在这样一个皇城里,若掌控不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注定永远是一个被诛的棋子。

他也看到了他,那已经杀红眼的疯狂眸子,露着嗜血成性的凶戾,竟舍弃了同伴,往他这边冲了过来。

西阎和北翎自九无擎身后飘了出来,一左一右,虎视眈眈的盯着。

“九无擎,你的狼尾巴还是露出来…”

拓跋弘粗喘似老牛,手上的长剑,血水淋淋,嗒嗒的往地上掉,染红了白玉转。

他站在原地冷笑着:“父皇瞎了眼,才会将你这头狼当作了宝贝一般供着。你比狗还不如,养只狗,尚且知道忠于主人,你呢,除了反咬一口,你还能做什么?你吃了我西秦皇朝十三年的奉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反出朝堂,来血洗我们皇族,你的心,是黑的!”

九无擎自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西阎和北翎前面,看着这浴血的修罗,淡淡的道:

“拓跋弘,你还真是死性不改。明明是你欲入紫宸宫轼君,被我们发现而逃蹿,如今怎么居然颠倒黑白起来。九无擎深受皇恩,怎么可能想血洗皇族,你这一派胡言乱语编的是不是有点不切实际。”

说谎从来不会眨一下眼。

他哪会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

废话不必再说,他再度冷一笑:“居者为王,败者寇。九无擎想要我命,没那么容易…”

他一剑刺去,剑气如虹,力如千钧,迅猛之势犹如正千仞之上凌空落下的巨石,一点也不像刚刚激战过,满身的怒气似乎将他的潜力彻底激发。

“爷…剑!”

西阎和北翎没有帮忙阻截,爷和拓跋弘结怨太深,这种仇恨,若不能亲自了节,如何解恨。故,西阎适时扔过了一把剑。

九无擎随意一捞,抓过长剑,进三步,七分力道,从一个拓跋弘想像不到的角度出剑,在对方的剑方扬起他衣摆时,斜斜挑出一剑,将对方强劲的力量化掉。

拓跋弘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完全被那绵绵的剑势吸了进去,犹如石沉大海般,全无半分杀伤力。

他大吃一惊,连忙撤剑,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手正念出一朵可怕的剑花,直往他心脏向击来…

传说,九无擎儒雅,动脑不动武,但他一旦出手,七招之内,必让人伏诛,令对手又敬又畏。

他们认得足足有十二年。

前七年,他们形如陌路,彼此没有任何交集——九无擎孤僻,极少与人交往,更不愿与不熟悉的人砌磋功夫;而他,忙着学谋习武,遵循韬光养晦之精要,不与人深入接触。

五年前,他崛起,他殒落,没来得及和这个人大战一回,九无擎就成了“废人”,这事令拓跋弘一直引以为憾。

如今,在这样一个困境里,他们对上了,终令他感受到他的能力。

的确不同凡响,这五年,他当真将自己藏的很深!

好剑法。

他不由得在心里喝彩了一声。

这九无擎的确是个非凡的人物,武有武才,文有文法,谋有谋划,诚如父皇所说:若能安份守已,那将是一个非凡的人物。如果他不是九贵妃的孽子,他对他绝对怀欣赏之心,一定想方设法,将其争取过来。可惜,老天注定叫他们做一对死对头。

拓跋弘不敢轻敌,改变剑招,全力以赴了——想要出去,拿下他,这是唯一的机会。

十招以后为,九无擎同样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拓跋弘绝对是个劲敌,他的功夫,杂而精,深而博,全不似以前在帝驾前表现的那般平常,他的本事不在他之下,若非他刚经车轮战,耗了很多体力,他想拿下他,绝不容易。

三十招后,拓跋弘渐露败相,被逼入绝境。

九无擎一剑凶胜一剑的剑法往他空门连绵的刺去。

一剑扬起,刺破他的左肩骨,他沉一叱:

“这一剑,回敬你毒害我母亲之仇…”

拓跋弘的胸口,顿时鲜血直飞,脸色赫然惨白,他左手捂胸,狼狈而退,心里则想:我何时毒害过九贵妃?

第二剑已在瞬息之间飞落,刺破的是他的膝盖。

“这一剑,敬你挑断我腿脚筋之恨,喂我吃蛊之恨…”

拓跋弘的膝盖上,顿时有断裂感传来,皮肉自是早已破绽,他闷哼一声,以剑支地,整个人已摇摇欲坠,就见第三剑已沉沉压下,指对的是他的咽喉…

他闭了眼,心头明白:命休矣…

千钧一发——

小管子一声尖尖长长的呼叫,带回了活的希望…

“太子殿下驾到,九公子剑下留人…”

“太子殿下驾到,九公子剑下留人…”

“太子殿下驾到,九公子剑下留人…”

三声急呼过后,另一个惊痛的声音紧跟着拉响起来:

“九哥,别杀四皇兄…别杀…”

是拓跋曦来了。

拓跋弘从死亡的混沌里回过神,但看到拓跋曦飞也似的往这里急奔过来。

嗯,看来,那孩子还是有点良心的,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冲着四周围观的士卒,狷狂的扬着手中剑:

“九无擎,到底谁忠谁奸?你要是有那胆子,我们在太子殿下,证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敢吗?你敢吗?”

“这世上,没有我九无擎不敢的事。”

他淡淡扬剑,飞落,绝不放过这个机会,哪怕会曦儿会因此恨他。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当剑锋几乎要吻到他的咽喉时,另一个声音痛恨的声音响了起来:“九无擎,别想猜害我家主子…”

比这话更快的是,三支比飓风还快的暗镖,自背后呼呼贯穿一切阻隔飞来,他若不避,斩下拓跋弘的同时,必会被那暗镖害了性命,他若躲,就失了这唯一一次机会。

玉石俱焚,绝不明智。

他借这机会,狠狠打飞拓跋弘手上的长剑,极快的,出自本能的回剑打落突然而袭的暗镖…

这一幕,惊险之极。

在拓跋曦绝望的以为四皇兄会横尸当场的时候,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他惊喘了一口气,加快步子来到两人之间,看到四皇兄身上满是伤,尽是血,本能的用身子维护他:

“不许打了,不许打了!”

他又怒又急的叫着。

机会就这么没了。

九无擎不说话,冷冷的看着这个孩子,接收到了来自他眼底那失望的神色。

这孩子的神色异常痛苦,不仅仅来自于他对他失信,想要斩样拓跋弘,那眼神更怀着难以置信的情绪,那是一种被至亲之人利用而生出来的情绪。

他明白了,紫宸宫那边,真出事了。不过,他很快看到东子伯伯和南城也跟了过来,他们身后清一色跟的全是他的人。

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部,皇上应该还没有清醒。

“曦儿,现在不是我想不想打的问题。是你的这位好九哥,想要除掉我,他在我身上乱按罪名,想置我于死地。拓跋曦,你身为太子殿下,未来的一国之主,你说你要如何对付这种乱臣贼子?还是,你根本就是他同谋人,也想致愚兄于死地?”

拓跋弘笑笑,睨着九无擎,眼神是挑衅的。

九无擎不动怒,只淡淡的看着拓跋曦:

“拓跋弘与人密谋叛乱,死应当诛。”

九无擎没有多废唇舌,只用“密谋叛乱”四字,来说明自己的种种行径,皆出自对于皇宫安全的维护,除此,再无半点辩辞。

这两句话皆令拓跋曦的脸色再度一白。

他望着这两个自己最最敬爱的兄长,一个是良师益友,一个是血脉相联的兄长,他们都善待他,为什么非要斗一个你死我亡?

他的好九哥为什么要假传旨意?

非要把拓跋弘斩杀?

他还是自己认得的那个爱才如命、温和心仁的九哥吗?

待续!

明天见!

关于明天的更新,可能会很晚!

抱抱,月底,忙碌,大伙包涵!

皇位之争——鍄京之乱 (求月票) 2

更新时间:2012726 22:45:01 本章字数:5477

“曦儿,到我这边来。马上!”

九无擎沉沉的喝令一声,面具底下的冰冷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那钉子似的眼神,深深的盯在他身上,含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拓跋弘不死,你的皇位坐不稳!坐不长!”

他只解释了一句。

皇位?

又是为了皇位?

极品羊脂玉似的脸孔,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轻轻的,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反问狎:

“九哥,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皇位究竟有多重要?”

侍卫们离的很远。

他和九无擎站的很近,两三步的距离

没有人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是拓跋曦故意压低了声音。

九无擎心头也是一痛。

这孩子有做帝王的才,却没有做帝王的狠,以及野心,自己这么年一步步逼他走向帝位,也许真的是残忍的。

可是,历史若重新再来一次,他还得这么做。

他现在还是不懂他的苦心。

他太一帆风顺,不曾吃过苦,不看重名利,从不知道他的命和权利挂勾在一天:哪天,权没了,命也就断送了。

“我还是那句话,皇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走不上那个位置,你,我,还有你母亲,通通都会死…你的生活环境,注定你和他不能并存…今日你若救他,他朝,他必害你,这世上没有追悔的事可以药。我们能做的就是未雨筹谋,防范未然!”

“九哥,你也知道这是未雨筹谋,防范未然?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杀错了呢…那是一条人命!”

他语气锋利的质问。

“不会有错!”

九无擎淡淡的答,语气是无庸置疑的。这人要是对皇位没有兴趣,他可以把人斩下来当球踢。

这个问题,拓跋曦不想辩,因为根本就辩不出是非对错。

“那父皇呢?”

他愤怒的极轻的扔出四字——他用药挟制的父皇,已是不争的事实。

九无擎懂了,他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维护拓跋弘,怪不得他会问: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在猜忌他。

而他无法解释,只是静静的站着,良久,收剑:

“很好,你现在已经长大。不需要我再扶着你走路。”

他转过了身,银白的面具在近晌午的阳光,绽开万道银粼:

“未央宫。我等你。该说的话,全在那里跟你说清楚。至于这里,拓跋弘是斩,还是关,你看着办。我只想告诉你,你若将我想成十恶不赦的恶人,他也好不到哪里。我与他,半斤八两,唯一不同是,我对皇位没有兴趣,他有!我想要的东西最简单不过。而他要的是取而代之,君临天下。”

手一扬,长剑飞去,稳稳的归鞘,重新回到西阎的手上,跨步离去。

拓跋弘一直沉默,听得这对话,知道拓跋曦已经在怀疑九无擎,也许有可能还拿到了证明他在祸乱的证明,立即冷笑一个,沉沉提醒道:

“曦儿,好好想清楚了。他的话,还值不值得你信!”

九无擎是个非常之能力,这一点,他认同,他对皇位的确没有兴趣,他也认同,那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仅仅为了顾全兄弟之情吗?

因为活不长,所以无所贪求,一心在成全?

他不懂。

拓跋曦看着九哥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们之间的裂缝好像也越来越大,再也弥合不了。

他转头看浑身被血水浸透的的四皇兄,举目,层层的兵甲团围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内,枪刀剑戟,构筑着帝王家的无情,帝王家的可悲。

因为皇权,会吞没人的本性。会磨掉人的纯良。

他沉默的、无尽悲凉的看了他一眼,一步步自四皇兄跟前退下去,高呼一声:

“来人,将晋王押往西殿,谁也不准见他。有违此令者,九族连诛!”

拓跋弘张了张想说什么,可末了,还是闭紧了嘴,眼底的几许柔软也一寸寸的硬了起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九无擎。

“九哥!”

拓跋曦追着九无擎的步子而去,九无擎顿住了步子,在原地等,冷冷的回睇了一眼。

好一个兄友弟恭。

西阎和北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太子还是站在爷这一边的。

南城摸掉了把汗:虚惊一场。他不敢想象,太子要是喝叫一声:“拿下九无擎”,结局会是如何的不可收拾。皇宫还没完全掌握在爷的手上。一旦起内讧,如何得了…

韩继眯眼看着:真像真像,像极了熙儿小时候,这性子比熙儿还要善。他想:这孩子若能好好打磨,将来会有出息,现在么,太嫩了,比当年的熙儿更想保得两全。可他喜欢不起来,想到玲珑在这里受的苦,他的心,就疼的裂开似的。

侍卫的长剑架到了拓跋弘脖子,他的好七皇弟,终还是舍弃了他。

很好!

他目光冰冷的睇着:希望老天不要给再给他任何机会,否则…

“走!”

侍卫喝了一声。

身上全是伤,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不计其数。这是他战的最惨烈一回,也是输的最惨烈一回,事实告诉他,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他败在小看了九无擎的对于拓跋曦的影响。

其实,进宫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

其实,结局会演变成这样,不是自己大意了,而是他想寻一个不兴血腥的理由,一个从此真心待曦儿的借口。如果他可以果然的将九无擎这只害群之马,绳之于法,也许他也能放下心头纠结的恩恩怨怨。

偏偏事情的演绎就是这么的让人心痛。

很多年以后,当他回过头看重新看待这段历史,才发现这一场骨肉相残,是何等的残忍。

他们三人,只要其中一个心狠一点,便是一场不可挽回的悲剧。

那时,他不知道,因为曦儿的不忍,终将他推进了另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杀戮里,在他自认为对的道路上,他渐行渐远…最终酿成大祸,祸了自己,祸了兄弟,也祸了整个皇族。

此刻,他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阵抽心疼。容伯也叫人反手押了起来,在无数双眼注视底下,他成了叛逆之臣,昔年恭敬的眼神,都带进了憎恶之色——

人心就是这么的善变。

人心就是这么的难以把握。

未央宫。

安谧,华丽,是牢笼,囚着一只被折翼的山雀。

宫外,天气突然骤变,有隆隆的雷声响起,急风骤起,黑云沉沉的翻滚——要下雨了。

将是一场倾盆大雨。

宫内呢,光线有些暗。

九无擎吩咐了一声:“掌灯!”

众宫婢瞟了一眼,恭身点灯。

拓跋曦有满腹疑惑,满心愤怒,在看到九无擎放肆的走进未央宫,赶走所有侍婢,大剌剌的坐上凤榻,大剌剌的抱起母妃时,终于发飙了,一记拳头狠狠的揍了下去:

“不许碰我娘亲!”

他又急又气又怒。

宫里的流言蜚语很多。

其中有一种说法说:九贵妃和九公子私下有染,才在五年前相携逃宫——那一年,母亲离宫时,甚至不跟他告别,最后看他一眼,就那样生生让他遗弃了,被抓捕回来后,也是为了救九哥,而长眠不醒——

母亲肯用性命护九哥。

为什么?

拳头被稳稳的抓住,九无擎一用力,稳稳的将他按坐上榻——他气咻咻的怒着脸。

“理由呢?是不是突然觉得外头流传的臆测大有道理?”

他平静的问,平静的直视,拓跋曦的情绪,不会深藏很深,很容易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