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心地善良,我家王爷铭感。只是伦常再重,不及性命,王爷想平安出长安,还请长主成全。”
张嫣就那么看着,鲁元一瞬间灰心不少,最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齐王即刻辞别皇帝,返回封国。此后五年,从未入朝长安。
刘肥离开的时候,刘盈并没有去送。
但是,这终于,算是一回他成功的保护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吧。
“娘子,娘子。”院外忽有人唤她,是荼蘼的声音。
“怎么了?”张嫣推开支摘窗问道,“也不看看你都什么岁数了,还这么喳喳呼呼的。”
十四岁的荼蘼气喘吁吁的停在窗外,一手撑着栏杆,抬头道,“刚才小厮去驿站送信,听说,匈奴的那个啥帽子单于。”
“是冒顿单于。”张嫣好笑纠正道。
“哎呀,管他什么单于。”荼蘼大叫道,“那个单于他送来了一封国书。”
那封一尺一分长国书用红缨绳扎着,静静的躺在托盘之上,由小黄门捧着,送到了未央宫中。
“冒顿这是什么意思?”宣室殿中,刘盈挑眉问道。
自须平长公主亡后,汉匈两国邦交一直不冷不热,秋冬之际,匈奴水草不继,便常通过打劫大汉边城来补给。双方毎有拉锯,却都不想触发大战。
而这次,冒顿寄国书过来,却不是递给皇帝刘盈,而是指名道姓交给居于长乐宫中的太后吕雉。
萧何含蓄道,“未看过国书,臣等也不知道。不若陛下禀过太后之后,拆阅国书,见书之后,臣等再商议便是。”
虽然因为齐王之事,惠帝对母亲还心有芥蒂,但遇到国事还是不敢怠慢,便携国书前往长乐宫。
长信殿中,吕雉咳了一声,微微笑道,“哀家哪里猜的到冒顿的意思。虽然说是寄给我的,但我与陛下母子一体,更何况汉匈之交乃国事,此乃国书,陛下即为一国之主,便请替母后拆了吧。”
刘盈唇角淡淡抿出一个弧度,解开缨绳,一瞥之下不由变色,复一字一字读了一遍,竟气的面色发黑,手脚冰凉,“啪”的一声,将冒顿的国书狠狠的抛下,怒道,“他冒顿欺人太甚。招相国萧何,太尉周勃,舞阳侯樊哙等大将入宫。”
吕后不由有些讶异,她这个儿子从来都是脾气好的像圣人似的,国书之上究竟所书何事,才能将他气成这个模样?于是使眼色让苏摩将国书拾起,展开阅看:“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那个草原上的君主字迹粗草豪放,用语虽斯文彬彬,语气却轻薄,用意亵曼,竟是赤裸裸的调戏于自己。
她哼了一声,将指甲深深的掐在掌心。
大汉国母竟被一胡服蛮夷赤裸裸调戏,一时间,满殿的大臣面色都有些黑,屈辱感同身受。“朕欲斩来使,同时集结大军攻打匈奴。”刘盈逡巡众臣,慨然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樊哙与惠帝母子最是亲近,性子又直率,立刻上前请命道,“臣愿得精兵十万,横行于匈奴之中。”
“好。”刘盈大喜道,“朕便从樊将军之言。”
第76章 冬雪
“陛下不可。”
中郎将季布怒目圆睁,上前一步道,声音铿锵。
“樊哙逞匹夫之勇,却误国家之大事。实在当斩。”
“哦?”帘后传来一声问语,吕后从其中转出来,问道,“季将军此言何出?”
季布拱手道,“当年先帝率三十余万汉军,与匈奴大战,困于平城,樊哙也在军中,不能解救先帝于水火,让天下百姓唱出悲歌:‘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弯弩。’歌谣之声犹闻于耳,伤病者还没有痊愈,而樊哙却扬言以十万兵击败匈奴,这分明是欺君。”
吕后动容,见樊哙面露惭色,而殿上群臣亦多半对出征匈奴持审慎之态,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罢了,罢了。”
“陛下。”她转首对刘盈道,“季将军言之有理,这出击匈奴之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朕不答应。”
众臣愕然抬首,见皇帝霍的从上座之上起身,声音微微尖锐,“冒顿胆敢写下此等悖逆书信,这侮辱,朕不能就这么算了。”
“陛下。”季布犯颜直谏,脖子上青筋累累而出,拱手道,“此战实不能行啊。”
刘盈大声道,“主辱臣死,这道理,你们难道不懂么?”
季布哐当一声跪在殿上,拜道,“臣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臣也甘愿为陛下而死事,只是,天下的百姓不可以为此而流亡。”
满殿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的跪下,再拜君王。
“你们。”刘盈面前一阵晕眩,转视相国萧何,“萧相国也这么认为么?”
萧何拱手道,“陛下想要打这场战,也不是不可以。老臣想请陛下几个问题。”
“少府中如今有多少钱?我大汉有多少骑军,多少马匹,常平仓中如今储粮如何?大汉有哪位将领擅长草原作战?”
他毎说一个问题,刘盈的脸色便沉下一分,到了最后,渐渐沉如锅底。
“好了。”他摆手道,“纵然如此,他冒顿日子就好过么?马上就要入冬,匈奴秋冬少粮,马瘦人疲,真要打仗,他们就轻松了?”
萧何心中发急,张口正要再言,忽然觉得全身力气如潮水般被抽掉,眼前所见刹那间也模糊起来,摇晃了两三下后,砰的一声倒下,耳边听得数人惊慌喊道,“萧相国。”
相国府。
萧何悠悠醒转。
“父亲。”幼子萧延在榻前伺病,搀起他,喜形作色,“你昏睡了半日,终于醒了。”
萧何便感觉到自己像是一盏燃烧殆尽的油灯,即将干涸。
“为父命不久矣,你大哥早亡,这些年,家中所置田宅都不在富庶之地,你若贤能,自然会效仿我的勤俭。若是不肖,倒也不会让权贵们放在心上去夺。”
萧延于是泣泪,起身跪拜道,“儿子谨受教诲。”
二年秋,相国萧何病重,闭门谢客。
辛丑日,一辆青布宫车驶入北第,在相府门前停下。
侍人奉上名谒,对相府门房和气笑笑,道,“奉给府上公子便知。”声音雍容中有着一种尖细。
不一会儿,相府中门大开,萧延急急忙忙从内出来,在车前拜道,“不知陛下亲自前来,臣有失远迎。”
刘盈走进相府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坐在湖边垂钓的萧何。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历经大汉两代的名臣已经消瘦到这个地步,一个伶仃的背影,而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刘盈忽然就感到心酸。
这个老人,将他一生中所有的才智和精力,都奉献给了刘氏皇朝,为他们父子两代运筹补疏,功虽高,而人却谦和守礼,一生兢兢业业,谨慎安微。最后,因为国事而累倒在宣室殿上。
“哗啦”一声,水波动荡,似乎有鱼儿咬上了钩,萧何面作喜色,连忙提竿,然而病弱无力,竟没能提起来,鱼儿咬着钩重又落回水中,不知怎么挣脱了,摆摆尾巴游了开去。
萧何呆了一呆,面上就显出一种灰心的神色来,意兴阑珊的放下钓竿。回过头来,意外的看到了玄衣帝王。
“老臣参见陛下。”
“萧相国免礼。”刘盈连忙搀起他。
“相国今天气色不错。”
“天气好,不过晒晒日头而已。延儿不知进退,知陛下前来,居然不曾告知臣。”
刘盈微微一笑,“不怪萧卿,是朕不让他喊相国的。”
“陛下。”萧何看着刘盈隐隐愧疚的目光,平和笑道,“老臣此病,是天年已到,由来积蓄以久,与当日宣室之事无涉。”
“多谢相国。”二人沿着院中小径走到石亭,侯府仆役在庭中设蒲席,相对坐下,“朕,还是想与相国谈一谈匈奴。”
“陛下欲与匈奴战心还未灭么?”萧何微笑道。
“是的。”刘盈挺直背梁,冰冷道,“昔高皇帝遗朕平城之恨,今冒顿单于书绝悖逆,父母之辱,朕定欲雪之!不雪枉为人子。”
萧何呵呵一笑,“陛下莫忘了当日臣在宣室所陈,这四件事,一日未解决,这汉匈之战一日莫提。”
“朕没忘。”
刘盈打断他道。“朕不会再冲动的要求与匈奴此时会战。只是朕想知道,这时机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到了。”他的眼眸被一片热望染成一种殷切的光泽,殷殷的看着萧何,“昔日越王勾践经十年休养,十年生息,终破吴国。若朕亦学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后,汉匈总可堪一战了吧?”
萧何一时哑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从秦末天下逐鹿之后的废墟里成长起来的百废俱兴的大汉朝,它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繁荣,其实根基还太浅,甚至还没有平安度过它的瓶颈期。
在他看来,想要酣畅与匈奴一战,至少还需要五十年的休息准备。
可是,看见面前这个少年皇帝,他忽然感到一种已经从他们这一辈人身上消逝了太久的锐气和生机勃勃。
“陛下心怀雄志,这自然是好事。”他掩袖咳了一声,“若大汉上下齐心,又有八方才智之士来奔长安为陛下尽心效力,那么二十年后,或可成事,亦未可知。只是老臣却等不到看到那天的日子了。”他笑的豪迈而惨淡,“若二十年后,大汉真能驰骋大漠,一雪当日平城之耻。陛下记得遣使到老臣墓前洒一杯酒,老臣在九泉之下,也可堪告慰了。”
“只是,兵者为天下凶器。陛下若欲启衅端,还是得多听听下臣的意见。莫要一意孤行。”
刘盈忽然就沉静下来,承诺道,“朕知晓。”
“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
这是吕后最后拟给冒顿的回书。
“陛下。”将回书递到刘盈手中的时候,吕后看着儿子握的发白的指尖,微微笑了:“母后这么谦卑,你是不是很生气?”
“气吧,但你只能放在心里。这是母后想教给你的第二课。从前,母后教你狠,你总是不愿意学;那么,这第二课,忍,你可学的会么?”
而我,却已经是忍耐了太久太久,于是习惯了忍耐,甚至不再觉得折磨。
而盈儿,你还太年轻,走过的路程太一帆风顺,所以总是冲动,意气用事,永远不能圆滑而成熟的游刃于国事与臣子之间。
古语有言,玉不琢不成器。母亲甘愿做那把磨刀,将你那些无用的棱角,一一磨去。纵然最后磨损了自己,母后也无悔!
夏六月,离宫外第一季黍米还未成熟,亲手种下它们的合阳侯刘仲,却已然病逝。而由他点燃的对垦植之道的崇敬和重视的星火,却将由搜粟都尉许襄,以及他的下属继承,并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秋,辅佐了大汉两代的相国萧何病逝,萧何从沛县起,便随先帝起兵反秦,一路以来,大汉或有胜败起伏,他却始终忠于刘氏,不离不弃,并在大汉建立后以丞相职署理大汉内政,多年以来,井井有条。为了彰显他一生的劳苦功高,以及表示皇帝对他的尊敬,刘盈赐予他的谥号是文终,这开了后世赐给臣子的双字谥号的先例,是为酇文终侯。
转眼就到了惠帝三年,刘盈身上的父孝即将满了三年。亦将满二十周岁,而中宫虚位,皇帝的大婚事宜,便渐渐提上议程。
刘盈本人却并不愿意迎娶吕未。
“小九有什么不好。”一来二去,吕后终于恼了“她是你的嫡亲表妹,长的好,人又聪敏,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小九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小了。”吕后苦口婆心道,“她已经等了你三年,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再也经不起耽搁了。”
“那就让建成侯将她许人吧。”刘盈淡淡道。
“你——”吕后气急,举起巴掌想要打他。
刘盈直视着母亲,眼里藏着一些微小的阴霾,仿佛固执的藤蔓蔓延开来,“朕从来没有想要耽搁她。”他的话音渐有一丝森然,“耽搁她的人,不是朕,而是母后你,还有朕的舅父。”
他从来就没有表示过将娶吕未的意愿,是吕建成,和吕后,一厢情愿,共同制造出这个假象,甚至让吕未自己都相信,终有一日,她将成为未央宫的皇后,入主椒房殿。
吕后微微颓然,“你就这么讨厌小九?”
刘盈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是。”
他并不讨厌吕未,只是,不愿意娶她。
当年,陈瑚意外失足身亡,待他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所有的当时在场的人,事,物,都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再也不能从其中找出些什么。
可是,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的心中才更有疑虑的种子,为什么,那段日子陈瑚嗜睡如斯,为什么,东宫之中,他的妻子在血榻上支持了那么久后,他的母后才姗姗来迟?为什么,事后在宫中,他也找不到当日贴身伺候妻子的任一宫人的踪迹?
他拒绝深究,而事实上,也是无法深究,可是那一根刺,已经横亘着生长在心里。
心中长着这样一根刺的他,拒绝在爱妻亡后迎娶吕未,无比的坚决。虽然,他知道,也许那个清傲的表妹本身并无任何过错。
十一月,匈奴使者再度叩关,转达了冒顿单于的歉意,言道匈奴一向有兄终弟及的习俗,昔日在白登山,汉高帝刘邦曾与冒顿单于结为异性兄弟,单于听闻汉家皇帝逝世,“忧心”寡嫂与年幼的侄子,便要照应之意,因汉匈风俗绝异,一番美意反被误会,实是遗憾!
一番话语说的冠冕堂皇,吕后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做出笑面相对,“原来如此。事虽不谐,然而单于当日美意,吕雉心领。”
穿着胡服的使者在殿上微微一笑,唇边有着不羁的轻蔑,抱胸行了个胡礼,用拗口的汉音续道,“自须平长公主亡后,已有数年。前些日子,我们单于梦见静阏氏,而阏氏一直在哭泣,意甚可怜。醒来之后单于也甚感慨,于是欲复与大汉行和亲之事。而当年大汉和亲使刘敬曾言于我们单于,大汉鲁元长公主,有一女名嫣,貌美而贤敏,可堪为单于妇。如今张娘子当以长成,若大汉皇帝陛下愿以张娘子出嫁匈奴,则冒顿单于愿复以子婿之礼待汉。”
惠帝三年的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第77章 雨心
吕后放下手中杯盏,微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使者不妨先在长安蛮夷馆休息数日。长安风俗绝不同于汉地,年后东市也有颇多热闹可瞧,尊使不妨好好逛逛,必不虚此行。”
“太后娘娘。”苏摩一声惊呼,“你的手。”
置在白玉琉璃案上的绿耳杯,盏沿染上一抹淡淡的血色。
吕后哼了一声,伸出手,任由胆战心惊的苏摩为她包扎,怨毒道,“刘敬老匹夫,当年害苦了我的满华,还不够,这次又来祸害哀家的外孙,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高帝故去后,新皇登基,吕太后怨恨刘敬昔日提议以鲁元长公主和亲匈奴之旧事,寻了个借口将刘敬去职,褫建信侯侯位,夺去刘邦所赐的二千户食邑,这才算稍稍解去当年心中恶气。
“命长乐户将樊伉将刘敬押到哀家这来。”
当刘敬跄跄踉踉的被樊伉推进了长乐殿时,吕后坐在殿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自己一度愤恨不已的臣子。
自汉九年刘敬为和亲使出使匈奴之后,已经是过了六年。风霜与失意的岁月,将六年前那个精干的中年人给磨成了面前这个衣裳敝旧,背脊佝偻的老人。
看到这样的刘敬,吕后心中一阵快慰,搀着苏摩的手走下殿阶,“刘敬,你可知罪?”
刘敬抬起头来,唯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未曾在时光的洗濯中褪色,“还请太后明示。”
“哟。”吕后怒极反笑,“你还委屈了?那哀家问你,日前匈奴使者来京,说到当年的和亲使,刘大人你与冒顿单于私有约定,将长公主的女儿许给了莫顿单于。”
这一回,刘敬默然良久,面上有些发呆。
他想起了汉九年的故事:
在单于的王帐中,冒顿与匈奴贵族相视,嘻然而笑。
他心中急躁,忽生一计,拱手慨然道,“若单于如此重视我汉帝的血统,我倒有个法子。”
“哦?”冒顿斟酒饮啜。
“长公主有一女,单名一个嫣字,年方六岁,端的是貌美非常,又聪明伶俐非常。她是我大汉皇帝的嫡亲外孙女,身份尊贵,待到它日长成,单于可向大汉皇帝要求迎娶,则我陛下必从之。”
“哦?”冒顿停下了酒,饶有兴趣的望着刘敬,“这位…阿嫣娘子,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
“是的。”刘敬颔首,“单于有所不知。张娘子的父亲,故赵王便是大汉出了名的美男子,正因为这样,当年鲁元长公主择婿,才倾慕于他。而张娘子相貌随其父,自然是国色无双。敬来匈奴之前曾有幸见过她一次,年纪虽小,可见容色艳而迫人。”
一番巧舌如簧,终于说的冒顿意动。刘敬趁机又道,“只是张娘子年纪太小,还需单于耐心等得数年。我大汉另有美貌温良的女子,汉帝愿择优以长公主之礼待之,和亲匈奴,侍奉单于。”
…
“是的。”刘敬抬起头来。
“是曾有这么回事。”
“刘敬。”吕后声色俱厉,“你这是欺君。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么?当年阿嫣她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你陷她到这种地步,于心何忍?”
刘敬砰的一声跪在阶下,昂然道,“此事臣从匈奴回来后,便告诉了先帝,绝无欺瞒之意。无论如何,对大汉而言,通过和亲与匈奴保持暂时和平,才是上策。于私,臣是对不住长公主与张娘子,但是,于公,臣自认俯仰无愧,此心可鉴天地。”
“哦,你以为你扯上先帝,就可以免去你的罪过了么?”吕后面上却越笑越灿烂,声音却森冷入骨,“先帝已经去世,死无对证,无人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刘敬——,你是否真的是一心为国,体无公私,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扪心自问,你力倡和亲之事,真的无一丝沽名钓誉之心么?”
刘敬浑身一颤,面色微微发白,耳边听得太后扬声唤道,“来人啊,将刘敬关到廷尉中去,择日问斩。”
“刘敬虽有过错,但过不至罪。”
第二日,刘盈到长乐宫,在吕后面前陈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