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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让她放弃相信那个荒诞的故事呢?
这不是我偏执或者强权意识,而是这件事给我造成了一个可怕的阴影。而且我能隐隐感觉到,她会为此离开我。不,不仅仅是离开,而是放弃一切去追寻那个时间线所带来的什么。
九月十三日雨
她去外地参加医院的什么培训了,又几天见不到。
九月十六日没留意天气
赶工,忙,累。
九月十八日晴
因为工作的问题,除了偶尔午休和她一起吃饭,根本没时间和她见面。
问她想不想我,她摸了下我的脸。
九月二十一日没注意天气
超过三十个小时一直在公司,回来澡都懒得洗直接倒在床上。
睡前如果等不到她的短信,就算累得要昏倒也无法入睡。
好累。
九月二十三日阴
晚上到家后她发来一条短信:你一定也不相信自己就是时间守护者之一,但你会相信的,因为你迟早会见到他,之后也会找到你需要的“证据”。
失眠了。
这件事不解决,恐怕没法跟她在一起,这个阴影太大了,随时失去的感觉让人很崩溃。
九月二十五日阴
十月中旬有个为期一周的假期,她答应一起去旅行!
虽然很高兴,但是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好的东西被掩盖了起来。
九月三十日晴
连续几天我们都在规划这趟旅行,问过她那条短信什么意思,她笑笑说就是想到了而已。
而不安越来越重——因为旅行的目的地——她选择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三线城市,问过原因,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十月十一日晴
为了赶飞机,起得很早。
关于她为什么选那个地方,即将揭晓。
十一月?吗?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回来了
看见了
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
日期或者天气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不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超出了理解范围但的确亲眼看到了
是幻术吗可是亲眼看到了啊
不想……
从这页之后,字迹越来越潦草,内容也越来越混乱,既没有日期也没有更多的描述,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零碎句子和词汇,例如前一句还是:时间很慢很慢很慢。下一句就变成:时间过得飞快快到惊人。
这些混乱的句子中极少有标点符号,而且还有一些页被撕掉了,只留下残破的页根。
我起身从包里翻出香烟点上,又把之前的内容简单看了下,没什么特别的。看得出,日记的主人是个很普通的人,从事某种技术方面的职业,动手能力相对比较强,从他自己动手修表那个行为就能看出。对异性也是一种充满幻想和期待的态度,并没有额外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拿起电话想了想,又放下,决定等搭档回来再说。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下雨了。
三天后,诊所书房。
“嗯,跟我们判断的差不多。”搭档靠在桌子边抱着肩点点头。
我:“总的来说有点儿小小的偏执,并不出格,也没其他问题。”
搭档:“嗯……明白了……跟我们接触的那个女孩即便是有重叠部分,也谈不上是重叠,因为那只是很常见的大众化的特征罢了。”
我:“是的。”
搭档皱着眉盯着地面:“动机呢?但是动机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上次,那个女孩,咱们猜测的基本都被推翻了。”
他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吭声。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后来他都做什么了?自杀前?日记后面乱七八糟的没线索了。”
“虽然看起来支离破碎,其实还是有一点儿线索的。”搭档回身拿起桌上的那本日记。“比方说,他提到了离家,没有辞职就不上班了;躲在别的城市;不接电话,似乎还把电话扔河里了;那个女人也失踪了,等等……日记呈现出的混乱,就是现实中他的混乱,从生活到思维方式,全部是无序且崩溃的。”
我:“那他找到心理医师是……”
搭档:“正相反,是我那个同行朋友找到他的。”
“嗯?”我愣了。
搭档起身坐回到书桌后的椅子上:“也是偶然,朋友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某个咖啡店的角落,几小时没动一下,觉得很诡异,就借故过去跟他聊聊。而他的反应极端机械、迟钝,所以就报警了,并且做了尿检。”
我:“以为是不良药物反应?”
搭档:“嗯,据说看上去很像神经受损的反应。但检查结果并不是阳性。不过……”
我:“怎么?”
搭档:“尿蛋白很高。”
“尿蛋白?”我拼命想了几秒钟,“肾……衰竭?”
搭档点点头:“嗯,应该是长期奔波和精神压力。不排除体力透支和饮食规律混乱。”
“他……很瘦吗?”我问。
搭档:“是的,非常非常瘦。”
我:“有照片吗?”
搭档:“本来有,但没找到。”
我:“那,日记是……”
搭档:“他随身那个包里的,包里没换洗衣服,没任何生活用品,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个空烟盒,一大把笔,一块坏掉的手表,一个修表的工具盒,一些现金、信用卡、日记本,等等,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
我:“他有提过看到了什么吗?我指日记里提到的那趟旅行。”
搭档:“没有,没人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过从反应看,很接近那个女孩说过的各种情况——梦魇、对时间概念的丧失、间歇性歇斯底里、沮丧、精神崩溃、自言自语,或者几天不会说一句话,对外界刺激反应极度迟钝……差不多就这样。”
“后来他是怎么自杀的?”
搭档:“因为尿检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放了,本来是送到救助站,但咱们那个同行朋友决定把他送到医院观察几天。后来好不容易查到他亲戚,通知他们来接,但就在来接之前,他不知去向。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发现了尸体,就是这样。”
“嗯……”我点点头,“那么,那份一手资料……”
搭档:“我们找了整个晚上也没找到放哪儿去了。后来第二天去了他办公室,只找到当年临时记下的一些东西,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录音倒是有,不过说得很含糊很乱,大多数时间都是那个同行朋友在问,他很少回答。不过有一个重点。”
我:“什么?”
搭档:“听上去他已经坚信‘时间线’这件事了,而且对自己是‘时间维护者’这点毫无质疑。但是他却无法接受,所以才……”
我:“也许还有情感受打击这件事吧?不是提到那个女人失联了吗?”
搭档:“也许吧……无从查证了。”
我:“嗯……从这本日记上看,似乎到后面混乱的时候他还并没完全相信这件事,应该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才对,那部分有线索吗?”
搭档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你……看得很仔细,的确有最后一根稻草。”
“嗯?”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搭档起身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我,然后走到窗侧靠着墙望向外面。
我接过那张纸,打开,看纸张就知道这是从那本日记上撕下来的。
父亲去世前,把他最喜欢的手表留给了我。这些年我一直戴着它。它很准时,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七日凌晨两点三十五分,它停住了。我以为它坏了,打算修好它,但是修表匠却查不出它有什么问题。这些年我试着自己学会了修表,但依旧还是没能修好它,它就停在那里再也没走过。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不是这块表出了问题,而是时间出了问题。
“难道……”我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望向搭档。
他靠在窗侧,紧皱着眉。


第十三章 驱魔
“求求你们了!我只想忘了这件事!别的我真的不需要!而且也没用!能试的我都试过了!我现在只求忘了那些就好!请帮帮我,我都快疯了!”说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哭了出来。
搭档:“呃……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记忆这个东西很难通过催眠来掩盖住,早晚有一天,某个事件会把原本你求我们藏起来的那部分触发出来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她停止哭泣,继续几乎是带着祈求的口吻望着搭档:“没关系!能有多久就有多久!一年、半年、一个月,我都接受,然后我再来找你们都成!多少钱我都付!多少钱都可以!我会是你们长期的客户!只要让我忘了这件事!不再做那个梦就好!真的!求你们了!”
搭档无助地望向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开口了,于是尽可能放慢语气对她说:“你看这样好不好,请你先把事情说明白,否则就算帮你掩盖我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你刚刚所说的那个掩盖住某个时间段的记忆真的无法实现,不是我们不帮你,也不是推诿,而是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搭档赶紧跟上:“对对,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女人捂着脸抽泣了一会儿,拼命抑制住眼泪抬起头:“那……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好吗?我快扛不住了……”
搭档想了想:“这样,看你脸色很不好,你先吸会儿氧,缓和一下,但是别睡着,可以吗?”
女人快速点了点头:“好,我不会睡着的,我不敢睡着,我这一周几乎都没能睡着。”
搭档站起身:“OK,那么请跟我来这边吧。”
女人踉跄着站起身:“能先让我洗个脸吗?”
搭档点了下头,把洗手间的门指给她。
十分钟后。
那个惊恐的女人此时正安静地斜靠在催眠大沙发上吸着氧。搭档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一脸狐疑地转过头:“看起来她真的是睡眠有问题,双眼充血的程度还有脸色……你印象中有接触过令人恐惧到不敢入睡这种程度的梦境吗?”
“没有过,这是第一次见。”
搭档:“真是太罕见了,我开始有点儿兴趣了。”
“她吸氧之后会说吗?”我问。
搭档:“应该会吧?看上去她处在崩溃的临界点,意志上也很……应该是个很好的切入机会。我想知道问题所在。”
我:“你是要诱导她进入到接受指令的半催眠状态?”
搭档抱着肩用拇指在下唇上来回划了几下:“嗯……有这个想法,你觉得呢?”
我:“最好不要,因为令她恐惧到这种程度的梦境,我们强行重现的话……可能有点儿危险。假如她之后开始抵触催眠,又不愿意自己说,那就麻烦了。”
搭档点点头:“嗯,你是对的!OK,那我来问……对了,还有,让她保持这个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吗?”
我:“再给她个胖一点儿的靠垫,抱着。”
搭档微微一笑:“明白。”
搭档:“好些了吗?”
“好多了。”女人看上去有点儿睡眼惺忪的样子,她的确是很困了,应该在吸氧的过程中是强打着精神才没睡着的。
“那么……现在?”搭档故意拖慢问话的节奏不去触碰主题,他想让眼前的她自己启动话题。
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件事了,如果你们帮不了我,我可能活不下去了。”
我和搭档保持着沉默静静等待着。
停了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抱着怀里的垫子终于开了口:“我……我是外科医生,有时候会在急诊值班,半夜经常会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都是一些突发性的事故。虽然值班很累,但总体来说还好,直到那件事……”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把怀里的垫子抓得更紧了。“那次我被叫起来处理一个车祸事故,开车的是个孕妇,半夜出了车祸。送来的时候有几处内脏破裂,有大出血。当时情况非常复杂,看了诊断结果我几乎立刻就判断出……判断出胎儿应该是不能要了,否则两个人都有危险,不仅仅是麻醉,还有……你能理解吗?”
搭档点点头:“我可以理解。”
她:“所以一方面忙着止血,让护士通知不在班的同事来院准备手术,另一方面赶紧通知家属,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来,最后经过他们同意后在手术期间做了引产……忙到快中午,才把患者推到观察室。当时我累坏了,胡乱冲了下澡,多一步都不想走就倒在更衣室睡着了……那天,并没做那个梦。之后看孕妇脱离危险,按照惯例,签字交接,很快,我就把这件事忘了……大约……大约在一星期后……也就是……就是……那个被做掉的胎儿的头七……我……我……”恐惧开始慢慢扭曲她的脸,我快速瞥了一眼搭档,他正微皱着眉很专注地在听。
女人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那天之后,几乎每隔一两天我都会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就是那天接急诊的走廊。走廊里一个人没有,静悄悄的,开始我觉得很奇怪,推开几个房门找人,但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就开始害怕了。然后……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很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儿像是……老鼠在啃食什么,也有点儿像是什么动物在磨牙的声音,但仔细听那个声音又没了……我在走廊里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只有回音,然后我吓坏了,跑到一个房间拉开窗想跳出去,但窗户拉开却是墙,厚厚实实的砖墙,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是这样,都被厚实的砖墙封死了。我跑到走廊想找大门……后来……后来……”看起来她的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抓着垫子的双手青筋毕现。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我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努力做了个吞咽动作,仿佛在拼命压制下去什么:“后来我看到很远很远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大门,看起来应该从那里能出去,于是我就赶紧往那个方向跑。跑了几步,我发现除了我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别的声音,我回头看,看到一扇门很慢地打开了一条缝,只有很窄的一条缝,有什么东西从门里爬了出来……我……我怕……”这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搭档尽可能动作轻柔地把椅子拉到沙发前,握住她的几乎紧张成爪子状的手,轻声告诉她:“没关系,说下去,没关系的……”
她惊魂未定地盯着搭档:“我……我……我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东西爬了出来,是、是个胎儿……后面……后面……后面拖着长长的脐带……我吓坏了,转身想跑,但是回过头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堵墙,没有门……我再回过头的时候,那个……那个血淋淋的胎儿已经爬到我脚边了,抬头看着我,张开嘴,对着我……对着我笑……笑的时候……笑的时候露出满嘴尖尖的牙齿……这时候那个细细的磨牙声,又……又响起来了……然后有个很尖、很细的声音问、问我……问我为什么害死它……问我为什么不救它……我、我就吓醒了……”说完她似乎紧张到极致的神经突然松弛了下来,几乎瘫倒在沙发上,要不是搭档及时托了一把,恐怕她会一头栽倒下去,仿佛虚脱了一样。
搭档转过头:“水,快点儿,水。”
看着她喝下水后重新靠回沙发背上,我望向搭档,此时他正不解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我忍不住开口问:“那么,从那次到现在,有多久了?”
女人无力地抬起头:“马上就四个月了,我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现在我不敢上班,每次在医院的走廊上我都会抖个不停,眼前全是梦里的场景,而且……而且有时候出现幻觉……眼前的人突然都消失了,一下子就好像……我被重新拉到那个噩梦里……好几次转身要跑的时候,撞到别人才能回到现实……虽然就几秒钟的时间,但你知道吗,那种感觉无比地漫长……而且太……太像真的……太可怕了……”我留意到她捧着水杯的手因恐惧而剧烈地抖动。
“那么,”搭档皱着眉,“你最开始说想过很多办法,能告诉我们你都试过什么办法吗?”
她再次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这样做就会窒息似的:“我吓到不行,去过庙里、去过道观、试过很多次拜佛烧香,发现没有用。之后还找过朋友介绍的‘高人’来指点,在枕头下面放过剪刀,床头贴过符,求过各种圣水摆在家里,床头柜,还……还用自己的血供奉过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神的像……那是一些朋友介绍的……”说着她亮出手臂内侧,皮肤上有一些明显刀伤的划痕,不过看起来已经愈合有一段时间了。“我……我请过各种护身符……还有佛珠,手镯,戒指,玉佩……后来还有人建议我请僧人做过超度,我照做了,跪了整整一天,但都没用,一点儿用也没有……”说着她又有点儿要虚脱的架势。
搭档:“好,我们知道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放点儿轻松的音乐,我们商量一下就来,好吗?”
女人疲惫地点点头。
“如果能睡着的话,你睡一会儿也可以,在这里是安全的。”搭档口气极为温和。
她苦笑着摇摇头:“没用的,我试过。目前看我只有在公交车上才能睡着,别的地方都不可以……否则……”说着她翻出手机,依次打开一连串的闹钟。我看到了,每个时间点间隔只有三五分钟而已。
打开音乐后,我们退出催眠室去了书房。
搭档关好书房门,从抽屉里找出香烟打火机,走到窗边,打开,然后靠在另一边的书架上点燃香烟,看着窗外。
我忍住了去拿烟的欲望,转身坐在门边的小沙发上:“你觉得,这个情况……”
“真好玩!”那家伙双手插在裤兜里,叼着烟眯着眼,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好玩?”
“嗯哼。”看起来他很高兴的样子。
我:“你是说其实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看着他单纯的表情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不觉得……嗯……很值得同情吗?”
他拿下嘴里的烟收起坏笑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如果,同情就能解决问题,那我肯定会同情。同情并不解决问题,是吗?So,同情在这里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我懒得和他较真儿:“那你听出什么问题了吗?”
“当然!”
我:“说来听听。”
“首先,”他把手里的烟塞进窗台上的一个瓶子,盖好盖子,然后回到书桌后面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她把一些不喜欢的东西叠加进了梦境,例如医院的走廊,就是她值班的那条走廊。其次,等等,按照这个推论的节奏,虽然我们完全可以分析出她的问题所在,但是就现在的状态来说她没办法接受,并且扭转来自心理恐惧的这个事实啊……我想想……”说着他盘起一条腿交叉手指开始低着头无声地嘀咕起来。
搭档没头没尾的这段听得我一头雾水,但既然他已经进入到自我梳理状态,我也只好保持着沉默。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我想起个人,能帮她。”
我:“什么人?你的……老师?”
搭档似乎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不不,他太可怕了,不是他,是一个朋友。”
我:“除了我之外你还有朋友?不是同行吧?”
搭档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孤独的人吗?当然不是同行!”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我知道他又在玩故意躲躲闪闪不正面回答那套把戏,“到底是个什么人?”
“嗯……”他挠挠头,“是个……嗯……对民俗方面比较精通的人……最擅长的是画符和批八字等,偶尔也看相……”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你你你你你!”一时间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搭档:“这个人真的很在行的,能解决她的问题。”
我:“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那什么是重点?”
要不是有患者在诊所我几乎就喊出来了:“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假如,假如你只是找个人冒充神棍充当安慰剂或者倾诉媒介我都接受,毕竟,那也算是方式方法……”
“不,”他一脸正经地打断我:“这个人不是神棍,是真的精通那些……”
我:“你闹够了没有?憋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你知道这事儿如果传出去的话,我们会被同行怎么看吗?”
“不传出去不就完了吗?”搭档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传出去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我在乎,这很糟。”我平静下来企图让他放弃那个离谱的想法,“这不是正常的途径,也违背了我当初答应你开这家诊所的初衷。”
“没有违背,而且……其实也不糟……嗯……不太糟,我明白你对这事儿的看法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相信我,这次请你也一样相信我,我不会把事情搞砸的……”
“这不是搞砸不搞砸的问题……”
“好了好了。”搭档不耐烦地再次打断我,“多大点儿事儿啊,真的没关系的。”
“这次你太过分了,我们是心理诊所,不是阴阳馆。”
他咧开嘴笑了:“就当客串一次阴阳先生也没什么不好。”
我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你疯了,一定是疯了。”
他微笑着盯着我的眼睛:“相信我,这个世界早就疯了。”说着他抄起了电话。
“这件事,我们可以帮你,现在我还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我相信成功率比较高。”搭档表情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
“真的吗?真的吗?能把我那段记忆彻底抹掉吗?能保持多久?以后也不会再想起来,能彻底忘记吗?”她由于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搭档:“不,我的意思是说,彻底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简单地帮你抹去记忆。”
她的表情从惊喜转到失望:“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帮我解决这种事情……”
搭档:“我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这件事你得来,但是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先别紧张,不是要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是其他什么奇怪的仪式,并不复杂,只是需要你配合而已。假如你不愿意,那么我们什么也帮不上。”
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你……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方法吗?我想听听看……不是不相信你们,我是真的怕了……”
搭档点了点头:“没问题,但你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你不如实回答,谁也帮不了你。可以吗?”
她疑惑地望着搭档:“你问吧。”
搭档:“首先,你要仔细回忆一下,事发当晚,你的判断,真的是正确的吗?有没有可能误判?我的意思是说,其实胎儿是可以……你明白吧?”
她凝重地点点头:“这个我确定,没有误判,这种情况我是很谨慎的。后来赶来的其他医生的判断和我是一致的。”
搭档:“很好,第二个问题: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吗?我是说你曾经有过类似的手术经历吗?”
她:“没有,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搭档:“那么,参与手术的其他同事……有没有被……纠缠?”
她:“没有,只有我,可能是因为最初我提出的吧……我真的……当时我真的完全是从专业角度考虑的,没想到……”
搭档打断她的痛苦自责:“好了,我最后再重复一遍第一个问题,你的答案是同样的吗?仔细想,不要着急回答。”
她低下头想了最多几秒钟:“我确定。”
搭档:“很好,那么现在我来跟你说明情况:我认识一个人,不是你所说的那种‘高人’,但是这个人……嗯……怎么说呢,擅长沟通阴阳两界,他不会对你提任何奇怪的要求,也不会收你任何费用,你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就可以……”
她拼命摇着头:“不、不、我不信,我见过很多了已经,都是骗人的,没有一个有用的,我不信……”
搭档笑了:“信不信,你决定,但是你见过之后再下判断可以吗?选择权在你,你来决定,而不是他或者我们。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见到他觉得是个骗子,那么我们立刻回诊所,接下来我们就着手帮你抹去那部分记忆,你看怎么样?”
听搭档说这句话我心里一惊,因为他所说的抹去记忆是不可能的,至少我做不到。
她又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我,看了看搭档:“好吧……现在吗?”
搭档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现在就走,不用通知他,那个人应该知道我们今天会去。”
他口气听起来越来越像个神棍了。
搭档的朋友是个头发花白、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清瘦,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淡定平和的气息,但眼神所流露出的一些什么东西又和那种淡定平和格格不入,似乎是凌厉?细看却看不出来哪里凌厉。反正那个眼神会让你觉得他所说的是不容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