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没发生的不能算事实吧?”
女孩:“如果发生了,可人们并不知道呢?”
搭档:“怎么可能,1999年早过去了,我们不都是好好儿坐在这里吗?”
女孩:“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
搭档:“真实…嗯?你是说,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
女孩:“还没有,大约在3个月之后会发生——在原本那条时间线上。”
搭档:“呃…稍等一下,我有个逻辑问题没搞清。你刚刚说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但是没人知道。但是,现在你说3个月之后会发生?这个解释不通吧?”
女孩:“这要看你在哪一条时间线上。”
搭档:“你说的时间线就是这个意思?”
女孩:“是这样。”
搭档:“那么,既然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现在呢?我们的交谈,我们的当下其实并没发生?”
女孩:“当下是现实的。”
搭档:“你不会是说我们都已经死了吧?”
女孩:“不,还活着,因为我们现在身处在另一条时间线上。”
看得出搭档已经被她搞糊涂了,我也是。
搭档:“我想我有个逻辑关系没搞清楚…”
女孩打断他:“我知道,让我换个方式来说吧。你能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吗?”
搭档瞟了一眼桌上的台历后说出年月日。
女孩摇了摇头:“你认为自己正身处在21世纪的某一年,但是实际情况是,我们从未进入到21世纪,一直停留在1999年8月17日。大约在3个月之后,会发生一连串事件,那将是整个人类世界的终点,那一天被我们称之为‘世界末日’。”
搭档飞快地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今年是1999年?”
女孩:“不止是当下,你们所说的去年、前年,甚至更往前,一直反推到1999年,都是1999年。”
搭档:“我们就停在1999年了?”
女孩:“也算停,也算没停。”
搭档一脸困惑:“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说吗?”
女孩:“假如按照原本的那条时间线延续下去的话,在1999年的11月或者12月,就是世界末日。所以我们在延续一条新的时间线,在这条线上没有1999年的世界末日。”
搭档:“那原来的那条时间线呢?已经因为世界末日不存在了?”
女孩:“那条时间线会一直存在,不存在的是人类——我刚才解释了世界末日意味着什么。”
搭档:“哦,对,是人类的末日…”
女孩:“我重新说一遍,请你认真听,就能听懂是怎么回事儿,好吗?”
搭档:“好,我的确还是有点儿糊涂。”
女孩有意放慢语速:“在1999年的年底,会发生一连串的事件,那是毁灭性的、人类无法阻止的灾难。不知道是谁,从1999年8月17日创造了一条新的时间线。在这条时间线上不会发生灾难,整个人类就活了下来,也没有经历世界末日。现在,你和我正在谈话都是真实的,因为我们此时此刻就存在于这条新的时间线上。这回你听懂了?”
搭档仔细想了几秒钟:“听是听懂了,可是你所说的这些,过于…嗯,过于奇幻,你怎么能证明自己说的就是真的呢?”
女孩:“我就是活着的证明,因为我是‘时间的维护者’之一。”
搭档:“‘时间的维护者’是什么?”
女孩:“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条新的时间线原本是不存在的,所以为了让它延续下去,‘时间的维护者’们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让它延续下去。”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枯瘦见骨的胳膊。
搭档:“‘时间维护者’——们?不止你一个人?”
女孩:“不止我一个,但是我不清楚有多少人,也许很多,也许就几个人,具体人数我不是很了解。”
搭档:“如果你们不维护呢?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死掉?还是停在原地不能动了?”
女孩:“不。假如这条时间线因为没有维护而终止,人类会重新跳回到1999年8月17日的新时间线起始点,3个月后,就是世界末日。”
搭档:“你不是说在那条时间线上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吗?”
女孩耐心地向他说明:“对,但是我说了,我们会跳回到原本时间线的1999年8月17日的时间点上,因为那个点是现在这条线的初始点。所以,假如当下的这条时间线不存在了,现在的一切会回到我们现在身处的新时间线初始点,而不是直接跨越到原本那条线的同等位置。”
搭档想了一下,飞快地在本子上画了一张图,并且按照女孩所说的标注上说明和弧线,然后举起来给她看:“是这样吗?”
女孩点点头:“就是这样。”
搭档看了看自己在本子上画的后接着问女孩:“也就是说,你们为了不让人类遭受灭顶之灾,在维护着这条新线,对吧?”
女孩:“对。”
搭档:“那,现在我们身处的这条时间线不是你创造的吧?”
女孩:“不是。”
搭档:“你也不知道是谁创造的,对吧?”
女孩:“对。”
搭档:“好,现在我不能理解的是:我们身处的这条线的创造者是从1999年8月17日开始改变这一切的,但是你说过,末日将发生在1999年的年底。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毕竟那还没发生,对不对?”
女孩:“这个我也不清楚。”
搭档皱着眉看着女孩:“你是从那个起始点开始维护时间的吗?”
女孩:“不是。”
搭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孩:“去年年中。”
搭档:“也就是说你参与维护时间一年多了?”
女孩:“对。”
搭档:“那你是怎么开始的呢?”
女孩:“是一个前任时间维护者告诉我的。”
搭档:“男的女的?”
女孩:“男的。”
搭档:“他人呢?”
女孩:“可能已经死了。”
搭档:“呃…是你认识的人吗?”
女孩:“不是,之前我不认识他。”
搭档:“可能已经死了…就是说你不清楚他死没死是因为没有联系了,对吧?”
女孩:“对,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搭档:“你们联系过多久?”
女孩:“两三次,他告诉了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搭档:“你就信了?”
女孩淡淡地笑了一下:“信了。”
搭档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为什么要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
女孩:“他维护了将近8年,身体恐怕再也经受不住了。”说着,她指了指双腿。
搭档:“嗯…我明白了,维护时间的代价是会让人身体慢慢变成那个样子,对吧?”
女孩:“是的。”
搭档:“这么说来,那个人应该很瘦?”
女孩:“嗯,你要看他的样子吗?”
搭档愣了一下:“你是说…”
女孩回过头看着她父亲,憔悴的中年男人连忙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起身递给了搭档。
搭档惊讶地接过照片,我也走上前去看。
照片中是女孩和一个瘦高男人的合影,两人都是夏装。看得出那时候女孩的四肢还是健康的。而那个男人看起来瘦得不像样子。若不是他的衣着和神态上还算正常,我甚至会怀疑他受过禁食的虐待。照片中的两人都没笑,只是平静地站在一起。
搭档抬起头问道:“就是这个人吗?”
女孩点了点头。
搭档:“他太瘦了,我看不出年龄…那时候他多大?”
女孩眼神中透出一丝悲伤:“25岁。”
搭档吃了一惊:“他大约在17岁左右的时候就…”
女孩:“是的。”
搭档:“你们之后为什么不再联系了?”
女孩:“他只出现在我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另外几次都是我去那里等他,后来他去的越来越少,直到不再出现…我们拍照片的时候他已经很虚弱了。”
搭档:“即便他不再是‘时间维护者’了,他的身体也恢复不过来吗?”
女孩:“恢复不了。”
搭档:“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
女孩:“对,到死。”
搭档:“…原来是单程…”
女孩显然没听清:“什么?”
搭档:“呃…没什么…我想知道,他跟你说了这些之后,你为什么相信他?”
女孩对待这个问题仿佛永远都会用一个淡淡的笑容作回应,不作任何解释。
搭档想了一下:“你见过其他‘时间维护者’吗?”
女孩:“没有。”
搭档:“那你怎么知道有其他人存在的?他告诉你的?”
女孩:“他的确提过,但他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而且我自己也见过记号,那不是他留下的。”
搭档:“是什么样的记号?”
女孩摇了摇头:“别问了,很简单的,不是什么奇怪的图案。”
搭档:“在什么地方?”
女孩:“别的城市。”
搭档:“你没留在看到那个记号的地方等吗?”
女孩:“等了一下午,什么也没等到。”
搭档:“嗯…你是怎么做才能维护当下这条时间线的呢?需要什么仪式?还是其他什么?”
女孩:“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身体自己付出代价就好。”
搭档:“在确定付出代价前,你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时间维护’者呢?”
女孩:“噩梦、幻觉,还有压力。”
搭档:“关于这点,我能问得详细一些吗?”
女孩点了一下头。
搭档:“先描述一下噩梦吧?还记得内容吗?”
女孩:“都是一个类型的:梦到身体变成沙子、粉末或者水,要不就是变成烟雾消散掉。”
搭档:“梦中的场景呢?”
女孩:“普通的生活场景。”
搭档:“那幻觉呢?是什么样的?”
女孩:“时间幻觉。”
搭档:“时间幻觉?我不明白。”
女孩:“有时候我觉得只过了一两个小时,但是在旁人看来,我静静地坐在原地一整天。”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恐慌,接着又恢复到平静如初。
搭档望向女孩的父亲,那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看来女孩说的是事实。
搭档:“呃…这种…时间幻觉的时候多吗?”
女孩:“据说以后会越来越多。”
搭档皱着眉停顿了一会儿:“压力是…”
女孩:“有那些噩梦和时间幻觉,不可能没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