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不得自己何时离开那里,只记得回过神的时候,只捕捉到一抹悄然离去白色的倩影。那一夜,他至今难以忘却,他知道,不仅是那一首词,还因是作词的人。她的身影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她就像是突然降落人间的仙子一般,欣赏完了那一场梅花雨,不知何时,踏着婆娑的月光,悄然离开。
第四十一章 敞开心扉(二)
他忍不住在她的颈间轻轻咬了一下,随着,她的身体轻轻一颤,紧张地说:“如果你心情不好,只是出来散心,那就躺一会儿吧。我在凳子上坐一会儿好了。”她正欲起身,便被他按住身体。
他问道:“大半夜的你坐凳子上做什么?我躺在你身边,让你无法入睡?”
“没有……”他这样紧紧地贴着她,她能安然入睡就怪了。
“又在撒谎,你总是言不由衷。也罢,今晚我不会对你怎样。除非你愿意,我以后都不会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像百花堂里那场错误,我也绝不会再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我突然很想你。想见你,想抱着你,想听你说话。所以,我就来了。我只是抱着你,和你说说话,不会做什么。”他浅浅笑道。
她偏过头看着他,他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的认真的神情绝非是在撒谎。除了在山里,她已经许久不曾听他这般温柔地说话。
她咬了咬唇,道:“想说什么呢?”
“有很多事,一直压着,压到自己都快要透不过气来。我在想,是否说出来,会舒服些。”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洛姑娘那晚同我提过一些……”她抿了抿唇,算是承认她知道他曾经有段不堪的过往。
“既然知道,为何上次却要撒谎?”
“……我怕你会杀了我。”她有些紧张。
他笑了起来,“我若想杀你,你以为你真的能活到现在?”
她沉默。
“你相信她的话吗?”他问。
“相信。”她答。
“为何?”他又问。
“一个将死的人,眼神是绝对不会骗人的。”她说。
想信,但又不想信。这是他最矛盾的地方,内心的痛苦没有人体会。信了,若是抓错了人,他这么多年的痛苦煎熬又算什么?所以他宁可选择不信。
他抱紧了她,叹了口气,道:“那半年的时间,是我人生中最惨痛的岁月,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离我远去,而被迫接受非人过的日子。”
“如果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那就不要说了。”她听得出来他声音中透露的压抑,她不想看他痛苦。
他摇了摇头,道:“不,我今晚就是想说一些事情,这样才会觉得不那么胸闷,不那么压抑。若是等明日,我彻底清醒了,我什么都不想说的。知道么?我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一朝皇榜中状元。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我二十岁那年,我中了会元,只差春季殿试,我便可以平步青云,完成自己多年的心愿,立志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只因为这张脸,给我带来人生最惨痛的浩劫。”
在没有上京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竟然会与他长得七分像,这个人便是金碧皇朝的三皇子上官寻。而他的王妃则是一个疯狂的女人,一个疯狂到不仅毁了自己,还毁了他前半生的女人。这个女人便是夏之洛,一个貌美却心如蛇蝎的女人。
即便是六年过去了,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日与几个书生从太白楼一番浅酌,正要结账离开,突然一个穿着华贵,长相又十分漂亮的女人睁着蒙眬醉眼扑上来就抱住他叫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上官寻。
同行的书生都笑取笑他桃花盛旺,可谁又能预知这是人生中一场毁灭性的桃花劫。
当时,他很委婉地推开了这个女人,然后离开。
殊知,事隔三日,他走在路上好好的突然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被人绑架到客栈内,而将他绑来的那个女人,正伏在桌前喝着酒,见他醒来,便冲过来抱着他,哭着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求他别走。
从这个女人醉酒的言语中,他得知她情场失意,因为得不到夫君的爱,而借酒消愁,并错将他误认为她的夫君。他不停地躲避她,并好言相劝,试图让她清醒。谁料,她突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抱住他,强吻他,甚至动手去剥他的衣服。他用尽力气将她推开。
不知她是疯了还是酒真的喝多了,不知是哭还是笑,毫无预示的开始宽衣解带,直至将衣服全部脱光,然后扑向他,疯狂地撕开他的衣服。
他难以接受这样美丽优雅的一个女人,竟然会做出这等羞耻的事来。为了让她清醒一点,他不得不再次将她推开,并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却不想正因为这一记耳光惹火了她。她再一次命人弄晕了他,然后这次,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她卖进了撷香阁。
撷香阁是金碧皇城京都最大的勾栏院,之所以经久不衰,不仅是因为那里的姑娘漂亮,懂得取悦人,还更因为这是一家男女同娼馆,吸引着形形色色的客人。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品妤见着,便道:“别再说了……”
他摇了摇头:“我早已不怕揭这个伤疤了。无论何时,伤口都是在痛。多揭一次,不过是多痛一次,何妨?最初的日子,我砸光了屋内所有的陈设,每日都耗进了力气,只为了离开那里。可恨的是,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老鸨将屋内的东西全部搬空,只留下一张床,并将我的双手双脚全部锁住,连让我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从那以后,便开始了我人间炼狱般的生活。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的折磨,都是难以想象的。人生就是这样毁了,什么男人的尊严,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在那半年里,被迫接受的是难以想象的屈辱与羞耻。每日如腐尸一样的活着,唯一能做的便是瞪着双眼,仇恨地看着那些人,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进出那个房间的人的嘴脸。我发誓,只要有朝一日,我能活着离开那里,我一定会让这些人下十八层地狱。直到半年后,‘夏之洛’再一次出现,我终于离开了那里。但她却告诉他,她不是夏之洛,并给了我一笔钱和一份写满了人名的名单,将我和母亲送出京都,但离开京都没有多久,母亲便去世了。之后我离开了家乡,一路漂泊到了白虎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母亲去世,留下他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活在人世间,有那么一刻,他想过追随母亲而去,但是让他放弃轻生的念头,却是那份名单。
“知道那份名单是什么吗?”他涩笑。
品妤怔住了,瞳孔微微收缩。
看着他痛苦而带着恨意的笑容,她顿时便明白,原来在山洞里,她无意中看到的好份名单,竟然是那些客人的名单。
看她的表情,他便知道她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他又笑:“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那份名单,我想这世间早已没了一个叫司行风的人。”但也正是这份名单,将他真正推进地狱,万劫不复的地步,如今的他,是个满手沾满了血腥的刽子手。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然后对他说:“别说了,别说了,就当我求你别说了。”
他抽出手,点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一个噤语的手势,“嘘,你今晚的角色就是做一个倾听者。”说到这里,他沉默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独自一人陷入那段回忆。
夏之洛给他的银票,他全部撕了,那种肮脏的钱,他一分都不会用。到了白虎国,无处可居,便留宿于寺庙中。住持师傅说他尘缘未了,身上的戾气太重,若是长时间深入泥沼,不能及时回岸,将会万劫不复。
后来,他无意中偶遇前来上香的贵妃娘娘花清琳,同样又是一个爱慕上官寻的女人。这个女人同样也来自于金碧皇朝,只曾受夏之洛陷害,与三皇子上官寻无缘,而赌气远嫁他乡,嫁给了声名昭彰的西陵川。
初见到花清琳的那一刻,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难以置情,便立即想到夏之洛。可见对花清琳,最初,他从未有过好脸色。只是花清琳与夏之洛不同,是个可怜的女人,还是个痴情的人,虽然嚣张跋扈,虽然将他当成曾经暗恋的对象,但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若是说为他去死,他相信她一定愿意。他之所以后来信她,是因为他和花清琳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夏之洛。
花清琳拥有王宫中所有女人所没有的法码,便是白虎王西陵川唯一的子嗣,年仅一岁的西陵伏。保住花清琳这个外族女子在后宫的地位,保住她的皇子,这是他想翻身的契机。但只凭花清琳,还不能实现他的期望。能够帮他达到目的的,就只有西陵川。
西陵川要的是稳住西陵家的天下,要的是唯一的子嗣登上王位。
他出卖了所有,甚至出卖灵魂,承诺替西陵川平外戚内乱,铲除判党奸细,而将自己拱上风浪的尖上,几次大难不死,终于换来了如今的权势与地位。
所有一切,目的只为复仇。
每天夜晚,他看着那份名单,他看着那些人名,恨不能将内心的仇恨化作团团火焰,将这名单上的人统统烧死。
每当回想起撷香阁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煎熬过来的。他恨夏之洛,恨那个从未谋面却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上官寻。在得知上官寻为救夏之洛坠崖的那一刹,他受到了沉痛的打击。他不明白,为何那样一个蛇蝎心肠又疯狂的女人,会值得这个男人爱得那样疯狂,甚至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而换回她的命。这个问题他一直苦想了五年,怎么也想不通。
直到重遇夏之洛,他发现令他惶恐的事实,真正的夏之洛早在几年前已经死了,而现在活在夏之洛身体的女人是来自异时空的陌生人,将他从炼狱里救出来的也是这个陌生人。
他想了五年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却在那一刹明白了,上官寻爱的不是那个疯狂的夏之洛,而是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恩人,他却疯狂地折磨了她一夜。
他痛夺,他矛盾,这么多年的折磨,究竟算什么。所以,他宁愿相信那个女人说得全部是假话。不管她是谁,他都当她是夏之洛。
仇恨的火种只会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燃烧。
他曾经对天发过势,只要他一天不死,他便要那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下十八层地狱。
住持师傅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今他已经坠入仇恨的深渊,难再爬上来。
如今只差最后一个该死的何文虎,他便不用在深渊边缘苦苦挣扎了。
品妤见他半天不说话,担忧他,于是偏过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无焦距的看着半空发呆。
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侯爷……”
司行风回过神,调整了个舒适的位子,抱着她的双臂收紧。他将脸埋在她耳后的发间,幽幽地叹着气。
品妤咬着唇,想了想,便道:“如果有事埋在心里比说出来还要痛苦,那就说出来吧。”
司行风抬起头,暗吸了一口气,贴着她的发际,似是自嘲:“人生在世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已,不想去做,却又不得不做。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是不是很卑鄙?”
品妤咬了咬唇,他这话是指她么?她早已不后悔遇到他,也不后悔随他出宫。
她淡淡地道:“你能救那么多人,何故要为难无辜的人呢?既然为难,那就不要做。”
司行风回过神,不禁皱眉,遂问:“为何?”他想知道自己矛盾纠结的原因所在。
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会有仇恨,只因为放不下。若是一辈子放不下,一辈子都要生活在痛苦之中,一辈子都不开心。既然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为何让这个全新的生命,跟随着曾经的痛苦生活一辈子呢?”
她知道撷香阁失火的事,李老鸨的死,定与他有关。虽然她能明白他内心无法弥合的痛,但她不希望他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中。一辈子放不下,一辈子活在仇恨中,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他又一阵失神,口中不停地重复:“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
她抿唇,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于是转问他:“其实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对吗?”
他恍神,目光幽远地看向桌上的烛台,隔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我的家乡在金碧皇朝的西南方向,往西北走一点,便与白虎国接壤。这里,只是后来方便做事而建得宅子。”
她以为是他的家呢,原来是后建的。她不禁又问:“那为何取名苏园呢?还是说你本来姓苏,单名一个穆字?”
他说:“不,司行风是我的本名。我娘姓苏。”
原来是这样。她不禁想,建立苏园,是一种缅怀和思念吧。
“这里很美。”她由衷地赞扬。
他笑而不语。
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渐渐,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开来,空气突然之间变得稀薄起来。
耳边吹拂着阵阵热气,品妤不敢太用力的呼吸。原本轻微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起来,她整个人紧张至极。
他的双臂收紧,她在他的怀中感觉快要透不气来。就在她以为快要被勒断气的时候,他却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
她抬眸看他,他的脸庞近在咫尺,烛火的光亮被他的身体挡去了大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唇角上温热的触碰,她仿佛听到了心掉落深谷的声音。
这个吻就像是点点火星一样,遇到炙热的空气,一下子燃烧起来,速迅地将她和他点燃了。
他说过他不会强迫她,可是他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诱引她。
他极其的温柔。
十指的紧扣,身体的交缠,韵律的默契,他带给她的是前两次不曾体会的感觉。空洞的身体一下子被填满,就在颤动的那一瞬间,仿佛她已不再是她,身体没了重量,轻飘飘的浮上了半空……
第四十二章 利箭无情(一)
自从那一晚过后,每到夜幕降临,司行风便会出现在品妤的房中,似乎他与她同房已然成了种习惯。
但是,只要天一亮,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冷漠的平远侯爷。偶尔与他视线有交汇的时候,他最多只看她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即便是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依然是那种不冷不淡的态度。然后到了夜晚,俨然又成了另一个,温柔而热情,与白日里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
她渐渐恍惚,她是不是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一个美妙的梦境中,不肯醒来?
又是一个似梦似幻的夜晚过去了,她从睡梦中醒来,屋外的光亮将屋内照得通透,已是晌午。
她坐起身,丝被不经意地滑落,一阵凉意直向她袭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体未着寸缕,她惊惶地将丝被拉至胸前,瞪着眼睛,看着丝被上的花纹,一阵失神。
若不是身体的酸痛,让她回想起昨夜是怎样的纵情,她不禁怀疑昨夜又是一场梦。
脸颊不禁变得滚烫,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有睡过头,今日却是破天慌第一次。
她未曾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一步,从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断地压抑着自己情感,不让它在他的面前泄露。可悲的是,她发现无法避免的面对他的时候,她依然控制不住,深深沉沦。
她涩涩地笑了笑,她真的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如今的她越想越多,越想得到却越是得不到。她变得贪婪了。这样不好。
她咬着唇,迅速地穿起衣服,下了床。
最初的时候,她会担心丫环小厮们撞见司行风从她的房中离开,后来她发现她的担忧根本是多余的。苏园上上下下早已知晓她与他的关系,就算是某一日他宣布纳她为妾,也不会有人觉得惊讶。
别人怎样看她,对她来说,都无伤大雅。她本就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和想法,只是担心这事若是传出去,或多或少会烦扰到他。她不想因为这事,而让他烦扰。
打扫完他的寝室与书房,她正打算去园内修剪一下蔷薇花,意外听到春桃和夏荷两个小丫头在花园内闲聊。
春桃说:“哎呀,吓死我了,方才公子的脸就跟锅底一样的黑。我到苏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发这么大的火。”
夏荷说:“可不是,就连老夫人忌日的时候,最多也只见着公子喝酒,喝多了便是睡觉,也没见着像方才一样。也不知他跟那许家小姐是怎么了?”
春桃说:“是呀,公子这么些日子,对那许家小姐有多喜欢呀,每次那许家小姐来苏园,就跟招待皇亲贵戚一样,就连她身边的那个叫燕儿的丫头都耻高气昂的。可是方才,我看那许家小姐的脸就跟变戏法一样,红了黑,黑了白,怪可怜的。”
夏荷说:“可怜什么呀。我觉得那许家小姐根本就配不上我们家公子,人长得娇滴滴的,身子板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跑,每次看人都是鼻孔朝天。虽然不会对我们大呼小叫,但若是哪一天当了咱苏园的女主人,还指不成能傲气成什么样。再说了,你也不想想许家有钱又怎么样,她爹可是远近闻名的一只色老虎,这京都谁不知道她爹缺德事做太多了。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那两只色眯眯的眼见了女人就转不动了。瞧瞧这京都多少良家妇女被她爹白白占了去,活该这辈子都生不出个儿子。这种人家的女儿,要是嫁进咱们苏园,咱们苏园的丫头以后都要倒霉了,保不准哪天就落进她那色狼老爹的魔爪下。公子今日将许小姐赶出园子,照我说,老天有眼,让公子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
春桃说:“嗯,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品妤姐,品妤姐虽然话不多,可是事事都照顾我们,为我们着想,不知公子会不会将品妤姐收房?”
夏荷说:“说不准会呢。这阵子公子每天清晨都是从品妤姐房里出来呢。”
品妤听至此,终于忍不住出声:“嗯哼!”
两个小丫头一见是品妤,惊慌地双双喊了一声:“品妤姐。”
“事情都做完了?”本来她并不想听两个小丫头咬耳朵,但听到司行风将许碧柔赶出苏园,她便忍不住驻足,谁知两个小丫头越说越不像话。
两个小丫头耷拉着脑袋不敢吭气。
品妤见着,叹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因为这两个小丫头在背后嚼舌根而生气,接着便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夏荷便抢着回答:“品妤姐,方才许家小姐来找公子,守门的阿福照常将她领进偏厅,谁知公子一见着她,不问青红皂白便将阿福训了一顿,并说以后不相干的陌生人,不要随随便便领进苏园来。”
春桃接着说:“许家小姐很尴尬,强扯了笑意说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公子了,问公子这段时间上哪去了。谁知公子冷冷地对她说他上哪何时需要她这个不相干的外人来管了,接着就命阿福送许家小姐出门。许家小姐的眼泪当场便落了下来。”
夏荷补充说:“后来关大哥命我们所有人都走开,接下来的事我们就不清楚了。”
品妤皱了皱眉,道:“你们若是没其他事做的话,先帮我修剪花枝吧。”将花剪递给她们,她便匆匆向偏厅走去。
到了偏厅,便见关群守在门外。关群见到她,微微颌首,并以眼色示意她暂时不要进去。
她吸了口气,便立在关群的身侧。
突然,只听“哐”地一声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品妤定睛一看,是个做工精致的糕点盒。各式各样的糕点散了一地,脚步滚落着一个砸坏的黄金鹅油酥,十分可惜。
接着,许碧柔尖锐的哭泣声响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非要这么对我?我知道你跟你那个贴身侍婢之间不清不楚,我不介意。但是你知不知道?这些糕点是我亲手做的,我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做出来的,你居样这样对待?为何一段时日不见,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司行风冷笑一声,嗤道:“你愿意花两个时辰做是你的事,跟我有何干系?变了一个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许碧柔,你对我了解有多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都做过什么事么?都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对一个陌生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甘愿托付终生。”
许碧柔一时间无言以对。被他这么一说,她不禁开始变得仓皇不安。似乎自打认识苏穆以来,除了知道他是海德绸庄老板的表姪,住在苏园,一切均无从所知,甚至连他喜欢什么,每天做哪些事情都不知道。
每次约会,要么是在苏园里,要么他派人去接她去一些僻静无人烟的地方。除了花神祭那天,他从不与她去逛市集,不与她去酒楼吃饭,更不会与她去游船。虽然她乐意两人独处,但偶尔也会忍不住提出这些要求,谁知他莫名地板着脸反驳,然后留下她一个人拂袖离去。然后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寡言少语,大多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讲话,有时候她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对着空气在说话。她一直以为他生性喜欢静,所以这些她都不在乎。他越是这样冷淡的对她,她越是爱他,爱到恨不能对他掏心挖肺,她也不知自己是究竟中了什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