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女子停下来,轻挽衣衫,遮住肩上那层细密的香汗,看也不看那些银票珠宝,面上恢复清冷孤傲,再次福身,沿着长梯款款而上。

台下众人哪里肯依,嚷嚷着就要冲上去。

乐开花的老鸨一边让人收拾那些珠宝金银,一边笑道,“众位别急,大家都知道清水的性子,她若欢喜,您一两银子没有她都愿意,若不和她心意,您就算给她金山银山也枉然。来来,今日夜里献艺的还有凌欢、月如…”

高台上丝竹再起,又有女子登台弹琴献技,初曦没心思再看,顺着长梯看去,见叫做清水的女子已上了三楼,突然回身淡淡一瞥,目光似落在她面上,清冷的面容突然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转瞬而逝,很快那道纤细婀娜的身影便消失在重重飘逸的纱帘后。

“有意思!”初曦哂笑一声,仰头往嘴里丢了个花生,挑眉笑道,“你说清水姑娘是不是看中了本陌长,刚才那小眼神是不是让我上去?”

“初曦。”宫玄抬眸唤她,俊容凝重,“你知不知道,你脸皮厚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初曦得意的耸肩,突然眼珠一转,斜了男人一眼,“你这是夸我吗?”

宫玄一挑眉梢,“自然!”说罢撩袍起身,走到身后放着古董玉器的木架前,在第二排的第二个格子中间,

探手进去,微微一转,只听微微一声木头滑动的闷响,木架缓缓向两边错开,露出一条密道。

他转身伸臂,轻笑道,“来,我带你去亲自问问她是不是看中了咱们英俊威武的张陌长?”

初曦满目惊疑,看了看那条密道,又看了看宫玄,默了一瞬,才将手放在他手心,立刻被他握住,带着她,先一步踏进暗门。

暗门无声阖上,将喧哗阻隔门外,密道中木梯蜿蜒而上,两壁燃着长明灯,烛火如豆,在封闭逼仄的密道内洒下幽暗清寂的冷光。

男人的手温凉,紧紧的握住初曦的手,一步步缓缓沿梯而上。

初曦面容隐在男人高大的暗影中,神情不明,这个时候如果她还认为宫玄只是一时兴起带他来烟雨阁,如果还认为隔壁坐了那人只是巧合,如果还认为这条密道只是意外的话,那她就是个十足的傻帽!

宫玄说十日内让楚韶代替楚云舟坐上太子之位,并不是信口乱许,也许在他们来东渊之前,他已经开始准备,或者在更早之前,楚云舟还未攻打大夏的时候,宫玄的势力已经渗入东渊。

这个人有太多她不了解的地方,除了他的身份,其他的,她几乎是一片空白,这样的他们,真的能走到一起吗?

初曦无声一叹,前面的人却似有感的停了下来,回首看着她,背着光,男人的眼睛深邃如夜,又如银河一般的宽广辽阔,探不到边际。

“初曦,这条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赚前方不管是黑暗还殊明,也只有我一人前往,如今,你闯了进来,我便不允许你退缩半步!我会将我的一切都放在你面前,你可以唾弃,可以不屑,却不可以离开,懂吗?”

初曦直直的看着他,目光澄澈炯亮,良久,微笑点头,“我会努力!”

“好!”宫玄极轻的吐出一字,不再多言,只握着初曦的手越发用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再次出现一道暗门,宫玄打开,领着初曦出去,转过一道屏风,初曦毫不意外的看到老鸨和清水跪在雪白的地毯上,垂头恭敬的喊道,“玥甲(玥辛)参见主上!”

老鸨依旧是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一身艳俗的绫罗绸缎,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只是此刻面容冷肃,神情凛然,和在门口看到那个招揽客人,嬉笑怒骂的老鸨判若两人。

宫玄淡淡点头,“去吧!”

“是!”两人齐声应道,躬身缓缓退下,从头至尾,不曾抬头看过一眼。

初曦想到在门前老鸨在自己身上那一蹭,和当时嬉笑怒骂的表情,忍不住浑身一抖,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而,宫玄的手下在这方面都是实力派,当然,也有偶像派,比如墨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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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楚涯(一更)/

房间只是普通的客房布置,然细看又有不同,这里没有那些姑娘房中的艳红花帐,没有让人发腻的香气,没有妆台首饰,只是一间干净雅致的卧房。

桌子上还摆着饭菜,腾腾冒着热气,似是特意为他们两人准备的,初曦晚饭没吃,刚才也不过吃些水果,此时不问也不想,坐在椅子上边吃边等着看好戏!

果然,很快隔壁响起一声尖喝,“大胆!我们爷在这里连续等了四日,你却告诉我清水被人接走了?我看你这烟雨阁是不想干下去了!”

然后是老鸨惶恐的声音,“二位爷息怒,小人也没有办法,谁不知道大司马在北府权势滔天,不是我等小民能招惹的!二位的诚意清水也心知肚明,本来今夜是要来陪您二位的,谁知司马大人突然派人来把她接走了,我们也是不敢拦啊!”

“大司马算个什么东西!马上把清水姑娘给我接回来,否则我今晚就让人把你这烟雨阁拆了!”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老鸨惊道,不断的哀声乞求,“两位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人,司马大人那小人真是不敢惹啊!小人这就去挑两个水灵的姑娘让他们送上来,今夜所有的花费小人一概全免!”

那男子刚要再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含“让她下去吧!”

老鸨如蒙大赦,一路千恩万谢的走了。

门一阖上,那老者一拂衣袖,将桌子上的杯盏全部扫到地上,沉喝道,“南宫崇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是!”旁边的内侍瑟瑟应道,小心的问道,“奴才这就派人去司马府将清水姑娘接回来!”

“放屁!”老者怒喝一声,一脚踹在内侍的肩膀上,“难道你想让朕明日就成为东渊大臣和百姓的笑柄!”

“不敢,奴才不敢,是奴才考虑不周!”内侍被踹倒在地上,也不敢起身,跪伏在那里瑟瑟应道。

“去,看看,清水是不是真的去了司马府?”

“是,是!”

那内侍连滚带爬的起身,“吱呀”一声门响,隔壁再次安静下来。

东渊楚皇原来好这口,啧啧,后宫三千佳丽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犯得着跑这来受气?这人啊,就是对拥有的永远不知足,得不到的反而是宝贝。

这边初曦一叹,继续小口喝汤,突然身后门被撞开,一醉酒男子搂着一个衣衫的女人闯了进来,愣了愣,返身往回赚口中含糊不清的喃声道,“错了、走错了!”

刚一出门,突然后领被人拽住,一把拖进了屋子,高瘦男子倒在地上,睁开醉醺醺的双眼,一抬头,便看见一双穷神恶煞般的眼睛,瞪着他一字一顿的怒道,“二、丫!”

张涯立刻醒了酒,四顾一望,惊道,“小、小爷,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在淮阳军营里,怎么跑这来了?”

张涯眼珠一转,立刻抱着初曦的大腿哭道,“小爷我总算找着你了,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初曦抱胸看着他冷笑,转眸一瞥,见被二丫带进来的那个青楼女子还愣在一爆似乎傻了眼,初曦下巴一点门口,“劳烦出去一下,把门关好!”

女子忙不迭的点头,踉跄的起身,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初曦一撩衣袍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少给我装!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张涯立刻不嚎了!

原来初曦走后,张涯一个人在军营里呆着无聊,而且参军的时候他本来就是不情愿,初曦不在,他更不想再继续耗下去,所以趁上山训练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跑路了,不对,还带着一只狐狸。

初曦听的眉头越皱越紧,“你跑就跑了,怎么会来北府?”

身后突然传来清淡的一声,“因为他本就是东渊人!”

张涯一怔,看向初曦身后,才发现房里还有一人,立刻笑道,“您是小爷的朋友?”

“少废话!”初曦冷喝一声,疑问道,“你既然是东渊人,为什么跑到大夏去打劫?”

张涯盘膝坐在地上,理了理乱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谁打劫在自己家门口?”

初曦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

“张涯,原名楚涯,东渊大皇子,当年深受圣宠的贞妃所处,自小熟读诗书,聪慧过人,十五岁时被封为锦王。昭圣一十五年,贞妃出宫拜佛,锦王陪同,山路上遭到皇后和南宫崇派去的人杀手暗杀,贞妃为救锦王而亡,锦王在属下的一路护送下逃亡大夏,十几年来辗转多地,流落成草寇。锦王殿下,此时回来,是为复仇而来吗?”

自宫玄开口,张涯便收起了脸上一贯嬉笑的表情,此时缓缓起身,直直的看着宫玄,“阁下是何人?”

宫玄淡抿一口清茶,缓声道,“锦王封王仪式上,本宫还亲自来东渊道贺,锦王可还记得?”

“你是、”张涯双眼大睁,震惊的看着他,“大夏太子、宫玄!”

宫玄垂眸轻笑,“记得当时本宫和锦王还曾同席而饮,切磋剑术,不曾想,再见已是十几年后!”

张涯似是想起了旧事,神情恍惚,喃喃道,“是啊,世事难料,谁曾想,你我再见竟是如此境遇之下!”

十五岁的年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如果不是那场变故,他现在又是何种模样?

沉默中,隔壁门声一响,去而复返的内侍小跑到矮塌前,对着上面闭目养神的昭圣帝跪了下去,“回爷,奴才看着清水姑娘、确实进了司马府后门!”

踏上人眉头一皱,睁开眼睛,不虞的道,“回宫!”

那一声出,张涯身体猛然一颤,那声音熟悉又陌生,属于他喊了十五年父皇,疼爱了他十五年的人,然而他和母妃被杀,那个人却听信南宫崇之言,只认为是山中匪盗所为,杀了几个顶替的山匪,伤心不过半年,便又开始选秀充盈后宫,每日寻欢作乐,将他母子二人忘之脑后。

对于皇后和南宫崇的恨固然刻骨铭心,然而那人的薄情寡义,才让他真正的寒心透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畜勿近(二更)/

隔壁的人已赚初曦愣怔的看着张涯,一时间竟不能将那个胆小怕事、畏首畏尾,与她相处了几个月的二丫和楚国大皇子联系到一起,然而人心叵测,又有什么不可能。

那此次便不是巧遇那么简单了了,初曦后退两步,戒备的看着他,沉声道,“说吧,你来此是何目的?”

张涯耸了耸肩,嗤笑一声,拉过椅子坐下,又恢复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小爷,我现在就是一介草民,那些事早已跟我无关,我来这是为了了一件私事。”

“当真?”初曦斜睨着他。

张涯一拍,嬉笑道,“我性命还握在小爷你手中呢,怎敢骗你?”

初曦狐疑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说狐兄和你一起来的?”

张涯脸上的笑容一僵,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道,“我看中了个姑娘,没银子,就把它压在老鸨那里了…。”

初曦一愣,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等小爷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急急往外赚一开门,只见一白影闪了进来,跳到她怀里,上窜下跳,兴奋的吱吱乱叫,伸出舌头在她脸上一阵乱。

初曦脸上被糊了一层口水,身上被它挠的一阵发痒使不上力气,只气的发笑,“狐兄!”

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拎起白狐的两个耳朵随手扔到一爆将初曦揽在怀里,男人缓缓转身,看着在桌子上转了几个圈,一时间摸不清情况的白狐,轻声笑道,“不好意思,她现在归我了,人畜勿近!”

顿时,房内除了太子殿下,两人一狐全部石化!

楚皇一路郁郁的回了寝宫,大殿内灯火通明,十几个内侍守在门外,见楚皇回来,齐齐跪地道,“参见皇上!”

楚皇目光一扫大殿内,本就阴郁的眼神又沉了几分,负手缓步而入。

金碧辉煌的殿内,一宫装女子站中央,闻声缓缓转身,女子一身暗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端庄典雅,头挽高鬓,墨发中金凤步摇垂在额间,烛火折射出的金光投在她面上,更显的她表情清冷傲然。

楚皇坐在的龙椅上,伸手揉着额角,神情疲惫的道,“这么晚了,皇后有事?”

楚后已过四旬,皮肤白皙,一双长眸妩媚冷艳,带着经历世事后的凌厉,在转身的瞬间掩去锋芒,静静垂眸,精致的妆容遮住眼角的细纹,仍旧可见年轻时的美艳。

“莹嫔妹妹方才身子不适,让人来请皇上,皇上不在,只好去找了臣妾。臣妾已让太医去看过,说是肚中胎儿虚弱,开了方子,静养便可。”

“嗯!”楚皇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颇为不耐的道,“太医去了就行了,朕又不是太医,找朕又能怎样?”

“是!”楚后沉声应道,身姿依旧端正,语气一顿,继续道,“如今莹嫔妹妹怀着身孕,皇上应多陪陪她才是,而且后宫内又增加了两名美人,皇上还是少出宫为好,龙体安危最重要!宫中有些奴才蛊惑主子,不成规矩,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上恕罪!”

楚皇身后随他出宫的贴身内侍德公公身子一抖,忙跪在地上,瑟瑟垂着头,似是惶恐至极。

楚皇面上闪过一丝窘迫,顺手抓起一本奏折展开,眼神闪烁,带着几分恼怒道,“朕心里有数,皇后该担心的是云舟才是,朕顺从你的意思封他为太子,你看他都做了什么?惹怒了夏国,万一攻打过来,朕这皇帝也不做了!”

楚后面色阴郁,冷沉道,“舟儿不懂事,当初发兵也是了皇上允许的!如今深陷大夏,进退两难,也是不忍让皇上失望!”

“失望?”楚皇一把将奏折拍在桌子上,愠怒道,“你知道现在文武百官多有微词,朕也几次派人传召让他收兵,这个逆子!竟敢违抗圣旨,还要朕再继续派兵增援,朕看他简直疯了!”

楚后抿唇不语,额上金瑶轻颤,孤傲中带着几分强做坚韧的倔强,一如当年刚入宫时清冷柔弱的少女,多看一眼,心便陷一分。

楚皇突然便心软了下来,缓了声音道,“好了,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明日一早朕招大司马入宫,再商议此事。”提到南宫崇又不禁想起清水之事,心中顿时烦闷不堪,起身往寝房赚挥手道,“朕乏了,皇后也去歇息吧!”

翌日一早,早朝上几个建议向大夏求和的文臣和以南宫崇唯首是瞻的几位大臣又当庭吵了起来,唯有济王和礼部侍郎朱祐默立一旁,一言不发。

楚皇烦心不已,早早退了朝回书房。

书房内的矮几上摆着棋盘,黑白子交错成局,细观下,黑子隐隐占了上风!

“去,传朱祐来书房,陪朕下完这盘棋!”

刮了几日的寒风终于停歇,今日难得是个晴朗的天气,暖阳透过窗子照进御书房,明媚如春,的香炉内燃着上好的龙延香,烟香袅袅,一旁的侍女跪下身轻轻的往火炉里加碳,静谧中只闻“哒哒”落棋声。

“听说倩儿那孩子怀了身子,朕是不是要抱孙子了?”楚皇落下一枚黑子,笑着说道。

礼部侍郎孙林康的女儿孙倩嫁入济王府,已有七八年,生了两个女儿,这是第三胎,所有人都盼着能是个男孩。

孙林康放下手里的棋子,忙起身恭敬的回道,“托皇上金口玉言,希望倩儿她有这个福气!”

“暧!”楚皇一招手,“坐下、坐下,就朕和你两人,不必拘礼,朕就喜欢和你下棋,清静!”

“是!是!”孙林康垂目敛眉,并没有因为楚皇的话有丝毫放松,端正的坐在塌上,面容温和,目不斜视,专心看棋盘。

黑子本就占优势,这会功夫,输赢已定,孙林康一边收棋一边恭维的笑道,“皇上棋艺精湛,微臣和皇上下了多年的棋,从未赢过,惭愧、惭愧啊!”

“哈哈!”楚皇开怀大笑,“还不是你檬意让着朕!”

“微臣岂敢,的确是棋艺不精,前两日和司马大人下棋,也是被杀的片甲不留。”孙林康微笑着道,突然似想起什么,自衣袖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呈给楚皇,“那日下棋时听司马大人说皇上身染微疾,微臣这正好有一良方,皇上可让太医验过,姑且一试!”

楚皇正低头自白玉棋罐中取棋子,手一顿,面色顿时僵住,呈现一种似怒似恼的微妙神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狐先生/

楚皇有所有做皇帝的通病,寡人之疾,而且偏爱宫外的女子,经常半夜乔装出宫,流连各花楼之间。因此染了一些不干净的病回来,并不严重,只是碍于君王的面子,难以启齿,偶然一次和南宫崇提起,隐晦的想让他找一些良方。

不曾想,南宫崇竟将此事说与他人!

这让他颜面何在?

楚皇目光阴郁的在那张纸上一扫,淡淡的道,“放那吧!”

“是!”孙林康小心的将纸笺压在棋盘之下,似没看到楚皇沉怒的表情,继续若无其事的称赞道,“司马大人对皇上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听司马大人提起当年皇上和司马大人一起平定周王叛乱时,司马大人还为皇上挡过一箭、”

“砰!”楚皇突然一摔手中的棋子,垂头看着被打乱的棋局,面色阴沉的怒道,“够了!”

他如此放心的将国家军权交给南宫崇,如此信赖他就因为当年那一箭,那时他还未做东渊的皇帝,还是个郡王,奉命先皇之命,和南宫崇一起出征平叛,千军万马中,那一箭射来时,南宫崇毫不犹豫的挡在他身前,身负重伤,他那时发誓,如若南宫崇不死,他定将他当作兄弟看待,一生相护扶持,绝不背弃。

后来,南宫崇又一路拥护他做上皇位,他也履行了当年的诺言,许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全心信赖,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南宫崇经常对他人提起那一箭之事,似在时刻提醒他,他的命是他南宫崇救的!

孙林康面色一白,惶恐的跪在地上,“微臣多嘴,请上息怒!”

楚皇按捺下火气,一挥宽袖,“起来吧,和你无关!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孙林康起身,缓缓的退出御书房。

正值中午,太阳正烈,孙林康眼睛一眯,将目中一抹精光掩去,躬身垂首向宫外走去,远远看去,依旧是那个少言寡语,极少参与朝堂党争的礼部侍郎。

这一日初曦也没闲着,她在街上摆了个摊。

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一张白纸,一支笔,一块白布搭在桌子上,中间龙飞凤舞的写着:祖传看手相,看风水、看祖坟、何时高升发财、出门哪拐?专业捉奸、捉小三、捉小人,调理家庭矛盾,建立和谐社会!治疗各种不孕不育、疑难杂症,服务一流,为客户保密!

左右竖文两行,“您付我一两银子,我还您健康幸福人生”

横批:神狐先生

桌子后面,初曦一身灰色道袍,头戴木钗,盘膝闭目,看上去竟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很快有人被吸引了过来,稀奇的发现还真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坐在长凳上,和那看相的道士同样的姿势坐在长凳上,一只狐狸竟会和人一样的坐着,说不出的诡异。

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对着一人一狐指指点点,但无一人上前让那道士模样的少年算卦,开玩笑,一两银子,半年的肉钱了!

此时人群中一身材高瘦长相落拓的男子挤了进来,坐在桌子前,将白布上的字低声念了一遍,嘿嘿笑道,“这么灵?行!不就是一两银子嘛,大爷我豁出去了,你就给我算算今天我能不能赢钱!”

说罢男子自衣袖中掏出一两银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只见那白狐噌的跳到了桌子上,前爪捧起那一两碎银搁在嘴里一咬,然后欢喜的塞进看相道士的怀里,那少年才缓缓睁开眼睛,手一伸,做了一个的姿势,面容淡然的道,“壮士请写个字吧!”

男子嘻嘻一笑,歪歪斜斜的坐在凳子上,眼珠一转,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骗”字。

字迹工整流利,颇有大家之气,竟不像一个江湖浪子所能写的。

然而初曦看着那个字却暗暗咬牙,尼玛,明明说好写个“一”字。

这是嘲笑她招摇撞骗?

“壮士这个字不妙啊!”初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皱着眉道。

“怎么不妙?”男子翘着腿,漫不经心的问。

周围的人却被提起了好奇心,紧紧的围着,对着摊子指指点点。

“这个字左边是马,右边有个户,有户口的马就是驴,说明壮士曾经因为驴受过灾。再看户这个不是字的字像什么?对!像个栅栏,栅栏里面两竖,说明壮士曾经因为驴,受过两个月的围困,老夫说的对是不对?”

初曦放下手中的字,气定神闲的捋着下巴,虽然下巴上一根胡子也没有。

张涯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他随手写了个字本想笑话笑话他,没想到被她绕过来了,不由得呵呵一笑,“道长说的极是,那在下今日的运势如何?”

周围的人一听算对了,更来了兴致,昂头挺脖的往前挤。

人群中站着一打扮贵气的,旁边紧跟着一丫鳜手臂上挎的篮子中放着一些佛香还有庙里的签子,看样子是刚去拜佛上香回来。

标致的杏眼在那算卦的摊子上一扫,最后落在不孕不育那几个字上,目露思索。

只听那少年道士悲天悯人的叹了一声道,“壮士因驴而生的霉运本来已经过去,谁知壮士偏巧今日又写了这个字、所以、”

所以不听话的后果就是欠揍!

“所以啥?”装扮成测字路人的张涯看着她,面上竟真的带了几分认真。

“所以壮士今日还是要栽在一头驴上,听老道一句劝,看见驴,绕着住”

“嘁!”张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起身往人群外赚“我今日偏骑着驴去赌钱,赢了钱来请道长你去喝酒!”

众人也均不以为意,嬉笑着让出一条路来,就见街头上正好有一辆驴车赶过来,车夫戴着硕大的斗笠,一身粗布麻衣,身后的木板车上堆着几个装着木炭的大筐,似是给大户人家进城来送碳的。

因摊子前挤满了人,那车夫离的老远就开始吆喝,“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众人闻声推推挤挤的往街边上靠,为驴车让路,偏有人不信邪,站在路中间,抱着一把破剑,大声喊道,“站住,你这驴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