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子珊饶有兴致的打量,圆圆小太子轻轻瞪过去一眼:讨厌的姑姑,一看就知道在笑话他还没媳妇高。

圆圆小太子横过来的郁闷目光,惹得季子珊再一次掩唇轻笑,嗯,鉴于圆圆小太子年龄尚幼,还不能和沈兰华同房,然而,昨天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势必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呃,挺想采访一下盖着被子纯睡觉的两个人有何感想。

季子清陛下清咳一声,再次对小妹妹发出警告——注意你当长辈的形象。

季子珊只得再次摆好端庄的造型。

侄媳妇新入皇家之门,作为长辈,季子珊少不得也要给一份红包,当然,沈兰华也要给几个小皇子小公主见面礼,行完认亲大礼用罢早膳后,圆圆小太子又和沈兰华前往太庙祭拜先祖,接下来的五日,都是圆圆小太子的婚假,他虽不能和新媳妇做和谐圆满之事,但经过数日的沟通交流,小夫妻两个的关系明显熟稔多了。

圆圆小太子的婚假一结束,季子珊就拉着太子妃沈兰华开始往外交托宫务。

把宫廷琐事基本交代完毕后,季子珊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她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就是去找季子清陛下讨要旨意,要她何时才能和穆淮谦大婚的具体日子。

直到五月初,季子清陛下才给了一句准话。

“明年的二月初九是个好日子,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面对恨嫁到天天来烦自己的小妹妹,季子清陛下黑着脸道。

季子珊捧着自己的小心脏,露出一脸惊喜状:“呀,皇兄,你真是个好人,我还能再挣你一回压岁红包哎。”

季子清陛下:“…”亏大了,其实,今年的腊月十八也是个宜婚嫁娶的好日子,他要不要再改个口呢。

当穆淮谦得知明年二月上旬就能成亲时,他几乎喜极而泣的说——从桃花小公主第一次说要他给她当驸马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啊,他容易么他,想想都是一把又一把的辛酸泪。

饶是穆淮谦恨不得明天就是明年的二月初九,但真正的时光却依旧不缓不慢地向前流淌着。

待到九月,经过内务府和礼部的一番忙碌,寡居四年的长荣长公主季子婷再次大婚,新姐夫熊驸马貌似有点面瘫脸,虽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瞧望季子婷的目光却平静温馨,并没有夹杂什么不满的态度,对待季子婷的儿子寿哥儿也是,他虽没有表现得多亲近疼爱,但看得出来,他也并没有排斥厌恶他的存在。

这就很好。

感情是慢慢相处出来的,若是熊三姐夫现在就对寿哥儿表现的相当热情,她反倒要觉着这人太假。

不管怎样,季子珊都希望季子婷以后的生活能够幸福美满,在季子婷再婚半个月后,人生赢家姚得逸又出来刷存在感了,对于这个同窗小伙伴,穆淮谦简直羡慕嫉妒恨坏了,他两年前顺顺利利成了亲,一年前顺顺利利当了爹,如今…他又要当爹了他!

还没把媳妇娶到手的穆淮谦只觉又遭受到了一波重击。

这日,年少时在一起读书的五个同窗聚会,虽然姚得逸心里春风得意高兴坏了,但他只能死死的憋着,不敢将喜悦之情表露在外,不是他不想和小伙伴们搞分享,实在是…

昔年的五王爷成了他的妹夫,但他都要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可他妹子还没为五王爷生个一儿半女,他能不顾及一下五王爷的心情么,宁玉泽和董致远虽成婚较晚些,但家里的媳妇也还没传出来喜讯,还有好朋友穆淮谦同志,他更可怜,至今连媳妇的小手都还没摸过呢,更别提亲儿子抱儿子玩了。

此情此景,姚得逸哪敢大悦不已,免得把一桌人都给郁闷到了。

在穆淮谦搞同窗聚会时,季子珊也和季子箩、高妙妙来了一场闺蜜聚会。

地点就在季子箩的婆家。

已经一岁多的壮哥儿果然不负壮实之名,生得格外白胖滚圆,季子珊一瞧见他顿时就乐了:“壮哥儿跟他爹真是一个模样,我依稀记得,壮哥儿他爹刚去宫里念书时,就是一个小胖子,除了穆淮谦,就属他最能吃了…”

季子箩瞅着歪歪扭扭迈步走的胖儿子,美目中满是忧愁:“壮哥儿胖成这样,连脖子都快瞅不见了,我都要愁死了,你还笑…”她想要漂漂亮亮的俊小子,不想要胖到满身是肉的肉团子,最可恶的就是壮哥儿他爹,儿子都胖成这样了,还一个劲儿的哄他多吃点。

闻言,季子珊伸手将壮哥儿提溜过来,作势去找他的脖子:“壮哥儿,来,让姨母瞅瞅,看看你的脖子还能找的到不…”

“姨母…”一身软肉的胖团子往外秃噜字眼儿。

季子珊一手去摸肉团子的脖子,一手去掐肉团子的脸蛋,嘴上还不忘对季子箩道:“阿箩姐姐放心吧,有其父必有其子,等壮哥儿长大了,一定会像他爹一样英俊潇洒的,我小时候多胖啊,我皇兄还整天念叨我是猪呢,现在呢,还不是瘦瘦的美美的…”季子珊一边自恋的臭美,一边将胖团子抱坐到腿上逗着玩。

旁边,高妙妙只坐着安静的微笑,甚少插话进来,便是季子箩和季子珊和她搭话,她也只是简单应答几句。

“妙妙姐姐,你是有什么心事么?”季子珊和胖团子玩了一会儿,见高妙妙一直不怎么吭声,不由开口问道。

高妙妙微笑着回答:“我能有什么心事,就是看你和壮哥儿玩的高兴,瞧着颇有意思罢了。”

季子珊还未出阁嫁人,依照时代规矩,是不好问已婚妇女的某些问题的,季子箩却是过来人,她大概知道高妙妙在忧愁什么,所以,她趁胖儿子缠着季子珊玩闹的时候,就和高妙妙悄悄耳语了几句。

成婚后妇人的主要麻烦来源有: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子嗣问题。

在高妙妙表示婆媳关系和夫妻关系都比较和睦后,季子箩便约摸知道她在愁恼什么了,高妙妙成婚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也有两年的功夫了,两年不曾有孕,心里难免会失落憋闷,所以,季子箩便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太着急等等之类的话。

高妙妙知道季子箩是一片好意,不是故意刺她的心,便强撑着精神对她道了谢。

等高妙妙回到镇国公府后,她呆呆的坐在屋子里,心里一片茫然,过不多时,一身酒气的董致远摇摇晃晃的进了屋,高妙妙赶紧上前扶住他,口内关切的问道:“四爷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脚步踉跄的董致远被扶到了榻上,他一手捏着太阳穴,声音中满是疲惫道:“…心里烦。”

成家立室的男人主要的烦恼来源不外乎:前程问题,子嗣问题,家庭问题。

很不幸的是,这些烦恼董致远统统都有,昔年的同窗五人,除了五王爷是特例外,现在就属他的官职最低,他自小品貌出众,文才又好,不知受过多少夸赞,却偏偏仕途不是那么顺畅,今日和别的同窗坐在一起,他心里着实郁闷的慌,为着前程问题,亲娘不止一次的叫他去找五王爷,希望五王爷能提携他一把。

可他向来不屑溜须拍马之事,面对五王爷时,他根本就…开不了口。

而且,望着转身去倒茶的高妙妙,董致远只觉脑袋更晕了,心里更累了,为着高妙妙至今未怀身孕之事,亲娘也不止一次的和他唠叨埋怨,说他死心眼儿的非要娶她,现在好了吧,娶回来一个不能生的,并且还拿芳华郡主举例子,说那才是旺夫相的,姚家小子娶了他,有王爷岳父照拂着,在户部混的是如鱼得水,且这才成婚多久啊,就要抱第二个娃娃啦。

董致远越想心里越烦,就着高妙妙递来的茶碗喝过几口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仿佛睡梦中会没有烦恼似的。

高妙妙搁下手里的空茶碗,拿一床被子给董致远盖上,然后静静坐在榻边,神情有一点点悲伤,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了,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第248章 第248章

一转眼, 就到了建平十八年的年尾, 有人喜来有人愁。

定国公夫人就属于‘忧愁’一族, 身为皇帝陛下的舅舅家, 定国公府的子孙不免有些额外优待,就比如外放离京的宁玉湛, 每逢辞旧迎新的春节时, 只要他上书递折子请奏,季子清陛下总会批准他回京过年, 如此一来,定国公夫人固然能见到大儿子了, 却也不得不见到‘讨厌’的大儿媳妇。

别的婆婆不待见儿媳妇时, 大可以颐指气使阴阳怪气, 她却只能自己…憋着。

这也就罢了, 经过当年之事后,婆媳俩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只维持着表面上的歌舞升平,叫她心里窝火的是小儿子宁玉泽和独女宁玉玲, 当初, 她提议叫小儿子娶胞妹家的闺女,丈夫和小儿子都不愿意,现在呢,胞妹家的闺女早就抱上大胖小子了, 可他们爷俩硬要娶回来的苗韵灵呢, 肚子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两相对比之下, 她不免对小儿子唠叨抱怨了几句,哪知,这小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竟敢怼她‘儿子都没着急,您老急什么’。

真是废话,小儿子都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没个后,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着急么。

再说独女宁玉玲,离京三载的赵姑爷终于能够返京,定国公夫人还没来得及为闺女高兴,就被他带回来的庶女气了个半死,虽说一个丫头片子不值什么,回头置一份嫁妆送出去就得了,但是,定国公夫人仍觉自己被深深的伤害了,原来的赵姑爷多完美啊,自他在外头搞大通房的肚子后,她就觉的这个女婿不再完美无瑕。

…这也不是个多好的男人,要是他心里真的装着闺女,哪怕他和闺女分居十年呢,也应该能严于律己不伤闺女的心。

至于‘欢喜’一族的代表人物穆淮谦,他现在走路几乎都是用飘的,没办法啊,再有不到五十天,他就能真的娶媳妇了,他根本就控制不住…高兴到想飞起来的心情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欢喜与忧愁并存的代表人物,这说的就是季子珊了。

一出年就能嫁给穆淮谦了,她心里固然是既期待又欢喜,但同时却又有不舍的忧愁情绪泛在心口,她到底在宫里生活了快十八年,皇宫的每一处角落,都有她奔跑撒欢的痕迹,还有惠安太后和季子清陛下,他们对她真的很好很好…要是她现在提出把婚期再推迟两年,不知道穆淮谦同志会疯不。

“小丫头,最近怎么没听你嚷嚷着想去见穆淮谦啊。”一场大雪完全消融之后,灿烂的冬阳高高挂在天上,洒下来的明艳阳光如丝如缕地落在兄妹二人身上。

季子珊懒洋洋地坐在秋千上,嘟着嘴道:“皇兄,我又不想嫁人了…”

季子清陛下推秋千的动作一顿,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当初是谁哭着喊着、天天跑去御书房烦他、烦到他不得不给出了一个具体的婚期。

现在呢,突然又不想嫁人了是几个意思。

“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母后和圆圆…”季子珊扭过头,眼巴巴地对季子清陛下深情表白。

季子清陛下哼哼笑道:“现在知道舍不得了?可惜呀,晚了…”这一整年,内务府和礼部就没消停过,先是太子大婚,接着又是三公主再婚,为了这个小丫头片子明年的大婚,他们又继续呕心沥血的奋斗着,他要是现在去说一句‘婚期延迟,择日再办’,估计内务府主管会直接吐血而亡。

任谁白忙活了一场,只怕都得郁闷的吐两口血。

当然,最郁闷崩溃的恐怕要属穆淮谦了,他都快等成老菜帮子了,要是再给他这么一个沉重打击,兴许会直接脱水变成一把干叶子也说不准。

幸亏季子清陛下良心发现了一把,也幸亏他的宠妹病没有发作,是以,穆淮谦才能如期去迎娶他的桃花小公主。

二月初九,是宜婚嫁娶的良辰吉日。

天色还沉沉地黯淡着,素容嬷嬷已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去叫小公主起床——没办法,今天是小公主的大婚之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叫她睡懒觉的。

缓缓悬挂起半幅流苏帐帘,素容嬷嬷轻轻推躺在床上的小睡美人:“公主,醒醒,该起了…”

回答素容嬷嬷的是——只见小睡美人懒懒的翻了个身,咕哝着声音道:“困,别吵…”

素容嬷嬷蹦了蹦眼皮,轻叹一口气后便开始薅小公主的被窝:“小公主,要乖啊,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有好多事要做呢,不能再偷懒睡觉的,快点醒醒,快点起来——”

被薅开眼睛的季子珊迷迷糊糊的问:“嬷嬷,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卯正了。”素容嬷嬷语气慈爱的回答,为了叫小公主多睡一会儿,她已经是掐着最晚的时间点叫她起床了。

然而,季子珊却是二话不说,倒头再睡——天啦噜,她一辈子都没起过这么早。

素容嬷嬷一个不留神,就叫小公主的脑袋又贴上枕头了,她默默无语了一小会儿,就继续和赖床不起的小公主做斗争,直到惠安太后都从慈宁宫过来了,季子珊还在负隅顽抗的和素容嬷嬷抢枕头,一见小闺女还披头散发的坐在帐子里,惠安太后只觉头皮都快炸了:“扇扇,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床上腻着!”

面对盛怒的太后母上,季子珊抱着小枕头怯生生的打招呼:“母后,你好早哦~~”

惠安太后狠狠剜了一眼装可怜的小闺女,亲自上阵将她扯下床来——真是的,成个亲也不安分老实,满天下打听打听,有哪个新娘子会在大婚之日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的!

为了成亲,第一次离床这么早——季子珊的有生之年系列。

在惠安太后亲自坐镇监督之下,季子珊只能由着一堆嬷嬷围着她转,她自己则耷拉着眼皮偷睡,不是她无聊的想要睡觉,她是真的真的很困啊,昨夜,先是惠安太后和她说了许久的体己话,之后又有嬷嬷给她上了一节婚前辅导课,等季子珊钻进被窝躺下的时候,她根本没有一丁点睡意。

满脑子都是羞羞的辅导课内容,捂脸…

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素容嬷嬷又给她来了一场魔音穿脑。

她容易么她。

季子珊的眼皮儿不停的乱打架,看得惠安太后手指痒痒,恨不得去揪住小闺女的耳朵让她保持清醒,过不多时,圆圆小太子就兴冲冲的跑来了,经过近一年的奋斗努力,圆圆小太子的身高蹭蹭蹭的往上拔,不止大大的超越了公主姑姑、太子妃老婆,更是马不停蹄地朝季子清陛下逼近。

真乃不长则已,一长…惊人。

季子清陛下都被长子的迅疾长势…惊到了。

已经十四岁的小太子爷面容清俊海拔震人,自从他甩掉小矮个的帽子后,他一见到季子珊的面儿,就不自觉地昂首挺胸,那模样骄傲地好似一只大公鸡,像是在表示‘谁还敢说本太子矮’。

“圆圆,你脑袋低点儿说,你是给姑姑贺喜呢,还是朝虚空贺喜呢?”面对圆圆小太子声音朗朗的贺喜之词,季子珊抚着自己嫣红的指甲片儿,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

臭小子,长高了不起啊,过两天就叫你姑父实力碾压你!

今天是自家小皇姑的大喜之日,本着和谐友爱的伙伴原则,圆圆小太子表示暂时不和她抬杠,于是,将自己尊贵的太子脑袋垂下来,眼眸含笑着再道:“祝姑姑和姑父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儿孙满堂。”顺便为自己默哀一下,他觉着他已经可以和太子妃圆房了,奈何父皇有话在先,不允许他在十五岁之前破色戒,所以,昂,有一点不开森。

季子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在圆圆小太子的脸上快速的掐了一把,然后露出老奶奶般的慈祥微笑:“大侄子真乖——”

圆圆小太子顿时捂住脸,默视又使坏的小皇姑——吐艳,又在他的脸上动土!他的脸现在是属于太子妃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刘全顺高亢尖细的报唱声:“陛下驾到!”

除惠安太后之外,所有人尽皆屏息静待,当季子清陛下踏进殿内之时,殿内之人无不行礼叩拜,季子清陛下命一众人起身,随即蹙眉看着还在描眉涂脂阶段的小妹妹:“怎么还没收拾好?”

——他是来瞧成品新娘子的。

然而,他现在只看到了一个半成品。

“都别愣着,赶紧给公主上妆打扮!”惠安太后分外心累的抿了口花茶,照小闺女这调皮捣蛋的性子,来一个贺喜的,她就捉弄人家一下,估计等穆淮谦踩着吉时来迎亲了,小闺女只怕也扮不好新娘子该有的装束,“皇帝,你过来,别和小丫头啰嗦,叫她专心打扮。”

季子清陛下还不及开口,季子珊就抢先插话了:“母后,皇兄还没祝福我呢!”

“哀家都被你气糊涂了!”惠安太后扶着额头道。

贴心小棉袄圆圆小太子赶紧漂移过去,安慰自家饱受伤害的皇祖母,至于刚刚进门的季子清陛下,他在小妹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清咳一声后方道:“以后和淮谦好好过日子,嗯,他要是敢惹你不高兴,就告诉皇兄,皇兄一定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季子珊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都准备怎么叫他知道啊?先给我讲一讲呗…”

“你问这个干什么?”季子清陛下背着双手道。

季子珊眉飞色舞道:“威胁我的驸马用啊——”

季子清陛下忍不住提醒道:“你今天成亲。”哪有成亲当天,就想着怎么收拾自己丈夫的,见一干负责打扮小妹妹的嬷嬷,都努力绷着脸皮不敢笑出来的模样,季子清陛下额筋一蹦,甩袖去和惠安太后扎堆了,“赶紧给公主收拾好,若是耽误了时辰,朕饶不了你们。”

于是乎,季子珊又被一群嬷嬷迅速团团包围住了。

等元宝小王爷和姚得锦入宫时,季子珊正托着自己可怜的小脖子抱怨,元宝小王爷倚着门框听了几耳朵,才笑吟吟地走进殿内:“来,让本王瞅瞅小皇妹,瞧瞧她今天有多漂亮。”

“绝对漂亮到闪花你的眼!”一听到元宝小王爷的声音,季子珊就努力透过人堆往外伸脖子。

正在饮茶的季子清陛下扑哧一声,有一点点小喷茶。

惠安太后再一次发出严厉警告:“扇扇,矜持的新娘子是不会随便说话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在有人过来道喜时,只安安静静的低眉浅笑,不要来一个人,你就跟个跳蚤一样想蹦跶起来。

“母后,扇扇哪里知道什么叫矜持啊。”元宝小王爷示意嬷嬷们散开到一边,仔细瞧了几眼此时的小妹妹,刷了白|粉的肌肤凝如白雪,脸颊上晕散着两团淡淡的红胭脂,口脂却嫣红如血,端的是红白分明,这会儿正朝自己用力忽闪大眼睛,元宝小王爷不由歪了歪嘴角,“啧,果然是漂亮到闪花本王的眼了。”

元宝小王爷伸手在小妹妹肩头拍了拍,面含微笑道:“以后当了邻居,还请扇扇小公主多多关照哦。”千万别跟折腾皇帝老哥一样折腾他,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只怕受不住。

“放心吧,我不会天天去你家蹭饭吃的。”季子珊笑眯眯地表示道。

元宝小王爷面色沉痛的转身离开,小妹妹一定会经常来吃白食的,唔,大概还会拖上她的大饭桶驸马。

虽说季子珊在梳妆打扮过程中经常开小差,但在嬷嬷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当皇亲国戚纷纷涌入皇宫贺喜之时,她已经穿戴妥当,端的是奢华艳丽万分,此时的季子珊再没有任何调皮捣蛋的兴致了,她脑袋上压的一大堆东西,简直要把她沉死了,呜呜,她可怜的小脖子,还要一直坚持到晚上。

季子珊装了好久的安静羞涩之态,当外头传来穆淮谦入宫迎亲的消息时,素容嬷嬷便拿起托盘里的盖头,将季子珊金光耀眼的脑袋给盖上了。

“嬷嬷,我饿。”季子珊可怜兮兮的吱声。

成亲真不是人干事,从天不亮就开始折腾,最开始吃的那一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之后,为了不毁坏已经化好的妆容,季子珊不能随便喝水,只能吃一点切好的水果丁儿,饭更不能随便乱吃,只能嚼一点切碎的点心充饥。

听季子珊又喊饿了,素容嬷嬷只能叫人再去拿点心:“公主,张开嘴。”在季子珊张开血盆小口后,素容嬷嬷小心翼翼地用勺子送进去一点糕点,同时不忘嘱咐,“慢点嚼,别弄花了你的口脂。”

季子珊一边悲愤的吃点心,一边握拳发誓:她今天绝不叫穆淮谦好过,瞅瞅,瞅瞅,她成个亲有多遭罪啊,脖子快被压断了,肚子都快饿扁了,又是一次有生之年系列好么。

而此时的穆淮谦,虽然兴奋的昨夜一直没睡,但他今天依旧神采奕奕,只要一想到能抱得美人归了,他的心口就是一团火热滚烫,穆淮策大哥瞧着傻弟弟的模样,忍不住暗暗提醒:“矜持点吧,兄弟。”

——从没见兄弟笑得这么二,这么傻。

面对同胞大哥的提醒,穆淮谦同志也很绝望——他就是控制不住想咧嘴笑的心情啊。

穆淮谦的身材很好,用时髦点的话讲,就是典型的衣服架子,一身鲜艳猩红的喜服衬得他谦谦如玉,温文尔雅,永和殿之内,季子清陛下端坐在龙椅之中,旁侧坐着穿戴整齐的惠安太后,下头站着一干观礼的皇亲国戚,在礼官的唱和声中,穆淮谦又是叩拜,又是敬茶,在季子清陛下和惠安太后分别发表完嫁妹感言和嫁女感言后,季子珊才被人搀扶出来。

一见着头盖喜帕的桃花小公主,穆淮谦的眼珠子又刷刷刷亮了三个层次。

当季子珊被扶站到穆淮谦身侧后,礼官的唱和声再次响起。

给母兄行完拜别礼,季子珊手里就被塞了一截红绸,另一头捏在穆淮谦手里,最中间是一朵扎起来的红绸花,这时,鞭炮声鸣响起来,手攥红绸的两个人开始往外走。

两人前后,各站着八个臂挽花篮的宫女,一把一把馥郁袭人的花瓣被她们扬臂抛起。

穆淮谦领来的迎亲阵容很强大,但架不住季子珊的送亲阵容更强大,清一色的王爷世子、以及众多的皇亲权贵一道骑马游街,着实让京城的普通百姓大饱眼福。

而坐在喜轿里的季子珊却只有一个感觉——好累。

也不知道在轿子里坐了多久,在季子珊几乎快被晃悠睡着时,轿外忽传来梅香的提醒声:“公主,快到穆府了——”对于自家公主的秉性,梅香是十分了解的,若是公主没给她吱声,那肯定是…睡着了。

好在,今日大婚的公主比较靠谱,很及时的给她吱了一声:“哦,知道了。”接着,却是一个长长的呵欠声。

梅香强撑着喜气的微笑脸:“…”好吧,她收回刚刚的心里话。

过不多久,轿子果然落了地。

头晕脑胀的季子珊被人扶出轿子,手里又被塞进了大红绸子,穆淮谦家门口许是围站了许多瞧热闹的人,叽里咕噜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季子珊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喜帕遮着她的视线,她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记得迈过了多少门槛,才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正堂。

公主成婚之后虽是和驸马住在公主府,但成亲的举办之地却是在驸马的家里,大婚三日之后,才能搬出去另居。

季子珊踩着喜毯一路走进去,喜堂里似乎也有很多观礼的客人,贺喜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当她和穆淮谦在喜堂中央站定时,主持婚仪的礼官开始怒刷存在感,随着他高亢嘹亮的唱和声,季子珊拜拜又起起,在礼官宣布‘送新郎新娘入洞房’时,季子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要折腾完了。

然而,季子珊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若是新房里只有她和穆淮谦两个人,不用他拿喜秤挑盖头,她自己就能把喜帕给掀了,然而,在听到喜房里的贺喜声后,季子珊放弃了这个打算——她是个矜持的公主。

喜帕被缓缓挑开后,重见天日的季子珊看到了一个傻倭瓜。

“累么?”关于婚礼的一系列步骤,穆淮谦经过一番恶补之后,早已经是耳熟能详,他知道接下来该撒帐了,便一屁股坐在桃花小公主身旁,趁机低声问了她一句。

季子珊低声哼哼道:“又累又饿。”

桃花小公主的声音又娇嫩又可怜,穆淮谦不免怜心泛滥:“扇扇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乖啊——”

两人此时挨坐的极近,季子珊所穿的喜服又袖口宽大,所以,她朝穆淮谦的大腿伸出了罪恶的小手,特别使劲的掐了他一把,穆淮谦冷不防之下,一声吃痛的哧溜声差点脱口而出,不停有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东西往两人身上砸,各种喜气洋洋的词儿从喜嬷嬷嘴里往外冒,一直被掐大腿的穆淮谦索性握住季子珊的小手,再叫她掐下去,他一会儿就该瘸着走路了。

“你不是饿么,怎么还这么大的手劲儿?”漫长的撒帐仪式里,穆淮谦偷偷和季子珊咬耳朵。

季子珊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化饥饿为力量了嘛。”

穆淮谦觉着这句话很有问题,你明明都饥饿了,怎么还能化出来力量呢,他的桃花小公主该不是饿糊涂了吧,鉴于洞房仪式不能半途而废,穆淮谦决定说点好听的哄桃花小公主高兴:“扇扇,你今天真漂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就不漂亮么?”饥饿中的季子珊找茬挑刺寻破绽。

穆淮谦喉咙微噎:“…漂亮,你一直都漂亮。”

季子珊挑了挑眉,没再吭声,穆淮谦既然阻止她掐大腿,那她就改掐…手心好了。

手心又被掐的穆淮谦:“…”他的桃花小公主今天依旧很调皮,连大婚之日都不改往日本色,这真的很桃花小公主。

撒帐仪式结束后,接下来又是季子珊吃生面点,表示她愿意给穆淮谦生猴子,下面还有喝交杯酒、结发等仪式,当所有的成婚礼节完成后,季子珊大袖一挥,示意穆淮谦该干嘛干嘛去。

穆淮谦只能很受伤的走了——他还想和桃花小公主多说几句话呢。

见闲杂人等走干净了,季子珊顿时卸下矜持的伪装,左吩咐一句赶紧把她脑袋上重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摘了,又吩咐一句赶紧给她送水洗脸端茶摆饭,素容嬷嬷见自家小公主是真的累坏了,也顾不得说她哪里不合规矩,先叫宫女给她去了喜冠,又亲自给她净面洗脸。

当脖子又恢复原有的长度后,季子珊嗷呜一声就扑向了餐桌。

“嬷嬷,梅香,桂香,你们也去吃点东西。”季子珊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吩咐被点名的三个人,“我听说喜筵待客会到很晚,咱们一会儿玩花牌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打花牌消磨时间喽。

素容嬷嬷、梅香、以及桂香统统黑线不已:“…”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奈何公主有命,谁敢不从,所以,当穆淮谦从喜筵上回到新房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的桃花小公主坐在桌子旁,一脸气定神闲的整理着散乱的花牌,照顾她很久的老嬷嬷和两个贴身宫女都一脸尴尬地望着房梁,那一刻,穆淮谦几乎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

“公主玩的高兴么?”鬼使神差的,穆淮谦特别心平气和的问道。

季子珊笑眯眯的答道:“挺高兴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穆淮谦无语的狂抽嘴角,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哎,他不早点回来陪老婆,难道要和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喝到天亮么:“喜筵差不多就快完了,爹叫我先回来,送客的事情,不用我操心。”

在两人熟稔的一问一答时,素容嬷嬷略犹豫片刻,就招呼梅香和桂香出去了,反正她们就守在门外,只要小公主一声吩咐,她们随时可以再进来。

见季子珊身边的人如此识趣有眼色,穆淮谦长腿一迈,就走到桌子旁边,俯身低笑道:“吃饱喝足缓过劲来了吧。”

有浓重的酒气窜入鼻端,季子珊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语气嫌弃道:“你喝了多少酒啊,难闻死啦,先把桌上的醒酒汤喝了,然后去把你的酒味洗干净,否则就不许靠近我!”

穆淮谦不由摸了摸鼻子:“…我有那么难闻么?”听桃花小公主说话的声音,如此中气十足,看来是歇过来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