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午后,校场上练习的士兵依然极多。

安怀佑突然从一旁的柱子上解下一张弓。

“试试。”

孟玉嘉看着这足量的两石弓,暗自咬牙接过来。

拿在手上对于此时她来说并不重,不过要拉开头也没底。

因为安怀佑来的缘故,校场的将士将目光全部汇集过来。

孟玉嘉知道这是安怀佑再给她机会融入军营,得到将士的认可。

她深呼一口气,一只手举起弓,另一只手从箭筒抓过箭。

看准目标,用力拉动弓弦,手指已有血痕,不过终究让她拉动了弓弦。

踏开步子稳定身形,两石弓射程远而有力,相对而言,这后劲也大,不稳定身形,箭射出去后,她就算不摔倒,也要后退几步,这是射箭大忌。

箭放出去的瞬间,孟玉嘉微微闭眼,满场大声的“好”。

孟玉嘉看过去,穿透百步的箭靶,箭靶还跌落在地。

这时候,她忍不住望向身后的安怀佑。

似邀功,似想和他一起分享喜悦,女儿家的娇态不自然的流露出来,与平日端庄贞静的孟玉嘉有很大的不同。

安怀佑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声道:“不错。”

孟玉嘉立即收回目光,心跳个不停,她竟然做出那么幼稚的举动。

这么一想,耳垂嫣红,她干脆又抽出一支箭。

谁知还没搭上弓,安怀佑轻击孟玉嘉的手臂,孟玉嘉只感觉手臂酸麻,弓箭差点掉下地。

“状态不在,不□。”安怀佑说得很轻,只有孟玉嘉能听到。

孟玉嘉的神色更是窘迫。

安怀佑手接触到弓箭,孟玉嘉不自觉的放开了手。

安怀佑将弓箭一个翻转,箭就飞出弓弦。

孟玉嘉看着那只箭飞过,最后,箭穿透一个箭靶还能继续飞跃,穿越下一个箭靶,最后停留在在第三个靶子的正中红心。

孟玉嘉双眼一亮,扫视身边的男人,这一刻,这个男人在她心里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好!”众将士又是大呼。

那是两石弓啊,军中还有不少人拉不开。

安怀佑领着孟玉嘉走到校场上台,面向场地。

“这是新入营的主薄,孟昭。”

孟玉嘉站出来,再次行了一个军礼。

众将士又是大呼。

感觉到众将士不带任何探究和抗拒的目光,她看了侧身的人一眼,心中一暖。

她,这是成功了吗?

以后,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在他身后,实现自己的!

70夫妻话

校场欢呼引起军中侧目。

“舅舅真是用心良苦啊,军中最佩服强者。这么一出,孟昭在军中再无异议!”

周勤虎拍重大腿:“这嫂子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竟然能拉动两石弓。”

沈昱笑道:“你还是先别关心她吃什么长大的,还是想想过些日子读书的事情吧!”

周勤虎顿时大叫:“这可不成…不对,我也能拉动两石弓,你这么说,好像我输定了似的。”

沈昱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头:“孟昭以什么闻名?”

周勤虎一愣,沈昱替他答道:“以谋略为胜,如今又有这般武力,早已经超出你良多了。更何况…”

望着周勤虎越来越灰的脸,他继续打击道:“她,你敢伤吗?”

周勤虎的脸色又变红,她是女子,又是将军夫人,他不敢也不愿伤她,这样一来,打斗途中他必然束手束脚,输的也许真的是他。

“可是…”

沈昱早就明白安怀佑的用意,周勤虎是有为将之力,但是要作为一个将军,不仅仅是勇武就够了。

安怀佑虽是逼,却也是变相劝学。

沈昱料定周勤虎就算卸去副将之位,但是却能晋升一级成为游击将军,独掌一军。

也许,他也会被派去周勤虎手下建功立业。

“可是…哈哈,若是孟昭功夫寻常,你束手束脚也无妨。可是,从射箭来看,她不仅得到名师指导,而起武力不弱,被动下来,你不输也难。”

周勤虎有些丧气。

沈昱搭在他的肩上,道:“读书吧,我会为你求情的,看兵书和史记即可,总不能每天叫人给你念兵书。”

周勤虎拉开沈昱,他看到书本就想睡。后来因为为将需要,他会将兵书交给手下给他念。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想过改掉。

沈昱目送周勤虎离开,又转过头看舅舅和舅母两人,轻笑出声,转身离开了。

骁骑营是安怀佑直属部队。精骑兵五千,就在这片军营内,另有一万普通骑兵,和众多兵团驻扎长日关后的万松区内。

一旦开战,从万松区进城,所花费时间不长。

当然,长日关本城四门都有五千将士驻守。

孟玉嘉随安怀佑熟悉骁骑营的情况后,两人重新登上马车。

安怀佑见换回装束的孟玉嘉依然还没散去喜悦的形色,他微微一笑。

“伸出手来。”

孟玉嘉疑惑的看着他。

安怀佑抓过孟玉嘉的手,白皙的手掌有着几道红印。

安怀佑手向坐着的座椅一拉,顿时一抽屉被拉出。

抽屉中放着一瓶药,安怀佑将其拿来,然后不声不响的给孟玉嘉涂着。

孟玉嘉感觉手掌的清凉,今天从认人、立威、到她融入军营,这一出出都在安怀佑的把握之中,否则也不会在车厢准备好伤药了。

孟玉嘉有些庆幸,她似乎真的入了他的眼,否则他布置归布置,却绝不会想起还要准备一瓶伤药。

“以后…你…”孟玉嘉话说出来,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安怀佑认真的看过来。

孟玉嘉整理好心情,微笑道:“以后你常住军营吗?”匆匆参观,孟玉嘉发现安怀佑的专属营帐,书籍兵刃、桌子被褥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不少公文摆在那儿叠得很高,再对比王府齐整的书房,无不表明,安怀佑常驻军营,燕王府更像客居。

安怀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孟玉嘉喊道:“王爷…你是燕王。”孟玉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安怀佑点点头,叹道:“比起燕王,我更喜欢将军这个称号。”

孟玉嘉若有所思的看着安怀佑,她问道:“如果有一日,您不能再上战场呢?”

安怀佑突然将孟玉嘉搂在怀里,孟玉嘉一开始不自在想挣扎,可是想到什么,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顺着靠在他怀里。

“我是不会让这一天发生的。”

孟玉嘉仰望眼前的干净的下巴,道:“皇上怎么会放心。”

安怀佑不禁问道:“如果皇上和我兵戎相见,你会怎么办?”

孟玉嘉掩下自身情绪,道:“丈夫征战,女子如何能干涉。王爷去了,妾陪着便是。”

这不是安怀佑想要的答案,不过也是这样的答案让他安心,因为他知道孟玉嘉说的是真话。

存心哄着他,与他共进退而放弃在京城的孟家几十口,反而叫他心生隔阂。

安怀佑将人搂的更紧。

孟玉嘉微微闭上眼。

“天子臣民当忠于天子,燕王有异心,你也无悔跟着他?”

“燕王忠心圣上,还请燕王明察。”

“朕自有定论,朕不过是问你该如何?”

“若真有那一天,我便亲手杀了他,随后自尽向他赔罪。”

她真的会下手?

从皇上刺杀燕王开始,孟玉嘉心中十分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和平,总有一日会爆发起来。

到时候,孟家…如果六妹能够保住孟家,她倒是没有什么担心了。可是,孟玉嘉想起皇帝在她心中的记忆,可能吗?能够算计着自己兄弟杀死父亲,能够毫不手软的残害自己的几个兄弟,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坏了他的大计?

想到这里,孟玉嘉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安怀佑似有所察,手微微松开,注视孟玉嘉的表情。

“怎么了?”

孟玉嘉摇摇头:“我在想,皇上回京后,我是否需要去韶云关拜访温家。”

安怀佑一笑:“不必了,想来这会子,外祖一家会带着舒雅进京。以后回来了,有空就走动走动,舒雅你也见过了,温家都是直脾气的人。”

孟玉嘉缓缓点头,原来舒雅也要进京待嫁了。

孟家在京城中有宅子,舒雅是孟家孙辈唯一的嫡孙女,现下没有战事,全家进京参加是一定的。

“时间过得真快。”

安怀佑同意点头。

转眼间,舒雅也要出嫁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舒雅,军营也没有什么事。”

孟玉嘉自是同意,却问道:“你呢?”

安怀佑道:“自然也留府。”安怀佑不会为了妻子留府,却能为了表妹多呆几天。

孟玉嘉笑笑,这表兄妹的感情看似比亲兄妹还要亲。

若不是她确信这两人真的只是存在兄妹之谊,恐也要怀疑安怀佑喜欢温舒雅了。

***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安怀佑和孟玉嘉先去给皇帝请安,请安过后带着大量的赏赐回了王府正院。

这一踏进门,凝秋就过来对她耳语。

安怀佑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孟玉嘉温声道:“吴姑娘来寻我,王爷先去休息吧。”

安怀佑不在意的点点头。

对于他来说,孟玉嘉已经成为他的妻子,她那么聪明慧颖,这些事情她都会处理好。

孟玉嘉目送他离开,整了整脸色进了偏厅。

吴怜儿在偏厅有些畏手畏脚,小家子气之余却十分惹人怜爱,不愧为怜儿之名。

瞧着孟玉嘉进了门,她连忙迎上来:“玉嘉。”

孟玉嘉微微避开,温声道:“吴姑娘,坐吧!”

吴怜儿见状,眼中有些湿润,但是很快隐了下去。

“玉嘉,我要和孟老侯爷进京了。”

孟玉嘉意外极了。

吴怜儿勉强笑道:“玉嘉如今不再是怜儿的嫂子,我的身份在这里…恐会引燕王不喜,还是不要耽误了玉嘉。”

孟玉嘉目光闪动,吴怜儿继续说道:“我知道玉嘉恼了我,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坏了忌讳,万般解释也是无用,所以,这次我是来给您赔罪的。”

说着,她跪了下来。

孟玉嘉见状,慌忙扶起她。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到了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吴怜儿抬起头:“玉嘉这是原谅了我吗?”

孟玉嘉一叹:“凝秋说你是不小心跌下水,既然不是你想不开让我难做,我哪里能怪你,疼惜你还来不及。”

吴怜儿破涕而笑。

“你不怪我,真好!”

孟玉嘉心思复杂,帮助吴怜儿擦干眼泪。

“吴公子的墓,我每年都会派人去扫的。”

吴怜儿以袖子遮住面,痛苦起来。

这时孟玉嘉感觉一阵心悸,手心冰凉冰凉的。

孟玉嘉脸色微变,不停打量吴怜儿。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替换了…

看吧,讨厌的人都要走了

71皇帝回京(上)

吴怜儿止住眼泪,抬眼看孟玉嘉。

“我…我失态了!”

孟玉嘉突然道:“你恨我。”

吴怜儿脸色惨白一片:“没有…没有!”

孟玉嘉手上温度不变,从小时候的感触,到最近提前感觉到刺客对她的杀意,从未出错。

吴怜儿恨她,甚至有心害她。

刚才直接点名,吴怜儿的表情和话语已经出卖了她的心里。

她还没学会掩饰得无丝毫痕迹,吴怜儿一生,十八岁被吴关氏欺压,人变得软弱。十八岁以后随她过了一段清静的日子,孟玉嘉将她保护得不错,教她也不过是识字和管理吴家产业。

孟玉嘉撇过头去。

“你走吧!”

吴怜儿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孟玉嘉道:“到了京城,我会叫祖父给你寻一户老实的人家嫁了。”

“不…”吴怜儿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

孟玉嘉淡淡道:“你大哥已经将你的终身交给了孟家。你恨我也罢,我也无意与你为难,你我相隔千里,让时间淡忘。”

吴怜儿跑上前来,仪态尽失想抓住孟玉嘉的袖子,可是此时的孟玉嘉不再是两年前的的柔弱女子,自是轻易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