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四老爷安慰着妻子,“他年纪小,大一些就好了。不是说苏老泉,二十八,始发奋,我们十一今年才二十五,说不定过两年就懂事了!”

四太太对四老爷的安慰置若罔闻,伤心的哭诉:“为了这个,我千方百计给他娶了黄氏,谁知道他却不懂得珍惜,时不时的冷讽媳妇两句。但凡有点骨气的女人都要对他死心。要不然,哪有妻子一心一意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的?偏偏他还不知道,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治妻有方,那老婆是用来治的吗?那是用来疼的?你看萧飒,如果不是娶了阁老的闺女,能有今天吗?”

这还不是你惯得吗?

话到嘴边,看着大哭的妻子,四老爷又说不出话。

沈穆清并不是真的想去破坏四房的生活,作为女人,她能理解四太太不想回山东的心情,之前那样行事,也只是想让四太太知道重要性,以后遇到了对她客气两分。可没有想到,四太太的个性竟然这样要强,硬是不和她说这些事。

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担心弄巧成拙,真的把四老爷留在了山东。

所以萧飒一开口,沈穆清立刻去了闵先生家里。

等闵先生回来后,她把来意说了:“主要是觉得有同窗在那里,能互相有个照应。”

闵大人很爽快的点了头:“湖广那边我没有注意,要是有缺,一定办到。”

沈穆清自然是谢了又谢才告辞回家。

把这件事跟萧飒说了:“闵先生一直关注着父亲的事。让留在山东,也是因为山东布政司是王清王大人的堂兄,可以照顾一二。因为闵先生没有太注意湖广那边的情况,要明天才能答复。不过,闵大人说了,只要有缺,第一个就安排老爷。”

萧飒对这样的结果很感激,交待沈穆清“跟闵大人说说,因涉及到父亲,我不方便去拜访,等过段时间,大家一起坐坐。”

沈穆清笑着应了,萧飒就去了四老爷那里。

把沈穆清的话跟四老爷说了说,四老爷也安下心来,一心一意准备十一爷回山西应试的事。

三月中旬,十一爷和大舍一前一后离开京都回到了故乡。

三月下旬,四老爷放了湖广政学,四老爷和四太太都很是高兴,四太太对沈穆清的态度也变得相比以前温和了不少。只有黄氏,依旧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摸样,低眉敛目的站在四太太身边服侍。但到了四老爷和四太太准备启程去湖广的前一天,她找到了沈穆清,再一次提起请沈穆清帮忙,给十一爷捐个监生的事。

“他还没有下场,不用这么急吧?”沈穆清有些意外,感觉黄氏对丈夫考上一点信心也没有。

黄氏笑容里有些无奈:“自己的相公,自己最清楚。还请嫂嫂帮我这个忙,大恩大德,我一定结草衔环。”说着,竟然就拜了下去。

沈穆清忙将她携起:’自家妯娌,快别这样。“

”那我就当嫂嫂答应了。“黄氏急急的道,好像话说迟了,沈穆清就会拒绝似的。

沈穆清知道她的心意,想到自己和四太太之间的争斗,却不能答应。含含糊糊的道:”到时候再说吧!“

黄氏很失望的走了。

送走了跟着四老爷去湖广任上的四太太及黄氏,沈穆清突然觉得海阔天空,说不出来的畅快,孩子们也变得无拘无束起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时间,生活突然恢复了生机。

萧飒看着微微点头,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带着银良去了汪图那里,汪图是功勋后代,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找他买地买房,肯定会事半功倍。

第二百九十章 令人婉惜

四月初,任翔和庞德宝回来。

“不是沈姑娘。”任翔风尘仆仆,神色疲惫。

“不是月容姐。”沈穆清听着低下了头,“怎么会这样,难道就再也找不到了。”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奶奶,虽然不是沈姑娘,我们却从那女子口中知道了沈姑娘的下落!”庞德宝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任爷把人带回来了。奶奶您要不要见见!”

沈穆清愕然。

任翔眼底全是浓浓的苦涩,解释道:“我们找到的是沈姑娘的丫鬟春意。”

“春意?”沈穆清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已“哎呀”一声:“竟然会是她?”

庞德宝点头,轻声道:“人在门外候着呢!”

“快让进来!”听到李氏送给沈月溶的丫鬟找到了,她一时心乱如麻

丫鬟撩了帘子,一个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局促的姿态,崭新的衣裳,蜡黄粗糙的手,看得出来,来人的环境并不好。

“你是,春意?” 沈穆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

“奶奶!”来人一下子跪在了沈穆清的面前,低低的哭了起来,“我没有照顾好四姑娘,实在是没有脸来见您。”

“快起来,快起来!”沈穆清上前携了她,“有什么话好好的说!”

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清瘦憔悴的脸。

“奶奶。”喃喃喊了一声,已是泪如雨下。

一旁的英纷已亲自端了杌子来扶她坐下,端了杯茶递给她。

春意接过茶盅,低声说了句“多谢”。

沈穆清就给庞德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带任翔离开。

庞德宝微微颔首,走过去和神色一直有些恍惚的任翔说了几句,任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了一声,然后借口有些累,向沈穆清告辞了。

待两位男子离开,屋里的气氛柔和了不少。

沈穆清又让小丫鬟们拿了些甜点进来,看春意喝了几口茶,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就笑着问她:“看你这样子,已经嫁人了吧!有孩子没有?”

春意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态度恭敬的道:“回奶奶的话,我已经嫁人了,有一儿一女。”

“你不必拘谨,坐下来说话!”沈穆清指了指她身后的小杌子,“说起来,你还是在太太面前服侍过的人。”

提起李氏,春意眼角湿润:“奶奶,我就是去了地下,也没脸见太太,奶奶给我的银子掉在了水里,我被人牙子卖到了贵州。奶奶我真的不是成心的。”说着,又跪在沈穆清面前嘤嘤的哭起来。

“春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英纷看见沈穆清眼底闪过无奈,出言道,“要是奶奶心里还怨你,何必派人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你当初是跟着四姑娘走的,如今四姑娘下落不明,奶奶心里一直挂念着,你到了奶奶面前不说说四姑娘的事,一直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像什么样子!”

春意听了忙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然后强露出一个笑容望着沈穆清:“奶奶,都是我不知轻重!”

她屈膝给沈穆清行礼赔不是。

“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沈穆清笑道,“我一向没有这么多讲究的。你也不必拘礼。说实话,你能回来,这也是万幸。”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唏嘘。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再见到奶奶。”春意听了眼泪涟涟,“当时四姑娘一点声色也没露,我们一路顺风顺水到了太仓,二管家接了我们往城里去,走到半路,不知为什么,四姑娘说人不舒服,让二管家先到前面去报信,我们就在这里等,二管家刚一犹豫,黄妈妈就指桑骂槐的说二管家只知道拍太太的马屁,不把四姑娘放在眼里。二管家听的面红耳赤,跺了跺脚,就先去报信了。

二管家一走,黄妈妈就带着我们原路返回了码头,还说,四姑娘根本不想见任爷,要捉弄捉弄任爷。我这一路跟着,看出来四姑娘是个倔强的,根本不想嫁给任爷。我是太太赏的,平时四姑娘也不太用我,而那黄妈妈是四姑娘的乳娘,我们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

谁知道,船越行越远,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就到了杭州,到了杭州又换船,往太仓去。像在和谁躲迷藏似的。我们还以为四姑娘是有意为之,都没有在意。这样又走了四,五日。我们又回到了太仓。不过这一次没有停在太仓码头,而是停在了太仓附近的水湾。

四姑娘借口累了,由黄妈妈陪着,在驿站歇息,第二天一早,由一个姓戴的公子陪着上了船。”

“姓戴的公子。”

春意神色木然的点了点头:“那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十分俊美,黄妈妈满脸笑容的陪在他身边,左一口’戴公子‘,右一口’ 戴公子‘,十分的巴结。

戴公子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和戴公子一起上了船。四姑娘见了就有些不高兴。戴公子却说,这几人是他的朋友,他特意请来做个见证的。四姑娘听了就释怀了,朝着戴公子笑了笑,转身进了船舱。戴公子就领着他的几个朋友在船上转了转。当时我年纪小,只觉得这几个人看人的目光让人害怕,却没有深想。”话到这里,她泪如雨下,“黄妈妈让人整了酒宴安置那些人。我想上前服侍,可黄妈妈说,酒宴上她亲自招呼,让我在自己舱里待着就是。我不敢说什么,乖乖呆在舱里不敢出去。只听见外面笑语殷殷,直到半夜方才散去。我又饿又渴,见外面没有了动静,就轻手轻脚的出了舱,准备到船尾找点东西吃。”她目光呆滞,身体僵硬,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回忆中,“谁知道到船舷边,就听到那个戴公子正低声与人争辩。”

春意顿了顿,神色有些木然。

沈穆清不由和英纷对视了一眼,俱发现彼此脸色苍白,神色黯然。

“戴公子说:当初不是说好了的,钱财我们平分,这女子归我。有人语气猥亵:这可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我们还没有尝过呢。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要拔头筹,只不过是捡你的破鞋穿穿罢了,难道这你也舍不得!看你这样,不会临时反悔,不肯将这女子杀了吧?

戴公子犹豫道:她人很温顺娇柔的,要不,把其他人除了,暂时留她几天。

另有人反对,语气斩钉截铁:不行。留下来总是祸害,今晚就把事情办利索了。你可别忘了,这个计是你定下的。冒名顶替拐了官眷,仅仅是冒充朝廷命官就是死罪,你可别关键时候犯迷糊,被个女人坏了大事。

戴公子就嘀咕:要不是欠了黄老大的赌债呆不下去了,我怎会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来。再说了,这钱又不是我一个人欠的,师兄也有份的。

语气猥 亵的那人就道:要不,看她听不听话了。要是听话,那就下药毒哑了,一路带着。如果不听话,就按照师兄的意思杀了算了。我们有了钱,哪里买不到美娇娘。何必冒这险!

戴公子听了半晌没有做声。

另一个人就问:事情办得怎样了?

声音猥 亵的男子道:放心,蒙汗药放在了那些下人的汤里,不过,再过一个时辰行事,更稳妥些。

那人,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又道:沈姑娘还有个贴身的婢女,我刚才没有看见。你等会仔细这个人。

有人回答:等会我去船舱第一个就寻了着丫头,一刀结果了她,绝不留下祸害。”

沈穆清和英纷听的毛骨悚然,大白天的,生出一股阴冷之意来。

“我两腿发软,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哆哆嗦嗦的大气也不敢吭,也不知道过个多久,那边没有了声响,我这才手脚并爬着躲到了放箱笼的船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到那人说的话。等会肯定会来收拾我,我又壮了胆子去找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