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她冷若冰霜的脸。想了想,我道:“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的,到最后都要尘归尘,土归土。但是总不能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要归于尘土的,就什么都不做,只管变成一滩烂泥。”

谢鸢天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扑过去抢了一把扫帚,围着青夫人团团转,帮忙扫雪。青夫人看着我直笑。我回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一抬头,却是谢鸢天,她手中也拿了一把扫帚。冰霜美人谢鸢天竟笑弯了眼,她轻声道:“真想像思嘉一样,永远这么开心。”

我有些疑惑。她心如止水,一心求剑道,难道还会烦忧?

后来我收了扫帚回后院,身上的披风和帽子奇暖,是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冷。这时候又开始下雪,我从袖筒里伸出手去接。晶莹的六瓣花,在手上一碰就碎,落入旁边的小池子中,更是瞬间就销声匿迹。带着一种冰冷的忧伤。我不禁也有些伤怀,不知那人,可安好?

一时失神,我竟没有注意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我身后猛的一重,脚下一滑膝盖磕到池沿。我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一下子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那一刹那,冰冷刺骨的水包围上来,将我的骨头都冻得一寸一寸地脆了。我不敢睁眼,怕冻坏眼睛,只拼命用手脚滑水。但是我身上的披风吸够了水,重得简直吓死人,只拖着我往水里深处去。我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耳膜渐渐开始刺痛,便知已经这深度已经够危险了。为了保命,我慢慢放松下来,挥舞着笨重的手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披风解了下来,手又往头上摸去,却发现我的帽子早就掉了。除了披风,我霎时便轻松了许多。身上的小棉絮虽然也重,但是还不至于到要拖死我的地步。我闭了眼睛,拼命往上游。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我心中一喜,知道是有人来救了。可是那人抓着我的手,却没有往上,反而在原地挣扎了几下。我大惊,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睛。却见凌云隐的脸在我面前扭曲得不成样子,仿佛极痛苦。

我正考虑要不要给他渡气,可是一抬头又看到水面上有蒙蒙的亮光,便知道距离已经不远,便拖了他想往上游。他到底是多年习武之人,勉力挣了两下便冷静下来,随着我往上游。

一下子冒出水面,我大口地喘着气。方才在水里还不觉得,此时上了岸,更觉得冰冷刺骨。风吹过来都像是拿着刀子刮过一般冷。水池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我呛得咳出两口冰水,托着凌云隐往岸边游去。

直到被人抱上岸,我这才一下子瘫倒下来。谢鸢天也不多话,伸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给我抱起来,竟就这么抱上我就走。

回到出云楼,早有人准备好了热水给我沐浴。闹哄哄地泡了一会,我的身体终于回暖,然后被谢鸢天搬出来擦干了身子。饶是屋子里有暖炉,我还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从谢鸢天手中抢过兔绒中衣中裤,自己套上。谢鸢天又拿了件大斗篷把我包起来,扛起我就送去了床上。床早就塞了暖炉,暖烘烘的。她又拿被子七手八脚地给我抱了个严实,让我像尊佛那样坐在那。

到此时,我方才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谢鸢天也是。她从眼睛红红的半音手中接过碗,低声道:“这是姜汤,喝了吧。娘和大夫马上就过来。”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直暖到了胃里。

谢鸢天又道:“是何人推你下水?”

我一愣,只道:“我没注意。当时我在池边看雪,突然就有人来推了我下去。”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道:“那人当是个女子,身量跟我差不多,应该不会武功。”我把腿从被窝里伸出来,拉起中裤,膝盖上果然有大块淤青。我道:“那人若是有武功,完全可以把我直接丢下去,不然怎么冒险用推的。万一气力不够我又被绊住,没掉下去或是回了头看到了她,她也要吃不了兜了走。况且谢宅中的男子,即使仆人也是会武的,外人就不会武功更不可能会到这里来。所以我断定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谢鸢天颦眉不语,打量了我几眼,似是欲言又止。

我道:“一定是女子,却绝对不会是苗先生。当时我离水池其实还有几步距离,苗先生的身量高出我许多,她若是要推我,我磕伤的地方必然还要更上一些,不可能是膝盖。”苗先生是教我琴的女先生。

谢鸢天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只道:“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姐姐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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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相思也不安宁(二)

更新时间2010-2-6 20:12:52 字数:2055

 过了一会,青夫人亲自带着大夫来了。我没想到同来的还有谢宗主。青夫人拉着我担心了半天,眼看我精神还好,这才退去了一边,然后让大夫把脉。

来的正是老妖怪。他的胡子翘了几下,一脸阴森,给我把了脉,只道:“小姐底子本来就薄,这会可要仔细了别冻伤了肺。”

青夫人等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忙道:“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老妖怪道:“不打紧,待老夫开几贴方子,调理一下也就是了。”

谢宗主同老妖怪去写方子。青夫人坐在了床沿,看我裹得跟个国宝似的,不由得心疼得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冬天也会掉水里。”

我还来不及说话,谢鸢天已经冷着脸道:“娘,思嘉是让人给推下去的。对了,大夫,您可要让人再配些涂抹的伤药来,思嘉的腿上磕伤得厉害。”

青夫人闻言大惊:“是什么人如此狠心,竟然想要置思嘉于死地!”

这时老妖怪已经又走了回来,拱了拱手,道:“小姐,请让老夫看看您的腿伤。”他说这话的时候,胡子还是一翘一翘的,恭谨得不得了,跟平时在我面前凶巴巴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憋着笑,将两条腿都伸出去。谢鸢天将我的裤腿挽起来,顿时青夫人就倒抽了一口冷气,背过了身去。谢宗主面上也一片阴沉,只小声地安抚青夫人。

老妖怪面色奇差,开了药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道:“这是上好的伤药。”便告退了。

之后谢鸢天便遣散了我屋子里的下人们,只留下我们一家四口。她坐在了床边,替我将被子拉好,将我方才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所以思嘉认为,是一个身量跟她差不多的不会武功的年轻女子所为。”

谢宗主颦眉沉思了一会,然后道:“此时便交给爹爹,思嘉你好好休息。”

闻言,我和谢鸢天都是一愣,相对看了一眼,我冲她一笑,她便也笑了出来。谢宗主和青夫人莫名其妙,倒是缓和了一下气氛。

我道:“爹爹,思嘉自问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绝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三番四次有人来寻衅生事。”

青夫人瞪了谢宗主一眼,显然是想起了他上次责打我的事。谢宗主干咳了两声,只道:“总之为父一定会还我儿一个公道。”

我摇摇头,道:“思嘉并非责怪爹爹。但是请爹爹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同思嘉一条心,不要再让思嘉被人白白算计了去。”

谢宗主自然是答应的。

那天夜里,我正在灯下调药,突然窗口紧风一阵,险些吹熄了烛火,我忙用手去挡。再回过头时,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好整以暇地靠在窗台上,修长的身型被月影笼去大半。

我却并未惊慌,径自走去将窗户关上,一边道:“也真是难为你了,每月来一趟,竟然都没被我家人发现拍死。管剑樵。”

那人似是有些僵硬,也不跟我抬杠,只动作有些奇怪地坐去了桌前,伸手想去拿桌上的瓶子,又似是不敢,皱着眉道:“你又在捣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去把瓶子收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碧绿的瓶子,冲他甜甜一笑:“极品春药,名叫玉女心经,我的新产品。你是想要这个呢,还是想要那个?”

管剑樵的脸一僵,似要大怒,但终归还是一言不发。他瞪了我一会,妩媚的桃花眼明明满是怒气,却隐约水光粼粼。然后很突然地,他突然站起来解衣。

我亦不惊慌,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将胸口上那块巨大的青紫色露出来,淡淡地道:“你又招惹了哪家黄花闺女?你忘了我说的话了?若是你再做这等采花的勾当,休怪我叫你下半生都不能人道!”

他盯着我手中的绿瓶,压抑着怒气坐下来道:“谢思嘉,小爷虽是大盗,却也是有节操的!小爷早就说过,如今栽在你的手上,不把你这朵山花摘下来,是不会再去招惹其他女人的!何况这伤,你倒是看不与我看?!”

我面色陡然一变,手中的绿瓶子差点掉去地上,颤声道:“这,这是…他伤的?”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窝囊气,肯定有内情!

管剑樵哼了一声,道:“不错,正是你那小情郎的手笔!”复又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好像欲言又止。

我混不在意,吸了一口气,道:“那他伤着没有?”复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种采花大盗,人人得而诛之,本姑娘若不是还用得着你,早就将你丢去喂狗!”

不错,这管剑樵,正是一名江湖中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

三个月前的十四,我在调配一味叫“花近高楼”的毒药,正是认真时,突然听到窗外风声一紧。我暗道不好,心道这些日子谢宗主刚将我楼下的警戒调走,难道这个当口就出事了不成。结果我刚将花近高楼捏在手中想到窗边去看,却突然胸前一麻,不能动弹。

一个人从后面将我拥入怀中,呼吸间带着一丝甜蜜的气息,沿着我敏感的耳垂爬行,复还伸出湿漉漉的大舌头舔了一下。我登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中愈发收紧。

那人却一声轻笑,道:“月满丰神,想不到谢家二小姐果然艳压群芳,再过几年,恐怕会是个了不得人物。如今虽稚嫩了一些,小爷就为你破个例,采一采未及笄的童女吧。”说着,他将我轻轻抱起来,拥着我坐去窗台上。

身后的身躯火热而刚强,丝绸却是冰冷的。我抬起头看他,却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四五,轻佻妖娆的桃花眼,似水的薄唇,倒是一副风流的好相貌。我闭上眼,仿佛看到孙念如清冷的修眉,和漂亮坚毅狭长凤眸。

他的手伸进我左肩,握住我小巧的肩膀把玩,仿佛漫不经心。他抬头看着月色,仿佛有些惆怅,自言自语那般道:“小爷明明没有点你哑穴,你为何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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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相思也不安宁(三)

更新时间2010-2-7 19:05:35 字数:2165

 我沉思了一会,道:“说什么?呼救?还是说你没有他好看?”

他似乎有些惊讶,低下头来看我,桃花眼粼粼生波,笑道:“有趣的小花,放心吧,小爷会好好疼你的。只不过,咱们办正事之前,先陪小爷看看月色。”

我不说话,心思却急转。这人是个采花贼无疑,我如是呼救,恐怕只能吃力不讨好,当想个法子才是。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尤抱着我似自言自语那般,道:“小爷采花无数,如今却觉得无聊起来,还不如像今日一般抱着你这个小鬼看看月色。小鬼,不如你便跟了小爷走吧,小爷把你养大,你陪陪小爷。”说着,他又在我脸上轻佻地抹了一把,挤挤眼睛笑道:“这世上,可是再也找不到比小爷更怜香惜玉的人了。”

“哦,是吗,你要我跟你走,做你的宠物?”我的眼睛飘去一边,正落在我藏了许多忌药的那个柜子上,一边快速地思索,一边随口答道。

他眯起眼睛,道:“你这说法挺不错的。”

我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睛已经带了些媚笑,斜睨着他:“那我们倒算是同道中人。我前些日子研出来的相思锁,还没找到人试呢。”

他有些错愕,低下头来,正对上我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知他吃惊不小,相思锁是一种极品春药,绝对不是我这种毛丫头该知道的。果然,他咂舌道:“小爷还当你是冰清玉女,没想到却是一朵浪荡的小山花。怎么,你的小情郎不在你身边么?要小爷来替你排遣寂寞?”

呸!你个不要脸的采花大盗,明明是你入室采花,这会倒说是替我排解寂寞。我一边腹诽,一边抬起头,目中已经氤氲。我舔了舔嘴唇,望着他道:“还是说你只喜欢霸王硬上弓,没关系,我可以重新装成小羔羊的样子…”天知道,如果不是被点了穴,我恐怕此刻全身都已经开始发抖。

那个时候管剑樵恐怕也是穷极无聊,竟就这么信了我,亦或是想看我会玩出什么把戏来。便将我抱下来,让我坐去床上。我用眼神指了指那边的小柜子,道:“钥匙在那盆兰花的下面,爷,您可仔细点,别拿错了。”

他依言去搬那盆子剑兰,果然在下面发现一把精致的小钥匙,自去开了柜门,摸索了一下,喃喃道:“合欢散,与阳丹,相思锁…有趣,你要玩相思锁是吧,小爷便成全了你。”

说着,他便从里面取了一个白瓷瓶,走了过来。我顾不得去欣赏他挺拔如松的身姿,手心暗暗地冒汗,只道:“能不能把我的穴道先解开?你既然能进得来这里,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难道你还怕我不成?再说,你不是自称最是怜香惜玉么?”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道:“也罢,小爷给你解了便是。”说着,他便走过来在我胸前抓了一把,在我咬牙切齿之时出手解了我穴道。

我慢慢等着全身的血液流畅,他还在研究手中那个瓶子。说时迟那时快,我拔出手中的瓶子就冲他的门面撒去。

花近高楼,这种毒药有这样一个奇美的中原名字,却是南疆那边才有的毒。中毒者会不断产生痛苦的幻觉,最后癫狂至死。

我怕还有意外,便迅速扑去柜子里取出全套的银针,抽出细长的一根,毫不犹豫地扎进他胸口的大穴。他顿时僵住不动,眼前还染一片白色的药粉。

“我不会点穴,只会拿针扎人”,我拍拍手,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冷冷地道,“姑娘我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最最讨厌采花大盗,你如今落到我手中,我便先阉割了你,再将你送去官府!”

到这时候,他反倒不挣扎了,当然也挣扎不了。他睁开眼睛,豁然一看我正从床头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把玩,寒光乍现。他不由得苦笑:“没想到今日倒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上。”

我冷笑,蹲下来将刀贴在他脸上,道:“或者我该就这么放了你去?反正你身中花近高楼。哦,你可能没有听过这种毒药,那是南疆的一种邪毒,中毒者会幻觉不断,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会癫狂而死。或许,你撑不到那时候呢,说不定明天就会自裁而死!”

他眼前不知已经出现了什么幻觉,生生将牙龈咬出血来,一声不吭。

我叹息了一声,继续拿着匕首把玩,只道:“你说说,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想杀人,可是你是采花大盗,害了多少女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是认真的,我最是恨采花大盗,即使是个帅哥,我也照恨不误。想一想我又觉得可气,便站起来照着他的胸口狠狠踢了几脚,他闷哼了几声。我用银针扎了他的穴道,迫他张口,丢了一粒药丸进去。

他脸色变了好几变,终于恢复了正常,冷汗津津,仿佛死过一场,沙哑着嗓子道:“你又给我吃了什么?”

我冷笑:“自然是解药。姑娘我可是菩萨心肠。不过这粒解药只能维持一个月,若是要彻底解毒,还得连续服用一年。”想了想,我低垂了眼睛,道:“我来问你,你时常在江湖中行走,可听说过剑宗大弟子孙念如下山的消息?”

“是那位莲宴魁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就是你的小情郎?”

“这好像不管你的事。还是说你想吃点苦头?”下一秒,我的银针狠狠刺入了他腋下,疼得他闷哼出声。

那晚我便放了他去,与他约定他从此不得做祸害良家女子之事。从此,他便每月来一趟,为我送来孙念如在山下的消息,也有一些其他的江湖趣谈。我便将解药作为回报给他。第一个月,他拖到十五,来的时候差点被人发现。我知道他是心有不甘,但是毒发之后,仅仅一天,他就受不了,只能来找我。第二个月以后,便再未误过时辰。

这是第三个月。

我一边用棉球擦了药酒仔细清理他的伤口,一边听他废话。

他道:“你那小情郎倒是心狠手辣,我跟着他日子久了,被他发现,又知道了我的身份,竟然一言不发便大打出手,招招狠毒。那次受伤之后,我稍作处理便继续跟着他,他倒像是满腹心事,竟去花楼买醉…嘶,你轻点。”

我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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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相思也不安宁(四)

更新时间2010-2-8 18:28:30 字数:2149

 管剑樵戏谑地看着我:“男人上花楼,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么。人家现在是威远镖局的顶梁柱,名声显赫,去个花楼有什么稀奇的…嘶…好好,我不说了,你下手轻点!”

我冷笑:“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休怪我把气撒在你身上!”威远镖局,是西海龙家的产业,专行水路,在三国之内都颇具威名。孙念如下山之后便带着谢宗主的举荐信投身此镖局,因办事谨慎身手突出,很受器重。陪同押了一次险镖之后,在江湖上也已经小有名气。但是他怎么会去妓院?!莫不是这管子骗我?!

管剑樵此伤已经不新,但是他贪我好药,又觉得受了气,是以才要我给他疗伤。此刻我看他的模样,倒是颇后悔,他道:“罢了罢了,你可别再折腾我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他的眼睛一眯,似是陷入沉思,缓缓道来:“那日我看着他进了镖局,便去对面酒楼喝酒。席间听人议论起你。”他看了我一眼,挨了我一记白眼之后只得苦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就是醉酒说了几句你虽未及笄,却聪慧过人,闺房藏私良多…”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我虽然小,却刁钻古怪,闺房之中藏了春药。

“然后有人认出了我,高声呼我的名字。我正想起身说久仰,结果一回头,你那小情郎却已经站在了我身后,脸色奇差。然后我们便打了起来,我醉酒不敌,便伤在了他手上,幸好我轻功一绝…”

听到这里,我若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白活了。孙念如听到此人大名,又同人议论我,怎么能不大发脾气。悠悠地接口道:“是啊,先生您偷鸡摸狗的勾当做多了,轻功当然好。”我手上抹了药,狠狠地揉上他胸口。

他却呻吟一声,不知是痛是快,一把按住胸口的我那只手,又开始说胡话,道:“小娘子,你便从了小爷我吧…”

我一脚踢上他的膝盖,甩开了他的手,道:“爷,姑娘我是有喜欢的人的。”

他嬉皮笑脸地挨上来,道:“你喜欢的人逛窑子去了…”见我欲变色,他忙道:“可没过夜…”

我哼了一声,下了十足十的力道替他把药化开。他也不以为意,只继续道:“不过他同那个龙家的一位远房表小姐,倒是走得极近。那表小姐还曾为他受过伤,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大小姐哟,弄得全身血淋淋的。听说你那位孙念如,当场便发了疯呢…”

见我还是不动声色,他不死心,又道:“谢思嘉,你先前对我说的,你那位小情郎,下山之前全无势力功底。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一怔,孙念如是孤儿,众人皆知。厉空山闹了一堆子事情出来,就是想把他认回去。因此我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只是剑宗的一个少年弟子,最多就是个流落民间的金龟婿。管剑樵这么说,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是某某邪派的领门人?还是暗藏民间的武林盟主?我黑着脸道:“他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从小就在剑宗,很少下山,哪来的势力根基?你到底查出了什么?说来听听。”

管剑樵却显出少见的凝重来,略一沉吟,才道:“他的武功,高得有些出人意料…以他的年纪,实在是难以想象。”仿佛不愿意承认那般,他顿了顿。

我道:“自然,他是莲宴魁首。”说着,我又得意洋洋地飞了他一眼,与有荣焉。

他却道:“不,就是你那老爹,我都没有这么心惊。谢宗主虽然贵为一代宗师,把握天下剑术之宗,武功自然不必说。可是以我和孙念如交手的经验来看…你不是武林中人,跟你说你也不懂。大约就是,若是他和谢宗主打起来,只有内力会略逊一筹。恐怕就连谢宗主。也无法将他完全拿下。”

闻言,我有些心惊,却还是兀自嘴硬:“念如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奇才,年纪轻轻会有这个成就,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况,这跟势力根基,又有什么关系?你又和我爹交过手?”要我怀疑孙念如对我有所隐瞒,我可不想。死也不想。

我嘴硬,管剑樵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取笑刻薄我。他的面色有些古怪,好像有些不忍,最终还是道:“我看你爹和别人交过手。你也知道他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你老爹已经年过不惑。何况,你可知道,自从上次与他交手之后,就开始有人追杀我。鼠辈倒算了,却还有一些九霄宫的杀手…你是知道的,九霄宫的杀手,一般都是单独行动的。可是追杀我的,却是成群结队的来…谢思嘉,你是个聪明人,这里头的缘故,我是想不通,你自己慢慢想吧。”

“…可,可这也不一定就是念如指使的啊。你做了这么多坏事,想杀你的人这么多…”我自然知道九霄宫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九霄宫是一个收钱买人命的组织,内部的杀手按等级划分。只要给钱,说明请哪一个等级的杀手,去杀什么人,九霄宫就会安排出妥当的人出马。正如管剑樵所说,九霄宫的杀手都是单独行动的…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的念如,怎么会跟这种杀人买命的组织扯上关系!

我一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却又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直自言自语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家小可爱是很纯洁的,绝对不会骗我的…”

可是他武功很高啊。

“那是因为他是天才!”

他隐藏了实力…

“那是因为他要和师兄弟们和睦相处!不对,那是因为没必要倾尽全力!”

他年纪轻轻,有这等武功,不会是堕入了邪魔外道吧…

“绝不可能!我给他把过脉,他脉象稳定身体强壮,吃的好睡得香…总之就是不可能!”

管剑樵黑着脸看着我绕圈子,忍不住道:“你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该不会是我一直没看出来,你其实是个疯子吧…”

作者说:兑现承诺,过一两个小时之后我会加更。下次票票到一千了,我加更。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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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相思也不安宁(五)

更新时间2010-2-8 20:03:32 字数:2431

 我怒道:“闭嘴!反正是不可能的!”

却在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喧闹之声。管剑樵脸色一变,道:“不好,有人朝这里来了。”

我的手一抖,同管剑樵一起先去吹了蜡烛。

黑灯瞎火之中,我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人看到你在这里,恐怕要拖你出去浸猪笼的!”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来,被我一脚踹开,乒琳乓琅的好大动静。我怒道:“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让他们拖你出去好了!”

管剑樵闷声道:“咄!别坑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为小爷担心呢!你是怕你家老头子发现你窝藏采花大盗吧!”

这时候,楼下已经响起了上楼声,十分急促,听起来人还很多。谢鸢天高高的声音隐隐传来。我急起来,忙道:“你给我躲到床底下去!”

管剑樵从来也不是君子,这个时候竟同我玩起了心眼,道:“我就不,以我的轻功,难道我还怕出不去不成。小爷倒要看看你这小山花今日是怎么一个死法!”

我急道:“大爷!我叫你大爷还不行吗!快给我躲进去吧!”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大怒,正要说出两句威胁的话来,却听他嗤笑一声,低声道:“小娘子,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看你难得也有怕的时候,就让小爷躲起来好好欣赏吧!”

这厢听着他的动静刚刚停止,那边就已经传来了谢鸢天的敲门声:“思嘉?思嘉?”

我忙黑灯瞎火地将桌子上的东西一卷,全塞去旁边的衣柜里,调整了两下,做出刚睡醒的声音,一边赶紧摸回床上拉开被子,道:“谁?”

谢鸢天道:“是姐姐,你快开门!据说有贼人潜入,可曾到你这里来?”

我一脚蹬开被子,跳下床,下面却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我的脚踝,让我差点扑倒。我不由得闷哼一声。

“怎么了?思嘉!你快开门!”

我咬牙切齿,却道:“没事,一时没站稳。姐姐,我这就来开门。”

房门打开,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门外一片灯火通明,谢鸢天提着佩剑,身后跟着好几个面色凝重的剑宗女弟子,个个一手提灯笼一手提剑,将我这出云楼小小的楼道照得好不灿烂。

我茫然地道:“姐姐,怎么了?”

谢鸢天二话不说将我推开,从身后一个弟子手中接过一盏灯笼就进了屋。我心惊胆战地跟在她后面,而那群女弟子则有好几个都跟着我进来了。我心中紧张,不免多话,便不停地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谢鸢天也不说话,提着灯笼去点了蜡烛,在我屋子里四处扫视了一通,见屋子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有贼人闯入,家人回报是朝你这个方向来了,姐姐担心你,便来看看。你没事吧?”

我一惊,道:“我没事!”复又觉得我的反应过于迅速,忙又道:“是什么人?可发现了踪迹?该不会是采花大盗吧。”

谢鸢天严肃地看了我一眼,道:“谢宅这些日子很是不太平,你今天白天才落水,我很担心这些事情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我忙点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谢鸢天道:“姐姐还要去别处搜寻,你仔细别着凉。”

我道:“屋子里有暖炉呢,不打紧的。”

谢鸢天见我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吩咐了几个女弟子留下来看守,又嘱咐了我几句,便先走了。我面上陪着笑,心中却暗道不妙。她留下人来看守,难道要那根管子留在我这里过夜不成?如果真是这样,我今晚可都不敢睡了。但是我今天白天呛了凉水,若是一宿不睡,岂不是雪上加霜?但是那根管子不是说他轻功一绝么,连九霄宫的杀手都没干掉他。应该,也许,大概,他是能跑得出去的吧…

想一想,我暗自纠结不已,面上带着笑让半音去安排了几位师姐的住处。再回到屋子里,屋里又多了一个人。

不是那根管子。他不会这么君子站得这么远看我。

借着暖炉的火光,我看到那人在这皑皑冬日之中也穿着贴身劲装,身姿挺拔如玉。他手中的配剑,一条青色的剑穗在暖炉的火光中若隐若现。我愣住了。

然后那双手将手中的剑放去了一边的架子上。我痴痴地看着他,伸手解开了刚才出去的时候身上穿的披风。突然想起那根管子可能还在那里,头皮发麻间,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会…”一边说着,我恨不得能缩小成蚂蚁,看一看床底下还有没人。可是幻想毕竟是幻想,我是缩不小的。

他没说话,伸手抱我。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身子于是僵住。我呐呐地道:“那个,你身上好冷…”

见他还是不说话,隐隐有些低气压的气象,我赶紧拉着他的手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捧着早已经凉透的茶杯,看了一眼我凌乱的床铺,没说话。

我于是又把他手中的茶杯抢过来,道:“是冷的,我来给你煮茶吧。”说着,我便将蜡烛点起来,将煮药的小炉子搬出来,然后将小茶炉放上去。刚升好火,身后却突然一暖,是他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