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嗯?他竟然伸手来掐我的脸!
我来不及惊讶,但还是张大了嘴,吐出一句:“做什么?”手里拿着小药杵乱敲。
孙念如轻笑:“你用药杵砸桌子做什么?”
“…”
他还是笑,道:“你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去上厉空山的课了,师父他们恐怕都是知道的。”
我一愣,皱着眉道:“竹林先生已经离开,难道要我同厉空山单独相处?我一看到他就烦,若是让我们单独相处,我可不敢保证我是否会上去掐死他,或者被他掐死。对了,念如,他最近没有来纠缠你么?”
他招招手,要我过去。我放下药杵过去了,红着脸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让他拉住了手。他认真地道:“厉空山来找过我几次,但他毕竟还是要避人耳目。你要小心,我怕他已经按捺不住。”
我冷笑:“他给我找的麻烦还少么?”我的生辰之宴,竹林虽然将画收了起来。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放出去的消息,说谢宅里有绝色少女,已由竹林先生亲笔绘制了画像,藏在小姐闺阁之中。光是这个月,偷画偷窥的就已经来了好几拨。谢宗主不胜其扰,除了对外采取手段,还每夜派一个弟子在我出云楼下守夜,只等挨过这段时间。幸好白天我还算自由,不然我肯定会疯掉。
那孙子是谁,不做他人想。
闻言,孙念如面上有些愧疚,松开了我的手道:“怎么说都是为了我。”
我心知他又在想下山之事,便也不多言,回到药炉边自己捡了小药杵继续捣药。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思嘉,你不去上课,练武又因为我耽误下了,学医又不曾跟师父打过招呼,师父那里…”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爹从来没找过我的麻烦…”
在谢宗主眼中,我现在应该就在一个无所事事的状态,他怎么会放着我不管呢?想来想去想不通,我便不想了,专心捣药。
结果没几天,谢宗主就来找我的麻烦了。除了像电线杆一样站在旁边的李盘,旁边还坐着一脸奸笑(我认为的)的厉空山。
我调整了一下方向,扑通一声朝谢宗主跪了下去:“父亲。”
谢宗主也不介意我没有向厉空山行礼,只道:“今天找你来,其实是为父有事找你商量。你同念如那孩子,关系是最好的,听说你最近还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看向厉空山。后者依旧笑得那样温文尔雅,眼中隐隐有些得色,我不禁咬牙切齿。
谢宗主斟酌了一下,然后道:“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怕以后念如走的时候你要伤心。”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道:“厉先生今天才告诉为父,原来念如竟是他走失多年的幼弟,他欲接念如回去认祖归宗…不过厉先生的意思,还是应该同你先说一声。你和念如,毕竟是少年玩伴…”
跟我说一声?怕我伤心?莫不是想给孙念如一个警告!如果孙念如拒绝,那谢宗主一定要说是我任性,甚至责罚于我!厉空山,好一个先声夺人!
我气得全身发抖,勉强提起精神,笑道:“父亲,念如先前负伤上阵,最后却因思嘉讨要,所以将魁首之礼送给了我。思嘉感激,所以亲自照顾他。我们的确是少年玩伴,但父子天伦,若是念如能认祖归宗,思嘉也会为他高兴的。”
谢宗主似乎自己也莫名其妙,只道:“为父也觉得思嘉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厉先生,您恐怕多心了。”
闻言,厉空山抬起眼皮,笑了一笑,然后道:“思嘉天真浪漫,是在下最最欣赏的。”
谢宗主谦让了两句,眼神暖暖地看向我。
厉空山又道:“对了思嘉,前些日子你对为师说要手抄那三百篇大家巨作,如今已经半月有余,应该也差不多了。怎么不见你来交呢?”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抄写大家巨作了?谢宗主看看我,又看看厉空山,估计是搞不懂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我抄书,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厉空山笑道:“思嘉是个勤勉的好孩子。诗才绝艳,却一丝骄纵的脾气都没有。前些日子她觉得自己的书法不够好,便提出要手抄大家巨作,一方面增长学识,一方面也练一练那一笔臭字。”说着,他又戏谑地看了我一眼,道:“三百篇虽然多了一些,可是这日子也不短了。难道思嘉这些日子没有来上课,都偷懒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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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二)
更新时间2010-1-29 19:20:56 字数:2617
谢宗主恍然大悟,望着我道:“原来是这样。思嘉,为父倒是错怪你了,以为你又荒废了学业。”
我赔着笑,心下却咬牙切齿不已。如果说出真相,谁会信?谁又能想到厉空山为何这般栽赃于我?难道要我说是为了给我一个警示么?而且我又要怎么解释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无所事事?我都是跟孙念如在一起,谁都知道。若是我不自己吞了这一层委屈,他也难做。思前想后,我只能承认是自己一时失误,这会只能自己打碎了银牙吞回肚子里。
“不如明日就交上来吧,让为师看看,思嘉的书法倒是进步了没有。”厉空山笑得无害。
谢宗主道:“也好,为父这些日子的确是疏忽了你,这次便让为父亲自看看思嘉你长进到什么地步了吧。”
至此,我算是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孙念如被叫进来的时候,我正端正地跪坐在谢宗主的左边。只听谢宗主道:“念如,你还有伤,不必多礼了,一边坐下吧。”
我忙道:“李盘师兄,劳烦您去给念如师兄端个椅子进来吧,念如腿伤未愈,不能坐在地上。”
一边的李盘看了我一眼,答应了一声便去了。待孙念如落了座,他便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我们四人。
孙念如看了厉空山一眼,脸色奇差,沉声不语。
谢宗主简要说了厉空山的意思,并真心祝贺孙念如终于找到亲人。他本就是一个极光明磊落的人。
孙念如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皮也不抬一下。终于等到谢宗主说完,他便抢在厉空山面前道:“先生,您恐怕弄错了。辽南王人在京城,离雍城何止千里。在下又怎么会是辽南王后裔。还望先生慎重。”
厉空山含笑看着他,只道:“念如,你私下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问你,你身上那半块玉壁在哪里?”
孙念如看了我一眼,竟似笑非笑地看向厉空山,只道:“恕在下愚钝,先生私下里并未同在下多言。难道先生不是一得知消息便来见师父的么?”
我在心中暗道一声漂亮。如果厉空山背地里已经纠缠过,此时才来找谢宗主,那他就是想将孙念如私下带走。谁会不怀疑他的居心?想不到小可爱平时看着木了一点,脑子倒挺活络的。我对他灿烂一笑,他却根本没有看我。可气。
厉空山沉吟了一会,只从怀里掏出半块玉壁,诚恳地道:“念如,可否让我再看一看你那半块玉壁?”
孙念如哼了一声,显示出极明显轻慢来,只道:“先生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身上的确有一块玉壁,但却不是从小一直带在身上的,是当年流落在外时捡回来的。况且,如今也已经拿不出来了,因为在下已经将那块玉壁遗失了。”
厉空山一滞,然后却叹了一口气,道:“念如,为兄知道你的心思。父亲偏好柳宗,你是怕若是认祖归宗必然要放弃剑宗。可是父子天伦,岂是能随意割舍的。相信谢宗主也不会怪罪于你。”他的神情极诚恳,诚恳得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我在心中冷笑不止。
闻言,谢宗主一愣,也道:“念如,你的心意为师知道。但是厉先生说的对,父子天伦,的确不是这么容易割舍的。为师绝对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他为人耿直坦荡,是以剑宗虽然受宠于朝廷,却从来不争强好胜,武林盟主也另有其人。他这话,的确是真心的。
孙念如一向极尊重谢宗主,此时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我知道这是他极力压抑怒气的象征,不由得担心地望着他。他看了我一眼,只道:“我孙念如虽然出身贫寒,却绝对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先生的确是认错了人,若是在下为了那富贵而跟先生回去,倒是比那禽兽都不如!”
厉空山委实没有想到平日里老实的孙念如会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在心里道,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教的,我也在奇怪呢。遂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神情。
他怒极反笑:“难道要滴血认亲?”
气氛正僵硬,我正寻思着应该说些什么。谢宗主已经先开了口,他沉吟道:“先生,念如说的有道理。京城离雍城,何止千里,贵府公子为何会流落于此?再说,念如也说了,那块玉壁并非他自己之物,如今也已经遗失了。先生一口咬定念如乃府上公子,是否武断?”
“那就滴血认亲吧。”我慢悠悠地道。
顿时在座三人都看向我。谢宗主是关注,厉空山和孙念如是诧异。我咧嘴一笑,望着孙念如道:“先生说的对,父子天伦,岂有那么容易割舍。念如,难道你不想求一个明白?”
我做无辜状,完全是顺着厉空山的戏往下演。
厉空山面上惊疑不定,最终却含了笑,道:“那就请思嘉小姐这叫叫人去准备吧。”
我笑吟吟地转过身向他和谢宗主俯身下拜,道:“思嘉愿意做个见证。爹爹,就让思嘉来经手吧。”
每次我一叫谢宗主“爹爹”,他便知道我是要撒娇了。他眼中果然一软,半嗔地道:“思嘉,莫贪玩。”
我笑道:“爹爹,思嘉平日里爱看些医书,对滴血认亲之说委实好奇。就让思嘉来经手吧。”
我眼角憋到厉空山要说话,忙又俯身下拜,道:“爹爹,不过是滴血认亲,思嘉的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怕思嘉搞砸了么?”
谢宗主竟笑了一笑,道:“去吧。”
我笑嘻嘻地谢过谢宗主,提起裙子连蹦带跳地出去了。经过孙念如身边,他一脸煞白地盯着我。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顺带极了挤眼睛,来不及看他的反应就出了门。
滴血认亲,别笑死人了。我是知道的,我的血和条小狗都能融到一起去,难道我与小狗也是亲戚?项少龙大哥,我诚心诚意地仰望您。
我吩咐人准备了一张桌子,和三只盛了清水的碗。然后尿遁回了出云楼,将我平时调醋用的那双拿出来。我平时爱吃酸辣,嫌这里的醋不够清,遂专门有一双筷子是调醋的。这大约就叫连天都帮我吧。
回到大堂,桌子已经摆好。孙念如和厉空山面色都不佳,一看就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掐上了。谢宗主也有些为难,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孙念如虽是他的弟子,但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我站在桌子前,两侧还站着抬桌子的两位大弟子,也算是见证人。我笑道:“父亲既然将此事委托给思嘉,思嘉虽少不更事,但务必要让各位都满意才是。”我看了看面前的三个碗,笑了一笑,道:“这里,父亲与思嘉是如假包换的血亲,请父亲先与思嘉滴血吧。”
谢宗主目中流露出满意。厉空山笑道:“思嘉倒是想得周到。”
我知道他心中肯定有些惊疑,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跟谢宗主一起下了座,走过来。孙念如自己撑了在椅子旁的拐杖,也走过来。
谢宗主从一旁的弟子手中接过匕首,在食指上割了一下,一滴鲜血便滴落在第一个碗的清水中。我皱了皱眉,咬牙把白嫩嫩的小手伸出去。谢宗主拉住我的手,割了一下,也不是很疼。我按从左到右边的顺序从桌上并排的三根筷子中拿起第一根,在清水里搅和了一下。毫无疑问,相融了。
“那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请先生和思嘉滴血吧。”
厉空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结果匕首在他手型堪称完美的手指上割了一下。我滴了血之后,奸笑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血,拿起第二根筷子搅了搅。结果…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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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三)
更新时间2010-1-30 19:33:22 字数:2193
我和厉空山皆大惊失色,尤其是我,眼珠子都快掉在碗里了!
谢宗主迟疑道:“这是…”
厉空山又与孙念如滴了血,毫无疑问,又融了。
我想起我从出云楼出来时,被一个绿衣丫头撞了一下,筷子掉在了地上,当时我也没在意。可是我又想到厉空山一脸的胜券在握,不禁觉得惊疑起来。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想到我与他的血也能相融,也是惊讶得很。
我咬了咬牙,将一个碗中的水倒入了另一个碗中,端起水壶仔细清洗过了,又倒了一杯水。这次我让身边的两位师兄试了试,用擦拭干净的筷子搅了搅,果然又融了。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我看了一脸诧异地望着我的孙念如一眼,半是戏谑地道:“看来滴血认亲一事,的确是有待考证。先生,您常常教育思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思嘉现在明白了。”
厉空山的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谢宗主道:“原来竟有此事…”
这一局,平手。不对,我们略输一招,因为我要抄书。
从大堂里出来,孙念如拄着拐杖跟在我身后,我却心事重重,咬牙切齿地快步往前走。他腿有伤,根本追不上我,只道:“思嘉?”
我停下来,退到后面去扶他,面上却还是愤愤地:“一定是那个丫头换了我的筷子!厉空山竟在剑宗也有自己人。我决计是要把他赶出去的!”
孙念如沉默了一会,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他…绝不是会轻易罢休的人。既然已经开始对你下手,只怕…“
我冷笑:“希望他不要忘了这里是谢宅!”
孙念如沉声不语,眼中染上忧郁。我看得叹息了一声,这里人来人往,也不能过于亲密,我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用毛笔抄书,我是打死不干的。上次用来写帖子的软木笔沾墨太频繁,让我吃尽了苦头。因为谢宗主要看,我也不能找枪手,只能自己上阵,结果熬了一个晚上,半夜里睡了一个时辰,第二天又熬了一个早上,才将三百篇千字以上的大家之作用那破笔熬完。我给自己喝了上回从山下带回来的醒神茶,特地化了一个淡妆掩去了眼底的阴影。临水一照,水中的少女面容娇艳可压桃李。
谢宗主和青夫人座前,我恭谨地交上特地风干过的纸张,退下来跪在大堂正中。青夫人含笑看了我一眼,嗔道:“怎么倒是给了爹娘呢,不是该交给先生吗?”
我笑道:“就当是思嘉娇气,想让爹爹和娘赞扬一句。”
谢宗主和青夫人显然很是受用,乐呵呵拿着我半天一夜的心血看。谢宗主最不厚道,还要埋汰我两句:“倒是端正娟秀,可惜没有大家之风。”
青夫人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思嘉才多大?跟着厉先生学习才多久?这就想着大家之风了呢。”
厉空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思嘉的心思一向敏捷,抄了这么多,该有些所得吧。不如说来听听。”
我一夜没睡,脑子一团浆糊,听他这样问,不由得在心中暗骂,面上却笑得极甜。装模作样我可是高手,难道还怕你不成。我只道:“思嘉惭愧,一口气抄写了这么多大家之作,这才明白之前都过于狂妄了。其中寒山居士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可效法古儒,以为有满腹经纶便自命清高。他还说,文人是最容易有这自以为是的毛病的。思嘉深以为是,幸好年幼,毛病还未来得及养成。日后一定谦恭受教。”
对于我拐弯抹角地骂他,厉空山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思嘉好悟性。”
那天下午,我在小药房里结结实实睡了一下午。
晚饭的时候,孙念如把我叫起来,道:“思嘉,该去吃晚饭了。”
我眯着眼,从凳子上跌下来,也不站起来,凭着直觉爬过去,然后被一双手抱了起来。孙念如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息。我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我不想吃,我想睡觉…”
孙念如抱着我坐到他怀里,安抚地拍拍我的背,道:“不行的,一入要起疑的。”
“那就让他起疑好了。”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在他怀里蹭啊蹭,摸到他的嘴唇,拉下来啃了一下。
他似乎僵了僵,最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怎么累成这样…”
我不理他,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结果唇上一热,我骇得瞪大眼,竟是他吻了下来。我庆幸我没有一把把他推开,甚至还条件反射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没办法,被他跑怕了。
他似乎眯起了眼睛笑,双手揽着我的腰把我托起来,含住了我的唇,细心碾转。然后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探进来。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是以他的舌尖一碰到我的,我就浑身战栗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竟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慌乱。在他胸前推拒的双手被他按住,他渐渐急切,不但越来越深入,还卷了我的小舌头与他共舞。他的嘴唇与我的一刻也没有停止摩擦,我的脸渐渐地变得滚烫,呼吸也急促起来。
事后,他退出去之前还意犹未尽地在我唇上舔了一下。我在他怀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喃喃地道:“这可是肌肤之亲啊肌肤之亲…”
他似是也有些羞赧,抱着我把头抵在我头顶不肯让我看他的脸,声音有些沙哑,只道:“是了,这是肌肤之亲。”
我喃喃地道:“你可是要负责的…”
他笑了,胸膛轻轻起伏,道:“思嘉,我只怕你不认。”
不知为何,我听出他的语气有些悲伤的意味,遂挣脱出来,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他低下头来,却是闭着眼睛,寻到我的唇亲了亲,又亲了亲,然后睁开眼。我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此时变得深不见底,里面似乎有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吸进去。
他的脸渐渐又红了起来,伸手摸摸我还滚烫的脸,眼中雾气氤氲,道:“不困了吧?去吃晚饭吧。”
我一愣,扭捏地一下跳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背过了身去,正想说两句漂亮话。他却拉了拉我的袖子,道:“思嘉…”
我心中一跳,然后回过头去,冲他吃吃地笑。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这么暖暖地化了。我欢喜得眉开眼笑,与他携手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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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四)
更新时间2010-1-31 20:31:06 字数:2363
窗外的叶子渐渐黄了,活跃了一个夏季的知了也渐渐陷入沉寂。我有的时候会从出云楼的窗口往下望扫叶的下人,他们手中的扫帚扫去了光阴,平淡而茫然。青夫人说我年纪渐长,便给我加派了两个随身伺候的大丫头。我不喜欢人多嘈杂,她们便从不上楼来打扰我,出门也在我的要求下一律不跟从。
孙念如的伤渐渐好了,站起来走路已经不是问题,但是练功还是不行的。我知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还坐着的时候都常常见到他拿着剑比划。但是他的脾性还是极温柔沉寂,永远也不多话,我若是捣乱,他便让着哄着。除了那一次在药房,我们也再没有亲密接触过。
厉空山到底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明白这里是谢宅,不敢胡作非为。我也恢复了每天下午的课程,但从来不与他多话,把该学的都学了,是一个谨慎乖巧的好学生。他也沉得住气,眉眼含笑,举止从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至于凌云隐他们,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少了许多,但是一日三餐大多还是在一起。他们依旧是剑宗优秀的好少年。
我却是一日比一日消沉下去。男子的感情,转瞬即逝。即使是浓烈如酒的爱,又岂能安稳一生。何况念如自幼在剑宗长大,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若是他下山,以他的气度才华,又岂会没有女子钟情?到时候我这个刁蛮跋扈的小师妹,难保不会变成他记忆之中的一段年少轻狂的背影。
那一日,老妖怪金口断定他的伤终于是好彻底了,几乎与往日无异。我跟在青夫人身后,看着他目中难以掩盖的喜色,心中却有些酸楚。难道他竟一点也不眷恋么?
重重楼之约,言犹在耳。我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他不再见我,我也是要下山去闯一闯的。若是得偿所愿,那便是我与他携手快意江湖。但若是失意,我也该去寻找另一种生活,避免自己失意至死。
琴棋书画。棋书我学的最好,琴画却略逊之。基本上我的琴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能反反复复地拨弄那几首最简单的曲子。这还是我不想听到厉空山多话,遂一门心思钻研避免他老在耳边唠叨的结果。原来同先生恶交,也是有好处的。
我靠在树下糊纸鸢,手艺并不好,还是前些天才在厨房的一位老嬷嬷那里学来的。用的纸薄薄的一张,我怀疑风一大是不是就会给我吹破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伸出来,像是想去抓纸鸢,最后却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惊呼一声,差点将手中将要完工的纸鸢丢掉。不由得有些着恼,回过头去狠狠地瞪着那个笑眯眯的人:“一入!我糊了一个上午!要是弄坏了,我可要生气!”没错,今天是我们的假期。
沈一入身后还站着凌云隐和绿冉,还有孙念如。他笑道:“你一个人躲起来玩有什么意思,不如陪我们一起。”
我道:“是你们成天见不到人影,你先放开我。”我挣脱他的手,整了整手中的纸鸢,仔细检查是否有损坏。
凌云隐在我们身后哼了一声,道:“你和念如成天猫腻在一起,还当我们不知道。还说我们成天不见人影。”
绿冉道:“好了,今天放假。思嘉,念如可就要走了,不如今天我们一同下山去玩吧。”
我看了孙念如一眼,他的面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看。我道:“下山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没见过。我要去山里转转。”好久没去了,我也是有些想念的。
他们自然没有意见。我便将散落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起来,抱着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出云楼。出门的时候觉得天气有些凉,便在黄裙子外面加了一件白色的小马甲,梳着马尾巴,倒真有几分像个小子。
沈一入看了我一眼,道:“怎么穿这么多?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道:“没事的。”突然我眼睛一尖,看到一抹翠绿色的影子朝这个方向奔来,那个身影隐隐有些熟悉。
来不及细想,我撇开身后的人奔了过去。结果她竟不停下,生生撞在了我身上,将我弹出好远。我倒地的时候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喉咙里尝到了一丝腥甜的气味。那女子也摔了出去,很干脆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孙念如赶紧来扶我,沈一入也赶过来。凌云隐和绿冉去扶起了那个女子。我方站直身子,那女子却一下推开了凌云隐和绿冉的手,连跪带爬地爬到我脚边,抱住了我的腿就哭喊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小姐饶命!”
这时已经有人渐渐围过来看,那女子嘴边还渗着血,一头发髻也乱了,哭的脸上一塌糊涂。我认出这是我楼里的大丫头的小山,不由得又惊又怒。先前还认不出她来,她如今特地换了与那日滴血认亲时一样的衣服来刺激我,难道是厉空山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只管抱着我的腿不放,嘴里哀哀叫着:“小姐不要再打奴婢了,奴婢不敢了!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我大怒,一脚把她踢开,想上前质问她,却被人用力拉住了两条手臂。她又爬过来抱住我的腿,一叠声地喊“小姐饶命”。活像我真的常常虐打她一样。
我还要挣扎,沈一入在我耳边柔声道:“思嘉!思嘉!你冷静一点,她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叫她不是故意的!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对,这不是坐实了我残暴之名。我怒急攻心,只甩开沈一入的手,冷冷地道:“你三番两次算计我,也该玩够了吧!收起你这套把戏,本小姐不吃你这套!”说着,我又一脚把她踢开。
她的手一不留神擦出了血,伏在地上再也不敢动,只哭得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声音愈发虚弱:“小姐饶命…”
身旁的窃窃私语,我听得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在说我残暴之类的话。谢宅对待下人十分宽厚,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我免不了要受罚。当下我只在心中冷笑,望着地上那楚楚可怜的女子,道:“你装!你继续给我装!”
凌云隐皱了眉头上来,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他回头对绿冉说了几句,让他将那女子抱了起来。凌云隐道:“思嘉,你好自为之吧。大小姐脾气也差不多一点。”
我彻底失控,不管不顾地大喊:“我就是大小姐!你当这个贱婢是个好人么!我待她哪一点不好,她竟这样诬陷我!你们这帮蠢货,就全都乖乖地让她骗吧!和她合伙欺负死我好了!”
凌云隐大怒,厉声道:“上次你无缘无故大发脾气,最后却还是知道认错,我还当你本性不坏,岂知你竟是如此蛮横不讲理!下人便不是人么?!活该要让你作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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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四)
更新时间2010-2-1 20:22:34 字数:2032
我从怀里随手抓了一个东西就朝着他漂亮的额头狠狠砸过去,情绪倒突然平静下来。我冷冷地道:“我本性简直坏到极点,你如今看清楚了?”言罢,我狠狠地瞪着绿冉怀里的小山,她畏惧地缩了缩,绿冉看了我一眼,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疏离。我冷笑,只道:“这次是我栽在你手里了。回去告诉那个人,我谢思嘉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今日竟然已经将事情做绝了,日后也不能怪我绝情!”
说完,我欲拂袖而去。身后却突然上来一人,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抬头一见孙念如平静无波的眉眼,此时才觉得委屈得想哭,将脸埋进了他怀中。他在我头上柔声道:“你的脸色不好看,我送你去药房吧。”
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又说了一句:“一入,你去劝劝云隐他们吧。思嘉不是这种人,你看她对半音就知道了。”我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回头瞥了那女子一眼,道:“你该知道我的事情。恐怕是有人故意捣鬼。”
沈一入沉默了一会,看了泪流满面的我一眼,最后道:“思嘉,何必这样倔强。”说完,便向凌云隐和绿冉走去。
围观的人见孙念如抱了我出来,纷纷避让,大有避之如蛇蝎之意。
在小药房里,孙念如亲自打水给我擦了哭得像花猫一样的脸,还有擦伤的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顺从地背过身去。他在我身后笑道:“还好你多穿了件衣衫,不然真要摔得一身破破烂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