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们只是短短的交手几招,那个男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尤其这里光线暗得只能看清人影攒动,细节并不分明。

林良欢尖叫一声,陆榆林这才松开她的手,她跌跌撞撞跑过去,颤抖着手去查看,怎么会这么巧,居然还是上次她落下那一刀。

深壑的刀口,似乎是扎在了她胸口上。

林良欢用力抱紧肖禾,眼泪胡乱的落在他光-裸的脖颈上:“肖禾——”

他身上的体温和那片血渍一般,越来越凉,越来越稀薄,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到:“老婆,我又撒谎了,我以为看着你嫁,我只要在心里守着你就行,可是,真难。”

林良欢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尖都陷进他虎口里,他气息渐弱,林良欢自己本来就是护士,多少有些医学常识,肖禾本来就身体大不如前,这么一下……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没事的,肖禾,我带你去医院。”林良欢回头怒瞪着陆榆林,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你满意了!”

陆榆林看着她艰难的想拖曳肖禾,摊了摊手:“你这样能带走他吗?”

林良欢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榆林,以为她还想怎么样,陆榆林对身后的男人吩咐道:“让张医生来给他看看。”

“……”

***

林良欢没有心思再去揣度陆榆林的诡异行径,慢慢松开肖禾的手准备退出卧室,医生已经拿了麻醉剂准备注射,肖禾却死力扣着她的手不愿松开。

林良欢为难又着急的看了眼医生:“肖禾,你必须马上手术,你流了很多血,要输血。”

肖禾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辨认,她俯身在他唇边,这才听清他说的话“如果我这时候厚着脸皮,求你别嫁,求你为了仔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卑鄙?”

林良欢抬眼看他,只见他英俊的面容疲惫不堪:“你会答应吗?”

他执着的看着她,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手指却执拗似铁的紧紧箍着她的手腕。

医生皱起眉头,示意她快点。

林良欢低头看他衣服上那滩刺目的红,心脏再次抽痛起来。

在某一刻,她几乎以为肖禾要死了,就连现在拿紧绷的神经也没松开过。肖禾会死,这世界上,会再也没有肖禾这个人。

林良欢想到这,全身都好像陷进了寒冷冰窟,她可以装作漠视,可以和肖禾两不相见,只要知道他还好好的,和他呼吸着相同的空气,这便足够了。

可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流血,看着他会死,林良欢觉得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肖禾看她迟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那坎儿,我只想你呆在我身边,能让我看得见你和儿子,良欢,以前我也觉得我没法面对你,想到小牧,我也会内疚。可是逝者已矣,我们要拿过去的伤害来再次彼此伤害吗?我们还有儿子——”

林良欢悲伤的注视着他:“可是我们之间……你母亲呢?”

肖母那么恨她,怎么可能接纳她。

“只要我不好吗?”肖禾额角的细汗将鬓发都浸湿了,他断断续续说道,“我去江市,就想给你一个新的家。”

林良欢看着他费力解释的模样,终于放任自己软弱下来,密实的睫毛挤下几滴透明泪珠,哑着嗓子哽咽道:“好。”

她还能怎么办,继续折腾下去吗?想起以前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她还想将他折腾成什么样?

指节滑落,她往后退开一步,医生和两个护士上前剪开肖禾的衣服前襟,林良欢看不到肖禾的样子,也不知道那刀口还要缝几针,只是眼神呆滞的走了出去。

***

一个月后,机场。

陆榆林把登机牌换好,摘下超大size的墨镜,这才对身后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肖禾沉沉吁了口气,主动抱了抱她:“妈,谢谢。”

陆榆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还是不着痕迹的朝大厅入口看去,拥挤的人流,哪里会有林良欢的影子。

肖禾肃穆的看着她,内疚道:“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误会你。”

陆榆林眼底又浮起几分黯然笑意,抬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背:“我欠了她那么多,能看着她幸福,这就足够了,你要好好爱她,这才不枉我牺牲自己帮你。”

肖禾还是心情格外负责,一个半月前,陆榆林忽然找上他,说可以帮他和林良欢和好,但要看他究竟是多爱林良欢。

肖禾听到她的计划时,也觉得陆榆林疯了,可是自那晚在游轮上看到林良欢答应杨峥的求婚开始,他觉得自己也疯魔了。

那是他心头血啊,流干了会死的。

肖禾看着陆榆林,郑重点了点头:“你放心,之前她因为爱我才算计我的心情,我现在才隐约明白,我没办法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结婚,说我自私也好,不管她能不能走出心底那道坎,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妈,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弥补她。”

陆榆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知道你真心待她,不是看到她不快乐,我又怎么会帮你演这出戏,你为了她倒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自己插自己一刀,若是这刀偏了或者再深一寸,你——”

肖禾垂眼笑了笑:“那就真的一命偿一命吧。”

陆榆林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复又带好墨镜:“好好珍惜,再见。”

肖禾看着陆榆林离开,心情沉重的看了眼手上那枚婚戒。

即使林良欢是被他半强迫的和自己在一起,他也会努力将这份不甘变成情愿,以前林良欢为了爱情用了手段,最后因为他对仇恨的偏执,彼此烙下了难平的伤痕。

这次他的算计,一定能让彼此幸福,将那些伤痕一点点擦拭掉。

肖禾抬脚往出口走去,拿出手机给林良欢打了个电话:“老婆,你今天想吃什么?”

91将错就错(走错洞房真相一)

林良欢和白忱很小的时候见过面,但那时候两人都太小了,所以再在美国偶然遇到时,她险些有点认不出他。和师姐刚从学校回去,在公寓后巷里就看到了一身血迹的白忱,这便是他们重逢的开始。

白忱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不只长相变得更加立体深邃,就连性子都变得冷淡难以亲近,林良欢后来才知道,这全都拜白友年所赐。

白忱到白家的第二年,白友年正是面临升迁的关键时期。

白友年自妻子死后便一直没有再娶,这在公众面前赢得了不少赞誉,而白忱正是他这赞誉的污点,白友年是怎么都不可能让白忱这颗定时炸弹继续留在白家的。

后来通过林胜东的关系,辗转将他送到了美国合作商的手下接受残酷又现实的训练,这不仅能替白友年解决麻烦,还能替他培养出一个能力手段一流的帮手。

白友年想的长远,不论如何,那都是他亲儿子,不可能像钟岳林那样背叛他。

白忱从小就在雇佣兵营地里长大,生,或死,全看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于是他从小便明白一个道理,想要的,只要靠手段都能得到,得到了,你便是王者。

林良欢和白忱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白忱比以前愈加沉默寡言,而且性子实在太冷,每次碰面,多是他身体出了问题又不能及时赶回营地,这才会来找她们帮忙。

二十二岁的时候,林良欢终于得到父亲的首肯回了水城,之前因为唐家的事父亲将她强行送去国外,在外面的几年,她几乎没有一天不怀念水城,不怀念……那个挺拔英俊的少年。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做小片警?

那会林良欢还不知道肖禾的真正背景,肖禾也有意对同事隐瞒,这么一来,林良欢只当他是个普通人而已。

刚回国的第二天,她就让路三帮她打听肖禾的情况,心里既雀跃又激动,恨不能第一时间走到他面前。

这时候她已经成年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制造见面机会却一次也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她心底有些蠢蠢欲动,甚至做好了告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