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欢站在家门口才记起钥匙也落在林宅了,看着紧闭的门板,好像一堵厚重又密不透风的城墙横亘在眼前。

她拨了拨凌乱的头发,伸手按门铃。

这公寓是肖禾很早以前买的,装修都是有些年头的,林父第一次来时,看到不是密码锁就直皱眉头。像他那像半身都混在黑道上的人,安全意识格外严重,一开口就是要给他们重新换房。

可是不知道肖禾怎么想的,坚持不要不说,就连林良欢提议换个大点的房子他都不同意。

或许,这房子有什么特别的回忆?

林良欢觉得自己今天记性特别好,过去发生的许多小事现在好像随便一件都能记起来,而且,原来不管过了多久想起来都会如鲠在喉。

门铃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林良欢站在寂静的走廊上,门口只剩一盆茂盛的绿植作伴。

肖禾应该还没回来,他偶尔加班或者临时执行特别任务的会到天明。

她抱着胳膊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臂,到处都是发亮的墙砖,整个大厅看起来亮晃晃的却透着一股寒意。寂静的凌晨,她站在自家门口却进不了屋子。

林良欢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半点回应。她身上没带手机没带钱,现在只能下楼找管理员。

刚刚出了电梯就看到杨峥的车还停在门口,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杨峥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林良欢想自己真是爱的没有一丁点尊严了,怎么这时候还想着为肖禾挽回一点印象分呢。

她想等着杨峥的车子开走再去找大厦管理员,可是杨峥好像和她过不去似得,车子停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

林良欢站的腿麻,抱着膝盖倚着墙根坐下。

冰凉的地砖,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父亲发怒的模样,他这次是真的气急了,不然不会开口就命令她离婚。

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子女,若不是肖禾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纵容她的妄为。

林良欢闭眼把头埋在膝盖间,迷迷糊糊很想睡觉。本来还瑟瑟发着抖的身体忽然被一阵温暖包裹住,她猛然抬头,视野了出现了杨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漆黑的眼里隐隐有些怒意,语气却是无奈地:“灯一直没亮。”

林良欢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垂着头攥紧他的外套:“我不想你担心。”

“是不想我告诉义父,那警察对你不闻不问吧。”

杨峥探出手,白净修长的手指递到她面前,林良欢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他挡住了大片刺眼的亮光,声音软了下来:“先上去再说。”

林良欢撑着墙壁起身,杨峥强势的抓住她冰凉的手指,稍稍用力就把她勒进怀里:“小时候什么没为你做过,现在躲什么。”

他没有看她,似乎要掩藏眼中的愤慨情绪,双臂铁实的紧紧箍着她往前走。

他先去找管理员拿了钥匙,管理员大叔看到他时眼神古怪的又看了林良欢好几眼,杨峥似乎和他说了句什么,管理员大叔马上扭头装看不到。

林良欢被他搀着上楼的时候,好奇的问了句:“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自己是你的奸夫,不想这栋房子发生殉□件有命案,就别多嘴。”

林良欢皱眉瞪着他,杨峥弯起嘴角,拍了拍她的脑袋:“白痴。”

“……”

***

和杨峥呆在家里,本来不是太尴尬的事情,可是杨峥一直待着不走,而且还是深夜,这就显得有些气氛怪异了。

林良欢泡了热水澡出来,杨峥还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他身上只穿着浅色条纹衬衫,侧脸清隽秀气,黑密的睫毛微微垂着,似乎思绪并没落在电视节目上。

听到她出来,他偏转过头认真睨着她,目光沉静如水:“你去睡觉。”

林良欢迟疑着,斟酌好语气:“那你——”

杨峥又慢慢转头看着无聊的肥皂剧,口气淡然:“等他回来。”

林良欢握着毛巾的手指用力蜷了起来,主动走到他身旁安静坐下。杨峥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开口前不容置喙道:“我是你哥吗?是就闭嘴,我替你教训他天经地义。”

林良欢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你要袭警吗?”

杨峥不答话,薄唇抿紧带着不悦的弧度。

林良欢知道他很生气,这个男人在父亲的熏陶下早就阴狠果决,练就了一身喜怒不轻易表露的冷静皮囊。她见过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模样,更见过他在处理“公司”内务的狠戾凶残。

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林良欢想了想,低声说道:“还是我和他谈比较好,你相信我,我也是有底线的。”

杨峥墨黑的眉峰微微拧起,从她的角度隐约看见他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他转头沉沉盯着她,戏谑道:“你的底线?你爱他不是早就忘记了什么是底线?”

林良欢拗不过他,转头忿忿的往卧室走,一路暴躁的故意制造出声响,用力揉着手里的毛巾。

等走到卧室门口,她忽然回过头,预料中的杨峥正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

她敛了神色,语气难得带了几分低落:“杨峥,我不是道德高尚的人,也不是冷血无情没有血性的人。可是我很难过,我爸杀过人……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愿望吗?我们俩都想做警察的……”

林良欢说完就无声合住了卧室门,杨峥笔挺的坐着,许久才僵硬的转过头。

那时候的信念,早就被欲-望和贪婪给吞噬了,他现在想要的……恐怕再也得不到了。

***

白忱对“追求”的游戏的好像玩上了瘾,钟礼清纵然再想忽视也有些不甚其烦,吃早餐时又被他伺候着要喂,钟礼清实在淡定不能了。

“……你不用忙生意?”

她说的委婉,但是白忱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放下手里的粥碗,黢黑的眼沉沉睨着她白净的小脸:“在家陪你。”

钟礼清不习惯白忱这副样子,狐疑的盯着他。白忱慢慢转过头,白皙的手指缓缓转动白色骨瓷杯,淡然开口:“待会带你去江市。”

钟礼清意外的瞪大眼,那晚才对他说老家是江市的。她更加疑惑:“去江市做什么?”

白忱嘴角含笑,伸手握住她柔韧的手指把玩,执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去看你出生的地方。”

钟礼清还是奇怪,可是又从白忱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这男人向来心思深沉,此刻却似乎单纯得像个大男孩一般,英俊的五官上满是纯粹笑意。

钟礼清撇开眼,她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是因为爱情。

白忱说带她去江市,她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他直接向校长知会一声就出发了。

这次随行的还有白忱的心腹姜成山,他和喆叔一样都是白忱的左右手,只是姜成山更年轻一些。

一路上喆叔和姜成山安静的好像雕塑,坐在前座没发出过一丁点儿声响。而钟礼清坐在后座却如坐针毡,白忱不老实,就是前面坐着两个男人他也丝毫不忌惮。

钟礼清时不时被他骚扰,力气又没他大,只好小声警告:“有人。”

白忱一双深邃沉黑的眸子只盯着她看,双臂圈着她一刻也没松开过,他伏在她耳畔低声絮语:“他们不会乱看。”

钟礼清忍不住翻白眼,就是看不到人家也能听到吧,像喆叔和姜成山这种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听觉、视觉每样都很灵敏,光是从声音都能猜测出他们在干嘛。

钟礼清抓住他不断作乱往下-摸的手,咬牙瞪着他:“再乱来试试。”

她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白忱显然不放在眼里,他们每次的交锋最后她都会败下阵来,所以白忱压根不在意,舒服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沉重的身躯大半重量都依附着她,钟礼清推了下没推开,索性由着他。

白忱嘴角有浅浅笑意,说出的话却一点而也不动听:“太瘦了,不舒服。”

钟礼清很想吐槽他几句,想了想还是忍了,低头玩自己的手机。白忱就安静的枕着她的肩膀,不一样钟礼清耳畔就传来绵长舒缓的呼吸。

他就这么睡着了,钟礼清讶异的偏头看他,离得这么近只能看到他黑密的睫毛和墨黑的眉峰。她试着想把他弄回椅座间,向来沉默寡言的姜成山忽然头也不回的开口:“太太,先生平时睡不好,你就让他休息一会吧。”

钟礼清搭在他腰上的手僵了两秒,只能讪讪的欲收回,孰料原本熟睡的男人忽然伸出手扣住她的手指。

“这样有安全感。”

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呢喃一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后,唇瓣若有似无的摩擦着她光-滑的颈项,嗓音更加低沉,“你在,我才睡得更好。”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白钟戏份居多,越来越喜欢杨峥肿么破 发现肖禾是目前戏份最少的楠竹,却是最让大家讨厌的楠竹……晚上还有一更,我休息会接着码。然后说一下,收藏了《暖色》和《余温》的亲们看到收藏列表更新不要点进去。因为我被举报到网警那里了,所以要大修T T 今天已经收了四章牌了。《暖色》现在空出几章重复章,我在想是不是把小汤圆的番外填进去……然后欠的漠北、亦楠番外我都会补齐的,大家放心,这阵忙过会都补回来的!

第十三章

到了江市已近黄昏时分,天边的落日披着橘色的金光,整个城市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气息。

钟礼清揉着被那男人枕麻的肩膀,和他并肩站在酒店前面。

喆叔并没有下车,而姜成山似乎也有别的安排,只在白忱耳边低声应了两句就离开了。

钟礼清觉得奇怪,像白忱这种人好像身边随时都得有人陪着,电影里不总演那些坏人会被突然冲上来的仇家给暗杀吗?喆叔和姜成山怎么就这么走了?

白忱手臂搭在她腰间,微微低下头看她一眼:“走吧。”

钟礼清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忍不住偷偷想,要是真有人来杀白忱,白忱会怎么做呢?

“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他带着低笑的声音缓缓传进耳里,钟礼清吓了一跳,故作镇定的盯着前方:“哦。”

白忱偏转过头,专心睨着她略带红晕的脸蛋:“在关心我?”

钟礼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理他,白忱的脸盘有时候还真是挺厚。

白忱半拥着钟礼清进大厅,办完入住手续就直接上楼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出去。”他体贴的在她耳边解释,钟礼清其实对江市并没有多少印象,小时候在这也只待到五岁,五岁前的记忆都记不太清楚了,所以并没有多想重游旧地。

相反她觉得白忱好像兴趣浓厚,半强迫性的带上她。

电梯平稳上行,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紧密相贴。白忱的手一直搭在她后腰,俊朗的容颜被赤白的光线撒了一层晶亮,看起来格外的引人夺目。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钟礼清就总是找借口走来走去,生怕白忱会扑上来施行兽-欲。还好白忱一直安静的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偶尔垂眸看一眼腕表。

钟礼清这才吁了口气,白忱淡淡抬眼看她:“我不做什么,别紧张。”

又被洞悉了心里所想,钟礼清有些薄怒,红着脸坐在一旁:“我是换了新环境,不习惯。”

白忱含笑不语,只是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时又有些冷冷清清的。

直到喆叔和姜成山回来,钟礼清看到他们手里拿着两个购物袋,原来两人买了很多江市的特产,钟礼清一眼就看到小时候爱吃的芙蓉酥。

她坐在一旁小口吃着,余光瞥到白忱和姜成山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白忱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阴冷,似乎遇上了棘手的事情。

她被喆叔陪着说话,听不清那两人的对话,索性偏转过头一直看电视了。

白忱手里挟着烟,单手撑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蝼蚁众生,气氛有些紧张,姜成山肃穆着颜色,低声说着:“我们去的时候晚了,已经有人来过了。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东西。”

白忱淡淡吐出口烟,凌厉的眸子在烟雾中显得冷漠狠戾,他微微摆手,压低嗓音:“钟岳林不会这么不小心,查查去过的是谁。”

姜成山点头,忽然又道:“万一是肖队——”

白忱捻了捻眉心,闭目不语,姜成山识趣的不再插话。

***

晚上白忱也没强迫钟礼清,她不想做他就抱着她老实睡觉,虽然抵在腿-根的东西硬梆梆的不舒服,但是好歹这男人还知道克制一点。

睡到半夜钟礼清被身边的男人给闹腾醒,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紧缩额头全是冷汗涟涟。

她迟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指,马上就被他死力回握着。她被他捏得生疼,脸上血色尽褪,她张了张嘴刚想喊他。

他忽然猛地惊醒,只是在他苏醒前她恍惚听到他喊了声“妈”。

钟礼清静静看着他,心跳却快得不能自已,第一次看到白忱脸上露出这般脆弱又无助的样子,但是那些情绪都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他遮掩住。

他抬手扶住额头,并没有看身边的女人,只是嗓音沙哑的问:“吓到你了?”

钟礼清摇了摇头,踟蹰道:“做噩梦?”

忽然记起以前在家也总听到他半夜惊醒,还会下楼去吧台边找酒催眠。她只当他是坏事做多了良心受责,现在联系他之前的呓语,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乌黑的短发都被汗水浸湿,敞开的浴袍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上面也隐隐泌出一层薄汗,他直接脱了浴袍倒回床垫间,伸手将她按在了身下。

钟礼清瞪着一双大眼,有几分惊慌。

白忱却只是沉沉看着她,无力的压在她身上,声音透着她无法理解的荒凉:“抱抱我。”

她的手被压在枕侧,犹疑几秒,慢慢覆在他汗湿的肩头。

鼻端都是他浓烈的男性气息,她小心翼翼的汲了口气,似乎怕吸进他的味道就万劫不复一般。

白忱厚重的躯体压制着她,她艰难的喘息着,直到他慢慢平复,继而翻身仰躺着看着屋顶晦暗的光线。

白忱似乎特别不善表达自己的情绪,也很少会真是显露出自己的情感,这是钟礼清经过这么长时间来慢慢揣测出的结果。他似乎格外害怕自己的情绪被别人把握,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她好像又有点理解了,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都害怕自己有弱点?

白忱最终也没告诉她他做了什么梦,钟礼清被他拥着入睡的时候,还是没能想明白他喊得那一声“妈”和噩梦到底能有什么关联。

两人结婚后他从来没见过白家的人,这是第一次,钟礼清对白家产生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