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山在她身后将她搂着,与她一同在看,转头瞧她悲兮兮的小脸,在她太阳穴上轻轻吻了吻:“别难过,坏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水若云抿着嘴点点头,红着眼眶:“只可惜我没本事,不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别傻了,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平安无事,我就感谢老天爷了。可不能让你太利害,要你真是到处行侠仗义,那不得把我的心肝吓死。”凌越山做状的拍拍心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

她被他夸张的样子逗乐了,靠着他怀里,终于有了笑容。凌越山抚抚她的发,嘱咐着:“虽然你不是那些人的目标,不过这城里现在混乱,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你自己一定也要多加小心,在上云雾山之前,都不要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她用力的点点头,她还要一直一直陪着越山哥哥的。

马车掩了他们的踪迹,防卫也多摆在暗处,为的就是防止引起躲在暗处的叛贼注意。他们低调的进了城里的一处宅子,暂时住下。宅子似是聂承岩的行宅,宅中修整的道路平整,凡有台阶的地方都修了小斜坡,所有屋子均没有门槛,明显是为了方便聂承岩的那张轮椅。但这宅中布置简单,东西很新,似鲜少有人使用,役仆们也个个小心翼翼,殷勤有加,却少了点什么,不象是常年随身伺候的。

凌越山心念一动,遂问道:“这宅子里不会有什么新来的婢仆之类的吧。”

一旁的管事吓得脸都白了,他忙紧张的向聂承岩道:“公子放一百个心,小人绝对是按了吩咐严查了府中各人,全是可靠的,而且都是在这干了五年以上的老人了,五年以下的都遣出去了。”

这管事可是深知聂承岩的脾气,之前他的贴身随卫已经先行进城探查,连山上都下来了人手,又在宅子里前前后后的搜查过,管事看这架式当然也明白事态严重,早已按吩咐清理过宅中各人。尤其听说此事涉及到韩姑娘,管事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凌越山这一问,象是质疑这宅子里的安全,可不把这管事吓得冷汗都出了。

聂承岩听了那管事的话,只冷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管事紧张的不敢多言,心里又迅速的想了一遍没有漏了哪里没查的,没漏,全是查过的,他暗舒了一口气。倒是韩笑在一旁微笑着道了句:“辛苦陈叔了。”这陈管事慌忙点头谢过,今天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可他已经想擦汗。

韩笑看他这模样,忙让他先领着凌越山他们到客房安歇,算是替这管事解了围。她推着聂承岩进屋,摒退了屋中的丫环仆人,将他推到床边,一边动手铺了床一边道:“躺一会吧,一路折腾这么久。”

聂承岩表情终于温柔起来,为她对自己表露出来的心疼感到欢喜。他自己撑着床边往上挪,韩笑赶紧过来用肩膀搭了他另一边胳膊,一使劲,顺利把他搬上床。她替他脱了鞋袜,接着又脱外袍和裤子,一边跟他道:“你对陈总管就别太严厉了,都这么些年了,你还记恨呢?我都跟你保证过了不会再走了,你就别再给他脸色看了。”

“哼!”他自己倒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住,扭头到一边,不想接这个话题,一说这个他就生气。当年每个没把她拦住的人他都记着呢,他本就不是个和颜悦色的,有这根刺在他心里插着,他当然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脸色。

韩笑把他腿上的被子掀开,把腿摆正了,给他按摩起来,他的脚筋是无法治愈了,双腿不能行走,只能在平日里多加按摩和活动,防止双腿肌肉萎缩退化。聂承岩舒服的在心里叹口气,他的腿的确有些发僵了,正绷的难受,按摩让他舒服多了,他的笑笑总是知道他需要什么,他把头转回来,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被暖意包着,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她能治愈他的心。

聂承岩忍不住向韩笑伸出手,韩笑正把他的腿慢慢弯起再放直,做着腿部的运动,看他伸手过来,笑了笑:“好了,主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罗嗦了。别恼我,让我把腿按摩完。”

他伸着手不肯收,看韩笑不握,皱了眉要支起身来抓她,她忙停下手边的活,将手伸到他的掌里,让他如愿将她拉过去,躺在他身边。他也不管她身上衣服鞋的,把她往被子里拖。这慌得她轻嚷起来,挣扎着把鞋脱了去。

他如了愿,却搂着她不语,半晌突然道:“我知道你想去医馆里帮忙,虽然什么也没查出来,但现在情势不明,我依然觉得有危险,你别去好不好?”

韩笑心里一动,她知道他的担心,所以一路回来,看到惨状,依她的性子早冲到医馆里去医治伤病号了,就是知道他会担心,所以一直压着念头,连提都没敢提。想不到他还是看出来了。她轻声应着:“好,都听主子的。”

他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又道:“山上已经准备好了,待我把城里的这些事都安顿好,我们就回去。那个凌夫人治毒的事,我都吩咐好了,我们回去的那天,让他们依规矩派马车下来接病人。她的毒,也够你研究一阵的,其它的就别想太多,那些叛匪的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

“好,一切由主子安排。那个凌少侠跟夫人,鹣蝶情深,真的让人感动。我一定会把鬼涎香之毒治好了,这段时间我琢磨了一些方法,应该会有用。若是走运,那株雾芯草结了小果就好了。或者用不了太多年,他们还有可能能有孩子。”这一切,都是不能跟外人道的,云雾山和云雾老人,是神秘的所在。

他忽然笑笑摸摸她的脸:“那你呢,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娃娃?爷爷也去了,你不会死守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誓言吧。”她要敢,他就去把老头挖出来让他俩重新再订一个新誓。

她脸红了,嚅嗫道:“那,怎么也得等孝期过了吧,我还要想想怎么跟爷爷交代。”

“这有什么交代的,生个孩子又没有破誓,在你心里,难道爷爷比我重要,你只管跟我交代。爷爷那边我去说。”

她不说话了,再说下去,他又该不高兴了。她的沉默让他觉得她默许了,反正她许不许,他也总有办法的。他把她又搂紧一点,道:“最迟五天,我会把城里安顿好,然后我们就上山。”

不过这五天上山之愿,并没有实现。事情出在凌越山和水若云这边。

话说凌越山他们住下后,也立马开始安排自己这边已入城的人手,协助聂承岩和护国将军,而且虽然自在鬼域受伤中毒那时,到现在百桥城之战,一直未见童天策的身影,但他们始终觉得此事与童天策有关,可这时却终于收到了探子的回报,说童天策前一段病死在府里,说是之前替朝廷办事时被偷袭受伤,由此一病不起,终于撑不住过了世,朝廷还给他安排了厚葬。因为怕事情有异,探子又多探访了一些时日,确认真的下葬了才来报,所以耽搁了一段。

这事让凌越山觉得很蹊跷,按时间推算,说童天策被偷袭受重伤,应该正是他们为了年心芙动手的那次,童天策武艺之高,内功之深厚,怎么可能那一战让他受了伤就能一病不起,最后还去见了阎罗王。而且童天策此人诡计多端,城府之深,为了焚阳五绝功能潜伏十年的阴谋不动声色,连年心芙与乔英这般亲近的师徒关系都未察觉,可见其心思之缜密。鬼蚕毒之事,处处透着童天策的行事风格,有他阴谋的影子。这让凌越山也着实不放心,如果薛神医和韩姑娘有点什么差错,云雾山出了什么事,就这意味着水若云身上的毒没有了破解的希望,所以凌越山是绝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聂承岩要亲自去城里的几家受害的医馆,处理被砸抢和大夫被杀的事,这几个,跟云雾山平素也有往来,如今遭此横祸,他自然要亲自出面安抚以表姿态。韩笑不消说自然是陪在他身边,而凌越山与水若云也跟着去了。一方面凌越山觉得此事因他中鬼蚕毒而起,百桥城多少也是被他连累,另一方面,他带着人手跟着,万一真有什么事,也能给护卫韩笑出一份力。

于是他们几人坐了轻便的小马车去了,水仲楚和梅满,还有聂承岩手下的一众人,在他们出发的路线和将至的几个医馆处都安排好了人手和暗里影卫,低调隐蔽的进行防护。

聂承岩他们去的最后一家医馆,被杀的大夫正巧也姓凌,医术也是有口皆碑,尤其擅长治毒伤,想必这也是叛匪对他下手的原因。凌大夫与其夫人,还有一个大儿子全部遇难,其夫人刚刚还生了个小儿子,可怜出生才3个月便失去了亲人。那日里是被丫环抱了躲在厨房的米缸中才躲过一劫。

那婴孩似是知道亲人已不在,已没有了以前的乖巧,整日里啼哭不休,甚是可怜。聂承岩他们的到来,其实已不能为这个凌家再做什么,仆人已经散去,得力的徒弟也被杀了,剩下个苦兮兮的丫环守着嗷嗷待哺的小主子不知所措。

或者是因为这家也姓凌,或者是因为这家的境况尤其惨,也或者是因为留下了个可怜的婴孩触动了水若云从此不能生育的悲痛心思,她听到这样的状况竟落下泪来。那个小娃娃躺在小床上使劲的哭,哭得脸都涨红,那丫环慌里慌张的将他抱起,一边应着聂承岩的话一边哄着孩子,可那娃娃怎么哄都不停,急着丫环满头汗。

水若云忍不住过去伸了手:“让我抱抱他好不好?”凌越山知她心里的伤痛,此景也让他颇为心疼。

那丫环看了看水若云,把娃娃小心的放到她怀里,教她托着头抱的姿势,有些腼腆的道:“自我家大夫和夫人去世后,这孩子除了睡觉喝奶时能安静一会,其它时候都是哭。其实以前他真的很乖的。”

水若云冲她笑笑,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笨拙的晃了晃,哄着。凌越山知她没什么力气,遂过来张开臂圈着她,替着她从下面托着孩子。那婴孩之前还哭着惊天动地,换了个怀抱,看着水若云,竟慢慢的停了下来,只轻轻抽泣着,两眼里还蓄着两汪泪,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凌越山打趣道:“哎呀,他一定是看出来你比他还爱哭,所以就决定省着点眼泪。”

这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弄得水若云红了脸,白了他一眼:“乱讲,我哪有爱哭。他喜欢我,你看他在看我呢。”

凌越山又笑:“好吧,他喜欢你,我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不把他当仇敌。”这话又让大家开心了一把。水若云羞得把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

那丫环道:“小公子看来真是喜欢这位夫人,这么些天,许多好心的邻里过来,谁哄他都不行呢,现在夫人这一抱他,他竟不哭了。”

“那是我们有缘对不对?”水若云眨眨眼睛,逗着那娃娃道。娃娃这会完全不哭了,睁着水亮水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我们很有缘啊,我的夫姓也是凌哦,你也姓凌,我们是一家人哦。”小娃娃哪里听得懂,不过还是很认真的看着她,忽然伊伊哇哇的边嚷着边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掌,象是要跟她说话。这让水若云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聂承岩又问了那丫环以后的安排出路,那丫环道:“大夫家里已没有人了,值钱的东西全被抢走。我留下来是为了小公子,大夫和夫人平日里对我不错的。可是……”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水若云怀里的娃娃,又道:“可我身无长技,我只怕我养不活公子,这些日子,也全靠邻里们接济些,这长远下去,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一个下人,是吃得苦的,可我家小公子该怎么办?”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水若云听得这些,心里越发难过,怀里的娃娃还不知道自己前途堪忧,这会居然还开心了起来,他蹬着两条小腿,抓着她的一缕头发放进嘴里啃着,一会又吚吚呀呀的冲她嚷着什么。一个念头突然在水若云心里升起,她抓住凌越山的胳膊,有点紧张又期待,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凌越山看着她突然兴奋紧张起来的神情,又看看两人怀里这个正玩得高兴的娃娃,忽然明白了她想什么,果然听她喘了喘气,道:“越山哥哥,我们可以收养他吗?可以吗?”

凌越山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脸,心里也咚咚咚的跳着,只要她开心,他愿意做任何事,可是忽然收养一个孩子?这可以吗?

这时却见那个丫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冲着他们两人磕头:“公子夫人好心,收留我家小公子吧。我小叶子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公子夫人大恩。”她看这二人打扮不俗,谈吐气质都是好人家模样,适才小公子哭闹,这夫人也不嫌弃,愿意抱着哄他,而这公子又马上过来护着一大一小,必是心善之人。若是他们肯收留小公子,那便真是小公子的福气了。

聂承岩与韩笑对视一眼,韩笑忍不住过去轻声对水若云道:“凌夫人,你的毒虽麻烦,但并非完全无望,若是要收养这个孩子,你可得想好了,日后若你有了亲生骨肉……”

凌越山在一旁皱了眉,这话难不成是说他的若若有了亲骨肉还会对收养的孩儿不好啦?水若云却不以为意,她明白自己的毒就算真能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用不着十年二十年便解了,她的身体调养到能孕育一个生命也属大不易,这些薛神医都已经说过,韩笑自然也是明白的。水若云想着韩姑娘或许认为上了云雾山便是有机会,可她却还不知道越山哥哥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有子,而这个太私人隐秘之事,她也不想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奇迹出现,她如愿能为越山哥哥生下一儿半女,这收养的孩子,她依旧会疼爱。她只对韩笑微微一笑,道:“韩姑娘,我能保证,无论如何,会将他视为己出。事实上,我与我哥哥,就并非一母所生,但我家非常和睦,请姑娘放心吧。”韩姑娘不象是会说这样话的人,或许她也有自己的故事吧。凌越山看着她俩,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韩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不好意思起来。聂承岩推了轮椅过去握住她的手,对凌越山和水若云道:“若你们想好了,这事就由我来办。”

凌越山只看着水若云,水若云低头看了看孩子,他也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伸手去抓她的手指,一边还流着口水冲她乐。水若云抬起头来,对凌越山坚定的点了点头。凌越山笑笑,转头冲聂承岩道:“好,便麻烦聂公子了。”

一旁那名叫小叶子的丫环喜极而泣,连连嗑头道谢。于是一行人回府的时候多了个婴孩和丫头。

水若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还不知原来危险已经临近。

番外:相遇(凌诺、宗御日篇)

凌诺穿着桃红色的小袄,梳着两个娃娃小包髻,抱着刀楚洛送给她的胡萝卜小布偶,背着刀盈飘送她的漂亮小刀鞘,里面没有真刀,只是装饰,但凌诺还是觉得背着挺威风,这样让她颇有自己是小侠女的感觉。虽然她已经被断言这辈子做不成侠女。

此刻凌诺正嘟着嘴含着泪,忿忿的在街上走着。她不过才四岁,小小的个头,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嘟嘟小圆脸,粉粉的让人真想捏一把。这样一个水灵可爱的瓷娃娃独自在街上走,当然少不得引人侧目。

可小凌诺全然不觉大家的眼光,她还沉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太讨厌爹爹了,爹爹是个大坏蛋,爹爹偏心,只疼娘不疼她,她要离家出走,她要去找哥哥,再不要爹爹了。等她长大了,她就把娘抢过来,不给爹爹。

她抱着心爱的布偶,闷着头往前走。

“糖葫芦耶,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好吃的流口水罗。”街边小贩叫卖的起劲,糖葫芦三个字迅速吸引了凌诺小娃娃的全部注意力。她一抬头,看那稻草扎成的高高的架子上,插满了一长串一长串的红艳艳的糖葫芦。凌诺真是控制不住要流口水了,她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那架子下,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好象看着看着,就会有一颗自动啪的掉下来,正好掉她嘴里。可惜每一串每一颗都扎的好结实,掉不下来。

凌诺努力不懈的一直盯着,馋得吮起了手指头,这个时候她想爹爹了,爹爹手里有银子,能给她买,虽然每次都很小气的只分给她三颗,其余的都给娘了,但起码还有三颗啊,比现在瞧得见吃不着的好。

凌诺个头小,站在那架子下面,小贩冲着来往的路人努力叫卖着,一时间竟没注意脚边站了个小人儿。几个骑马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在小贩面前停住了,为首的墨黑色大马上,坐着个白衣小公子,十四五岁的年纪,白玉冠带将长发齐整的束在脑后,月牙白长衫,衣襟和袖口处有蓝色丝线绣的似花似蔓的图腾。他面露浅笑,整个人儒雅沉静,气质卓然。

小贩一看,如见仙人,不禁呆了一呆,这样的人物,不会想买糖葫芦吧。

那小公子跳下马来,走近凌诺看着她。凌诺终于察觉有个身影挡着了她的糖葫芦,依依不舍的把眼光转了过来。看见这个大哥哥很温柔的对她笑,凌诺看看糖葫芦,又看看他,不自觉的眼里露出了期盼。

宗御日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蹲下身来,从她嘴里拉出了她的小手,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和嘴,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凌诺竟也不怕,事实上,她小小年纪也能分辩美丑了,这大哥哥长的真是好看,笑的又温柔,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气,而且最最重要的,他把她抱到了糖葫芦架前,伸手挑了一串最大的递到她手里,问道:“要这串好不好?”

凌诺笑得眼儿弯弯的,露出秀气的小贝齿,用力的点点头,这串最大了,她在下面看了好久,早盯着这串了。

凌诺一手抱着布偶,一手拿着长长一串糖葫芦,有些拿不稳,但还是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签子太长,她胳膊短,吃不到头一个,就从中间开始啃,小猫一样,啃得满脸糖印子。宗御日不禁笑出声来,替她把长签子拿住了,抱着她往旁边的酒楼里去。仆卫不用他吩咐,付了糖葫芦的钱,又牵上了马,在酒楼门前安静的候着。

酒楼的小二一看宗御日这贵公子模样,也顾不得奇怪怎么抱了个贪吃的娃娃,赶紧领至雅座,执勤招呼。宗御日点了些点心、小菜和汤面,又看凌诺实在是啃的费劲,遂又要了只小碗,把糖葫芦一颗颗卸了下来给她,用小勺舀着吃。

凌诺在美食面前,表现的乖巧听话,老老实实的坐在小二给她垫高的椅子上,等他都替她摆弄好了,赶紧舀了颗大的往嘴里塞。

“慢点吃,全是你的,没人抢。”宗御日这话说得凌诺心花怒放啊,这大哥哥真是大大的好人,这么多颗糖葫芦全是她一个人的啦,哈哈,小气爹爹哪曾这么大方过。凌诺高兴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她摇头晃脑的雀跃不已,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认真的啃。

宗御日一边看她吃,一边仔细顾着不让糖渣子往她衣服上蹭,似是不经意的问:“小诺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爹呢?”

“诺诺不要爹爹了,爹爹不疼诺诺。”她认真嚼着山楂果肉,没注意宗御日冲门口的仆卫打了个手势。

小二很快把点的东西上了桌,宗御日把装糖葫芦的碗拿到一边,凌诺立马伸手去护碗,可惜动作不够快,胳膊也不够长。宗御日好象看不见她的动作,只把点心盘子放她跟前:“诺 儿帮哥哥一个忙,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那我的糖葫芦呢?”她眼巴巴的表情甚是可怜。

“慢一点吃,就能吃很多啊。诺儿是想吃一刻钟那么多的糖葫芦,还是想吃一个时辰那么多的糖葫芦?”

听起来当然是一个时辰多好多,凌诺很聪明的选了一个时辰。宗御日微微一笑:“所以就要先放在一边,才能吃够一个时辰那么多的糖葫芦对不对?”

这个听起来也是对的,凌诺点点头,宗御日又道:“所以现在诺儿就有空了,帮哥哥先尝尝这个点心好不好吃。”

点心是糯米圆子芝麻馅,又甜又香,凌诺很认真的帮他尝了,好吃的微眯了眼:“好好吃。”她很自觉的把盘子上的另外二个也一起尝了。

宗御日笑笑,替她擦擦嘴,赞道:“诺儿真能干。”原来吃好吃的还能受表扬,凌诺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宗御日将面分了小碗,很自然的把小碗放凌诺面前,他自己大口大口的先吃了起来,说了句:“真香。”小家伙看着,当然也拿了筷子努力跟上,吃的稀里哗啦的,没注意这大哥哥早停了筷拿着帕子给她挡着擦着,不然全吃衣服上了。

凌诺这次离家出走,是缠着奶娘和丫环一起出来采买,趁她们没留意,自个儿半路偷溜了。正值快要午膳,她还没等觉得饿,就盯上了糖葫芦,这会总算是吃了顿饱饭。

宗御日叫了壶茶,一边陪着小娃娃坐着消消食,一边听她控诉亲爹的恶行。“我再也不要理爹爹了,他骗我,明明说好了昨晚让人家跟娘娘睡的,可是我今天醒过来,还是在我自个儿房里,每次都是这样,他是大骗子。”

她扳着指头数:“他抱娘娘比我多,他帮娘娘洗澡不帮我洗,喝粥娘娘的碗也比我的大。而且娘娘亲我,他还板脸。”凌诺越说越生气:“明明娘娘我也有份的,可他总是把娘娘抢走。”她说半天也没说清到底是因为爹疼娘多一点让她生气,还是爹霸占娘多一点让她生气。

“那我们先回家,但是不要理爹爹好不好,气气爹爹。”宗御日顺着她的意道。

谁知凌诺却是不愿:“不要,我不要回家。爹爹才不气,爹爹不喜欢诺诺。”她似警觉起来,防备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抓她回家。

宗御日微微一笑:“好,我们不回家。”他忽然指指客栈门前的那匹墨黑色骏马,对凌诺道:“你看哥哥的那匹马漂亮不漂亮?”

“漂亮。”

“那你想不想骑骑看?”

“可以吗?”她兴奋的睁圆了眼睛,他们家人每次出门都是陪娘坐马车,她都没机会骑过马,她好想骑。

“当然了,我说可以就可以。来。”他把她抱出了客栈,轻轻放到了马上。马儿很乖,一动不动任她骑着,凌诺兴奋又紧张,掩不住一直高兴的笑。

宗御日站在马下,望着她,赞道:“哇,诺儿好高大啊,真威风呢。”

她开心的咯咯笑,得意的仰了仰头。

“要是你娘看到了,肯定羡慕得不得了。”

凌诺一听,来劲了,她嚷道:“我要骑马儿给娘娘看,我想让娘娘看。”

宗御日足尖轻点,瞬间已翻身上马:“好,那你扶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给娘娘看,好不好?”

“好,要快一点。”马儿已经开始慢慢前行,摇摇晃晃的让她感到有些紧张又刺激。

他伸手将她搂至胸前,轻夹马腹,马儿开始小跑起来。凌诺兴奋的尖叫,看着街景迅速往后退着,也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个大哥哥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问自己住哪就能带她去找娘。马儿噔噔噔的奔跑,凌诺在马上大笑,在她看见自家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兴奋着。

凌越山和水若云接到宗御日仆卫的报信,知道女儿被宗家小子捡到,安全无忧,心里的担忧去了一大半,但又怕这女儿调皮任性,不肯回家,在街上闹性子给宗御日惹麻烦,正想着亲自去接回来好了,可还没等他们出发呢,又接到报信说在回来的路上了,于是两口子在门口等着。

凌诺在马上雀跃着,冲着爹娘使劲挥舞着小手:“娘娘,爹爹,我威不威风,象不象侠女?”

凌越山双臂抱胸,摆出了那副能吓退很多人的表情,这死丫头才多大点,竟敢离家出走,真是平日里太宠她了,他要不教训她这爹都没法做了。他与若若万没想到还能生个女儿出来,当初意外有孕让他们且惊且喜,所幸最后母女均安,可没想生出个这么调皮捣蛋的。水仲楚解释过,其实水若云小时候就这德性,所以不能怪诺儿,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宗御日冲凌越山和水若云点点头:“凌叔、云姨。”

凌诺这才有所警觉:“你认识我爹?”她小脑袋想着,这好看的大哥哥该不会跟爹是一伙的。

宗御日低头冲她一笑,轻声道:“我们今天的事,小诺儿要帮哥哥保密哦,这样哥哥才能再带你去骑马和吃糖葫芦。”

他这么一说,好象有把柄落在凌诺的手里,这让小娃娃心里高兴极了,她点点头,悄悄的附在他耳边也道:“好,我不告诉爹爹。但是大哥哥要帮诺儿把娘娘抢过来,不给爹爹。”

凌越山在旁听得清清楚楚,一挑眉,这丫头片子胆子长天上去了。他长臂一伸,将水若云揽进怀里,响亮的在她脸上亲几口,凌诺一看急了,伸了臂向水若云:“娘,抱我。我也要亲亲。”

凌越山得意了,一把抱起水若云道:“若若,天冷,我们回房,别冻着了。”说罢真的抱着媳妇儿就回宅子了,凌诺伸着小胳膊,没人理,委屈的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

水若云从凌越山肩上往后瞧,笑着推了推他,道:“诺儿哭了,你别闹了。哪有跟自己女儿闹性子的。”

“哼,她要抢我媳妇儿,她还有理了?不行,我要教训她。”凌越山管她是谁,一切企图抢夺他的宝贝若若的,都是仇敌。他们那大儿子凌睿,也是从小太粘娘,凌越山终于想明白了于是说男儿要志在四方,除了练武外还要有一技之长,而且他亲爹还是名医,于是顺理成章的把小小年纪的他每年有半年都要送到百桥城学习医术。这下磨练可是好,每次回来后都大有长进,人也沉稳多了,对娘也不这么粘了。凌越山甚是满意。

大宅门口,凌诺一边抹眼泪一边躲开奶娘的手,不让她抱,却转身向宗御日伸了胳膊。宗御日将她抱在怀里,往宅子里走。凌诺抱着他的颈脖,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委屈极了:“爹爹是坏人。”

宗御日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泪,看她湿润润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赖的看着他,不觉心里也有些发软,哄道:“没关系,哥哥会疼你。”

“要很疼哦,要比爹爹对娘娘还要好才行,要把爹爹比下去。”反正她就是记恨她这个没良心的爹爹。

宗御日被她逗乐:“好,很疼很疼。”

“那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宗御日。”

凌诺有些费劲的念这三个字,她人小小,有些字就是念不利索。宗御日又道:“就是太阳的意思。”

凌诺马上捡了容易上口的说:“那就是太阳哥哥。”

“好,随你喜欢的叫。”宗御日对这称谓无所谓,不过是个小娃娃,怎么叫都行。

凌诺又道:“我有好多个哥哥姐姐呢,不过睿哥哥最亲,是我真的哥哥。”宗御日又忍不住笑了,还分真的假的,所以他也算是假的哥哥之一吗?凌诺扳着指头数:“有城哥哥、馨姐姐、还有萝卜哥哥、飘飘姐姐。”

“不过,我现在最喜欢太阳哥哥。”凌诺宣布道。这太阳哥哥最好看,还长得高,差不多跟爹一样,还能把她抱这么高,还能给她买糖葫芦还有好吃的点心,还有漂亮的大马骑。这太阳哥哥肯定比爹爹还利害。

凌诺伸了圆乎乎的小胖手指,道:“太阳哥哥,我们拉勾勾,你要很疼很疼我,要把爹爹比下去。”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缠在了一起,凌诺甜甜的笑了。

番外:幸福除夕

农历大年夜那可是各家各户的大事,凌越山以前在山上与老头师父一起时,是不过年的,只看到每年年节的时候,村子和镇子热热闹闹的,觉得挺新奇,当然以他好奇凑热闹的个性,少不得去瞧了瞧。后来与水若云成亲后,跟了水家一起过年,才知道原来过大年那许多规矩,其实别的他不爱,全家人一起吃好吃的,穿新衣,点炮仗,逛年市这些他是喜欢的,因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宝贝若若总是笑的特别开心。

现在,每逢过年,凌越山就总是变着花样的去折腾,新衣、美食、玩乐的东西,平日里都不少,所以到了过年,总要安排些新的惊喜他才觉得能取悦媳妇儿。

今年,他也有安排。

云山居从11月里就开始布置了,这宅子不小,这里里外外好几个院子,几十间屋子,全部挂上彩灯,披上红布,摆上应景的装饰,光这样就是个巨大的工程。更别提还要满院子的栽上新花,连那个大大的思湖都要用红绸布和灯笼布置起来,凌越山说若若喜欢喜庆热闹一点。

从十月起,凌越山就派人出发去各地采买些希罕玩意,平时里少食的名贵食材,华美的衣料和饰物,凌越山计划要送的礼物列了满满一张单子。

今儿个就是除夕了,全府上上下下全部都换上了新衣,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着,凌越山却拉着水若云自午后开始就偷了闲,躲在巍云楼里不出来。

仆人们这么多年了也都经验老道,训练有素,一看当家夫人给主子爷送茶进去后,巍云楼里随伺的那几个仆人都被遣了出来,大家就都心如明镜,迅速退散,有事都得绕开这巍云楼走,大过年了,可别惹当家的不高兴。

水若云此刻发髻微乱,红艳喜庆的袄衫早被脱了去,丢在一旁的椅子上,里衣半褪,露着纤雅线条的颈脖和肩膀。她跨坐在凌越山的腿上,双手搂着他宽厚的肩膀,微喘着呻吟。

屋里烧着两盆暖炉,温暖如春,让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冷。她还奇怪怎么这么忙的时候突然让她亲自来送茶,进了楼里一看,平素里只要她不在便不会点的暖炉怎么烧的正好,一切小小的疑惑在凌越山摒退了仆人关了门后有了解答,原来她的相公压根就是起了坏心眼。

凌越山埋头在她颈间吮咬,一路向下,在肩头也留下了好几个红印,那里还残留着鬼蚕啮咬的伤痕,已经很淡了,浅浅的,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痕迹来。他在那些伤痕位置亲了又亲,这些痛,至今还残留在他心里。

水若云明知无用,但还是忍不住道:“外头正忙呢,今儿个可是除夕,一会指不定大家就来了,你这主人家的还在闹。哎呀……”她被他使力咬了一口,恼得捶了他背上一下。明明就是他不对,什么日子啊还要这么任性,还不让人说他了。

凌越山抬起头来,露出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的赖皮笑容,一边探身吮住她的唇,一边抱着她站了起来,把她放倒在桌上。把她的衣襟全拉开,扯了肚兜儿,道:“就是等今儿个呢,这前几日都忙,夜里你沾枕头就睡着了,我哪舍得弄醒你。今日除了等客人来,不也没什么大事了吗?底下人干什么吃的,让他们忙去。这也今年的最后一天了,你好好疼疼我,晚上年夜饭,一大家子,那群小鬼肯定得闹得晚,等睡了你又该倦了,我多可怜啊。”

水若云被他惹笑了,伸指轻括他的脸:“你最会装可怜了,女儿全是跟你学的,你还硬赖给我。”

“诺儿象你这可不是我说的,爹、娘还有仲楚他们可是认真把你们娘俩对比过了,说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淘气。”

“我哪有,我最乖了。”水若云可不服气。

他笑了,眼角显出了细纹,她搂着他的颈脖,挺身去吻他。他等她的那段日子,容貌老成的快,这些年来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也没少操劳,岁月不饶人,已是隐隐在脸上显出痕迹了。

他趁势抬高她的身子,把两人身上的衣物脱净,唇齿碾缠,舌吮着舌,大掌往下探着,抚弄着她,两人情炽如火,烧得水若云快晕了头。她的濡湿染了桌沿,留下亮泽的痕迹,她也耐不住的绷着身子磨蹭着,娇声细细呜咽。凌越山笑着抬起她的腿,她颤幽幽的扶着他的肩,任他一点点把自己整个撑开来,慢慢杵到最深里。

充实而酥麻的感受让水若云舒服的半眯了眼,凌越山并不着急攻城略池,只顶着她慢慢磨,她紧紧抱着他的肩,咬着唇,压住自己的呻吟,不满的拍他:“你快一点,一会要是来人就不好了。”

“你催我?”他笑出声来,依然慢条斯理的进出,细细的刮磨着她的内里。她渐渐耐不住,大声的哼吟出来。

她的娇吟把他荡得意乱情迷,身下紧致快美终于也让按耐不住了,他把她又平摆回桌上,拉高了她的腿,架在肩上,双手握着她的纤腰,开始加力快速耸顶起来。水若云难捱的甩了头,侧着脸贴在凉凉的桌面上,双手下意识的去抓支撑点,可桌面光滑坚硬,无处下手,伸远了摊了手臂又碰到那些纸张册子,她迷离中又生怕扯烂了他的公事文书之类的,只得探手抓住他的手臂。

凌越山推耸顶磨,享受着被她细嫩湿滑的强力绞吮,极美感受让他舒服的直喘气,看她双手忙碌的在桌上摸来摸去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想笑。他心疼她在这桌子放不开,终于把她抱起,坐回椅子上。

她获释般的赶紧抱紧他,撒娇的哼哼着亲啄他的脖子,他微微侧了侧头,配合着她动作,大掌舒服的抚着她的背。她的内里还紧紧的绞缚着他,他却不动,只拿了她的手放在身上,她会意的抚慰他,轻吻他的胸膛,他浅浅的呻吟一声,显然非常享受。可没过一会水若云却着急的推了推他,催道:“快点啊。”

他把她搂紧了,深深的吻住,实在舍不得放她,就不想这么快。他握着她的臀推顶着,笑道:“我们不去吃年夜饭了,好不好,人太多了,我想只跟你在一起,我们躲起来。”

她一口咬在他肩上:“净瞎说,多大的人了,你还胡闹。”

他撇撇嘴,不满意的嘀咕:“不能躲还不让我说说,想一下啊。”他把她的双腿架在两旁的椅子扶手上,让她扶好自己的肩膀,开始挺起腰发力快速顶撞。他摆弄的姿势将她的重心全压在两人相连之处,挺动之间力若千钧,全打在最内里的软嫩之上,这一来水若云失声娇啼,再回不得话,只绷着身子捱。

一时间屋里只余着喘息与吟泣,这样短矩又快速的用力抽顶,很快便杀得她弃甲求饶,细碎的喘着嚷“太快了……”,她乘骑在他之上,重力让她一下下的往下吞咽,便给他就着力道相迎着深捣硬杵,让她如何挨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