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章的名字,梁洹眉头一皱:“她与男的一起开食肆?”

王霄自然明白梁洹担心什么,忙说道:“回陛下,据臣所知,昭贵仪与那贺章真的只有生意往来,并无男女之情。”

听到这话,梁洹面色微霁,却不忘吩咐道:“叫你的人好好看着他们,别让那贺章有机可趁。”

“是。”王霄应道。

此时,兴州城里的沈初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梁洹掌握了,还沉浸在很快就要发家致富的喜悦之中。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春颐楼便修缉一新。沈初夏与贺章商量了一下,将春颐楼改名为“鸣鹤楼”,选了个吉日,便开张了。为了揽客,沈初夏还学着现代饭店开张的时候,开业头三天,只收七成的钱,开业头半月,只收八折的钱。

这酒楼与食肆不一样,原来食肆做的是中下层人的生意,菜品大多比较便宜,而这酒楼是要做上层人士的生意,要上些高档菜品才行。因而,沈初夏特意设计了一些有特色的菜肴,在鸣鹤楼开张的时候推出。

第一不能丢掉的,便是她发家的泡菜系列。除了原本食肆的那几样外,沈初夏便添了泡菜鲢鱼,泡菜牛肉,泡菜兔什么的。另外,她还花高价从蜀地买来了藤椒和青花椒,做了青花椒鱼,藤椒鸡什么的。这些在现代虽然是常见的菜品,但在那个时候,鸣鹤楼可是世上独一份的。虽然没有辣椒,但沈初夏找了越椒来暂时代替一下,也算能起到添辣增味的作用。

原本沈初夏与贺章经营的食肆在兴州城便小有名气,如今新店开张又有促销的手段,因而,几乎不愁生意。客人们吃了鸣鹤楼的菜之后,无不赞不绝口,这生意更是日渐兴隆。

因为鸣鹤楼的菜肴不仅色亮味美,而且出了这店,在其他的地方便吃不到,因而,很快鸣鹤楼在兴州城的风头已经盖过了原来的春颐楼,声名甚至传出了兴州城,还有外地的客商专门绕路来兴州城,只为尝尝鸣鹤楼的美味佳肴。

不过,鸣鹤楼虽然生意红火,但官府和市井无赖从未来找过茬,捣过乱,倒是相当清明,对此沈初夏很是满意。

月底结账的时候,贺章看着远超出他预期的收益,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时候,他才庆幸当初自己听了沈初夏的话,与她一起开了这酒楼,不然,自己哪有这样的好事?

分账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自己暂时不分钱,说是要扣除自己当初欠沈初夏的钱。反正生意这么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清当初欠沈初夏的钱了。

见贺章如此说,沈初夏忙笑道:“贺大哥,反正我也不急用钱,你也别急着全还我。不如,你每月把自己该分的钱,还一半给我,另一半你还是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好吧。”贺章觉得沈初夏说的也很有道理。

“这才是。”沈初夏一脸灿然的笑容。

看见沈初夏那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般的笑容,贺章又心猿意马起来,想要她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可一直以来,沈初夏全身心都扑在酒楼上,对他从未表现出不一样的情感,他原本淡定的心情便慢慢变得着急了。他想着,还是找个机会跟沈初夏把话说清楚了,不然自己这样天天胡思乱想,实在折磨人。

此时正值烟花三月,兴州城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时节。

这天日暮时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鸣鹤楼门前。车刚停稳,一个模样干净的年轻男子便走上前,拿了一个脚墩垫在地下,这才弯腰将车门前的帘子掀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二十出头,身着水绿色绣暗竹叶纹锦袍,头戴一顶嵌玉银冠的男子,从车厢中钻了出来,踩着脚墩,走下了马车。

这男子不仅衣着华丽,身形颀长,相貌更是俊美,引得路人不禁纷纷侧目,偷偷打量着他。

只见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门匾上的“鸣鹤楼”,嘴角轻轻抿了抿,然后对着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说道:“申则,这便是她开的那鸣鹤楼。”

申则忙弯腰应道:“是的,陛…”

梁洹听到申则要说漏嘴,忙瞪了他一眼。

申则见状,忙改了口,说道:“是的,公子,这便是那鸣鹤楼了。”

梁洹笑了笑,说道:“我们进去看看。”说着便抬脚往酒楼里走去。

申则忙跟了上去。

一进屋,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迎了上来。此男子姓石名晋,是沈初夏与贺章请来的掌柜,平日帮着贺章迎客。先前刚来了几名富商,贺章招呼他们上了楼,因而,梁洹进来的时候,也只有石晋来迎他了。

只见石晋堆着笑走上前来,向梁洹与申则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客人,可有订房间?”

申则应道:“我家公子订的是临江仙。”

“原来是梁公子啊。”石晋一脸恭敬地笑道,“临江仙在后院,梁公子,请随小人这边走。”说着,他躬着腰在前面引路。

“好。”梁洹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申则紧随其后。

后院的东面最尽头,便是这名叫“临江仙”的雅间。石晋一推开门,一间装饰华贵的屋子便出现在了梁洹眼前。只见房中的桌椅皆由珍贵的紫檀木所制,屋中的帷幔也是用的彩晕锦,桌上的茶具是紫砂壶,餐具是玉釉瓷及嵌玉银箸。这屋中的一切,无不透着名贵与奢华。

她倒是会想法子做生意。想到这里,梁洹嘴角轻轻一撇。

“梁公子,你们今晚有多少人啊?”石晋笑着问道,“小人好替公子安排菜。”

“就我一人。”梁洹答道。

“只梁公子一人?”石晋微微一愣,“那,我给公子安排两道菜?”

“两道菜?”梁洹眉头皱了皱,说道,“把你们这里有特色的菜都给我上一份。”

“啊?”石晋又是一怔,“公子一人吃得了这么多?”

“这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把你们特色菜都上来便是。”梁洹说道。

“梁公子,小店的菜式全是我们女东家自己创的,都是别家没有的,要全上可能有些困难。”石晋小心地陪着笑,说道,“不如这样吧,小人给公子安排几道最出名的,让公子先尝个味?”

“也好。”梁洹点了点头。

“那小人这便下去了。”石晋行了一礼。

“等一下!”梁洹叫道。

“公子还有事?”石晋抬起身来。

“那个…”梁洹顿了顿,问道,“你们女东家在店里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梁洹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起来。

56.第五十六章

听到梁洹问起自家女东家,石晋忙笑着应道:“回公子的话,我们女东家这时候不在店里。”

梁洹默了片刻,说道:“那她今晚还会过来吗?”

“如果没有其他事,她晚点会过来一趟的。”石晋应道。

“她来了,可否请她到这里来一下?”梁洹又说道。

“这个怕是不行。”石晋面有难色,“我们女东家是不见客的。公子若有事,与我们男东家说,也是一样的。”

闻言,梁洹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听说你们女东家想买地。我正好有二十亩良田要卖,价格好商量。如果你们女东家有兴趣,便叫她过来面谈。”

沈初夏想买地的事情,石晋自然也知道。听到梁洹说是有地要卖,他便笑着说道:“那,一会儿女东家来了,小人跟她说说。”

“好。”梁洹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石晋退了出去,然后便去叫厨房给梁洹安排几道招牌菜。

刚忙完,走到院子里,便看见沈初夏戴着帷帽从后门进来。

石晋忙迎了上去,笑道:“女东家,你来了?”

“嗯。”沈初夏点了点头,便往内堂走去。

石晋跟着她进了内堂,说道:“女东家,临江仙有个客人想见你。”

“不见。”沈初夏取下帷帽,挂在木施上。

“这位客人说他有数十亩良田要出售,女东家若有兴趣,便请前往临江仙与他详谈。”石晋说道。

听到良田,沈初夏一下有了兴趣。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也没有田地保值,所以,在鸣鹤楼的生意上了正轨之后,沈初夏便开始四处寻找田地,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如今听到有人要买地,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想着不管好与不好,先看看再说。

于是,她等着贺章过来,她跟他说完事,便只身往后院的临江仙而去。

走到门边,她轻轻叩了叩门,叫道:“公子,小妇人乃是这鸣鹤楼的东家,请问公子,小妇人可以进来吗?”

屋内的梁洹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阵激荡。怕沈初夏听出自己的声音,他不敢作声,只对着申则点了点头。

申则会意,轻轻走到门边,站在门背后,这才伸手将门打开。

沈初夏见门开了,知道客人这是让自己进去呢。她也没多想,抬脚便往屋里走去。

屋里只有一人,此时正背对着自己。

她慢慢上前,叫道:“客官…”

突然,她一下子愣住了。这背影,她太熟悉了,她自然知道这背影的主人是谁。这一瞬,她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脑中发懵,浑身发冷。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转过身,便往回走,却看见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她冲上前,拍门道:“快开门,放我出去!”

“昭贵仪,公子特意来寻你的,你还是好好跟公子说说吧。”

申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开门!我要出去!”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阿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身后,一个男子深沉的声音传来。

闻声,她浑身一颤,知道自己这回是避无可避了。她慢慢转过身去,看见先那背对着自己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此时,他面容沉静,望着自己的眼中,似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努力扯了一个笑容,说道:“公子,小,小妇人不知道公子这话,是,是何意?”

他眉毛微微一挑,说道:“装不认识我?”

“小,小妇人真,真不认识公,公子。”沈初夏无力地抵赖道。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查清,就贸然出宫来?”他冷笑。

她面色慢慢变得苍白,连嘴唇也没了血色,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惧。

他慢慢欺近,走到她的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看着她脸颊上那三颗黑痣,他眉头轻轻皱了皱。他抬起手,在她颊上用力拭了拭。那三颗痣在他的手下,慢慢化为乌有。

他不说,她也知道,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什么都知道了,无论自己怎么抵赖,也是逃不掉的了。

她闭上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妾犯了欺君大罪,请陛下责罚。”

看着她伏在自己身下,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梁洹心里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他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说道:“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好。不过,你这招也是狠,当我知道你与岷儿出事的时候,真觉天塌了一般。”想到当时的那种感觉,他心头仍然一阵剧痛,对她忍不住有些埋怨。

她抬起头来,早已是泪水涟涟。

看着她如此模样,他终究还是心疼。他伸出手,为她拭去泪水,轻声说道:“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陛下…”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错。过去的事,我们谁也别再提了。阿蔓,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只流着泪,没说话。

“我这回出来,就是来接你与岷儿回宫的。”他捧着她的脸,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阿蔓,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她苦笑:“陛下,妾有得选择吗?”

听到她这话,又见她如此表情,梁洹心头咯噔一下,问道:“你不愿意?”

她低头垂泪不语。

见她如此,他身子慢慢变得僵硬。半晌,他说道:“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是否愿意随我回去?”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语气没有一丝迟疑:“陛下,如果可以选择,妾不愿意回去。”

“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陛下,当初妾既然想出诈死之法,便已经下定决心与以前一切做个了断。”此时的沈初夏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恐惧中慢慢平复下来了,她定定地望着梁洹,含泪说道,“陛下,妾的心早已经死了。在我孩子死去的时候,妾的心就跟着他死了。”

听到她提起那个无缘的孩子,梁洹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轻轻握着她的肩头,颤声道:“阿蔓,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伤了你的心。”

她扭过脸去,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妾不敢怪陛下。”

梁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蔓,你怎样才会心甘情愿地随我一起回去?”

“陛下,妾不可能愿意回去的。”她哽咽道。

“为何不可能?”他哑声问道。

她默了默。随即,她伸出手,拔下自己头上玉钗,掷于地上。只听一阵清脆之声,玉钗瞬间断成两截。

“阿蔓,你这是作甚?”梁洹一脸疑惑。

沈初夏推开梁洹,然后从地上捡起这断为两截的玉钗,抬起头,对着梁洹说道:“陛下,死了的心,就如同这断成两截的玉钗,再也不可能接上了。”

听了她的话,梁洹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她手中夺过玉钗,疾声说道:“如果我能把这玉钗接上呢?”

沈初夏苦笑:“陛下虽然贵为天子,却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这断了的玉钗接上?”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阿蔓,你真不愿意随我一起回宫?”

“陛下为君,妾为婢。陛下要妾怎样,妾还能不从吗?”她望着他。

听她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些气,冷声道:“阿蔓,如果我要逼你回宫,直接叫王霄派人来拿你便是,何苦还要自己跑这一趟?”

沈初夏咬着唇,没说话。

看着她这娇怯的模样,想着自己这一年的相思,他终究还是对她生不了气。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阿蔓,你放心,我绝不逼你回宫。”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

梁洹搂着她的腰,轻声说道:“我要你心甘情愿随我回宫。”

她没有推开他,哀求道:“陛下,妾不愿意回去。如果可以的话,请陛下放过妾与岷儿吧。”

“阿蔓,你先别这么说。”他望着她,语气有几分艰涩,“当初的事情,你有些误会,你给我几日时间,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如果到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不愿意随我回去,我绝不逼你。”

“如果妾不愿意,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回宫?”她眼中慢慢闪起了异样的光亮。

梁洹心头一阵黯然,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好。”沈初夏点头应道,“金口玉言,陛下可不能食言。”

“不会的。”梁洹涩然说道,“我绝不会再逼迫你。”

沈初夏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说话。

“不过,这几日,你要与我呆在一起。”梁洹说道。

沈初夏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一切便依陛下。”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妾要先回去见见秋菊与岷儿,跟他们交代一声。不然,他们见妾没回去,会担心的。”

“我跟你一起回去。”梁洹笑着说道,“我也有一年没见岷儿了,也有些思念他。”

沈初夏自然不敢说不好,应道:“是,陛下。”

“那你陪我用过饭再走。”梁洹又说道。

沈初夏看着那桌上的菜还未动过,疑惑道:“陛下一点都没用?”

他望着她:“等你给我布菜。”

听到这话,她有些无奈。不过,想到他从小到大,怕也没自己自己吃过饭,也只能坐了下来,为他剔骨挑刺。

他一边吃,一边颔道,又说道:“阿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做给我吃?”

沈初夏陪着笑,说道:“宫里的御厨做得比妾好多了,妾哪敢班门弄斧啊?”

梁洹眼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可我就喜欢吃你做的。”

沈初夏一怔,没说话。

伺候着梁洹用过饭,沈初夏跟石晋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梁洹一起回了家。

秋菊看见梁洹,差点没吓死,沈初夏安抚了她半晌,又见梁洹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才稍稍定下心来,行了礼,便躲到了自己屋里。

梁岷根本认不得梁洹了,跟小时候一样,看见他爹还是有点害怕,躲在沈初夏背后都不敢把小脑袋伸出来。沈初夏哄了他半晌,他才肯开口叫梁洹“阿爹”。

梁洹也知道,自己不会哄孩子,又这么久没见儿子,他对自己生疏也不足为怪。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好好把儿子的心笼络过来。为了讨儿子高兴,他便耐着性子陪梁岷玩了会儿小木马。

梁岷虽然才两岁半,但他也隐约知道阿爹是跟自己很亲的人。林哥哥和莺姐姐都有阿爹,可自己以前没有,只有阿娘。如今自己也有阿爹了,可林哥哥和莺姐姐还是没有阿娘,他觉得自己总算有可以炫耀的事情了。所以,当贺莺过来找他玩的时候,他很是得意指着梁洹跟贺莺说:“莺姐姐,那个是我阿爹。嘿嘿,我也有阿爹了。”

听到梁岷的话,贺莺抬头看了看梁洹,只觉得这个叔叔长得很好看,可看起来也比较凶。回家的时候,她把梁岷的阿爹来了的事情告诉了外祖父和外祖母。

武平夫妇听见沈初夏的丈夫找来了,有些吃惊,也有些遗憾。看来,这两家合一家之事,怕是不能想了。

57.第五十七章

见天色晚了,沈初夏便叫秋菊给梁岷洗漱好,带着他去睡了。安顿好梁岷后,她回到堂屋,对着正在饮茶的梁洹说道:“陛下,我们这就走吧。”

“去哪里?”梁洹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沈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