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想起那天和付耀轩在地铁站的相遇。
他站在细雨中的画面时不时地清晰,最终,竟出现在了梦中。
那些雨俨然变成了红,一片血红,他站在一片猩红中。
我惊吓着从梦中醒来,急促地喘息,脸上竟是一层汗渍。
我的喉间哽咽,久久地不能从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耳边,一声模糊地呢喃“怎么了?”
我侧头,感觉到蔺奕枫的目光,片刻,头顶的壁灯打开,忽然的光亮刺了眼,我眯了眯眼。
或许是我脸上的惊惶一直没有散去,蔺奕枫在看清我脸的时候,眼中已有了一丝担忧“不舒服吗?”
我呆滞地摇头,有些木然。
“我……我梦见可怕的东西了!”太可怕了……太可怕……清晰地让人心悸。
蔺奕枫端详我半响,轻轻将我搂进怀里“梦见什么了?”
我的身子抖了抖,深深地叹口气,喃喃“好多好多血……”
“没事的,只是梦罢了……”蔺奕枫轻描淡写地说,炙热的吻落在我的额头,让人安心不少。
直到我再次躺到他的怀里,那种惊惶的感觉依旧在心中荡漾,我想,最近我还是不要再看报纸和听那些莫名其妙的八卦了。
不能胡思乱想下去了……
不能……
闭上眼,我将轻颤着的身子窝进面前温暖的怀抱中,努力让自己安心,殊不知,头顶一抹晶亮的目光……
最终,麻烦还是找来。
赵海宁给我打来电话的那一刻,我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是不是打错电话了还是怎样。
约好了见面时间地点。我拿着手机怔忪地站在原地。蹙眉。
李路走过来。
“顾言,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有些恍然地对上李路担忧的目光,心中一片凛然,哽咽,声音竟是沙哑“没事……”
李路还是不放心,大抵是我的脸色真的不好
“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我有些疲惫地点头,回到办公室,呆坐了一上午。
中午,蔺奕枫打来电话,说下午接我一起吃晚餐,我想起晚上和赵海宁的约会,推托晚上会加班,半响,却是莫名的想念,“奕枫,我现在过来和你吃饭吧!”
那头沉默了片刻说“要我派车过来接你吗?”
“不用,我打车来!”
挂了电话,竟是迫不及待,甚至没有理会身后李路的呼喊,我一路快速地坐电梯下楼,拦车。
一直到了G&Y公司大厦,急躁地心才慢慢停歇了一些,竟是觉得自己的有点可笑。为什么只是见个面。和前男友的未婚妻见个面,也会吓成这样?
其实……不是吓。
是那种不知道会有什么发生的感觉要把我逼疯。
似乎,这种感觉又与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些不安连接在一起。
答案呼之欲出。
我怕的是结果……
闭闭眼。捏紧了手里的包我走进大厦。
已经有人在门口恭候我“顾小姐!”礼仪小姐姿态优雅,面容可掬。
我和蔺奕枫鲜少在一同露面,难得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顾小姐,请跟我来!”女人客气地朝我弯了弯腰,带着我走到最靠里的电梯。
“这是总裁的专属电梯,直通29楼!”说完,修长的手指按下键。
门缓缓划开。
我有瞬间的呆滞,直到女人疑惑的目光看来,我才后知后觉地笑着道谢,走了进去。
电梯徐徐上升,有种失重的错觉。
终于,叮地一声,门滑开的瞬间,我已经见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里,笑着对着我,身后一片阳光照耀。
他的脸被映衬地更加绚烂夺目。
“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蔺奕枫笑了笑,拉过我的手。
我跟着他一路走到偌大的老板椅旁,他拥着我坐进去,转个身,前方就是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将世间的一切居高临下地尽收眼底。
那些人,那些车,宛如蚂蚁。
我有些呆滞,窝在蔺奕枫怀里,他的手指抓着我的一缕头发把玩“想吃什么?”
见我发呆,拍了拍我的脸颊“你看我就饱了?”
我回神,却忽然没了斗嘴的兴致,安心地窝进他的怀里喃喃“随便,你点……”
头顶沉默了片刻,我听到蔺奕枫对着电话吩咐“是我,叫人打包两份特餐到我的办公室,记住,一份不要放洋葱!”
等待的时候,蔺奕枫就抱着我坐着,贴在我耳边说“女人……你今天很奇怪!”
我轻轻笑了笑,“现在就受不了了?以后我要天天这样粘着你”
面前的身子震了震,拥紧我“求之不得!”
我闭上眼,心中竟是一片悲壮的沉重,为什么,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越来越浓。
明明很幸福,明明靠地那么近。
此时,电梯叮地一声划开。
我有些仓促地抬头,有人推着餐车从前方过来,从容地摆着食物。
片刻,离去。
对前方一片香艳的画面做到了视而不见。
我从蔺奕枫怀里挣扎起来,“你说,是不是常常带女生到这里啊。”瞧那人习以为常地样子。
蔺奕枫挑了挑眉,口气狂妄自大“他也敢看啊,小心我挖掉他的眼珠!”
“暴君”我嘟嘟嘴,和他斗斗嘴,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
蔺奕枫叫的是他常吃的菜色。我们一人一份。
吃了饭,又在办公室腻味了会,眼看着下午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我急急挣脱某人放在我的胸口的狼爪
“不行,我要上班了!”
此时,蔺奕枫的表情看来竟有些咬牙切齿“顾言……你故意的吧!”
我笑出声,拍拍他不满的嘴巴。“是的,嫪毐同学,太后要上朝了!”
“不行!嫪毐已经篡夺朝政了,请假。”
还有这样的?
我哭笑不得。排掉蔺奕枫复又盖上的手掌。
“我今天要加班啦!”说完,看着某人不满的脸,贴着他的耳朵学着他的无赖样,一句一字“晚上……补偿你!”
蔺奕枫的身子一顿,在我抽身离开的片刻却一把将我抱起。他的眼中墨色翻腾。
“蔺奕枫!”
我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他一边将我抱紧总裁室的休息间,一边咬着我的耳朵说“待会我送你,保证不迟到,补偿提前!”
这人……
情生 第三十四章
在去见赵海宁之前,我无数次地给自己鼓劲,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有改变,绝对……
心里却是难掩的忐忑。
约见的地点是间情调高雅的餐厅,这里实行的是会员制,蔺奕枫带着我来过几次。
对于赵海宁这样的明星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于我来说也是,因为我也不希望这次会面给自己招来麻烦。
毕竟传媒的力量无孔不入。
我到的时候,赵海宁已经坐在那里了,一如上次见面的高雅,我看到餐厅有人在偷偷地低头讨论着,她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咖啡喝吗?我替你点了一杯!”她的笑容可掬,说话间,侍者已经端着两杯咖啡过来。
“谢谢!”
赵海宁抿嘴笑了笑,不语。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了,我忽然发现同她的相处不亚于同付耀轩的重逢,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如此想,毕竟,今天会约见我,肯定是知道了我之前和付耀轩的关系。
我有些局促,手指蜷起杯子里的小调羹,一下下地搅动,灰褐色的液体慢慢地开始旋转,旋转,像一个快要将你吸引进去的漩涡。
片刻,听得头上一句“顾小姐,我今天约你来其实并没有恶意!”
我抬头,对上一道真挚的目光,我看不出一丝虚伪,这更和赵海宁外表给人高傲冷清的表象截然不同。
在我看来,她应该是个被男人宠坏了的娇娇女。
我咬了咬唇“赵小姐,其实……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给我说!”
赵海宁的表情竟有了一丝局促,脸红了红,很快她强打起精神“顾小姐,我只想说,之后我说的话没有针对任何人,更不是想破坏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真相!”
真相?我的心一抖,握着的调羹砰地一声碰到杯壁。清脆一声,我苦笑。
赵海宁眨了眨眼,深邃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他们都说,我愿意跟着付耀轩是因为钱,毕竟……”她强扯起的笑已经变得苦涩“原本,我也以为自己是,可是最后……我是真的爱上了他,就算他不能给我一个女人的完整,就算他或许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借口!”
赵海宁抬头,眼中全是凄楚“顾小姐……耀轩还爱你,因为爱你才会离开!”
……
“顾言,你幸福吗?”
……
我忽然想起那天付耀轩站在雨中向我说的话。因为他的表情太悲伤,悲伤到我不忍再看一眼。
心募地心疼,我沉默,低下了头,种种的迹象,早就有了这一丝猜测,只是不愿面对。
我只是无动于衷地坐着,眼里有了盈光。
喉腔哽咽。“因为爱我?……如果他爱我就不会离开,如果只是因为他不能给我一个孩子,不能让我享受到一个女人该有的‘性福’,可是,我们整整相处了四年,这四年,我还不能证明自己吗?”
四年,不短。我从来没有埋怨过,甚至想过,如果付耀轩一直不能恢复,我们以后可以领养孩子。可是等来的是什么,他说累了。
厌倦了,烦了。
现在,又告诉我,他这么做是因为爱我。因为他的自卑……
我摇头,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不能接受他软弱的理由。
“不是这样的,顾小姐……”赵海宁的声音冷冷的,沉重而悲伤“因为……付耀轩得了骨癌……”
“啪”杯子掉落到地上,铺着地毯的地面竟碰地发出一声闷响。
有侍者及时地跑过来清理,我坐着的身子始终一动不动。
胸口无法过血的闷堵快要让我窒息。
骨癌……
这是什么可笑的理由……是什么……
这种三流小说的桥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
不会的……
我闭上眼,无声的泪水滑落。
“顾小姐……我能感觉到,耀轩很爱你……有好几次我听到他昏迷的时候叫你的名字。他的病情在恶化,他迟迟不愿意动手术,因为手术有可能让他的病情蔓延地更快,而他在得知了消息的隔天就回了国。我知道……他是想要见你……”赵海宁说着的时候,眼中也有了泪,声音哽咽“我去律师事务所也是因为有家报纸知道付耀轩的病情想要大做文章,而且,我想见见你!”
赵海宁迟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说“顾小姐……耀轩……现在需要你。请你回到他的身边!”泪光盈盈地看着我,希翼的目光。
我忍住心中翻腾的哽咽。
死死的攒紧手掌,半响无力地摇头“不行!”
赵海宁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是不敢置信。
“我……不能伤害另一个人!”也许残忍,也许冷血,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伤害蔺奕枫。
我答应过。不离不弃……
“顾小姐……你……”
“我会去找付耀轩……可是……只是朋友……我现在……”
“你……太自私了!”赵海宁脸上的悲戚褪去,变成了一片冷然,眼中有了鄙夷。
“付耀轩付出这么多,你还无动于衷,你真的爱过他?”
我闭闭眼,深深地吸口气“赵小姐,就像你的伟大一样,你爱着付耀轩,为了他的幸福,你可以来找我。同样的,我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承诺。我不能辜负他,我伤害过他无数次了。我不能……“
不能再伤害他了,就算自私也好,就算残忍也罢……
再次睁开眼,我的眼中多了一丝决然,斩钉截铁地望着她说“我和付耀轩不管怎样已经错过了……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已经被狠狠地一拉扯。撕心裂肺的痛。
赵海宁自然不能接受,在她看来我应该在知晓真相后,痛哭流涕地去找到付耀轩。可是,不能……
我不能,我答应了的,答应了的……
“顾言……你太自私了,你太残忍了,付耀轩如此爱你,真是不值得……不值得……”
……
顾言,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你平时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你这种人是最贪心的!你可以为了自己的贪欲牺牲掉所有人,却永远是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你这个样子让我恶心。让我想吐!
……
多年前,顾雪的一句话在今日竟是一语成鉴。我真的自私。我真的贪心,我牺牲掉所有人去成全我的贪欲。
我连自己都厌恶了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