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白眼神微暗,压着她的唇狠狠亲了一口,又飞快地松开她,拉开些距离,然后朝外头吩咐:“晚膳。”

这天的晚膳,是赵长念吃得最难忘的一次,因为她“有伤”,压根没下床,叶将白就在床上抱着她,跟喂孩子似的一口口地塞进她嘴里。

长念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道:“国公,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荒诞了些?没规矩。”

叶将白优雅地给她塞了一口肉,温和地笑问:“规矩?”

伸手指了指自己,他自答:“在这儿呢。”

长念:“…”

用过晚膳,北堂府那边来人了,说是要迎七殿下回去。叶将白听见了禀告,温柔地给长念掖了被子,然后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好生休息。”

长念担忧地皱眉:“国公,您不会为难人家吧?”

“怎么会?”叶将白挑眉,“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第76章 喜欢我吗

他是。

安抚好人,叶将白披了斗篷回自己的院子,一边走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吩咐:“准备厚礼让北堂家的人带回去,就说我给北堂将军的,多谢他这几日对七殿下的照顾。”

良策问:“是按照给郡县官员的回礼规制来,还是按照给巡抚的回礼规制?”

叶将白勾唇:“照着送去三皇子府上的礼单来。”

良策惊了惊。

长念什么也不知道,一觉睡得很香甜,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外头有人在争执,但压低了声音,她听不真切。

“红提?”

“奴婢在。”外头应了一声,争执声也顿时消失。

有人掀开珠帘进来,笑盈盈地唤她:“七殿下。”

是沐疏芳,长念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好像有些睡过头了。”

“这两日困倦是应当的。”沐疏芳指引红提把洗脸水放下,然后亲手给她拧了帕子擦脸。

长念哭笑不得:“沐姑娘,我能自己来的。”

“殿下与我还见什么外?”沐疏芳嗔怪地看她一眼,媚眼如丝。

长念瞧着,觉得这样的姑娘真是鲜活,看着都让人觉得高兴,忍不住也对她笑得灿烂。

叶将白掀开珠帘站在隔断处,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脉脉含情图。

“沐小姐。”他淡声道,“殿下还未起身,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二?”

沐疏芳侧头撇嘴:“该回避的是国公。”

笑话,他与赵长念什么关系?这死丫头算哪根葱花?叶将白冷哼,看向赵长念,示意她做个决断。

长念很尴尬,眨眼道:“你们都先出去,容我更衣可好?”

沐疏芳委屈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他出去就算了,我也要出去吗?”

“这句话应当我来说。”叶将白眯眼,“外人回避便罢,我也要走?”

长念傻笑:“我向来是自己更衣,不喜身边有人。”

言下之意,您二位都请吧。

门“呯”地一声合上,叶将白和沐疏芳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你能不能别缠着她?”叶将白不耐烦地道,“我给你寻别的夫婿。”

“我不!”沐疏芳叉腰,“昨儿殿下都与我说好了要成亲,就算您是辅国公,也没道理夺人所爱!”

说好了要成亲?叶将白心里一沉,脸色也跟着阴下来:“她答应你了?”

“是呀。”沐疏芳捧心笑道,“我与七殿下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就差回去禀告父亲母上,择日成婚了。”

只一天的功夫,就两情相悦?叶将白冷笑,明显不信。

沐疏芳撇嘴道:“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想跟殿下在一起,她也想同我在一起。国公先前说七殿下有断袖之癖…其实是没有的。”

“嗯?”

“我觉得是您多想了。”想起那个秘密,沐疏芳感叹,“她的喜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国公您。”

叶将白的眼神当即便沉了下去。

赵长念的喜好很正常?她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他?

“虽然刚刚才相识,但七殿下这个人实在太单纯,一眼就能看透。”沐疏芳低声道,“她不擅长拒绝别人,胆小、软弱,可能你稍稍欺负她一下,她便顺着你了,好拿捏得很。”

是因为胆小,不敢拒绝他,所以才顺从的吗?叶将白皱眉,袖子里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他一直觉得赵长念是喜欢他的,这个认知从何而来呢?最开始是从她那赤裸裸仰慕的眼神猜来的,但其实,赵长念看厉害的人,都是那样的眼神,包括看北堂缪。

拥有的喜悦之后,就是担心失去的恐惧,此乃人之常情。睿智如辅国公,此时也难逃窠臼,他甚至开始想,赵长念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力能给她的好处?

“国公?”沐疏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回过神来,嫌弃地道,“您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有什么想法都自己闷头想,一点也不让身边的人参与。”

“还是七殿下好哇!”她双手合十,眼眸亮亮地感叹,“纯良可爱,让人想捧在手里好好疼爱。”

叶将白面无表情地道:“她用不着你来疼爱。”

沐疏芳一噎,神色古怪地看向他:“国公,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叶将白别开头,“你既然想嫁七殿下,那就多下功夫吧。”

就看你下的功夫,敌不敌得过老子的手段了。

沐疏芳可听不见他的腹诽,见他不是很阻拦了,便盈盈笑开,等长念更好衣开了门,亲亲热热地就贴去了她身边。

“这个,街上看见的,觉得实在精巧,就买来献给殿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串珠编成的小马,沐疏芳捧在她眼前,“殿下可喜欢?”

长念一看就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昨儿去逛街,她没吭声,眼睛却是往那串珠的小摊儿上瞥了好几眼,只是沐疏芳没过去,她也没好意思自己过去看。

“殿下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沐疏芳掩唇,把那小马放在她手心。

长念当个宝贝似的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惊叹:“手艺真是了不得。”

叶将白坐在旁边喝茶,一句话没说,任由她们两个卿卿我我。

然而到了晚上,刚用过晚膳,赵长念的房门就被他关上了,连红提都关在了外头。

“国…国公?”气氛有点不对劲,赵长念后退了两步,躲在隔断后头,只敢伸个脑袋出来瞅他。

叶将白伸手拎着沐疏芳送的串珠马,问她:“很喜欢?”

“是呀。”长念点头,见他脸色不太对,又立马改口,“也…也不是特别喜欢。”

胆小、懦弱。沐疏芳没说错,这个人就是个软包子,没有自己的立场,一被欺负就顺从。

心情很差,叶将白抿唇问她:“你能不能同我说真心话?”

长念压根不知道哪里惹着他了,小声问:“国公想知道什么?”

“喜不喜欢这个玩意儿?”叶将白眯眼。

“喜欢…”她不敢撒谎了。

点点头,叶将白走上前,欺身将她逼在角落里,伸手握了她的手,问:“喜欢我吗?”

第77章 我哪里比不上她

赵长念:“…”

这么直白、直接、赤裸的问话,让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傻愣愣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叶将白的脸很好看,但素日里少有人注意到,毕竟跟他一对上,多的是阴谋算计,少有人有心情看他的容貌。此时离得近了,长念只觉得心跳如擂,目光从他深邃的眸子扫到微抿的薄唇,默默咽了口唾沫。

“嗯?”等不到答案,眼前的狐眸半阖,露出些不悦,“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那么难回答?”

若是寻常人,一句喜欢不喜欢的,真没什么大不了,但眼前这个人…长念苦笑,喜欢吗?喜欢的,亲过吻过,哪怕是有算计有利用,她也一直感念这个人帮她之处。

可,敢喜欢吗?

不敢的,别说身份尴尬,再加诸多秘密,她与他至多如朝露,闪亮片刻,转瞬成云烟。

不会有好下场。

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长念背靠着墙,想了许久,小声道:“昨日之事,可以也当作是您一时冲动吗?”

眉心跳了跳,叶将白伸手,搂过她的腰,低头与她紧贴:“不可以。”

“…嗯?”

“我说,不可以。”手上用力,他强硬地让她合上自己身体的线条,严丝合缝,越压越紧,“我没有冲动,也没有不理智,是看清了你是谁,知道你是男人,然后才…”

喉咙紧了紧,叶将白咬牙:“我都没说是一时冲动,你凭什么要当作我的一时冲动。”

语气有点急,有点气,还有点慌。

长念懵了,下意识地伸手回抱住他的背,心想方才还是要跟我算账似的架势,一转眼怎么自己慌起来了?慌什么啊,这世上还有值得他叶将白慌的事情?

先前挖坑给她跳的云淡风轻都去哪儿啦?

想了想,长念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您松开我些。”

“不。”像是赌了气,叶将白抱她更紧,半怨半怒地道,“你想同沐疏芳成亲。”

“嗯…这是真的答应过她。”

“你眼神不太好。”叶将白紧绷了下巴,“我哪里比不上她?”

长念:“…?”

这,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要怎么比?

“她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她不能给的东西,我也能给。”叶将白道,“再论相貌,她至多算是有两分姿色,何能及我?”

“…”

长念望着房顶梁上的漆画,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答应她了呀。”半晌之后,她小声道,“食言而肥,不太妥当。”

叶将白一顿,松开她些,盯着她的眼睛问:“只是因为答应了,不好食言?”

长念点头:“不然呢?”

眉目舒展,叶将白收回自己的手,优雅地理了理自己发皱的衣裳,低咒了沐疏芳一声,然后微笑道:“交给我罢。”

“国公想做什么?”长念连忙抓了他的袖子,“我与她本已经说好,婚后可以各不相干的,委实没必要…”

“各不相干?”叶将白笑了笑,摇头。

老子一想到你要穿喜服娶别人都受不了,还真能让你们成了婚?别说各不相干了,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行,他的人,半点也不能叫别人染指。

眼里暗光连闪,又归于平静,叶将白半抱着将人带上床榻,低声哄她:“你先休息。”

长念皱眉,知道他动了心思,固执地拉着他的衣袖。

“怎么,舍不得我?”叶将白挑眉,顺从地坐在她床边,道,“那我便就在这里看公文,守着殿下睡着为止。”

脸上一红,长念咬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乖,听话。”他低声道,“有我在,别的什么也不用担心。”

担心也没用啊,反正斗不过他,长念低叹一声,脱了外袍叠好放在一边,乖乖地拉过了被子。

细心的朝臣很快发现,辅国公最近几日心情甚好,不但与人说话亲近不少,而且笑意也真切了许多。

太子笑道:“国公看样子是有好事近了?可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叶将白回礼道:“殿下说笑,眼看着开春,新的一年我大周依旧国富民强,叶某哪能不开心呢?”

“是啊,又是新的一年。”太子勾唇,“往年这个时候,五弟还跟在本宫身侧,一同漫步于这巍峨宫殿之中。”

可如今,他已经在去封地的路上了。

一想到这事,太子就乐。

叶将白淡笑,五皇子陨落,连带不少人问罪,良妃也入了冷宫,的确是该他太子春风得意。只是,现在得意未免太早,三皇子开春就与帝王一同接见了内阁老臣,太子那边还一丝好处都没拿到。

“本宫以前觉得,人总要站在万人之上,才算是不枉。”太子突然叹息,“可如今本宫觉得,人这一辈子活得平顺安乐,也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嗯?叶将白挑眉,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

太子满脸坦荡:“五弟的失利,也教会了本宫很多道理,故而现在看见三弟想与七弟为难,都想去劝一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三皇子与长念为难?叶将白垂眸,不动声色地应道:“是该劝一劝。”

“有些话,本宫说他们未必能听。”太子无奈地拱手,“还得国公多疏导才是。”

“殿下言重。”叶将白笑道,“叶某最近琐事缠身,已是许久没见过那二位殿下,想疏导,也是有心无力。”

“是吗。”太子轻叹,侧头看向远处,表情唏嘘。

出了宫,叶将白问良策:“巡卫营那边有什么动静?”

良策低声道:“昨晚宫墙附近抓住了三名刺客,巡卫营记头功,七殿下昨晚正好也在当职,北堂将军的意思,是要将功绩分予七殿下,但三殿下麾下之人…似是有异议。”

这话说得含蓄,什么有异议,摆明了就是想抢功。这年头皇子有个功绩不容易,大多都是东拼西凑。其余的也就罢了,赵长念自个儿该得的功绩,三皇子有什么好争的?

除非是先前粮草督管那口气还没咽下去。

叶将白靠在车壁上,阖眼想,三皇子气度太小,终究不会是明君。

第78章 好酸

当今圣上沉迷女色,享受着祖荫留下来的盛世余温,故而养出来的皇子也少有贤明之人,太子残暴、二皇子平庸、三皇子小气、四皇子贪婪、五皇子自负、六皇子多病。而七皇子…

推开院门,叶将白抬眼,就见得七皇子高高兴兴地迎上来,双眼泛光地抓了他的衣袖,叠声喊:“国公国公!”

原本严肃的一张脸,控制不住地就软化下来,温柔地应她:“殿下何事如此高兴?”

长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伸手同他比划:“我昨儿晚上立功啦!您是没瞧见,有贼人拿着长刀!这——么长的刀!在宫墙下头欲行不轨,徐统领看见了,大喝一声,我嗷地就冲过去,把一个黑衣人踹翻在地!”

一边说,一边伸着她的小短腿,十分干净利落地踹了一脚空气。

叶将白委实没忍住,哈哈大笑。

长念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鼓着腮帮子问:“怎么?我不厉害吗?”

“厉害。”叶将白且笑且鼓掌,“殿下英勇万分,非常人所能匹也。”

总觉得这人不是在夸她,长念扁嘴,松开他的衣袖,气哼哼地扭身就回屋。

叶将白跟上她,伸手握了她的手腕,含笑道:“殿下息怒,在下不过是觉得殿下实在可爱,忍俊不禁,非嘲笑也。”

脸上微红,长念侧头瞪他一眼,委屈得很。

叶将白瞧着,忍不住就将她扯回来,抱在怀里轻啄一口,鼻尖蹭着她的耳廓,低声道:“殿下很厉害,三皇子在巡卫营从未亲身立功,您却是刚入营不久,便擒了贼寇。这若是放别的皇子身上,早就大书特书送去御前了。”

结果就算是他,也要打听了才知道这回事。

眼神微黯,长念低头道:“三哥说会替我向父皇邀功,但…”

但很明显,看三哥当时的表情,分明是尚看她不顺眼,这份功绩,父皇能不能知道都是另说。

叶将白把她抱上软榻,扯了毯子来盖着她的腿,半拥着她轻声问:“殿下觉得,以三皇子的心性,会如何处置此事?”

长念垂眸,低声道:“压下来不告诉父皇,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父皇不知道也无妨。”

还是单纯了些,叶将白摇头:“三皇子在巡卫营也有些年头了,主动揽下了巡卫营上禀达圣的差事,也就是说,一旦有什么功绩,他说是谁的,便是谁的。”

这也是三皇子功绩甚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