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耸耸肩,暗道这么大人了,还挺别扭的,小护士情节发作,顺手帮他擦擦汗,摸摸额头看温度高不高,再端杯白水给喝下去,例行查问一下,“腿还疼不疼?稍微伸一伸看骨头有没有受伤?你刚才摔下马来应该是右肩和头部先着地的,动一动右臂,有没有什么异样?那头呢,晕还是疼……”

正啰嗦着,外面刘彻的大队侍卫就循着踪迹找来了,陈娇不愿被人看见,急忙起身,尴尬一笑,“陛下回宫再召医者给好好看看吧,我看着这伤不重,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我不方便见外人,这就先回避了,陛下回宫一路小心,臣女恭送陛下。”说完急急忙忙的施一礼,就往后面走。

刘彻此时终于想起了该问的问题,在身后叫住她,“阿娇,你怎么会在这里?”

13

13、要什么赏赐好 ...

陈娇因为一时心软,做了回好人好事,结果把她自己给绕进去了,偷溜出长门宫之举被人抓了个现行,

陈娇对刘彻解释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因为今日正好是她回堂邑侯府探望母亲的日子,馆陶长公主看她精神不佳,脸色灰黯就安排她来别庄这边透透气,看看郊野风光,晚上再回去。

刘彻当时听了就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陈娇十二万分的心虚,待陛下被侍卫接走后,连忙也灰溜溜地带着芙琴和芙楠赶回了长门宫,连夜将上下人等全都聚集起来,仔细指点教导了一遍,全体统一口供,免得万一有人来查时露出马脚。

值此敏感时期,自然是不宜出远门的,于是,准备去各地农庄巡游的计划也就跟着搁浅。

陈娇越想越不划算,这可真是笔赔本买卖,急救费什么的一毛没得,连句感谢的话都没听见,反而被限制人身自由几个月,这里外里的可都是损失。

一气之下就开始在长门宫里监督着手下,开始日日闷头制酒。

她原先答应了韩嫣,要给他二十坛烈酒,让他高价卖给刘彻,挣的钱两人四六分成。现在气不过,决定加卖二十坛给他,非得把这趟的急救费和精神损失费找补回来才行。

命人约了韩嫣到她的酒肆一聚,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韩大人,我改主意了,不给你二十坛酒。”

韩嫣吓一跳,陈娇她们的酒,制造速度极其低下,他苦等了这么久,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派人来酒肆里询问一下,到现在也只拿到了十坛而已,还有一半没交货呢,这忽然就改主意了可怎么成,“娘娘,这是为什么?我可就等着你这些酒去向陛下交差了。”

陈娇摆摆手,“你别急,我不是说不给你了,而是说想要多卖一些给你,不过价钱还要加一些。”

韩嫣松口气,笑道,“娘娘现在说话像个商人了,你以前不是向来看不起这些行当的吗?怎么现在倒有兴致自己做起来了。”

陈娇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有说过看不起商人的话,不过想来凭她以前那个高傲性子,估计除了几个皇亲藩王,最最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外,没什么人是她看得起的,更何况本就地位低下的商人了。

“商人也没什么不好,你现在用的这些毛皮、犀角,象牙,奇石,诸香、石蜜哪一样不是商人远途运来贩卖的?商人获利,那都是辛苦经营所得,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过。”

韩嫣知道她现在的言行和从前有些不一样的,听了这番言论也不大惊小怪,点头道,“娘娘说得也是,那不知娘娘这次打算再多卖给我几坛呢?”

陈娇道,“我不是专门要卖给你,我是要卖给陛下,这样,我这次再多给你二十坛,不过价钱还要再涨一涨。”

韩嫣失笑,“娘娘,这我就不明白了,你在长门宫中住着,陛下不是下旨说供奉如常吗,难道还有费钱的地方不成?怎么搞得跟我一样,四处想着生财之道。”

陈娇看看他,也有些不解,心说我是闷极无聊,想找点心理平衡,你可是有名的玩个弹弓打鸟都要用金丸子的纨绔子弟,怎么也一副财政紧张的样子呢,“我其实也挺不明白的,韩大人你是天子近臣,官拜上大夫,平日里赏赐无数,何以也会缺钱呢?”

这问题韩嫣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他是弓高侯韩颓当的庶孙,是那种出身不错,自幼眼界很高,各种吃穿用度都要最好,偏偏成年后又摸不到家产继承不了侯位,需要自己努力或是仰仗他人才能舒心过活的人。

韩嫣年轻气盛,又从来不懂得精打细算,散漫惯了,日子过得十分松散奢华,不知不觉间,钱财便如流水般从手中滚滚而出,所以他总是缺钱的。

有点不好意思,“唉,我也不知道呢,反正家中的老总管经常要来和我念叨说府里已经无钱可支,都欠着外债了,我就得赶紧想办法。”

陈娇闲得无聊,现在和韩嫣又很熟了,就十分好奇的问道,“那你和我说说,你平日都是怎么过的,我帮你看看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韩嫣本不想和人说家中的这些琐碎事,无奈陈娇兴趣奇大,连连追问,他只好随便挑几样说说。

说到一半,陈娇就听明白了,“停下吧,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幸亏不是你继承弓高侯的爵位,不然照你这个过法,两个弓高侯府也得给你花空了。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你赶快去娶一位夫人回家,让她帮你把家管起来,我保证你今后不会再这样入不敷出,过上几年还能攒出份家业来。”

“不会吧,娶个女人回去就能如此管用?”韩嫣不信。

陈娇有一丝得意,“当然了,你可不要看不起女人。”

韩嫣笑,俊颜生辉,“不敢,不敢,当着娘娘的面,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两人再聊一会儿,商量好卖酒事宜后就各自回去了。

一个觉得,陈皇后其实是个十分美丽聪明,兼且性情随和,讨人喜爱的女子,怎么前几年就能和陛下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呢?

另一个认为对方还是非常的青春俊美,洒脱不羁,而且熟识之后,又露出些许在小事情上的糊涂可爱之处,堪称宠臣的最佳人选,难怪刘彻一直都很喜欢他呢!

为此又再懊恼一回,自己当初没事干,非得想不开,要去当什么皇后,结果搞得人家不要她了,她都得不回自由身。不然以她的身份地位,像母亲一样,给自己置办一个这样可人心的情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过这种可能性为零的事情多想无益,所以陈娇一回去就把它抛到脑后了,还是全心全意的以玩乐吃喝,外加督促老仆孙坷在各地给自己置产为主业。

按照陈娇的保守计划,她准备最近几个月都不要乱跑,老老实实住在长门宫里,直到确定刘彻那里已经把她擅离长门宫的事情彻底忘记了,她再出远门也不迟。

保守的做事风格,果然还是最稳妥的,就在陛下被鹿撞伤事件发生两个月后,陈娇都快要放松警惕,打算提前出行的时候,查岗的人来了。

来人是未央宫中的黄门内侍,名义上是奉旨送来了一批滋养补品,不过陈娇暗地里认为自己年纪也不算太大,最近日日踢球,锻炼得身轻体健,吃得香睡得着,哪里需要什么补品,刘彻此举分明就是派人来查岗的。

暗自庆幸自己的保守计划十分正确,这下再不敢有异动,决定安安心心在长门宫中再待上一段时间再说。

没过几天,陛下自己来了,这可让陈娇有点吃不消,暗自叫苦,事情没这么严重吧,自己不过就是在母亲的别庄里出现了一次,值得他这么关注吗?

肚里叫苦,脸上还得恭敬着,请陛下入内上座,垂首道,“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怎么忽然有兴来长门宫了?”

刘彻看来恢复得不错,走路一点不瘸,精神也很足,气势摄人,用陈娇的话说,就是浑身上下充满了王霸之气,好在口气还算温和,“阿娇也坐下吧,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寡人就是来看看你。”

“谢陛下,”让坐就坐吧,坐下来看着刘彻。

刘彻也仔细看看她,缓缓地道,“上次在姑姑的田庄,寡人受伤,所以也没顾上多问,今日正好无事,就过来看看。你说那日是因为姑姑觉得你脸色不好,所以才会送你去那边休养的?阿娇,你在长门宫里住得不舒服吗?”

陈娇吓一跳,当时不过是随便编个借口,这要是被陛下看作是自己对被贬长门的抱怨愤懑,那可就惹祸了!

连忙坐正了解释,“陛下您千万别误会,我对居住在长门宫没有丝毫不满,那日,那日,大概是正好因为我头一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母亲看着会觉得气色不佳,陛下你也知道,她一直对我过于仔细。”

刘彻一愣,“寡人不是这个意思,寡人就是来看看你的。”

陈娇自然不能信他,“我在这里真的挺好,多谢陛下关心,陛下国事繁忙,百忙之中,还要亲自过来看我,这我实在当不起。”

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人,刘彻心里万分的不自在,阿娇气色不错,看来没什么大不开心的,倒是他多虑了,只是用这样的态度对着他说话,真是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要是她前些年能有这般谨慎克制,那也不至于…

叹口气,“上次朕受伤,多亏了阿娇在,寡人现在来看看你也是该的,这些天寡人一直想着应该赏赐你些什么东西才好,阿娇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赏赐?”这还差不多,陈娇心想,我出了那么多力,又被耽误了出远门的计划,确实应该补偿我点东西才对,早说嘛,早知道有谢礼我就不费劲去搞那些酒来高价卖给你了,挣不了多少钱,还怪累人的。

嘴上推辞,“为陛下分忧,那本是臣女该做的事情,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刘彻微笑,“朕不想像对旁人那样,随便赏赐些明珠黄金什么的给你,可又想不出你缺什么,阿娇你自己说罢,想要朕赐什么给你。”

陈娇也想不出自己缺什么,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人身自由,详细包括出行自由,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等等,可惜这几样都不能要。

当然直接多要点黄金也是满爽快的,不过刘彻都那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开口,继续推辞吧,又觉得难得有个封赏,浪费了总是不好,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样,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脸红,嗫嚅一会儿才道,“我想看看卫夫人的歌舞,不知行不行?”

刘彻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盯着阿娇在看,这个人熟悉而又陌生,曾经一度亲密无间,后来又厌恶无比,有段时间看见她就烦。

没想到被罢退到长门宫,受了一次大挫折后,阿娇竟然终于懂事,不再死撑着她那刁蛮骄傲的架子,还知道温柔恭顺了。

看她低头不语,然后又晕生双颊,清水芙蓉一样娇嫩的脸上忽然有了娇色,心里就是一动,已经做好她开口留自己一日的准备,结果听到的话实在是很让人…让人…没话说,刘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要看卫子夫的歌舞?她不是最讨厌卫子夫的吗?

陈娇道,“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长门宫中也会编一些歌舞,让几个宫女表演来看,记得上次卫夫人边唱边跳了一首曲子,实在堪称一绝,哦,那日好像还有王美人也表扬了一曲,技艺娴熟,我当时就赞叹得不行,可惜时间隔得太长已经记不太清了,所以想再看看。”

看刘彻不说话,而且脸色实在古怪,就不敢多坚持,轻轻拍下头,“唉,是我造次了,这只是个平日里消遣玩乐的事情,陛下别当真,卫夫人如今身份贵重,况且只怕她也不怎么喜欢我,万一冲撞到就不好了。”

“阿娇,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最讨厌子夫的吗?”

卫子夫的歌舞,确实是精湛无双,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说,堪称无价,陈娇看过一次之后,惊艳了好多天,因此愿意下功夫去争取再欣赏一次的机会。

十分诚恳的道,“陛下,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总是会去为难她,现在事过境迁,臣女心里其实一直对她有些内疚的,况且平心而论,她确实是色艺双绝。”

刘彻挑起眉毛看她,还是不怎么相信她会诚心赞赏卫子夫。

陈娇无奈,可不能让陛下带着这个怀疑走人,于是恭请刘彻赏脸看看她们长门宫中自编的歌舞。

十分简单,也不用事前传旨准备什么的,站到门外,吆喝一声,长门宫中的宫女们就集合起来,几个负责伴奏的内监抱着竽、笙,琴,筝乐器也站到了一旁。

这个游戏他们经常玩的,还没迁进长门宫时,陈娇就专门请乐师舞姬来教过她宫里的侍从,当时芙琴和芙楠还认为陈娇行为古怪,后来才发现确实很有意思。

特别是来了长门宫后,不用去守宫中的规矩,大家伙经常晚上聚在外面,点上一圈烛火,备上些果品酒水,击鼓传花,踢毽子比赛什么的,输的人就要表演歌舞,自己表演,或是几人凑一起演都可以,经常要笑闹到半夜才结束。陈娇因为‘见多识广’还亲自给大家编排了两组集体舞,因为新颖独特,连当时请来做教习的乐师和舞姬都十分赞叹。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们拍皇后马屁,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把现成练熟的拿出来一个表演给陛下看看,虽然也都很紧张,不过仗着练过无数次,众人也都没出大差错,顺顺利利跳了一曲。

刘彻没见过这样的歌舞,觉得还确实不错,夸了几句,看得出是费了番心思才编排出来的,这下倒是相信了陈娇确实只是想要看看歌舞以作借鉴,并不是想要对卫子夫怎么样。

不过,她以前根本不屑做这些事情的,怎么会忽然花这么多心血在这上面呢?难道是因为看自己对雅擅歌舞的卫子夫特别宠爱,因此也想要借这个讨自己的欢心?

只要别是哭闹打骂,这个样子的争宠,刘彻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笑一笑就不再多问,再待一会儿就起驾回去了,临走时告诉陈娇,“子夫现在怀有身孕,没法歌舞,不过过些日寡人可以召王美人几个来共乐一下,到时阿娇要是想看就去看看吧,不过不能露面,只能坐在屏风后面观看。”

陈娇没有挑剔的资格,只能谢恩,等到把陛下送走了才做个鬼脸,“哼!凭什么我就得坐在屏风后面啊!搞歧视对待嘛!”

芙琴劝她,“娘娘,您别生气,屏风后面也看得见。”

陈娇摆手,“我没生气,

13、要什么赏赐好 ...

就是抱怨一下。你们赶快去挑挑,看哪个记性好,我要带着一起去,陛下的那些个美人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个个都有拿手绝技,不肯轻易示人,此番机会难得,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14

14、闺蜜和损友 ...

汉代的舞蹈讲究折腰翘袖,长袖作舞,舞袖凌空飘逸,如行云流水,曼妙灵动,千姿百态,舞者柔若无骨,动作间前俯后仰,左右倾折,丰富善变,绰约多姿。

武帝后宫中这些美人们多是技艺高超娴熟之辈,加上生得又美丽妩媚,一个个在陛下面前献舞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叫一个曼妙动人,满堂生辉。

陈娇很委屈的被安排在刘彻侧后方的一架屏风后面,旁边还拉有帷幔,屏风的上半截是镂空的,她尽可看得见场中表演,位置其实还不错,挺端正,距离也近。

就是这样一副她见不得光的架势,让人心里不舒服,开始时还对这待遇很有点愤愤不平,好在表演精彩,看了一会后,愤愤不平就被忘在脑后了。

拉着芙琴和一个长门宫中舞跳得最好,这次被她专门带来‘偷师学艺’的宫女不停议论,“快看,快看,王美人这段大旋转后面紧跟着一个下腰,正好和鼓点合拍,所以就会觉得特别好看,让人想要鼓掌喝彩…还有这一下甩袖飞旋,厉害,她难道天天都在宫里练习?身段可真够软的…”

芙琴也在研究,“可不是吗,要是把这段编到咱们平日跳的舞里去,好看是好看了,但是估计没几个人做得到,万一到时候摔得满场东倒西歪,那可就闹笑话了。”

陈娇勇于大胆创新,“不怕,不怕,编进去好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在看,笑就笑嘛。”

另外带来的那个宫女,根本顾不上说话,瞪大眼睛忙着观看记忆,她很爱跳舞,又有些天赋,在长门宫中跳得最好,总被人夸奖,因此被陈娇‘委以重任’就分外的用心认真。

刘彻自从在上林苑受伤回来后,眼前就经常会闪过一张芙蓉秀脸,脸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眼神温柔清澈,这张脸他无比熟悉,以前几乎天天会见到,近两三年才渐渐疏远。

他都快忘记了,原来那张脸上也能有如此温柔亲切的表情,那都是多久远以前的事情,在他们小的时候,骄傲得好像一头小凤凰的表姐,平时总是高高的仰着头,但是在他受伤难过时,也是会屈尊来安慰安慰他。那个时候,阿娇的脸上就这样一副温柔亲切的样子。

可惜岁月无情,骄傲的少女转眼就蜕变成了恶毒刁蛮的妒妇,让人对她再也没有了兴趣。

如今这神情又再回到了阿娇的脸上,心里一丝悸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陈娇对他的态度,总是能在自然而然间流露出十几年的姐弟夫妻亲情,其她女人到底不一样,那些人永远是万分的温柔恭顺,阿娇则会该怎样就怎样,裹伤时碰疼了他,就会直接告诉他忍着点,处理伤口是会有些疼的,换了旁人一定不敢。

过后还会仔细查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说没事了都信不过,也不怕他烦,还要自己从头到脚,一样样检查一遍。

这大概就是真正把自己放在心里的表现了,阿娇对他怀有满腔的爱慕眷恋,这一点,刘彻从来都深信不疑,此时情深依旧,人又不再骄横暴躁,自然就显得可爱了许多。

因此刘彻才会几年以来,第一次主动去关心她,答应了要让她看看宫中的歌舞,也记在心上,没过几天就特意抽空下旨,宣众美人金华殿歌舞宴乐,命人去长门宫中悄悄把陈氏带来,安排在自己身后坐了观看。

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要当众和其它女子亲热去气阿娇,自己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听见屏风后面有嘁嘁喳喳的声音,不禁微笑,不过笑过就算,到底已经是废后了,自己能多关照她一些已经是仁至义尽。

一时歌停舞歇,刘彻命王美人留下伴驾,其余人等就让散了吧,自己转过屏风,准备和阿娇说两句话,然后就让人再悄悄将她送回长门宫去。

陈娇看表演看得十分满意,心情好,脸上的神情也跟着舒缓放松下来,不似每次见刘彻时那么谨慎,其实在还在心里暗自夸了他一下,表弟这次表现不错,还挺守信用。

见刘彻过来了,就起身见礼,微笑道,“多谢陛下,臣女上次冒昧一提,陛下就记得了,才这几天就专程派人接我来宫中看歌舞,臣女不胜感激。”

刘彻点点头,“既然答应了阿娇,朕自然会记得,你喜欢就好。”

陈娇应道,“陛下费心了,我很喜欢。”

出来了大半天,既然已经看完了表演,这就想回去,换换衣服,睡一觉,晚上好召集众人打牌——她前些日命人用很薄的竹片做了几副牌出来教大家打,这几晚大家伙兴致都高,鏖战正酣,每天都要斗到半夜,白天要是不补眠一觉的话,会有些精神不济。

再施一礼看看刘彻,就等他发话自己好走人。

刘彻看她笑微微的,不再说话,脸上又有些倦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道,“阿娇累了吗?”

陈娇不好说是因为昨天贪玩睡得晚了,所以现在困得很,尴尬笑笑,“没什么,多谢陛下关心,臣女挺好的。”

刘彻嗯一声,看她这样子竟是对歌舞的兴趣比对自己大,刚才还兴致勃勃呢,这一看完就立刻没精打采了,也没说流露出一点眷恋不舍的神气,隐约有些失望,挥手命人送陈娇回去。

回到长门宫,换衣,洗漱,睡觉,再起来后,生活就又恢复正常。

踢球,打牌,歌舞,游戏,想着法子命厨房做好吃的。最近开发出新娱乐:打牌斗舞,头一天晚上,全体打牌鏖战,第二天歇息,晚上在园子里聚餐,头天晚上的输家们一个个出来表演歌舞给大家看,最后评出前三名,由陈娇发奖。

在这些玩乐的事情上,陈娇毫不吝啬,奖品都精美贵重,因此人人都十分投入,把练歌舞当成了主业,这自然也就大为促进了长门宫中的表演水平。

唯一的不便就是暂时更加的不敢出远门了,还得继续老实几个月,观望一下形势再说。

不过陈娇也没有特别遗憾,因为她找到了替补消遣——韩嫣同志。

先是借医书,后是卖酒,两人现在已经混得很熟,堪称密友,能够心有灵犀的每隔数日就去陈娇的酒肆里聚一次,聊天喝酒,引为一乐。

韩嫣喜欢陈娇的美貌大度,不拘小节,说话风趣,还会生财。

前些日听她的主意,买进了一批西域来的香料,再倒手卖给宫中,立时大挣了一笔,当然,娘娘虽然不缺钱,但也要分点成给她才行的。

然后又是听她的主意,将自己府中几样日常的开支都派了专人管理,几个月下来,发现又省下一笔钱,这样挣得多,花得少,韩嫣终于是觉得手头松快了,因此更加愿意有事就来和陈娇说说。

陈娇比韩嫣更直白,就是喜欢个性美男。

而且韩嫣性情洒脱,陈娇有什么想法自己不方便去做的,就攒动韩嫣出面,好比那个她一时兴起,倒卖一回香料的事情,韩嫣也不会大惊小怪,还有心情配合,挣了钱大家皆大欢喜。

这一日,陈娇实在忍不住了,仗着已经和韩嫣很熟,堪称无话不谈,就绕弯和韩嫣说起了情人在一起也要平等互利才好,就算那一位的身份尊贵,也不能太过谦让,要想办法迂回的拿下他才行。

韩嫣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才回过味来,陈娇是在说他和陛下的私情呢,那意思是你不能总让刘彻沾便宜,你也应该试着尝尝他的味道才公平,不禁大笑,这哪里像是如此高贵的女人该说的话啊。

不过和陈娇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也大概能明白,陈娇这是对陛下很有些不满,所以找着机会就要小小报复一下,就好比她明明不缺钱,却非要搞几桶酒,几十倍的价钱卖进宫里一样。

神秘笑笑,喝了两杯酒后才道,陛下不大会配合,和他做没什么意思。

陈娇张大嘴合不上,还真的有人敢啊!胆子可真够大的。

再细细一追问才知道是他们少年时闹着玩的事情了,据韩嫣自己说,少年时大家都好奇,所以什么都会去试一试,现在陛下那么威严,自然是再不敢放肆。

而且他们两个还都是喜欢女人的,他之所以还是天子近臣,能够随意出入宫闱,主要是凭着幼时的交情,刘彻和他在一起习惯了。

说完又稍有些后悔,看看陈娇,“娘娘可决不能把我的话说给别人听啊,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杀头的。”

陈娇道,“你放心吧,少年人私下玩玩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保证晚上睡一觉就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韩嫣满意,又有点怀疑,“娘娘现在可真看得开,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陈娇潇洒摆摆手,暗道,我都‘活’了这么多世的人了,这点小猫腻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根据她的数世经历来看,男女还是有巨大区别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男人有更强的动物性,更加会乱来。

这话说着可能有点粗俗,可是陈娇认为事实就是如此,男人非常容易发/情,那些有过男/男乱搞经历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不是纯粹的同性恋,就是为了追求一时的新鲜,只要环境足够迷乱刺激,或者是实在找不到女人时,就有可能上阵尝试一下,过后就算是一场小游戏,不会当回事的。

想一想还觉得挺好笑的,要恭喜韩嫣一下,“韩大人实在厉害,懂得早早下手的道理,管他有没有意思呢,先得手了再说,总不会吃亏的,这一定要敬你一杯才行。”

韩嫣点头笑纳,这可是他少年时的得意事。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十分之好,陈娇心里大赞,真是‘闺蜜’呢!韩嫣想的却是果然‘损友’啊。

15

15、千金买赋 ...

武帝元朔元年,卫夫人生皇长子据,武帝大喜,举朝欢庆,卫夫人子夫遂被册立为皇后,椒房宫在陈皇后被废两年之后终于又有了新的主人。

整个长安城中都因这两件喜事欢腾喜庆,热闹得好像过节一样。

在此普天同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如今天下最失意的大概就要算是前皇后——陈娇这个下堂妇了。惋惜者有之,怜悯者有之,认为她是咎由自取的也大有人在。

陈娇是在自己酒肆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当日只是偶然去转转,发觉街市上十分热闹,不同往常,就抓过店里的一个小伙计来问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酒肆的老板,被问了自然据实以告,回道这是为了当今陛下的新皇子和皇后庆祝呢。

陈娇了然,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与前世的心境不同,这次竟然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反而事不关己的有些窃喜。

这又生儿子,又重新册立皇后的,定然要热闹喜庆好长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想不起自己,况且她是废后,刘彻这个时候也该忌讳提起有关长门宫的事情才对,不若趁此难得机会去各地转转吧,把自己那搁置了许久的出行计划重新再提上日程。

拍手道,“这可真好,芙琴,芙楠,咱们今天晚上迟些回去,上街看看热闹可好?”

芙琴瞪大眼睛,“真好?你说真好?”和芙楠对望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夹住陈娇,不由分说,轻声哄劝道,“娘娘,咱们回去吧,这些事情离我们远着呢,不去理它就没事了。”

陈娇一时不明白,使劲想把胳膊从两人的手里抽出来,“我想看热闹啊,明明挺近的,就在外面大街上呢,晚上点起灯来更好看,干嘛急着回去?”

芙琴和芙楠不理,硬把她拉到外面马车上,像哄小孩子一样,“回去了,回去了,他们还等着咱们回去踢球呢,晚上准备一大桶上次娘娘你说的那种加了药材的香汤,娘娘痛快泡个澡,我们给您推拿一下,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她们这样一说,陈娇就明白过来,原来是以为自己受了刺激,怕她在外面发疯,这是要把她赶紧弄回去呢,笑道,“你们别瞎猜了,我好好的,没有什么伤心难过和不高兴的地方。”

那两人根本不信,一个劲劝她别理会这些事情了,陛下想干什么那是谁也管不了的,千万莫要又像从前那样想不开。

陈娇知道自己以前有过为了刘彻花心薄幸而去寻死觅活的前科,所以身周的人碰到这种事情时都会万分紧张,恨不得把她捆起来看住。

这可真是百口莫辩,总不能告诉这些人我现在要是死了地府暂时不能收,要做孤魂野鬼,那多么可怕啊!

所以你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的心,本娘娘我现在最看重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小命,这辈子的最大志愿就是长命百岁,坚决不会再去做任何傻事,别说寻短见了,就是心情抑郁,有害身体健康的事情也绝不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