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家的西园确实有不少空厢房,随便推开一扇门,都是可供宾客休憩的地方。长安随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走, 去到右手边第三个厢房。这厢房的窗子正对着西园的锦鲤池子,景致最是好。凉风穿过水面袭过来,有股清新水气的味道。

诧异地挑了下眉,一进门, 她立即就又闻到了一股别样的幽香。除了水汽之外,一股幽幽往人身体里钻的香味儿:“嗯?这屋里用的是什么香?”

那小丫鬟拿着银杵挑了一下香炉,转身回道:“回郡主的话,是西域特有的迦叶香。”

“迦叶香?没听说过。”长安缓步走到窗边站定,抬手轻轻一推,推开了半开的窗子眺望司马家的花园,“味道挺特别的。”

“这种香料只有北疆才有,京城甚少有人用。”

小丫鬟盖上香炉的盖子,勾唇浅笑。

长安对香料没什么研究,只是单纯地觉得好闻或者不好闻。这个叫迦叶香的西域香料虽然气味有点不常见,但还算好闻。一阵风吹来,长安歪靠在窗棱之上,有些昏昏欲睡。她捏了捏额头,想着确实有些累了,便去到厢房的软榻坐下。

那小丫鬟拨弄好香料,默默行一礼告退。

而此时气冲冲跑出去的姜怡宁绕着西园走了一圈,心口那点异样越演越烈。

那间屋子的香,一闻就是有问题的。她如今绝不是担忧姜长安,事实上,姜长安若是倒了霉她只会比谁都高兴。但是就如姜长安所说,对外,她俩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长安在这出了事,对她有害而无利。

其实若姜长安能不妨碍她,她姜怡宁也并非是个见不得旁人好的人。

左思右想,姜怡宁黑着脸又绕了回来。眼睁睁看着长安跟一个小丫鬟走进了西厢的客房,她才平静下来的心口又是猛地一跳。

姜怡宁躲在树后面用手指点厢房,等确定是西厢的第三间,表情忽然又变得很奇怪。

她躲在树后面,眼睁睁看着长安身边伺候的下人被一个一个叫走,厢房四周空无一人。若是她没听错,司马娇娇安排的好戏,就在那个屋子里头。姜怡宁手指抠在树干上,理智告诉自己应当去提醒姜长安,但事实上这腿脚就怎么都迈不开。

若是姜长安也遭遇了跟她一样的事儿,大家一样都有污点,多好?

这一念头冒出来,姜怡宁心口就是一荡。

她盯着那门,想着之前偷听到的话,心里还是有点不忿。司马娇娇对姜长安,还是比对她仁慈的多。给她找的就是个黑熊一样的下三滥,给姜长安准备的却是御史大夫孙铭府上的二公子。虽说这位二公子爱慕司马娇娇多年,但在身世才貌上就比黑熊高出一截。这般想着,想看姜长安倒大霉的心就蠢蠢欲动。

就,稍微经历一下她方才经历过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姜长安满耳朵都是自己震天响的心跳声,按奈不住的激动,大不了她也替姜长安瞒着就是了。

这般想着,她拎起了裙摆,慢慢靠近了那间厢房……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门扉合上的声响,屋里长安饮了两三杯凉茶下肚,总算解了渴。长安扶着额头,看了一会儿园子,感觉头颅渐渐沉了。

她晃了晃脑袋,耳朵有一瞬的失聪。

在窗前踱过来踱过去,意识似乎不大清晰。长安扭头看了眼铺好的床榻,犹豫要不要过去闭一会眼睛。恍惚间,纱帐里似乎有人,而且屋里忽然没人声儿了。

事实上,这次她出门做客,为了放着司马娇娇,她可是带了四个下人随行。方才李嬷嬷因着要去追姜怡宁,离了她身边。长安蹙起眉头,惊觉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此时不知去哪儿了。长安心中有些不安,张口就唤贴身丫鬟的名字。

然而这几个素来寸步不离的丫鬟今儿不知怎么回事,唤了半天都没人应声儿。长安不是那等傻白甜,立即就觉得不对。于是也不管脑子昏沉,爬起来便想离开。

这一起身,她眼前就是一黑。

这时候再意识不到不对劲,长安就是个蠢的。她扶着帷幔,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然而人没走到门边,忽地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有人在外面将门给锁了!

长安顿时大惊,扑过去就狠狠拍向了门:“谁在外面?!快开门!”

门外姜怡宁抖着手放开锁,手里的钥匙烫手一般直接往草丛里一丢。她其实也没预料到自己会鬼使神差地做出这种事来,但反应过来,钥匙已经丢了。

姜怡宁有些怕,但听到长安在屋里惊慌失措的喊叫,又觉得十分痛快!

她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理,但既然做下了这件事,她就不打算替姜长安开门。慌慌张张跑开,屋里长安听着那脚步声远去,心口狠狠一凉。

“你别跑啊!”长安将门板拍得砰砰响,震得木屑簌簌地往下落。也不知司马家的门用的是什么木料,结实得厉害。长安推了半天无果,直接上脚踹,“别叫老娘抓到!抓到你就死定了,一个跑不了!”

正当长安将门踹得砰砰响,床帐里的人似乎被惊扰了。

只见垂得密密实实的纱帐被人从里面掀开,而后就一个人影坐起身来:“谁!谁在外面大喊大叫?”

低沉沙哑,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长安额头冷汗都要飚出来,这显然就是被人给算计了。她此时倒是想起姜怡宁之前的异样,冲到香炉旁,一脚就踹翻了香炉。另一边已经从榻上起身的孙家公子,急促的呼吸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来,且一声比一声令人头皮发麻。

“别过来啊!”窗子本就是开着的,香味再浓也浓不到哪儿去。长安经过这么一吓唬,脑子里那点昏沉也被惊散了,“别过来听到没?!敢过来,就踹断你的子孙根!”

那位饮了酒又吸了不少香的孙公子显然比长安混沌得多,他一手抓着帷幔,一手扶住胸口努力地辨认眼前的女子相貌。然而香料在酒水的刺激下,他双目都充血了,眼睛根本就不能视人。辨认了半天无果,反而被激起了兴致。

孙二公子胸口一起一伏,难喘得上气:“这位,这位姑娘,你,你且离我远一些……”

长安站在离孙二最远的地方,警惕地盯着他。

这位孙二公子憋得脸颊都涨红了,抓着帷幔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即便如此,他克制着不聪长安扑过来:“我,我应当是中药了。你莫要靠近!”

长安默默搬起一个椅子挡在面前,吸入身体的香气,稍微一放松就又麻痹了起来。

她感觉手脚的力气在迅速衰减,对面那位努力控制自己的公子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长安心里慌,东张西望地找可以突破的地方。这间屋子选得真好,门被锁了,窗子对着水池。不管会不会泅水,姑娘家一旦进来这里,也不会往水里跳。

长安不住冷笑,司马娇娇果然够任性。为了自己得偿所愿,连家族的名声都可以不顾。不知司马家的人知道这件事,要怎么给姜家交代!

正当长安心里琢磨着跳窗的时机,那边已然受不住的孙家二公子终于还是扑上来。

长安手软脚软,冷不丁被他扑倒,一脑袋磕在了身前的椅子上。灼热的男性躯体紧紧包裹住她,长安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特么的她发现周和以爬床都没这么怕过,那股强烈的排斥感和手脚使不上力的恐慌,长安直接尖叫出声儿。

孙二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灼热的呼吸喷在长安的脖颈上,力气其大地就扯她的衣裳。

“放开!”长安真吓到了,“给老娘滚开!”

“对不住,姑娘,我对不住你,”孙二贴着长安的脖子,“我没办法克制,克制不了……”

长安真的要哭了,你克制不了也别来祸害我啊!特么给老娘放开!淡定佛系如长安,这一刻真是恨死了司马娇娇和锁门的那个人。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这般懈怠,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叫别人得手!

眼泪汩汩地往下流,长安惊慌之中听到刺啦一声布料碎裂的声音,袖子被撕了下来。

长安捂着胸口,心中又怒又慌,别这样对她,真的!

她错了,真的知错了!若能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来!她绝对不会如此懈怠,绝对不会如此大意!绝对!!

作者有话要说:长安终于要清醒了。

第五十四章

宴席上, 周和以长指一哒一哒地敲着桌案, 表情渐渐冷凝。

陈二花这个傻子,出去快一个时辰了!司马家是什么地方?一堆五大三粗的男子,行事素来粗放。这死丫头若是再次被谁冲撞了, 那可得不偿失。周和以蹙着眉头, 有点心烦。出去这个点儿还不回来, 该不会又遇着什么事?

约莫又做了一盏茶功夫, 他坐不住了。倏地放下杯盏, 他径自起了身。

“表兄你去哪儿?”司马娇娇立即抓住他的衣摆, “我吩咐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蒸羊肉,表兄不是说甚是想念这个味儿?坐下等一会吧。”

周和以垂眸瞥了一眼她抓着衣摆的手,挥袖淡淡拂掉, 转身便走:“我去去就回。”

丢下这一句, 他便堂而皇之从正门出去。

热闹的宴席因他离去静了一静,须臾又恢复了喧嚣。

司马娇娇咬着唇有些不高兴,但周和以不是司马家那群惯着她的兄弟们,从来对她都是不冷不热的。若她哪里惹怒了周和以,这位是根本不会有丝毫顾忌,更不会怜香惜玉。自小到大,司马娇娇不知在这位身上吃过多少瘪, 依旧迷恋他迷恋得深沉。

她就是爱惨了周和以的不假辞色!

在司马娇娇的心中,越是上赶着捧她的人,就越不值得她用心。哪怕旁人夸赞得天花乱坠,她也决计看不上。而不耐烦她的人, 她反而却觉得厉害。

巧的是,周和以就是其中最不耐烦她的。尤其他还出身一等一的高贵,相貌非比寻常的俊美。司马娇娇自从十一岁见到周和以,便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表兄更高贵更英俊潇洒的男子。为了不惹怒周和以,她决不敢在周和以的面前露出分毫娇蛮与怨毒。

耐着性子没跟上去,司马娇娇还是打发了一个婆子跟出来。

只是周和以这人不爱走,嫌慢,一出花厅便袭上屋顶。许是这人当真猫投胎,悄无声地就在司马家的屋檐上飞掠过去。兼之这人自小耳聪目明,武艺又是实打实的高,此时跃至半空俯瞰司马府,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落下之时,恰巧就瞥到从西园跑出来的姜怡宁。

周和以于是瞥了眼西园的方向,留意到姜怡宁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他自然是知这女人的为人,想着长安那看似凶悍实则心软得一塌糊涂的性子,心中不由有不好的预感。这二愣子可别在这里栽一大跟头,脚下一跃,他立即掠向西园。

司马家的府邸十分大,东西南北四个园子,中间还有一处正院。周和以调转方向向西,几个闪身就进了西园。

西厢的动静不算小,周和以对长安的声音又格外敏感。这般一听到长安在呼救,他从屋顶一跃而下,一脚踹向了紧锁的客房门。

只听门板轰然一声响,一股凉风逆着周和以的背影灌进了屋里。

长安被人按在地上的画面落入眼底,周和以素来淡漠的脸这一刻全裂了。他几乎是一阵风刮过来,抬腿便一脚踹向压在长安身上的男人。那股狠劲儿,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只见孙二径自飞出去,狠狠砸墙上,落下的瞬间捂着胸口哇地就吐出一口血。

周和以怒不可遏,拖下外衫将长安包起来,扶着长安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屋里的香气淡了,但周和以是什么人?

这点残留,足够他闻得一清二楚。他按住想要弄死孙二的心,仔仔细细地将长安包裹得严实。打横将长安抱起,送到窗边的软榻上。

转过身来就发觉吐血的孙二已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他细细替长安掖了衣角,目光在长安脖颈的红点上剧烈地抖动,渐渐森然了起来。周和以这些时日因睡不好又滋生的暴戾,此刻统统都涌上来:“告诉本殿下,你的下人呢?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屋里,姜府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我不知道。”长安吓得够呛,蜷缩在软榻上,浑身都在发颤。

“不知道?”周和以嗓音里仿佛夹杂着冰渣子,完全没了淡漠的情绪,“那姜怡宁是怎么回事?你的下人该不会被她给支走?”

话音一落,长安倏地抬起头:“你这话是何意?”

“你自己府上的人是个什么做派,难道到如今还看不清?”周和以无疑是捏碎了软榻的边沿,他刷地站起身,暴躁地踱过来踱过去。忍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转身三两步逼近孙二,拖着昏迷的孙二从窗户狠狠丢了出去。

孙二本就被他踹得吐血,丢进锦鲤池子就跟个大石头似的直接沉下去。

长安被巨大的水花溅的一脸,有些担忧:“……这样是杀人。”

“死不了,会有人巴巴地捞他的。”周和以的话一落地就是冰渣子,“我且问你,你姜家的下人,是不是姜怡宁给支走的?”

长安说不上来,她发现没人应声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

周和以深吸了一口气,想斥责,又不知如何斥责。

他屈起两根手指头,狠狠敲在了长安的脑门上:“看着挺聪慧的,为何做事越来越蠢?你当这司马家是什么地方?身边没人护着就敢随便进屋歇息?好在你未饮酒,否则本殿下必然叫你尝一尝那鱼池子的滋味儿!”

长安这会儿也渐渐缓过来,神志恢复了,也察觉到不对。

姜家的下人训练有素,并非那么容易就被支走的。长安虽然不太想把姜怡宁想象的那般恶毒,但这次带来的四个下人,除了她自个儿能指使,也只有姜怡宁指使得动。长安心中几番碾转,眉头也越皱越紧:“……就在方才,我一察觉到屋里不对便立即往门外冲。有人在门外堵着,她将门从外头给锁了!”

“既然要害你,自然要万无一失。”

周和以气她后知后觉,但更恼火的是,长安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罢了,这件事本殿下来处置。一会儿会有宫人过来,你换身衣裳便回府吧。”

经过这一遭,长安忽然就有了明悟。有些事不能再以现代的眼光看待,她所以为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没有现代十几岁少女的天真。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一出手便要人命:“不要,我要留下。这件事事关我自己,我想知道结果。”

周和以眉头一皱,扭头看向长安。

见她神色严肃,并不像赌气的模样,不耐烦:“随便你。”

周和以走到外间儿,举手轻拍了一个巴掌。一个黑衣人便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跳下来,单膝跪在周和以面前。

“一刻钟,我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黑衣人拱手一礼,瞬间消失。

长安裹着周和以的外衫。长长的袍子拖在地上,比褥子还要大。长安正在用心地将衣裳弄平整,屋外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与脚步声同步的,还有姑娘们嗡嗡的窃窃私语。长安心口一凉,知道这是后招来了。

外头的动静,周和以听见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事实上,这种小把戏,他多少年都没见人这么玩过儿。不过这等拙劣的把戏恶心就恶心在,抓到了就是千万张嘴都说不清。只着了单衣的周和以弹了弹衣袖,平静地走到长安的身边,踢了鞋子就上了软榻。

“怎么办?”长安被他抱住,“你这是打算用轻功带我走么?”

一群人越靠越近,屋里人都能听到环佩相撞的声响了。

“带你走?”周和以抽出玉冠上的白玉簪,黑如墨缎的长发垂落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了周和以的亵衣上,“本殿下没力气了,带不动你。”

长安:“……带不动便带不动,你作甚脱衣裳?”

周和以长臂很是自来熟地环住了长安的肩膀,神情理所当然得叫长安都没感觉到异常。他勾着脑袋埋进长安的脖颈,两手死死将长安抱怀里:“本殿下困了,睡不得?”

长安:“你……”

“朝阳郡主——”一声尖利高亢的声音突然如利剑一般刺进屋里。一个婆子拖着大嗓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郡主您没事吧!郡主你还好吗!”

只见一个绿褙子的婆子歪歪栽载地冲进屋,没看见人就开始嚎。

长安想说什么,就见晚婆子一步的诸多世家姑娘在司马娇娇的带领下,闯进了屋里。

司马娇娇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犯病时候的娇弱,柳眉倒竖,中气十足地就高声怒喝起来:“快!给本姑娘抓住那个男子!大胆贼人!竟敢光天化之下闯入司马家后院,还胆大包天地玷污了朝阳郡主!你该当何罪!”

跟在她身后的一众闺秀们看到满屋狼藉,以袖遮面地议论纷纷。

司马娇娇心中得意,手一挥,四五个粗壮的婆子便冲上去扯抱着长安的周和以。她们来势汹汹,下手自然毫不留情。只是周和以这人又是任由其他人摆布的,婆子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狠狠一袖子扇出去老远。

粗壮的婆子摔倒一地,他捂住长安的衣裳才不慌不忙地扭过头冷声道:“都吵什么!”

请冷冷的嗓音如平地惊雷,炸得整间屋子一片死寂。

周和以微眯着一双眼,拗过身将长安遮在身后:“本殿下醉酒来此小憩,正是心烦的时候。你们倒好,这般不经通报便私闯本殿下的休憩之地……怎么?这是觉得本殿下的脾气甚好?”

这一句话落地,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姑娘们瞬间就闭上了嘴,脸色顿时五彩纷呈。

司马娇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冷汗就下来。

第五十五章

“表兄……”

“出去!”周和以眼风冷冷地扫过来, 潋滟的眼波落到人的身上凌厉非常, “不要本王再说一遍,全给本王滚出去!”

姑娘们都是家族里娇养着的,哪里有这样被人下过脸?一时间被呵斥得小脸儿个个涨得通红。不必迟来一步的方自仲赶人, 扭头鱼贯而出。司马娇娇心中又气又急, 巴巴望着周和以, 都气得要哭出来。为何?明明将孙二诓到这间屋子里, 为何变成了表兄在?!如今表兄跟这女人衣衫不整地被抓了个正着, 这是坐死了要嫁给表兄了吗?

想到这女人本就与表兄有婚约, 如今不过是丢丢脸而已。司马娇娇都想吐血。所以她冒着被祖母责备的风险折腾得这一出到底为什么?对这女人,根本就不痛不痒!

“还杵着作甚?”周和以不耐烦,“滚出去!”

司马娇娇被周和以的怒气吓得一缩脖子, 咬着唇顿时泫然欲泣:“表兄我……”

“出去!”周和以看都不看她一眼。

司马娇娇想唤人, 但屋里就他们,根本没下人候着。她走了两步,还没靠近,那边周和以抬手将那个已经灭了的香炉就砸了过来。司马娇娇吓得惊叫,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违背周和以的意思,狠狠一跺脚,红着眼睛就跑了出去。

人一走, 长安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

她虚脱一般地靠在窗棱上,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事实上,在公主府的这段时日过得太顺风顺水, 她当真被养出惰性。要说不清楚姜怡宁的为人,根本说不过去。其实比起周和以片面地看人和物,她是站在上帝视角看过全本小说的人。对姜怡宁的心狠程度,不说十分清楚,至少比周和以更清楚。

但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自己尽量与姜怡宁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便可相安无事。但周和以的话却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指使得动姜家下人,或许,真的是姜怡宁……但是,为什么!害了她与她来说根本有害无利,姜怡宁又何必?

正当长安思索,门板被人轻轻敲响。

面上敷上一层冰渣的周和以扭头看一眼,俯身将长安的衣裳裹得更紧些,起身走了出去。出去探查的黑衣人回来了,正单膝跪在外间儿候着。

见周和以的人出来,他迅速上前便将探查到的事情经过汇报给周和以听。

果然不出所料,支开长安身边丫鬟的人,确实是姜怡宁。且不说姜怡宁这么做是故意还是无意,黑衣人说的其中一件事,令周和以整张脸瞬间就黑沉了下来。

“主子,”黑衣人其实是皇家暗卫副统领啸风,“属下方才查到,将郡主锁在这扇门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怡宁姜姑娘。”

“当真是她?”里头的长安也听见了,裹着衣裳赤脚就奔下来。

“回禀郡主,千真万确,正是姜姑娘。”啸风不敢直视此刻衣衫不整的长安,目光克制地平视前方,丝毫不敢旁露到他处。

长安猛地一袖子挥掉了手边桌案上的杯盏茶壶,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方才才帮了姜怡宁!姜怡宁是疯了吗!

自己出了那档子事儿,她想也不想便替她隐瞒遮掩。方才虽说说话算不上动听,但也言辞恳切地言明了立场。彼此之间虽没有血缘,但剪不断理还乱的姐妹关系却是真真儿的。可一转头,姜怡宁就这能般害她?

长安捂着胸口,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姜怡宁是疯了不成?!”

“……疯没疯本王不知,”周和以看她这般模样,眉心都拧出了三道痕,“但你这个蠢材,却铁定是个傻透了的!”

长安此时完全没心思与这人斗嘴,脸都气得煞白。她如今只想起姜怡宁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给多管闲事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农夫与蛇的故事从小便学,两辈子,她居然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努力地平复想拧死姜怡宁的心,长安心思一变再变,今日过后,她绝不再给这个女人任何的慈悲!

“钥匙扔在厢房正前方的草丛里,”啸风声音压得很低,但所说内容长安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姜姑娘丢钥匙的时候,正巧被暗卫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