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为什么?”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饱受痛苦折磨的那种无尽的悲哀。“以前,我只是偶尔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在反光物中看到那张脸。所以我只需要在夜晚的时候特别注意别靠近反光物就行了。但最近,我在白天也能看到了…”
他的手缓缓的举了起来,指向我旁边巨大的落地窗,眼睛却没有望过去。“事实上,我一直没说出来而已---从我进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窗子上浮现出那张脸了。你肯能没注意到,我一直都不敢望向那边。”
我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虽然什么都没看到,还是感到后备一阵发冷。
“你看不到的,只有我能看到。”他说。
我讲目光收回来,手指撑着额头,长长地舒口气。片刻过后,我问道:“您说,这种情况最近才开始变得严重的?”
“是的,准确说,就是从今年年初开始。”
“您认为这是什么回事?”我换了问法。“您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吗?”
他不置可否,思忖了好一阵后,带着明显不肯定的语气说:“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张脸,或者是这种脸的主任在向我传达某种信息,或者暗示着什么。”
“那您认为是什么?”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种绝望的神色。“它在暗示我…要我自杀。”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从皮椅上弹了起来。“费总,您怎么会这样想?”
“要不然,你认为我该怎样理解呢?”费云涵反问道,“一张上吊女人的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除了认为它是想把我逼疯或是逼死,我总部可能理解为它是要为我带来幸运和福音吧?”
我一时语噻。半响过后,我问道:“费总,您之前说您现在必须寻求帮助,我想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费云涵用求助的目光凝望着我。“千秋小姐,我告诉你这件事有两个目的。第一,我猜想,作为悬疑作家的你可能会经常接触或获悉一些怪异的事,我想看看你对于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有没有什么见解。”
我思考了一刻---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思考,最后只能带着歉意实话相告:“抱歉,费总,我对于这件事实在摸不到头绪。”
费云涵轻轻颔首,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获得解答的。所以我的第二目的就是,希望千秋作家能根据我的经历写成一本小说---当然,如果你认为有价值的话。”
“您的故事我非常感兴趣,是一个绝妙的悬疑小说题材。”我告诉他,同时试着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您是希望,这本书出版之后引起大众的关注?
“没错。当然我希望大家关注的不是我,而是这件事本身。这本书的主人公显然会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他再一次巧妙的提醒我不要暴露他的秘密。“但是关于书的内容,你可以在引言中说明,这是一个根据真实事件改变的故事。”
我想到一个问题。“费总,您不怕这本书出版后,您的妻子和女儿会看到吗?别忘了您的女儿是我的书迷。”
“她们也许会可拿到,起码我女儿肯定会。但我猜测她们不会想到我就是这个故事中主角的原型。她们不知道我来找过你。”他沉默了一下,“她们可能会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类似的人。最好她们就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您希望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吗?”
“不完全是。”费云涵诚恳的望着我,“千秋作家,你写的每本书都十分畅销,这本书也不会例外。如果很多人都看了这个故事,并且形成一个谈话的话题,那么我想,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分析,说不定有些能对我形成启发。”
我懂了。“你是想通过大众舆论来寻找这件事的解答。”
“是的!”他忽然激动起来,“二十多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受着煎熬---我指的不仅是那张脸所带给我的惊吓,还有对于这件事的困惑。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是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身上会莫名其妙地发生这种怪事?我看到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要干什么?如果有一个人能告诉我这所有一切的答案,我愿意把我十分之一的财产送给他(她)!”
我愣愣地望着他,心里竟不由自主地猜测费云涵十分之一的财产回事一个多么庞大的和惊人的数字。我希望他没看出我的心思。
他确实没看出来。费云涵见我惊呆了,调整脸部的表情松弛下来。“不好意思,千秋小姐,我有些失态了。吓着你了吧?”
“没关系,费总,我理解您的心情。”
“既然说道了钱,千秋作家,请允许我对于这次唐突的拜访和提出的冒昧要求表示歉意。”他说话的方式真的让人感到非常舒服,“这本书出版之后,我愿意付给你一百万作为感谢。”
天哪,可恨又可爱的有钱人!他付一百万好像比一般人买个冰激淋还容易。等等---矜持、客套---我不能太过兴奋而失礼。“啊…不,费总,您太客气了。您提供了您的亲身经历给我作为写作素材,还反过来付钱给我,哪有这种道理?”
“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千秋作家,你答应了我的不情之请。”费云涵从皮沙发上站起来,再次伸出手来,“我该告辞了。”
我站起来和他握手:“费总,我答应您,三个月内就会让您和广大读者见到这本书。”“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费云涵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真的很感谢你。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将这件怪事和心中的苦闷倾诉出来。现在感觉好多了。”
“能帮到您我十分荣幸。”这也是我的肺腑之言,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要感谢他。
(4)
送费云涵离开后,我回到办公室。现在已经六点过了。但我暂时不想回家。我坐在舒适、柔软的皮沙发上,心绪万千。今天下午这个特殊的来访者,牵动了我若干种复杂的思绪。
首先,我真的要感谢给蕴含。他让我同时获得了下一本书的写作题材和一大笔可观的收入。一百万,就像是从街边捡到这么容易。再加上这本书本身的版税。我想我明年可以大半年不用工作,到国外一个美丽悠闲的地方去好好度个假了。
和费云涵这样的人相处,实在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他拥有每个男人想要的买个女人需要的一切---也许,除了那张时刻伴随着他的恐怖的脸。他魅力十足、风度翩翩、毫无搭架子,说话做事又总是那么得体,不会让你感觉到大人物的那种压迫感。其实他心里十分明白,他所讲的这件事,换成任何一个作家都不会放过---这无疑是一个绝妙的写作题材!但他却再三表示歉意,好像自己真的提出了什么不情之请。这种处事风格会令所有跟他接触的人都感到非常舒服。上帝,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他了?
但是,他越是这样客气和温和,就越增加了我心中的负疚感。
有件事,我在他一开始说那件管事的时候就想到了,但我一直没告诉他。
现在,我需要仔细回忆大概两个月钱的一次会面。我要把这两件事情整合起来。
打开抽屉,翻出记录来访内容的笔记本。我往回翻了数页---找到了!没错,2月16日的记录。
为了让听故事的人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必要将2月16日发生的是简要叙述一下。
那天跟今天一样,是和来访者会面的日子。前面来的几个人我就不提了,直接说关键的那个人。
她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以瞬间,我就意识到这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年龄大概在三十七八岁,有可能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大些,当然是拜高档化妆品和保养品所赐。她相貌出众,身材匀称,气质高雅。身穿一件价值数十万的高档皮草大衣,一条白色水貂披肩随意地披在肩上,在摘下灰色鹿皮手套时,一大块方形钻石在闪闪发光。这女人浑身都在辐射着金钱的光芒。当时我就敢说,她不可能是一个人前来。在这栋大楼的下方,肯定正停着一辆高档轿车,里面坐着司机和保镖。那个时候,我没法准确猜出来她的身份,而现在我显然知道了。
当时,我不知道这种阔太太到我这里来是做什么的,反正肯定不会是为了赚那一点儿“素材提供费”而来。所以我很聪明地提都没提,免得被她笑话。在她坐下来后,我们开始交谈。
阔太太告诉我(态度还算好,没有特别的颐指气使的感觉),自己有一些积累多年的困惑,想和我谈谈。我表示很感兴趣,失意她可以畅所欲言。
配合着笔记本上的记录,我几乎能想起她的原话:
“我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这是我第一次婚姻,也将是唯一的一次。我嫁得很好,丈夫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他使我们的家庭生活富足、应有尽有。但是从嫁给他的那一天起---或者说,从住进我们的新房那天起,我就感到十分困惑。
房子很大,家具也很齐全、高档。一开始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很快,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个家里没有一件可以反光的东西。你知道,我指的就像玻璃、镜子一类的东西。”
我当时有些诧异,问她难道这个家里的窗子上没安玻璃。
“安了,但是那种不反光的磨砂玻璃。我十分不解---这种玻璃不是一般都只会安在学校的教室里吗?谁会在家里安这种玻璃?这会使房间的采光变得很差。但这好像正式我丈夫想要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安这种玻璃,他只说自己喜欢。”
“地板、墙面、衣柜、餐桌…总之家里的每一部分都是有粗糙不反光的材质组成的。好吧,这些我都能接受。但有一点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这个家里的卧室和浴室里,居然没有一面镜子!作家(她以一种严厉的眼神望着我),你也是个女人。你知道镜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仅次于生命的东西。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不爱美的,离开镜子,你叫我怎么活?”
我当即点头表示同意,确实这太过分了。
“后来,我和丈夫做过多次沟通,提出了非常强烈甚至是强硬的要求---我必须要一张带有一面大镜子的梳妆台。我丈夫终于同意了,但条件是,这东西不能摆在卧室,只能放在书房里。唉,算了吧,总比没有强。于是,我每天晚上,我只能一个人躲在书房敷脸和化妆,简直让我想起了画皮里的女鬼。这算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这还不是最怪异的。我发现,自从我买了那张梳妆台后,我丈夫就几乎不进书房了。他把他要用的资料和用品都搬到了另一间屋。而且,他买了很多块深色的、粗糙的布回来,要求我在使用完镜子之后,要将镜子遮盖起来---对了,家里的电视机和电脑屏幕也是如此。一旦不用的时候,就要用不盖住,必须严格执行。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能想象吗?我每天化妆的时候都要像揭盖头一样掀开一张布,那真是既烦人又滑稽。”
“有的时候,我,后来还有我的女儿,我们难免有忘记替那些东西盖上布的时候。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我丈夫就会很生气。他的涵养很好,不至于大发雷霆,但还是会责怪我们粗心大意。唉,我和女儿都感到十分委屈,却只能默默忍受他的这种怪癖。”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真是兴致盎然。阔太太则继续讲述着她那怪异的丈夫。
“日子长了,我渐渐注意到,有些时候---比如说在外面---我丈夫会看到一些反光的东西。那时,他会露出一种惊恐的神情,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这真是让我困惑极了。”
“对了,后来我们搬过好几次家。房子越住越大,越来越宽敞、豪华。但‘家里不能出现反光的东西’这一原则却一直延续至今。这条定则在我们家来说,就像万有引力定律一样不容更改。”
当我问到,她有没有问过丈夫这样做的理由时,阔太太牵动嘴角一阵苦笑。
“我怎么可能没问过?我问过无数次。但我丈夫总是拒绝告诉我理由。啊,当然,他也曾说过一些理由,但我听得出来那是敷衍我的,绝对不是真正的理由。唉,我意识到自己必将面对一个充满谜团和不信任的婚姻。可是我又无可奈何。没法过多的责怪我丈夫,因为他在其它方面,都是那么优秀。我爱他。我跳不出他的其他缺点和毛病…只有这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敢肯定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当阔太太倾诉完毕后,她急切地询问我,以前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或者对于她丈夫的怪异举止能否做出合理的解释。我告诉她---虽然我写的书中记叙过许多光怪陆离的事,但不代表我经历过那些事(因为有不少是虚构的),更谈不上对身边切实存在的怪事做出解释了。很显然,我让她失望了。
最后,她离开的时候说,要不要以此作为题材写成小说,那是我的自由。但如果我要写的话,务必不能在书中提到她,甚至不能塑造一个和她累死的人物。还有就是,她要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起来她来找过我的事。
说到这里,相信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我心中阵阵悸动---这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费云涵夫妇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分别先后来找我,从各自的角度向我讲述了同一件事。这件事最后由我整合起来,构成了一个绝佳的悬疑故事的雏形。
而且,有趣的是,我猜到这本书写出来后,费云涵夫妇都会看到。而他们肯定都会认为这是自己来拜访我之后的结果。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看完我的书后,分别会作何感想。
这个我管不着了。我已经获得了足够重要的东西。这个以真实事件为原型的故事,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好的悬疑小说题材,它的框架已在我心中悄然成形。
我隐隐有种感觉,这个故事会成为我写作生涯的一个高峰。我必须把握好它,借助这个故事,我有可能成为国内最顶级的著名作家,身价自然扶摇直上。
想到这里,我心潮澎湃,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名利双收的可喜局面。
可惜,后面发生的事我始料未及。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5)
仅仅两天的时间,我就构思出了新故事的大体内容,将书暂定为《反光》,故事情节我非常满意。
实际上,在我几个月前会见费云涵的夫人(当时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就曾经想过写这个故事。可惜她那时候提供的材料十分有限,而我又一时没能对她所讲述的怪事找到合理的解释,所以这个构思就被搁置下来。费云涵来找过我之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我只需要给出一个极富戏剧性的起因和结果,再添加一些悬念和故事性十足的情节,一部长篇畅销小说就应运而生了。
我把内容简介和故事大纲发给我的出版社编辑罗敏---一个比我小两岁,拥有像鹰一样敏锐洞察力的额精明出版人。她在第一时间看完了。之后---我知道她很激动---因为她放弃了网上聊天而直接打电话过来。
“天哪!千秋,太棒了!”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了她惯用的夸张语调,“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故事创意来?”
我淡淡一笑。其实她知道我向大众征集写作素材这件事但她就是不说穿,而将赞誉全部归功于我。我想,这是一个聪明的编辑鼓励作者的方式。“你喜欢吗?罗敏。真是太好了。”我迎合着她说。
“喜欢得不得了。我想读者们也会非常喜欢的。”她说,“我保证这本书会大卖特卖!”
“希望如此。”我按惯例征询她的意见,“你觉得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你知道,千秋,你是我最放心的作者。我什么时候要你改过稿?这本书具备了读者想要的一切---悬念、故事、惊悚、情感---所有的要素都集齐了…嗯,只有一个建议。”
“哦,是什么?”
“这本书你打算只写一本吗?”
“那你的意思呢?”其实我已经明白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如果这本书非常畅销的话,读者会觉得不过瘾,他们会期待续集或者前传什么的。”
我思索了一下。“可是,这个故事的结构好像不适合写成好几部。”
电话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显然罗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没错,”她承认道,“如果写成分好几季的那种长篇,确实有点勉强…但是,我觉的起码两本书是能够做到的。”
“上下部?”
“对,你在第一部中留下一些悬念和疑问,然后用我第二部来补充和揭秘。当然,人物和情节就得再扩展开些才行。”
“罗敏,你是在增加我的工作量。”我家装抱怨,实际上在心中肯定她的提议。
“也是在增加你的收入,亲爱的好好思考下吧。”
聪明的女人。我挂了电话后,莞尔一笑。将一个绝好的题材挖掘到最大程度,就像开采金矿和煤田的矿主一样贪婪---这就是她们这些人的工作。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把这本书写成两部,我的版税也会翻番。
分为上下部的新的故事大纲在四天后发给了罗敏。她非常满意,立即上报选题。一番讨价还价后,确定了我的版税收入。合同里希望我三个月就能将稿子交出来,正好,这也是我和费云涵约好的。我毫不犹豫低签字了。
(6)
我承认,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找到了久违的创作激情。不仅是利益的诱惑---这个精彩的故事几乎把握自己都打动了。有时候,我会像读者一样强烈期待着后面的剧情,从而推动着我快速地写下去。结果,本来预计7月份完成的书稿,六月初就交给出版社了。
这种情况显然对于我和出版方来说,都是可喜的。我提前获得了假期,而出版方能够赶上暑假这个黄金档期。7月中旬,我的新书《反光》开始发行了。像之前承诺的那样,出版公司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在这本书的包装宣传上。罗敏告诉我,这是他们今年最强档的重点书,他们对这本书的期望恐怕比我还要高。
事实证明,我没有让所有人失望。这里的所有人指的是读者、书商和我自己。新书上市两个星期后,图书销售报表显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反光》就卖了将近50万册,跻身图书销售榜前十位。出版方高兴的发疯,不仅提前将稿费如数打给我,还向我表示,一个月之后这本书就会开始加印。更贴心的是,出版公司问我要不要去马尔代夫度个假,所有费用当然由他们承担---他们希望我能在休闲放松之后尽快开始第二部的创作。我礼貌性谢绝了,表示愿意留在国内帮助宣传新书。实际上,我现在确实对马尔代夫不感兴趣,我期待的是更长远的效益。
我跟费云涵打了电话,告诉他新书出版了,而且相当受欢迎。费云涵告诉我,他女儿在上周就已经把书买回来了,但他自己由于工作的原因,没来得及细看。但只是粗略翻了一下,他已是非常满意。我告诉费云涵,这本书只是第一部,还会有第二部。费云涵显得很有兴趣,对我说,第二部出版后,他会再付给我一百万。听到这句话,我快因为巨大的喜悦而撑不住了,表面上却必须努力维持平静,这真难。
费云涵要我提供他一个银行帐号,好把之前说好的一百万汇入我的户头。我假意推脱、欲擒故纵,知道费云涵表示,如果我实在不愿提供帐号,就只有亲爱给我送来,我才“勉为其难”地告诉了他一串我早就背好了的数字。可怕的是,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羞愧,也许在文艺圈混久了的人都是这样——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百万就像之前设想的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加上我的稿费,我一下就拥有了一大笔钱。当然,我之前也不缺钱花,但毕竟同时获得这么多收益,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看着我日益增加的知名度、影响力和不断飙升的身价,欣赏着我户头上那令人赏心悦目的数字,我想到在第二部出版后,这种情况还会再出现一次,我明白我获得了之前预期的一切。随之产生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几乎使我感到眩晕,我知道幸运女神降临在了我的身旁。
但接下来发生的是表示,幸运女神只是路过罢了,她走的如此之快,简直令我措手不及。
《反光》出版后的一个月,在一个上午,我接到了罗敏打来的电话。
“千秋这是怎么回事?!”她突兀地发问,搞的我莫名其妙。但我从她焦虑和气恼的语气中听出,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没上网看新闻吗?”
“没有,我今天还没打开电脑呢,怎么了?”
罗敏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在把胸中的闷气拍出来。“那你赶快打开电脑…算了,我等不及你慢慢看新闻了,直接告诉你吧。”
我焦虑的握着手机。
“今天早上的新闻,我刚才才看到,让我震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是关于你的,千秋!那则消息披露说,你出版的这本新书《反光》,和另外两个作家写的新书几乎完全一样。现在,你们三个都涉嫌抄袭,而情况恐怕对你最不利!”
我呆了。“你说我的书和另外两个人的书完全一样?什么意思?哪些地方一样?”
“我不知道,我又没看过他们的书!网上那则消息说,除了任务名字不一样,题材和内容都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千秋。”罗敏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严肃口吻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不知道!”我着急地说,“我十点过才起床,之后就吃了点早餐…”
突然,我意识到她这个问题的真是意图。“罗敏,你怀疑我抄袭?”
“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借鉴过某人的故事构思?”
我气呼呼地说:“别说得这么委婉,抄袭就是抄袭,什么借鉴不借鉴的!”
“好吧。”她懒得跟我绕弯子了,“你抄袭了吗?”
“如果我说我没抄袭,你会相信吗?”
她回答道:“我相信,千秋。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说假话,何况,我必须相信你,因为我是你的责任编辑,咱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她一方面说会相信我,一方面又暗示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令我十分生气。我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发抖了:“罗敏,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勉为其难地来相信我。如果你们怀疑我抄袭了,那就尽管去调查吧,只要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抄袭,我愿意拿稿费的十倍来赔偿给你们!”
说完这句话,我狠狠地按下挂断键,将手机摔到桌子上。
我走到阳台上,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迅速地回到房间,打开电脑。
见鬼,腾讯网的首页上报道!我之前还寄希望于这则消息是源于某个不知名的小网站,现在看来,怎么都不像是空穴来风。
我快速浏览着这则消息,大致上就是罗敏刚才告诉我的内容,只是得知了一些更具体的情况——一个叫安玟的女作家,和一个叫渔歌的新人作者,分别写了一本叫做《镜中的女人》和《诡脸》的悬疑小说。报道称——“这两本书和著名女作家千秋的新书《反光》在内容和题材上几乎如出一辙”‘“很明显,三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涉嫌抄袭”;“读者和书迷非常不满,强烈要求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调查此事,查出抄袭者。否则会助长文学界的抄袭之风。”
我的眉头越皱越拢,几乎成为两条绞在一起的绳子。就像刚才罗敏说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对我特别不利。虽然报道上没有明确说我抄袭,但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暗示我的可能性最大——“一位千秋的书迷表示,她非常失望,如果查明千秋有抄袭行为,她将永远不再购买千秋的任何一本书”;“也有书迷表示,就算千秋的真的抄袭了,但只要她能公开道歉,大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该死,该死!我猛地将鼠标摔倒一旁,气得我七窍生烟,简直想将电脑屏幕砸烂。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正在气头上,懒得去接,但打电话的人却异常执着,竟然一直不挂机。手机铃声让我心烦,为了让它不再响,我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千秋吗?”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我,你是谁?”我没好气地回答。
“我是新津晨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关于您的新书和另外两部作品出现巧合的事。也许你愿意通过我们报纸向广大读者做一些解释,假如您有空的话…”
“抱歉没什么好解释的,而且我也没空。”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半个小时内,我又街道了不同媒体打来的两通电话,全部被我不客气地回绝了。这些急着一方面令我反感,一方面又令我钦佩,他们真的是神通广大——我从没有公布过我的手机号码,但她们还是能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到,准确无误的找到我。可是她们没选对时候,我现在心烦意乱,不想见任何人。况且我确实不知道该告诉他们什么,我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为了不再被骚扰,我把手机关机了。
我正想在网上搜索一下关于那两个作者和他们作品的信息,门铃响了。我翻了下眼睛——天哪,该不会是那些记者找到我家里来了吧?
“是谁?!”我冲着们的方向大吼一声。
“是我,千秋。”
罗敏的声音,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将门打开。
我的责任编辑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意思歉意。她的口气比起在电话里明显软了下来。“对不起,千秋,我相信你没有抄袭,真的。”
我无法再对她生气了。“进来说吧。”
这个女人,刚才还一副歉意的样子,进门之后不过五秒钟就露出本色了。“不管怎么说你怎么能挂我电话呢?而且后来还关机了!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一下倒在沙发上,仰面叹了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不希望那些记者一直骚扰我。”
罗敏坐过来,盯着我。“记者这么快就找到你了?那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扭头望着她。“你叫我说什么?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那两个作者都不认识,跟别说他们的作品了。这种状况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天知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
“你认为这是巧合?”罗敏蹙了下眉,“以我在出版界呆了这么久的经验来看,如果两个作者写出了同样题材的作品,尚有可能巧合,但是三个人——而且是在如此接近的时间里写出了同样内容的书,这种概率太小了,几乎不可能的。”
罗敏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他们的书分别是在什么时候出的?”
“我查了,第一个出的是哪个叫安玟的女作家,她那本《镜中的男人》实在今年六月出版的;《反光》是在七月出版的,所以你才是第二个;而那个叫渔歌的新人写的那本《诡脸》上周才上市,也就是八月初,他是最后一个出版的。”
我惊讶的长大了嘴。“时间这么接近!我们三个人出书的时间分别只相差一个月!”
“很蹊跷,对吧?”
“你看过她们的书吗?”我问
“你说呢?”罗敏望着我,“我今早才得知这件事,怎么可能已看过她们的书了?”
“内容简介呢?”
“网上应该能查到。”
“我马上查一下。”我走到电脑桌旁,打开搜索引擎,分别输入这两本书的书名和作者,很容易就找到了相关的介绍。罗敏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几分钟后,我们基本了解了——安玟是一个不太出名的作家,以前也就在杂志上发过几篇短篇稿,两年前出国一本书,没引起太多关注,《静中的女人》是她出的第二本书;而渔歌是一个网络写手,更没有名气,这本《诡脸》是他第一次出版实体书。
作者简介没有什么太多值得关注的,重点是这两本的内容简介,看得我瞠目结舌,喉头发紧。
网上那则消息没有说错,这善本书实在是太相似了,简直就像是一起诞生的三胞胎!三本书描述的,都是一个主人公会在反光的东西里看到一张恐怖的脸,而且这张脸是一个女人上吊的模样!
作为悬疑小说的介绍,自然不会将剧情透露太多,更别说结局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仅仅是看到这个大致的内容简介,都会立即想到“抄袭”这个词。
“见鬼了!真的额完全一样!”罗敏在一旁惊叹道,这才令神情惘然的我想起还有她的存在。我刚才整个人都呆掉了,几乎忘记了身边的一切。我离开电脑桌,做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一盒女士烟,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吸的太猛,导致肺部不适,引得我接连咳嗽。
罗敏坐过来挨着我。“我以前从没看过你抽烟啊,最近才抽上的?”
我摇头。“一直都抽,只是抽的很少。”
罗敏叹了口气,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用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我也是,只有心烦的时候才抽两支。”
我们两个女人就这样靠在沙发上,吞吐着厌恶,许久没有说话,沉溺在各自的沉思中。终于我发现香烟不能使我清醒,只会让我陷入更深的迷雾。我将烟灰缸拖过来,伸手将烟摁熄,问道:“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抄袭,百分之百是抄袭。”罗敏说出自己的杰伦,然后望着我,“当然,我不是说你。”
我没有说话。
“你觉得呢?”她问我。“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人抄了你的?”
我抿着唇思索了好一阵。“老实说,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我在出版之前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本书的情节,也没有在网上发不或预告过,她们怎么可能得知书的内容?除非…这两个人都是超级黑客,能盗取我电脑中的资料——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