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捧着围巾,双手有些颤抖起来,大概又想起那些往日了吧。

“王浩,帮我戴上吧。”砖头轻轻地说道。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适合戴围巾了。”自从那场雪过后,天气越来越暖和。我说:“还是好好珍藏起来吧。”砖头却摇摇头,固执地说:“谁说天气暖和就不能戴围巾?只要我觉得冷,就可以戴。”没办法,我只好帮砖头戴上了。憨厚的长相,土气的挎包,古怪的围巾,显得他和旁人更加格格不入。只是,砖头如果和别人一样,那他就不再是砖头了。

我并没想到,纵然四季交替、时光变换,砖头脖上的这条围巾却再也没摘下来过。

“很抱歉,叫你过来北七。”我由衷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大概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砖头说:“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遇不到杨梦莹,更没想过自己也会尝到恋爱的滋味——虽然,并没有多久吧。”砖头苦笑着:“却够我回忆一辈子了。”

我呼了口气,说道:“那么,有缘再见吧。”又看看周围的这四五百名学生,拎起行李包毅然朝着门外走去。“浩哥。”雷宇突然又叫了我一声。我扭过头来看着他,雷宇递过来一截黑漆漆的钢管,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但你是用这个东西征服了北七的,不妨拿回去做个纪念吧。”我给了砖头一条围巾,雷宇给了我一截钢管,这事有些好玩了。

我也不是矫情的人,伸手就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感觉还挺耐实,不禁又回忆起那些在北七热血沸腾的日子。我把它塞到行李包里,道了一声再见,便再次往门口走去。从今天开始,就要远离这些人,远离北园城了。越走越远,后面的人依然山呼海啸:“浩哥,等你回来!”我却在心里说:“不回来了。真的,不回来了。”

到了车站,等了一辆回东关镇的车。坐在车上,便觉昏昏欲睡,毕竟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了,在颠簸不已的车上便慢慢睡着了。梦中,刀光剑影、雪落花红。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了摇我的胳膊。我迷迷糊糊醒来,售票员说:“去哪儿?买票。”我说:“东关镇。”伸手去口袋里一掏,却是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把所有钱都交给刘彦夫了。我急了个大红脸,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没钱了,但还是假装翻来翻去,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没钱?”售票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尖牙利嘴,面色一变:“怪不得在这装睡,没钱就下车!”一看就是那种得理不让人的东西。但这事毕竟是我不对在先,我脸红脖子粗地说:“阿姨,我是真忘带钱了。我是北园七中的学生,要回东关镇的,你把我放在路上,我还怎么回去啊。”售票员眼睛一瞪:“我管你呢?都像你这样,我这车还怎么赚钱?”

我无可奈何,只要向旁边的一个大妈求助:“大妈,能帮我出下车票钱吗?”去东关镇也就要两块钱而已,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妈捂了捂口袋:“我哪里有钱?”瞧她脖子上戴着挺粗的金链子,手上还戴着两个金戒指,怎么看也不像个没钱的啊。我叹了口气,准备再和售票员说几句好话,结果就连司机都粗声粗气的喊了起来:“到底有钱没?没钱就下车去啊!”

“就是,你给我下车,下车!”售票员过来揪我的领子,看样子真是碰到土匪了!

“哎,你别赶人下车啊,这荒郊野岭的,你让人家去哪?”前排一个美女姐姐说道:“不就两块钱吗,我替他出了就是。”便拿出两块钱来递给售票员。售票员收了钱,却也没给个好脸色,哼了一声道:“你心肠好,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便往前面挤了过去。车子里入座率大概百分之八十左右,我是在后排坐的。售票员一离开,我便对这姐姐说道:“姐姐,谢谢你啦!”美女姐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上去又漂亮又大方,笑着说:“没事,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也是粗心的很,经常出门不带钱!”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这还是头一回呐。”便和这美女姐姐攀谈起来,还没聊上两句,公交车突然停了,上来三个阴气沉沉的彪形大汉。或许是出于直觉,我猛然就觉得这三人可能不怀好意,眼睛便紧紧盯着他们。果然,车子还没开出去一分钟,这三人齐齐亮出了匕首,吓得车上人都是一声惊呼。“来,司机师傅。”一个圆脸的汉子阴森森道:“靠边停个车,哥几个今天要吃饭,不得已才向各位要个饭钱,还希望大家配合配合。”

售票员坐在门口的位置上,哆嗦的和筛糠一样,全然没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而司机也乖乖的把车停到路边,也没有刚才那个粗声粗气的模样了。如此看来,倒是假土匪遇上了真土匪,一下子就黏的没边了。这里已经是荒郊野外,基本上很少有车、人经过。即便有,也不知道这里正发生着一场抢劫行为。

“来,大家利索一点。”圆脸的汉子晃着手里的匕首,冷冷道:“都主动一些,别让我亲自去搜。明明有,你说没有,小心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哥几个身上可都是有命案的,不在乎再多加一条!”我看出来了,这确实是一群亡命之徒,轻易还是不要招惹。而且我身上也没有钱,不怕他们来抢。车上的人寂静无声,都被这几个人的气势给吓到了。

我旁边的大妈哆哆嗦嗦的开始摘手上的金戒指,然后悄悄地往嘴巴里塞。但是她的动作实在太大了,一下就被前面一个瘦些的汉子给看到了。瘦些的汉子一下就窜过来,用手掐着这大妈的脸说:“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给老子吐出来!”这大妈没办法,只好吐了出来。瘦些的汉子用手捏着湿淋淋的戒指,嫌弃的说:“真恶心啊你,为了钱不要命了?”然后把她手上的另一只金戒指,脖子上的金项链都夺了下来。紧接着又去搜她的身上,又搜出来零零碎碎的几百块钱。汉子做这一切的时候,我都冷眼旁观着,一点都没觉得旁边的大妈可怜。

那大妈已经抽泣起来,瘦些的汉子猛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又用刀子顶着她的脖子说:“你再哭一个试试?”这一下果然管用,大妈连哭都不哭了。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汉子也在搜罗着乘客的财产,手表、戒指、钱财,全都搜罗一空,往一个尼龙袋里装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碰到活生生的劫匪,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十分镇静,没感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看来是我见识过更大的场面,对这些也就见怪不怪了。

瘦些的汉子抢完大妈,便又来问我:“少年仔,有钱没?”

我直接站起来,拍着口袋说:“大哥,我是个学生,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汉子不信,过来搜了搜,果然一分钱没搜到,气的他踹了我一脚,骂道:“穷光蛋,滚!”我就纳闷了,哪个有钱的来坐公交车啊。你们选择来公交车上抢,就得做好乘客们都是穷光蛋的心理准备嘛。当然这些话也只是我心里想想,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也不是不敢,只是觉得没必要,何必和这些人争执。瘦些的汉子倒也没再为难我,又去向其他乘客要,搜了一圈后,又把手伸向前面的美女姐姐:“你呢?”

美女姐姐也是个识时务的,干脆利落的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算了,他们抢了钱走就是,结果那瘦些的汉子偏偏还不罢休,淫笑着说:“小妞,长得挺水灵啊?有男朋友没有?”便用那双脏手去摸美女姐姐的脸蛋。

“你干什么?!”美女姐姐猛然把他的手打开来,喝道:“钱已经给你了,还想干什么?”

“光给钱怎么行啊。”那瘦些的汉子吸溜了一下口水说:“碰着你这样漂亮的小妞,不光是要劫财,还得再劫个色啊。”便拖着美女姐姐的胳膊往外拽,似乎是要把她拉下车去!这里荒郊野外,如果美女姐姐真的跟他们下车,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美女姐姐挣扎着、喊叫着,但是车上的人却都紧紧低着头。这二三十个人,如果团结起来一哄而上,这三个汉子就算手握匕首,解决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没打算反抗过,就是司机和售票员也耸拉着脑袋,任由他们实施着抢劫行为!

瘦些的汉子一边拽着美女姐姐,一边发出恶心的淫笑。另两个汉子也是夸张地笑着:“快点快点,这可是个意外收获啊!”美女姐姐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但在力气上根本不是那个汉子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拖出了座位,在车厢里挣扎起来。

而车厢里的其他乘客,皆是一脸沉默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出手救人。

而我的手,已经悄然摸向了脚下的行李包,那里面还藏着一截陪我征服北七的钢管。

☆、第367章、不是黑吃黑

他们抢钱,我不管,看得出他们都是过江龙而非地头蛇,估计是犯了案子出来跑路,迫不得已弄点钱花。但是弄钱就弄钱,乘客们也都很配合,想要借此欺负女生算怎么回事?更何况美女姐姐对我有大恩啊,虽然只有两块钱,但对我的帮助着实不小。当然,我也并未觉得自己实力强到可以和三个成年凶徒对抗,所以也清楚必须得另辟蹊径。

毕竟也打过不少次架了,我保持着冷静和理智,迅速分析了一下车上的局势。瘦些的汉子死拉硬拽着美女姐姐,另外两个汉子则守在车门口,因为美女姐姐还在顽抗,所以两边还隔着一些距离。所以说,我一出手,就必须要拿下这个瘦些的汉子。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钢管就挥在那个瘦汉子的头上。这一击用了全力,根本不怕负什么刑事责任。那汉子的身体向前栽倒,手中的匕首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车厢里一片哗然,前面的那两名汉子大骂着冲了过来。我快速地伏在地上,先是捡起那把匕首,然后揪起瘦汉子的头发,用匕首对准他的脖子,阴气森森地说道:“别过来,小心我要他的命。”

那两名汉子顿住脚步,站在距离我约莫两米的地方。“你敢!”那圆脸的汉子扬起匕首,似乎要朝我猛扎过来。我轻笑了一下:“还别说,我真敢。”然后匕首轻轻一刺,一点血沫就从他脖子上流了下来。“杀了你们,可不算犯法啊。”我阴森森地笑着。我都奇怪,自己面对这三个亡命之徒,为什么连一丝丝胆怯的心思都没有?看来这胆子,也是在一次次的实战中练出来的,比这更狠的我都见过,现在这点小阵势算个啥?

被我揪着头发的瘦汉子惊恐地说道:“老大,他真敢杀人,我感觉的到!”

面前的圆脸汉子凶巴巴地瞪着我。我笑了一声:“你这个态度可不太友哦。”匕首又往里刺了一点,先前是一抹鲜血,现在开始往下流了。其实这动作也不算啥,但估计是我的冷静镇住了面前这个汉子。圆脸汉子说道:“朋友,道上的?”

“对,道上的。”我也大言不惭地说道:“本来不想管这个事,但是你们惹到我姐身上了。你们是出来求财的,做这种事不太好吧?”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美女姐姐。美女姐姐已经吓呆了,脸腮上还挂着泪珠。“呵呵。”那圆脸汉子笑道:“没想到北园市还有你这么年轻的狠角色。行,是我们被雕啄了眼,还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三兄弟过去。”

“放你们过去也行,把刚才抢的东西都留下吧。”语气越发冷了起来,我知道这个时候气势不能输。一输,他们就以为我怯了,估计就要狗急跳墙。

这汉子面色变了变,说道:“兄弟,黑吃黑不好吧?况且你也才一个人。”

“不是黑吃黑。”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会对身边老乡下手的。只是这事我既然出手管了,那就肯定要管到底,否则老乡们怎么看我?哥几个,你们是过江龙,就别和我这个地头蛇计较了。放下东西,走吧,再找下次机会就是。”这话说的不卑不亢,也给了他们台阶下,就看他们领不领这个情了。

那圆脸汉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也毫不怯场地回看着他。不要命的我见多了,也不在乎他这一个。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败下阵来,说道:“行,兄弟,这个面子我们给你。”然后把手里的尼龙袋往旁边一扔,和另外一个汉子转身朝车下面走去。

而我也拉起手上的这个汉子,站在他背后,仍旧用匕首对准他的脖子,挟持着他往车门口走去。走到车门口,我推了他后背一下,把他推下了车。司机倒也是个机灵的,立马就把车门给关上了。我对着车门拱了拱手,说道:“谢哥几个给面子,祝你们财源广进。”

那圆脸汉子扬了扬手,带着他那俩兄弟又钻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车子启动,以极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觉得头上黏糊糊的,用手背一擦发现是汗,应该不是吓的,估计是太兴奋吧。难道我还是向往这种惊心动魄的生活?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能不能,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难道忘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一转头,发现车上的人都在看着我,他们的眼神里有尊敬,有害怕,有畏惧,有崇拜。尤其是售票员,看着我的表情也不再凶巴巴了,反而露出一种近似谄媚的神色。这种转变让我受宠若惊,也有些适应不了,只得说道:“你们的东西都在袋子里,快拿回去吧。”

众人一拥而上,似乎生怕拿不会自己的东西一样。售票员喊着:“都别动都别动,让我来发给大家!”但是没有人理她。售票员对我说:“还是你吼一句吧。”我说:“你吼都不管用,我吼能管用?”售票员说:“哎呀,你说话都不管用的话,还有谁说话管用呀?”

我也就只好试了试:“大家都别抢,让售票员一一发给大家!”

大家果然不再动了,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这倒是让我惊讶的很。我才不信是我帮他们挽回财物,所以他们才如此尊敬我了。那就只能是因为我刚才假装地痞耍了耍狠,所以现在就就说话如此管用了!早知道是这样,我该在上车的时候就这么狠,没准连车票也省了呢。

售票员拿过尼龙袋,一一发给大家东西。我从地上捡起钢管,装回到自己的行李包中,又和前面的美女姐姐攀谈起来:“姐,你没事吧?”美女姐姐惊魂未定,呼着气说:“没事了,还是多亏了你!”我嬉笑道:“嘿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美女姐姐捂着嘴笑起来:“这回报也太大了!”我耸耸肩:“好人有好报嘛。”

美女姐姐看着我说:“你不会真是道上的吧?”我压低了声音:“当然不是,我骗他们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美女姐姐说:“那你的胆子可真大!不过你怎么在行李包里装着钢管?就算不是道上的,估计在学校也是个小混子吧,和我弟弟一模一样!”

这是我第二次听她说起她弟弟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弟弟到底是谁啊?在哪念书?”

美女姐姐倒叹了口气:“他学习不好,在城南职业技术学院呢,叫李文超,和你一样整天打架,书包里背着不是钢管就是砍刀,经常伤痕累累的就跑我那儿去了。”

我一听是职院的,就来了精神:“职院的打架正常啊,那学校就没有不打架的。”

美女姐姐又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犹豫了一下说是北七的,也没说自己被开除了,感觉挺丢人的。美女姐姐说:“北七的呀?听说前几天死了个人,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这话,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了。美女姐姐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怎么,有些困了,便假装闭目养神,美女姐姐也不再和我说话了。这期间,售票员一直在发着财物,发到我旁边这位大妈的时候,她着急的在里面翻着,却只找到一条金项链,另外两个金戒指却是不翼而飞了。她“哇”一声哭了出来:“我的戒指呢?!”

售票员也慌了:“我不知道啊,东西都在里面,我可是一个子儿也没动!”

那大妈不依不饶,硬要抓着售票员的领子说是她悄悄拿了,两人就这样争吵起来。

我却知道售票员没那么大胆子,肯定是之前那个瘦汉子私吞了金戒指,只把金项链丢进尼龙袋了。不过我懒得管这事,确切的说是懒得说话。美女姐姐刚才的一句话,让我一下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刀光剑影寒,北七满地红。杨梦莹就那样倒在我的面前,然后又是众人绝望的哭嚎……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浑身发冷、发寒。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那天晚上的回忆一直撞进来,杨梦莹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眼前倒下去。那声枪响,那片雪花,那个人影,那声哭嚎……我的头突然剧烈的疼起来,好想要让周围安静下来,可是售票员和大妈始终絮絮叨叨个没完,而且互相骂的越来越脏,她们明明没有那种功能却还想要草对方的全家。

我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猛地爆出一句:“再乱就把你们丢下车去!”

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否则我一定会吓到的。因为现在的我,就像是个地狱里来的魔鬼。而且我也不是伪装出来的狠毒,因为我真的敢把她们丢下车去,只要她们再敢乱一声的话。

好在她们并不敢不听我的话。不止是她们,就连整个车厢都安静下来。我又无力地摊在车座上,全身几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第368章、发烧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东关镇,甚至没有和美女姐姐道个别,我就晃晃悠悠地下了车。再次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被开除时的心境,根本没有心思再去伤春悲秋,一心只想早点回家去休息,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真是随时都要跨了。路上好死不死地碰见几个以前曾经欺负过我的初中同学,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立刻从包里抽出了钢管,然后阴气森森地看着他们。但其实我自己知道,现在我这个身体,被人随便推一下就起不来了。

岂料他们立刻缩到路边,连看都不敢看我,更别说再过来欺负我了。我手里握着钢管,继续摇摇晃晃朝家的方向走去。来到家门口,一树桃花开的正艳,我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重重地喘了会儿气,把钢管藏在树上的一处枝桠间,这才拎了包走进家门去。母亲正往炉上热着一壶开水,看到我进来吓了一跳:“浩浩,你怎么回来了?”我把包放在地上,低低地说了一句:“被开除了。”没敢去看母亲的表情,我径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铺开被子就躺下睡觉了。已经连续七天七夜没有好好睡过一次,再加上前段时间打架受过的伤,我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部随时都会散架的机器,都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撑到今天的。

隐约听见母亲在收拾着我包里的东西,隐约听见炉上的茶壶发出轻轻的微鸣,隐约听见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声……终于到家了啊,终于能好好休息了……我把整个身体都缩进被子里,从头到脚都捂的严严实实,似乎这样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现在的我本应是疲惫不堪,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状态,可是我躺在被窝里迟迟都睡不着,脑子里仍旧不断闪回着那一夜大雪的场景,枪响过后,世界万籁俱寂,一个身影缓缓地倒在我的面前……

这个镜头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闪回,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我缩在被子里,企盼自己能尽快睡着,但始终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整个人也是混混沌沌的。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在床边叫我:“浩浩,起来吃饭,吃了再睡吧。”我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说:“不吃了。”然后又继续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知不觉,似乎又回到那个雪夜,漫天的雪花飘啊飘啊,却只有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奔跑着,似乎想抓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抓不到。

终于,我放弃了,停下来,蹲在雪地里。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漫天的雪花几乎要把我的身体盖住。好冷啊,我打着哆嗦。在雪地里,当然会冷,我这么想着。我应该回家去,回家就不冷了。可是我又记得,自己不是已经在家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冷呢?

我倒在雪地里,身体从里到外都发着冷,牙齿也跟着打起颤来。似乎有人靠近,猛地将头顶的一片大雪挥去,一只温暖的手贴近了我的额头,紧接着母亲慌乱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烫,你发烧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怪不得浑身上下这么的冷。母亲连忙找来退烧药,让我就着温开水服下,这才重新让我躺下,又用湿毛巾搭在我的额头。

我的身体依旧哆哆嗦嗦的,从里到外都发着冷。母亲隔一会儿就去浸浸湿毛巾,回来继续搭在我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母亲似乎在我身边操劳了一夜。到了天亮,我仍是觉得冷,浑身都打着摆子,像是羊癫疯发作一样。母亲吓坏了,连忙出去找医生。医生就是附近诊所的,周围居民生个小病都去找他。他一看我这个样子,先是给我量了量体温,说:“都快三十九度啦。”便给我打了一针,说再看看情况,便收拾东西走了。

过了半天,我的身体仍是没有半分好转,似乎还有加重的迹象。母亲慌了,又把那医生叫来了。医生又量量体温,也略带慌乱地说:“都快四十度了,赶紧送到大医院去吧。”母亲背不动我,便去求助宇城飞的妈妈。宇母又到邻居家找了个叔叔过来,这才把我送到镇上的医院去。到了医院,医生给我诊断了一下,说道:“这是积劳成疾啊。”宇母在旁边奇怪地问:“他一个小孩,积什么劳?也没人让他干活啊。”医生说:“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别看他是个小孩,估计经历过咱们也没经历过的事。行了,治病要紧,先送他回病房。”

这时候我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话,据母亲后来回忆说,我满口的都是:“杀,杀死他。”

输了一个多小时的水,烧终于慢慢降了下来,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但也没有完全退尽。始终都是低烧,在三十八度左右徘徊,我也一直都神志不清的,有几次睁开眼睛就问:“我的钢管呢?”母亲也权当我都在说胡话,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过了三四天,低烧始终不退,母亲也没办法了,只好把父亲叫了回来。父亲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刚从工地回来就到医院了。他把手搭在我额头上,疑惑地说道:“不烧啊?”母亲说:“烧的,是低烧。”父亲说:“屁嘞,我看就不烧,许是体温计坏了。”然后拔了我手背上的输液针,一把就将我拉了起来,认真地问我:“儿子,能顶住么?”

我浑浑噩噩的点点头。父亲笑了:“这就对了,这点低烧算个啥,出去走走就好了。”然后不顾母亲的劝阻,拉着我就出了医院。我浑身绵软无力,没走两步就出了虚汗。父亲拉着我跑了两步,最后把我拉到一家羊汤店里,进去就冲老板喊着:“给我来一大碗羊汤,里面要多多的放胡椒粉!”过一会儿,老板就端来一碗羊汤,放到桌上。

父亲拍着我肩膀说:“喝,一口气喝完!”这几天也确实没吃好,我也确实饿坏了。我端起羊汤就狼吞虎咽的喝起来,把里面的羊杂碎也吃了个精光。喝完以后出了好多的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父亲问我:“还喝不喝?”我说:“喝。”父亲又回头说:“再来一碗!”

就这么连续喝了三碗,肚子真是撑的喝不下去了。母亲在旁边抱怨:“羊汤喝多了上火,你别老让浩浩喝。”父亲一摆手说:“娘们懂个什么,你看看儿子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母亲仔细看看我,说:“确实比先前精神多了。”我觉得头有些蒙,脚有些软,但确实比之前在医院时的状态好了太多。父亲大手一挥:“走,咱们回家去,多炒两个小菜!”

不管家里多穷、多困难,父亲始终都很沉稳、乐观。他一回到家,这个家就稳了许多,连我的低烧不用治就好了。回到家,母亲炒了几个菜,父亲又把酒拿过来。母亲急了:“儿子刚病好,你别让他喝酒吧?”父亲问我:“儿子,你喝不喝?”我说:“我喝。”父亲说:“少数服从多数。来,咱们喝。”母亲也没办法。三杯酒下肚,父亲问我:“你又被开除啦?”

我低下头,十分惭愧地说:“嗯。”正准备听父亲的责备,谁知父亲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第二次啦?”母亲在旁边没好气地说:“儿子被开除了,你这么高兴干啥?”我也讶异地看着父亲,总不能是在嘲笑我吧。父亲说:“我是笑话城高和北七哩,把咱儿子这么好的学生都放弃了,等咱儿子考上清华大学,他们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母亲无奈地说:“你也太会安慰自己了。”父亲哈哈笑着说:“不安慰还能咋地?开除就开除了,多大个事啊,天底下的学校多了去了,念哪个不是念,念出来一样能建设新社会主义国家嘛。”他这么一说,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我知道他是在宽我的心,让我别太难过了,可我心里还是酸酸的。父亲说了一大堆,才问我:“对了,为啥开除的啊?”

我避重就轻地说道:“就是和人打架了呗。”没敢说自己带人把学校砸了,更没敢说还有个朋友不在了。父亲倒也没多问,点了点头说:“打就打了,年轻气盛的,没事。那我问你,你想去哪所学校念书?这几天我给你跑跑去。”他还想着我成绩好,去哪个学校都很轻松。但是我知道,北七被砸这事,就算电视台和报纸没报道,坊间也肯定都传开了,其他学校肯要我才怪。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念了。”

父亲惊讶地说:“不想念了?不念书你要干啥?现在没个文凭,啥出路都没有啊!”

母亲也急了:“就是啊,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念书,你可不能随便说就不念了。被学校开除没关系,咱们再找个学校就是,你可不能不念了。”

我低下头,沉沉地说:“就是不想念了。”

☆、第369章、我是他大爷

父亲和母亲均是一愣,他们大概从没想过我会说出这种话来。从小到大,我都是最喜欢学习的,哪怕是在最困难的初中三年,也是化悲愤为动力,可是现在……

父亲试探着问我:“儿子,你是不是怕被人家欺负?”我摇了摇头,其实现在的我根本不怕被人欺负,我只是怕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当然,我是不会解释这些的,我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一些什么。父母对视了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让我多多吃菜。

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父母在商量事情。母亲说:“儿子肯定让人给欺负怕了,现在连学校也不敢去了,这可怎么办呐?”父亲叹了口气:“也怪我,从小就教育他遇事多忍着,慢慢的把他血性都磨没了。”母亲说:“别说以前,说说以后,儿子厌学怎么办?”父亲说:“能怎么办,先就这样吧,让儿子休息一段时间。反正他也聪明,不用担心成绩。等过段时间,他的情绪调整过来了,会主动提出去上学的。”

从第二天起,父母再也没问过我上学的问题。父亲在第三天就返回工地去了,母亲依旧每天朝七晚五的打扫卫生。我在身体完全好了以后,就把母亲的活夺过来,也算是轻车熟路,而且天气越来越暖和,打扫起来也并不费力。其他时间里,我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就跟过暑假似的。不吃不睡的时候,我就上外面溜达,反正也不怕看见以前的同学了。

我把手机也给关了,不想和以前的人有过多联系,整个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因为母亲打扫卫生并赚不了多少钱,甚至比白青的妈妈卖菜还赚的少,我就琢磨着帮母亲找个什么生计,于是天天没事就往农贸市场跑,看看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这一日,天气晴朗、鸟语花香。我在农贸市场卖麻辣烫的摊子前坐了一上午,眼睁睁看着他的生意根本就没有断过,小学生和初中生几乎络绎不绝,就是下课时间都有人跑来吃。保守估计,一个上午,他就已经毛收入二百多块,刨去成本怎么也赚一百多块。而且过一会儿到了放学的高峰期,只怕过来吃麻辣烫的学生更多,到时候更能狠狠赚上一笔。

正思考着,麻辣烫的老板,也就是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突然说道:“喂,那个小子,你都坐多长时间了,到底吃不吃东西?不吃东西就别在这占位置。”我哭笑不得地说:“我是占了个位置,但是也没影响你做生意吧?”老板不依不饶:“不吃东西就别在这坐!”我正准备反驳几句,只见一个醉汉歪歪扭扭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大咧咧的对那老板说道:“给我上一碗麻辣烫,鱼丸虾丸多放点!”那老板立马毕恭毕敬地说:“好嘞,您等着,马上就好!”然后又过来没好气地赶我:“你赶紧走,没看见小强哥过来了吗?”

这小强哥睁着朦胧的眼睛看我,只见他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指着我说:“你……你……”

我笑了:“我怎么了?”这小强哥我可太熟悉了,分明就是之前被我揍过的卷卷毛,在农贸市场是个惯偷,好像还是啥四霸之一?小强哥嬉笑着说:“没怎么没怎么,就是稀罕,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一脸奉承的模样,把旁边的麻辣烫老板都看呆了。

“嗯,我回来了。”我说:“本来在北园上学,现在被开除了。”

上次我们一干人大闹农贸市场,让这卷卷毛和他们那一伙人集体跪着出去,估计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本来酒醉的卷卷毛一看到我就清醒不少。小强哥嘿嘿笑着:“其实上学也没多大用,你看我初中都没毕业,比我们班以前的大学生活的都潇洒。”

我哼了一声:“那可不?你直接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嘛!”明着讽刺他是个小偷了。

小强哥倒也没急,或者说他也不敢急,仍是嘿嘿笑着:“那只是我的副业。”我奇怪地问:“那你的主业是啥?”小强哥说:“当然是收保护费喽,这农贸市场里所有做生意的,都要把每个月10%的营业额交给我们老大,这笔钱已经足够我们潇洒的了。至于当小偷,那只是我技痒,害怕太久不动,手艺给整丢了。”我略带鄙视地说:“人家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就被你们拿走百分之十?你们这钱挣得也太轻松了!”小强哥很认真地说道:“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这钱赚得一点也不轻松。”

我更纳闷了:“这话又怎么说?”小强哥说:“在这农贸市场做生意的有百八十家,虽说妇孺居多,但青壮年也不少,比如这个摊子的老板。”便指了指卖麻辣烫的这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正给小强哥弄着麻辣烫,看见他正用手指着自己,立马露出一堆奉承的笑容。

小强哥看都没看他,继续说道:“不可能随随便便有人在这跺一脚,大家就乖乖的把钱交上来了。我们农贸四霸能走到今天这步,那也是流了不少血和汗的,不仅要征服这些商户,还要征服同行。可以说,农贸市场就是我们的命,谁要来抢我们肯定以命相搏。”

我呵呵笑了:“放心吧,上次我们已经说了,对这块地方不感兴趣。”

“那就好,那就好。”小强哥谄媚地笑着,他估计是以为我到这边来是觊觎这个地方了。

“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啊?”小强哥又看着我问。我随口说道:“王浩。”小强哥点点头:“我叫毛小强。”便又和我握手。我虽心里排斥这种小偷,觉得他们的手太脏,但还是勉为其难的握了握,总不能当场让人下不来台。就在这时,老板端过来一碗麻辣烫。毛小强一拍桌子骂道:“怎么只有一份,我兄弟的呢?”那老板战战兢兢地又赶紧去弄新的一份。

我压低声音说:“你别对人这么凶啊。”毛小强压低声音说:“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我对他们凶,他们才能尊重我;我对他们好,他们反而要蹬鼻子上脸了。”这个理论和马武龙在笼子里时的说法十分相似,但我还是很认真地说道:“可你这么凶,他们表面是尊敬了,心里却在骂你哩!”毛小强嘿嘿笑着:“嘴上尊敬就够了,管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都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又一份麻辣烫上来了,我一边吃一边说:“小强哥,我想帮我妈在农贸市场谋个生计,你给参谋参谋看看有什么适合她做的?”毛小强指了指对面的一家饭店:“有啊,那个老板准备把店盘出去,叫你妈把这个店拿下来,随便卖个什么吃的都很赚钱。”我看看那个店面,不大不小,想必拿下来也不需要多少钱,家里还存着五万块钱本金没有动,应该是绰绰有余了。我就冲毛小强拱拱手:“谢谢哥哥指点了。”便幻想着开个什么店好,觉得就卖这种麻辣烫就不错,想吃什么自己可以挑。

我一边吃,一边想,吃的就慢一些。毛小强吃的快,吃完了小声说道:“兄弟,你要是在这开店,我们肯定不收你的保护费。但是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去,不然我们这农贸四霸的名声可就……嘿嘿,你懂的!”我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不给别人说。”

毛小强也朝我拱了拱手:“行嘞兄弟,谢谢你给这个面子。我知道你们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也根本不怕谁来欺负你们。但我还是斗胆说一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最起码在这个地界还是没问题的。”他这话说的很讨巧,既能卖人情,又能攀关系,指不定以后还要找我帮忙呢。也是个活脱脱的精似鬼。

我也乐呵呵地说:“这个是当然。”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毛小强便起身走了。我看着对面的饭店,慢腾腾把面前的麻辣烫吃完了,抬头问道:“老板,多少钱啊?”突然想起来毛小强走的时候没结账,奶奶的这个龟孙子啊。结果那老板满脸奉承地说道:“和小强哥一起吃饭还掏什么钱啊?不用不用,就当是我请了。”

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又想想他之前的模样,心里真是觉得悲哀。在他眼里,我肯定也是个地痞无赖了。先前做良民的时候他对我呼声喝气的,现在我摇身一变成了地痞,他反倒对我毕恭毕敬,真是有点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了,果然是谁拳头硬谁吃得开么?

“别拿我和他当作一回事!”我掏出钱来拍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是。”那老板收了钱,点头哈腰地说:“我看小强哥也对你挺尊重的,不知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什么人?!”我笑着说道:“我是他大爷!”

☆、第370章、大金刚

回到家里,我就和母亲商量起这个事来。想要说服母亲着实不太容易,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担忧,在我循循善诱的劝说下,母亲终于答应和父亲商量商量这个事。当天晚上,一个电话打到工地,父亲在听完我的叙述后,显然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反正你在家也没事干,就帮着你妈一起弄吧。”挂了电话,我开心的差点蹦起来。

第二天开始,我便操劳起这件事来,先是去找毛小强,让他和我一起去饭店。不得不说这家伙在农贸市场里面子还挺大的,最后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就把饭店拿了下来。接着就是重新装潢,因为要改行卖麻辣烫,饭店里的格局肯定也不一样。我想来想去,把以前初中的一些还在家闲坐的同学都叫了出来,什么孙大飞、张维宁、蒋子瑞,浩浩荡荡的来了十多个。陪着我到建材市场选料、搬运,一个比一个卖力气,个个都像是劳模附体一样。

但这帮家伙以前在班里连卫生都不打扫,而且他们也没和我关系有多好。我知道,作祟的还是我现在“混子”的身份。要是没这个身份,又有谁肯高看我一眼?就算我考上城高、考上大学,他们也只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个书呆子而已。

孙大飞的父亲就是装潢工,所以他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这次担任饭店重新装修的总工,出力确实不少,指挥大家干这干那,不出一个礼拜就全部完工了。在这期间,母亲也专门去学习了麻辣烫技术,其实主要是那锅汤料的做法。满大街都是加盟商电话,这个学起来倒是十分简单。装潢完成的那天,毛小强带着他们农贸四霸都来了,为首的自然是之前用猎枪吓唬过我们的肖治山。我立刻热情十足地握着肖治山地手说:“山哥,你可不能走,晚上我摆一桌咱们好好吃顿饭!”因为在北园市化工厂的菜市场里,已经和刘永强等人打过交道,再和肖治山他们打交道几乎是易如反掌、轻车熟路。

要是放在以前,我哪里会和这些老混子打交道,可见这路也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肖治山和刘永强的典型共同点就是,他们已经认定我是个实力很强的人,而我一旦再对他们表示出足够尊重的时候,他们就会特别开心特别给面子。当下,肖治山也握了我的手说:“兄弟,我今天就是过来给你捧场的!你就是不请客都不行啦!”众人便是一团哄笑。这场景把孙大飞他们给吓得,看我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敬仰和崇拜。看来肖治山这帮人在我们东关镇确实很有名,只是我以前只顾埋头学习而很少打听这些东西。

当天晚上,我就请这一大帮子的人在东关镇比较气派的酒店里吃了顿饭,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我又托肖治山帮我搞定了供菜的问题,绝对是东关镇的最低价,而且保证新鲜和分量。把我给高兴的,当下就敬了肖治山三碗酒。不过我高兴的太早了,忘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馅饼。半途肖治山要去厕所,叫我陪着一起去。我俩晃晃荡荡出了包间,来到厕所,正放水间,肖治山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心里一咯噔,这家伙这是要干啥,不会还有其他变态的嗜好吧?只听肖治山说:“兄弟,我也想请你帮个忙哩,你可得答应我啊。”

我喝的晕晕乎乎,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说道:“你先说啊,得看什么事。你要是想把天安门上的照片换成你的,这忙我可帮不了。”其实也是耍贫嘴。

肖治山苦着脸说:“还没那么严重。你听说过大金刚这个人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听过。肖治山讪笑着说:“你是在北园市的,估计对咱东关镇的形势不太了解。大金刚是近日来风头比较盛的混子,才二十多岁,正是敢打敢拼的时候,跟下山虎似的横冲直撞。听说他最近觊觎上我这农贸市场了,我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斗不过他啊。我也老大不小了,就靠这农贸市场混口饭吃,要是再让别人给夺了,唉……”

我笑着说:“你不是有双管猎枪么,顶到他脑袋上去啊,看看他还敢干什么。”

肖治山摇摇头说:“现在不怕死的年轻人太多了。他还放出话来,说就站在我面前,让我给他三枪。如果三枪打不死他,他就用斧头劈死我。”

“那你就干他啊!”我一听这大金刚这么嚣张,也有些来了气:“直接朝他脑门给一枪,把他打死算了,然后让毛小强他们照顾你家妻女,只要能保住农贸市场就行呗。”

“我……我……”肖治山叹了口气,一泡尿都撒完了也不见他兜裤子,一脸的苦逼相,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在农贸市场无比风光的肖治山,却也有这种说不出口的烦恼。感觉他就像是一只垂垂老矣的狼,苦苦地守着自己即将失去的地盘。

我明白了,看来岁月已经将他的胆子给磨没了。现在的他,只想凭着年轻时的风光,踏踏实实的过些日子。他不是不敢输,是已经输不起了。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再输的话就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而大金刚风华正茂,和肖治山这样的老混子打架,输了也没啥可丢人的,反而还给他涨了名声。在这条道上,名声绝对可以当饭吃啊,美女、权势、金钱……

我问他:“大金刚说了什么时候找你事没?”

肖治山说:“还没有,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大金刚正是闯名声的时候,若是要找我事,肯定会闹的满城风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我想来想去,能收拾他的,也就只有你们那帮人了,所以……”看来那次的经历,确实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确实,把宇城飞叫来的话,收拾个大金刚和玩菜一样。不过我也没随便下承诺,只说:“等大金刚真正找你事的时候再说吧。”肖治山一脸的讪笑:“谢谢,谢谢。”

我俩回到席间,孙大飞他们看我的眼神仍是一脸敬佩,看来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更是巩固了一些。后来喝的差不多烂醉,结账的时候我要去付钱,结果被蒋子瑞他们这些个富二代抢着给出了。更是验证了我之前说的一句话,名声可以当饭吃啊。在他们心里,我基本上已经是威名赫赫的黑道一哥了。纵然我现在很讨厌混,但我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莫非我天生就是要走这条路的?但一想到杨梦莹和叶展的下场,我又尽快把这念头按了下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身边的人受到伤害;若想他们都安然无恙,最佳的办法当然就是不去走这条路。

饭店也装潢好了,麻辣烫技术也学到手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和母亲先试着在店里自己弄了一份,发现味道还不错,但又担心不符合大众的口味。于是又把孙大飞等人叫过来,他们吃过也赞不绝口,说生意肯定能好。我琢磨着这些人的话也不能信,万一是故意来奉承我的怎么办。便让他们去外面找了几个小学生来试吃,也是给出味道不错的说法后才放下心来。毕竟马上就要营业了,第一天的口碑效果是很重要的。

自从知道我们这也要开个麻辣烫的店面,外面摆摊的麻辣烫老板都紧张死了,一天要进来看上三回,问我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笑着说:“放心吧,抢不了你多少生意的。你那个小摊子本就容不下多少客人,我这是帮你减轻负担哩。”那老板说:“说实在的我不觉得有多大负担……”我又乐了:“有竞争才有动力,大家以后一起赚钱吧。”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们又开始学着穿串。将各种蔬菜肉类穿到木棍上,然后按照不同的价格卖出去。这活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就是特别费时间费力气。而且我们那个店的可容纳的客人是外面那个小摊子的五倍,也就是说每天至少要准备人家五倍的菜量。我和母亲穿了整整一天的串,穿的手困脚麻、筋疲力尽,才勉强完成了任务。我们又合计了一下,觉得两个人显然是不够的,便又把宇城飞的母亲叫了过来。

然后就和她商量,是要入股还是帮忙。入股的话自然有分成,帮忙的话就是铁工资。宇母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宇父,一个电话打到工地,宇父大大咧咧地说:“当然是入股了,万一他们家干这个发了,咱们不是也能跟着沾光吗?”宇母说:“那要万一赔了呢?”宇父的声音更乐了,透过电话就传了出来:“赔了更好,一帮子的穷光蛋,注定了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宇母挂了电话,认真地说:“我家老头子说同意入伙。”

于是这事就这么成了,我们三个又开始积极的穿串,争取早日把这门手艺给练熟了。

☆、第371章、宁做小人

开业的前一天,两家的父亲都回来了。因为疲累,我早早就睡了,四个大人仍旧围在火炉边上说话。隐隐约约听见父亲说:“老不上学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么小的孩子不上学,总不能一天到晚就在外头晃着吧……”母亲又说:“他在学校老被人欺负,就特别讨厌上学。”我很想插嘴说啥时候老晃着呢,我不是帮母亲开店吗?但是脑子迷迷糊糊的,也说不出话来。又听宇父说:“要不去职院上学吧,有我家儿子照顾着,应该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迷迷糊糊的,我又睡着了。

第二天小店正式开张,因为前一日已经让孙大飞他们在学校门口发过传单,所以来的学生还真不少,热热闹闹的一片红火景象。肖治山亲自送来了一块“开业大吉”的匾,孙大飞他们则送了一块“财源广进”的匾。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这服务员当的也很勤快。

因为帮白青她家卖过菜,所以知道怎样和顾客沟通,不一会儿就和大家混成了熟人。在无休止的忙碌中,身心都彻底投入到这个小店来,暂时没有时间去想过去的事情了。忙,却快乐着。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小地方,岂不快哉。

因为很忙很累,晚上一回到家就睡着了,早晨起来等供菜的送上来新鲜的蔬菜,我们就又开始忙着穿串,到了下午再出去营业。这样不停地忙碌着,让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也就渐渐地从那场阴霾中走了出来。我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不和过去的朋友有任何联系。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小店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并有了一大群固定的客户。外面小摊的生意也没有下滑,那老板反而还感谢我们带来了更多的客人。因为我们这常常爆满,他那里的生意也就跟着水涨船高,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这一日清晨,我们三个依旧在穿串,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擦了擦手,出去开门,看着眼前的女孩就愣住了。一头红色短发的女孩周墨,正斜靠在她的那辆红色跑车身上,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有能耐啊。”周墨说:“准备彻底和我们断了联系?”

我笑了笑:“哪有,只是最近太忙罢了。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去北园市的。”

“去干嘛?”我有点疑惑。

“今天是开庭审理侯圣朔的日子,你确定不去看看么?”周墨的双臂环在胸前。

“去,当然去。”一想起侯圣朔,我浑身的血管就像是要爆开一样。

“那就走吧。”周墨摆了摆头。我便朝着她的车子走过去,刚往前走了两步,周墨突然飞奔过来,一头就扎进了我的怀抱。“混蛋……”周墨呢喃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轻轻用手拍着周墨的背,表面上是在安抚她,其实是想让她早点松开我的脖子,真的很疼啊混蛋!周墨在咬下一个牙印后,终于舍得松开了我的脖子。她咬牙看着我,恨恨道:“真就舍得再也不找我们了?”

我讪讪地说:“这不是最近忙嘛……”周墨抱紧了我,将头伏在我的肩上,轻轻地说:“我什么也不要求你,只希望能常常见到你,连这点愿望也无法满足吗?”我只好继续轻轻拍着周墨的背,说道:“怎么不行,当然行啊。我在东关镇开了个麻辣烫的小店,最近实在是忙的走不开,你可以在节假日什么的来找我玩啊。”

“才不要你窝在这个小地方呢。”周墨抬头看着我,认真地说:“你不属于这个小镇,你应该到更广阔的大城市去,那里才能真正的让你飞起来。到北园市去吧,你要是不喜欢上学,那我就帮你开个酒店,比什么麻辣烫可强多了……”

我的面色微微一变,周墨连忙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误会。我是说看中你的能力,愿意说服我爸投资在你身上。他是个生意人,当然喜欢做有回报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先别说这些了,侯圣朔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周墨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能不能再多抱你一会儿?”

看着周墨含情脉脉的眼睛,我也只好就这样从了。因为心里还挂念着夏雪,只好哄骗自己说这是不带任何邪念的拥抱,这只是朋友之间表达友谊的方式。阿弥陀佛,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是真的没有动心,没有动心。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地响着,突听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浩浩,是谁来……”

我的后背一阵阵发凉,知道母亲已经看到我和周墨拥抱在一起的场面了。这个……我只能慢慢地放开周墨,慢慢地转过了身去。果然,母亲的脸上有些惊愕,看看我,又看看周墨。我无比尴尬地说:“妈,这是我在北七时的同学。”母亲点了点头,特迷茫地说了句:“哦。”

她已经见过了夏雪,见过了桃子,并且知道我和这两个女孩的关系都不浅。现在……

周墨也一脸通红,怯生生地叫了声:“阿姨。”哎呦喂你能不能别那么心虚啊,整出这么个儿媳妇见婆婆的场景来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在心里咆哮着,这下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我连忙说了句:“妈,我和同学出去一下。”便逃也似的钻进了副驾驶的座位。周墨也说了句:“阿姨再见。”脸红红的钻进车子里,麻溜地开车跑了,把一脸迷茫的母亲留在原地。

母亲回到家里,正在穿串的宇母说:“是谁来了?”母亲有些心虚地说道:“好像……好像是我儿子的又一个女朋友。”宇母不可置信地说:“你吹牛的吧,不是已经有两个了吗?”母亲无奈地说:“是真的啊,我刚出去的时候,看见他俩这样抱在一起。”还做了个动作:“那女生长得可真漂亮,而且还开着一辆特漂亮的车,一看就价值不菲啊。”

宇母愣了几秒,说道:“我……我儿子也有好几个女朋友……”

车子一路奔驰,我和周墨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的很。过了一会儿,周墨才说道:“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我奇怪地说:“什么表现的怎么样?”周墨说:“第一次见你妈啊,不会给她留下个轻浮的印象吧?你刚才好好的抱我干啥?”我特无语地说:“周大小姐,是你要往我怀里钻的吧?现在可完了,我妈肯定觉得我用情不专,是个花花公子。”

周墨瞥了我一眼:“你用情专过么?”

我心虚地说:“咱还是说说其他事吧。”便问她大家最近的情况。

周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北园七中早就重新装潢完毕,学生们正常开课已经很久,北七现在处于群龙无首的情况,但他们这伙人还是最大的势力。砖头回到了城高,并且日日戴着那条杨梦莹送他的围巾,只是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叶展的身体慢慢恢复健康,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走了。三所学校都是风平浪静,虽然偶尔有小摩擦,但都问题不大。

“最关键的一点是。”周墨说:“大家都很想念你,希望你早点回到北园。北七的学生说现在谁都不服,就只服你一个。就算你不在北七念书了,只要你以后有什么事,大家立刻出来帮你,绝对没有二话。”顿了顿,又说:“一开始,大家都给你打电话,但是你一直关机。他们还想往你家里打,甚至来东关镇找你。不过宇哥说,现在的你肯定想清静清静,不让我们随便打扰你,大家这才强忍着思念之情没有来找你。”

然后周墨呼了口气:“但是大家实在是太想你了,这才趁着侯圣朔被审判的机会,让我亲自开车过来接你,就想能见你一面。现在你就跟神仙似的,想见你一次可真难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确实有些忙嘛……”然后又想,果然啊,没有我在的日子里,三所学校特别风平浪静,看来没有回北园是很明智的选择。我一去,指不定又闹出什么风浪来,平静的日子就又被我打破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缩在东关镇就好。

周墨又说:“王浩,你还是回来上学吧。城高和北七都不要你没关系的,北园市这么多的高中,虽然都不如城高,但比北七强的却多了。有我和楠楠姐在,帮你重新转一所学校不是什么大问题的。”我摇了摇头:“上学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去了。”周墨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能有这些想法呢?就算不为我们,也为为夏雪吧。你不是答应了她妈妈,要和夏雪考到同一所大学去吗?现在连学都不想上了,还怎么兑现当初的承诺?”

周墨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半晌都没有吭声。良久,我才说道:“我宁肯做个不遵守承诺的小人,也不愿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倒下。”

☆、第372章、新的老大

周墨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王浩,你不要总是把过错强加再自己身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

“我只是恨……”我握紧了拳头,轻轻道:“恨我自己不能保护好你们。”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周墨说:“你看大家没有人怪你,反而都记着你的好,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有些事情无法避免,更不是你能够操纵了的。”

“算啦,先别说这些了。”我说:“起码目前为止,我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回到学校去。”顿了顿,又说:“而且,没有你们在身边的学校,我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周墨眨了眨眼睛:“你笨啊,我们可以陪你转过去啊。你说你想去哪个学校,然后你一声令下,看看谁会不跟着你一起走?”我被逗乐了:“我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吗?”周墨说:“绝对有啊,不敢说别人吧,最起码的我和三姐,势必相随到底啊。”

我摸了摸鼻子说:“七龙六凤都不在了,还在称呼‘三姐’吗?”周墨“嗯”了一声:“习惯了嘛。而且大姐最近出来扛旗,说要重振七龙六凤的声威,想让你来担任老大的位置,不知你……”我立刻面沉如水:“我没兴趣。”周墨点点头:“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说到底还是对七龙六凤有偏见吧,侯圣朔已经不是我们的老大了。而且新晋的龙位,是由小春、雷宇、周强强他们来担任的,这样你也对七龙六凤没有好感吗?”

想到这些人,我的心确实融化了一些,但还是说道:“我就算了,确实没什么兴趣。”顿了顿又说:“不过倒是可以帮你们举荐一个老大,他的能力、声望、人脉都是有目共睹的。”周墨笑了笑说:“你是说叶展吧,他也确实在我们的考量范围之内。而且有小春他们在,叶展做老大确实很合适。只不过我们的首要选择还是你,毕竟你才是我们真正的核心人物。”

我吐了口气,说道:“就叶展吧,他一定能做好的。而且他也还在北园七中,和你们在一起也方便许多。至于我,就老老实实地在东关镇开着自己的麻辣烫小店吧。”

“唉……”周墨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车子很快抵达北园,并且往人民法院驶去。在路上,我已经问过周墨有没有内部消息,侯圣朔会不会被判死刑之类。周墨很肯定的说不会,因为经过警方勘探和调查,侯圣朔并不是故意杀人,他只是胡乱开了一枪,而这一枪恰好就打在了杨梦莹的胸口。其实这个结果是我早就猜到的,一来侯圣朔的目标本来是我,最后打中杨梦莹肯定不是他愿意的。二来侯圣朔的枪法不可能那么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胡乱开了一枪。

虽然猜到是这样,但心里终归还是不爽,又问:“那他可能会被判几年?”周墨说:“楠楠姐已经四处活动过了,判他个二十年还是没问题的。”我笑了笑:“那也好,比起让他轻轻松松的去死,我更愿意让他生不如死。”周墨疑惑地看着我:“你想要干嘛?”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笑容中自然是带着阴毒的。到了人民法院,众人都在等着,看到我和周墨下车,都纷纷迎了过来。宇城飞和城高众都没有来,就是砖头也没有来。砖头肯定不愿意再见到侯圣朔吧,至于城高众都对侯圣朔无感,而宇城飞等人就是不屑于来这边了。所以在现场等着的都是北七众,何娟、白青、齐思雨、汪海、小春、雷宇、周强强、赵文璞、曹洪斌……众人七嘴八舌地和我打着招呼,责怪我好长时间不来和大家聚一聚。我只得连声说抱歉,和大家说最近实在太忙。众人又问我何时重返北园,我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将这个话题盖过去了。

之后就和众人一起赶到了法庭。上午十点,准时开庭,侯圣朔一身黄色囚衣,被两个法警带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我们,竟冲我们微微笑了一下。小春他们当时就忍不住了,立刻破口大骂起来,结果被法警给赶出去了。我却在想,笑吧,看你能笑到何时。审判长先是列数了侯圣朔的罪状,然后根据《刑法》第XX条,判决侯圣朔有期徒刑十八年,即日里转到北园市第一监狱开始服刑。这个结果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谁也没有表现太过惊讶。

判决完毕,侯圣朔被带走的时候,又扭过头来冲我笑了一下。自然而然的,我也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形状,用口型说道:“啪!”侯圣朔的脸色一下就阴沉起来。这就对了嘛,老讨厌他那副装作淡定的模样了,都TM要服刑了还拽个屁啊。

我和众人离开法庭,大家一起到市人民医院去看望叶展。叶展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正绕着病床走路,而且步伐颤颤巍巍的,跟年迈的老者一样。叶展的父母看到我们进来,热情地和我们打着招呼,尤其是对我格外的亲热有加,还责怪我当初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我则很矜持很礼貌地说因为当天身体不适啊等等。说了半天客套话,叶展父母说你们聊着吧,我们出去转转,便把病房交给了我们一帮孩子。

“哎呦我草!”叶展父母一走,我第一个叫了出来:“哥们你这是怎么了啊?咋都一个月了还这操行,真给我们年轻人丢脸啊!瞅瞅咱这身体。”然后拍拍自己胸脯,“早就生龙活虎了有没有!”

“废话。”叶展没好气地说:“你有机会就试试肋骨断三根,再加大腿骨折是什么滋味!”

一听叶展这么说,我心里还怪难受的,只是嘴上硬说道:“断几根骨头算什么,赶紧好起来啊,七龙六凤还等着你去做老大呢。”叶展显然懵了:“啊?!”其他人也都怔怔看着我。我纳闷地说:“你们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叶展啊?”众人都摇了摇头。何娟说:“其实这只是我们的一个计划……”我直接说道:“甭计划了,咱今儿个就把这事情定下来,叶展是老大的最适合人选,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啊。”总之就是一个劲儿的撺掇,省的他们惦记我。

叶展还是一脸的迷茫:“怎么个意思啊?我咋和七龙六凤扯上关系了?”

“你看。”我说:“侯圣朔不是已经坐牢了吗?何娟就寻思着七龙六凤不能解散,新的成员自然就是在座的各位了。大家思来想去,觉得你最适合做老大。七龙六凤在你的带领下肯定能跨上一个新的台阶,重振在北七的声望,然后傲视城高和职院!”

“喂。”叶展特别无语地说:“要做老大的话,再怎么看也应该是你最合适吧?”

“我已经不在北七了啊。”我很诚恳地说道:“北七需要一只领头羊。无论怎么看,你都是这只羊。你忍心看着这些人……”然后用下巴指指小春他们,“看着他们无家可归?”同时向他们使着眼色。众人一见,便纷纷说道:“是啊叶展,你出来做我们的老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