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吗?简直是蛮牛!

“蛮牛”蛮不讲理,咄咄逼人,并不懂见好就收:“你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和他亲嘴?”

她脸红了个透。他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粗俗?

关他什么事啊!

她咬唇,别过脸:“不关你的事,你就一个条件,说完了就快回去睡。不许再去找我外公了。”外公年纪大了,这混账不安好心。

梨花在夜风中飘洒,他用拇指擦她的唇,眼神又野又狠:“不喜欢他都给他亲,不喜欢我也给我亲一亲啊。”

她快气死了。

江忍捧着她脸低头,弯月被云朵遮住,羞羞怯怯。

孟听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唇,忍无可忍了,她好想好想打死他,到底有完没完了:“没有,没和他亲,你够了!”

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谎,好不容易撒个谎,现在这么多后续。江忍眯了眯眼:“平安夜那天晚上,你当老子瞎呢?”

孟听伸手去掰他手指,她小脸粉嘟嘟的,神情严肃摇头:“好了,没有亲,什么都没有,他就是帮我拿开雪花。你看错了。”

江忍没忍住,终于笑了。

月光清冷,他眼里却盛满了温柔。

“孟听。”

孟听闷闷道:“嗯?”

“别骗我。”他低声道,“我受不住。”

这次真没骗他,她没和徐迦有什么。她点点头,乡下最后一盏灯也灭了。夜晚渐渐变冷,她必须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孟听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借了辆车,待会儿开车回去。”

孟听知道他神通广大,然而他身上酒味这么浓。她想起上次江忍开车撞树上,额上的疤现在都有淡淡的痕迹。她领教过江忍的不要命,忍不住道:“你让人来接你吧,喝了酒别开车。”

他撩开她脸颊上的发,眼里全是笑:“好。”

江忍说:“那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听一点都不想答应,她气鼓鼓道:“那你开车吧。”

江忍笑道:“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虫鸣声静了。

春风拂面,浅浅的温柔。

孟听垂眸,长睫盖住茶色的眼瞳:“不好,很近,我自己走。”

~

四月下旬,确定外公以后都不会再去坡上。孟听也收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她身上穿的是许久以前外婆给妈妈缝制的新衣。

白色盘扣小衫,棕色的半身裙,一双黑面布鞋,上面绣了一只嫩.嫩的蜻蜓。

曾玉洁的制衣好手艺传自于外婆,外婆手巧,布鞋也是她纳鞋底、绣鞋面一点点缝的。可惜当年曾玉洁没有穿上就离开了家。

孟听把身上的钱除了车费都留了下来,压在枕头下面。然后背上包出了门。

外婆忍住了眼泪,摸摸她的头:“穿这个回去会不会被人笑话?”

毕竟二十年前的审美了,她们城里的小姑娘肯定不兴这一套。

孟听笑着摇头,她分外爱惜身上的衣服。它们都很漂亮。

外婆知道她还要回去念书,扶着外公送她到乡村口。只能依依不舍放她离开。孟听说:“我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们打电话,外婆回去吧。”

她得去镇上坐车,然后去机场。

等她到达镇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江忍早在那里等了。

梨花小镇并不繁华,他穿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怕她一个人走了,在车站等了好几天,闲得无聊和贺俊明他们打游戏,来来往往许多人都在看他。靠近他他脾气躁,让人离远点,别挨着他,简直成了这几天车站有名的一霸。

他不理人的时候很傲,那身衣服一看就值钱。活脱脱的有钱人,他穿这一身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然而她现在没法直视他,一想起他的衣着,她总是想到他从鱼塘里跳上来,生着气背了外公一路,然后冷冰冰问她他难道不用穿内.裤的事。

这坏蛋第一次这么狼狈吧,也亏得他厚脸皮。

孟听忍不住弯了弯唇。

车站人来人往,嘈杂的人声沸腾。客车和大巴启动,在空气中扬起一阵浓灰的尾气,喇叭声阵阵。其实更多人,最后都没看江忍。把目光移在了她身上。一看就收不回眼睛。

那年她十七岁,白色小衫,肩膀绣了一朵娇艳的梅花。

黑色半裙优雅,孟听穿着这个年代的人都不会再穿的布鞋,小蜻蜓鲜活,振翅欲飞。

所有人都会认为土的装扮,她却穿出说不出的美。她茶色的眼瞳像是雨后的天空,干净明亮。因为长得纯情,穿这身漂亮到不行。

说她是拍戏的大明星都有人信。

江忍抬起眼睛就看见这一幕。

以后许多年都没法忘。

他和凡尘俗世许许多多人都一样,或许性格有所不同,然而普普通通。那时候他就蹲在角落里百无聊赖打游戏,盼着她能来。

身边吃泡面的、打呼噜的、哄孩子的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里一瞬间失了色彩。

她背着书包,穿着小衫布鞋,笑盈盈在人群之外看他。

梨花小镇白色的花落了遍地,车站旁老旧的居民楼垂下爬山虎。嫩绿的枝条成了她的布景。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有力到震颤。

一声又一声。

像是生病了,又像是病好了。

游戏里操纵的小人早就死了,贺俊明在网络那头凄凄惨惨一个人被对方群殴抱头鼠窜。他眼里却只有她。

漫天梨花,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十七岁的她。

这一幕成了他有关青春的所有回忆。

这个好难追好难追的漂亮少女。让他曾在数个冬夜想起她疼得心紧缩窒闷。

像是烈火烹油,火中取栗。

却又在下一秒看见她笑时,忍不住心动到发疯。他就是不长教训。

妈的,她冲他笑,甜死了。

☆、第42章 修罗场

江忍第二次坐上这种大巴, 路上偶尔凹凸不平,全车人都跟着一起颠簸。

江忍非要和她坐一起, 唇抿得死紧。一言不发。

孟听知道他晕车,想来都有阴影了。

她憋住笑意, 从书包里拿了一个外婆给的橘子递给他:“吃了这个会好受点。”

他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孟听害怕他这样的眼神, 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了。

好在机场并不远。

江忍不知道她哪天走, 他压根儿没票。然而有钱好办事,他几乎才去机场, 黄牛就把登机牌给了他。他们傍晚的飞机。

上一次孟听坐飞机的时候是白茫茫的天空和云朵, 这一次是深邃的夜晚。

江忍和她位置并不挨在一起。她身边是个四十多岁画着浓妆的女人。

江忍和她商量:“换个位子行不行?”

浓妆女人白了他一眼:“不行。”

江忍冷下眼神, 他这样子有点凶。女人一股子泼辣劲:“怎么的?这位子是我的, 你想要就要啊,老娘就是不给你, 你难不成还想打我。”

江忍看孟听一眼, 她别过头看向飞机外面。肩膀轻颤, 她在笑。

他也笑了, 摸出钱包, 数了机票钱给那个女人。没一会儿那女人高高兴兴和他换了位子。

飞机起飞一小时,身边的少女依然垂眸在看飞机上提供的杂志。头顶一盏微弱的光。

她很认真, 似乎身边并没有他这个存在。

江忍盖住她的书。

她这才转头看他:“怎么了?”

“你不困吗?”

孟听其实有些困, 但江忍在旁边, 她睡觉总觉得怪怪的, 于是她摇摇头, 轻声回答:“不困。”

“不困也别看书,灯光太暗对眼睛不好。”

他说这话简直太稀奇了。

然而下一刻,江忍伸手把她脑袋按自己肩上:“睡!”

孟听气笑了,她才不靠他身上。她坐直身子,严肃告诉他:“不困,不睡。”

她重新看膝盖上面的安全常识。

飞机上安安静静的,睡觉的人居多。

江忍突然单手撑在她身侧,把她圈进怀里,却没有碰到她,只是低眸看她。

他们靠得那么近。

孟听后背抵着座位:“你做什么?”

“孟听,我在宾馆住了一周,在车站那破地方等了你七天。你说我想做什么?”

他眼里黑漆漆的,燃着一把烧不尽的火。

他喉结动了动,小声在她耳边道:“你给我亲一下成不成?”

孟听脸发烫,她用杂志盖住自己的脸。使劲推他:“不行,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江忍正常不了。

他总觉得这趟来梨花村太不真实了,他在心里堵了那么久的一件事,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他心里不踏实。

他这个人坏,以己度人,总觉得别人也是坏心眼。

分是分了,不还有复合的机会吗?她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她好漂亮,也很温柔能干。她越好,他就越抓不住。越靠近H市,他就越怕她和徐迦“死灰复燃”。

江忍说:“该有半小时到H市。”

她把杂志下移,只露出一双清澈看他。灯光下湿软,他板着脸吓她:“回去了也不许和徐迦说话,不许复合,听见没?”

孟听不喜欢这个姿势,只好点头。

江忍见她这么乖,想笑。却又怕她耍自己,仍是直勾勾盯着她面无笑意:“要是你们还没断,我就先弄死他。”

孟听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她始终觉得江忍有些反社会性格,他不像好人,虽然他救了外公也不像坏人。她想起梨花开满枝头,他黑着脸背外公走路那一幕,突然有些难过,他以后真的会杀人吗?她能改变外公断腿的命运,那江忍呢?她可以让他不杀人吗?

孟听不太确定。

毕竟江忍上辈子杀过的人,似乎不是徐迦。

他见她呆呆的,忍不住想亲亲她眼睛:“但是你乖乖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孟听才不信,她说:“那你坐好,不许靠过来。”

他眼里带着笑意:“好。”

果真坐直了。

下飞机后孟听手机响了响,她点开看。是舒爸爸的手机发来的消息,发信人却是舒杨。

【爸去实验室了,让我来机场接你。】

这是第一条,孟听想起身边的江忍,皱眉回了个好。

然而没过一会儿,舒杨说【徐迦也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孟听心里一咯噔。不是吧?徐迦怎么来了,如果待会儿江忍看见徐迦,他会不会以为自己骗他。

孟听不让江忍看自己的手机,回复舒杨【你别让他来呀。】

舒杨也皱着眉,看着旁边礼貌笑盈盈的徐迦。可这人他自己长了腿,他已经拒绝过,然而没有用。

徐迦说:“她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想当面问问她。”

舒杨觉察出了不对劲,可他也不能赶人走。最后他也没回孟听了,他以为孟听是客气,不想麻烦别人,所以也没多在意。何况人已经来了。

他们在机场等待孟听的时候,安静笑着的徐迦突然开口:“你知道我认识孟听多久了吗?”

舒杨皱眉,徐迦一家人年前才搬过来,怎么也不可能太久。

徐迦看向机场外面,光秃秃的跑道,有几分冷冷清清。

他笑容很淡:“是五年。”

舒杨心中诧异,徐迦说完这些却不再开口了。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只是他的错觉。舒杨不是个话多八卦的人,他心里隐隐有些外人觊觎继姐的不悦,但是他性格沉闷,不会说出来。所以两人都没吭声。

徐迦在心里慢慢补充道,认识她五年,暗恋她五年。从初中一个长相不起眼的小胖墩开始,他天天跑步,终于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所以,在想到她那番话背后可能的情况以后,他能甘心吗?

~

飞机降落以后,坐大巴去机场大楼,H市已经是夜晚了,机场通道很亮。孟听却越来越忐忑,她看了眼旁边的江忍:“好了,你回家吧,我弟弟会来接我的。”

江忍说:“我看着你过去。”

孟听急得不行,所以徐迦到底是来没来啊?

因为这个点并不是出行高峰期。机场冷冷清清的,要去出口得从二楼下去。

江忍眼神好使。

他从二楼往出口望的时候,只看了一眼,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转而带上几分讥讽。